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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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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志拉了她的手,越墙进内,两人躲在墙角,丝毫不动。承志低声道:“这里面高手如云,只要被他们发觉,咱们的事就干不成啦。”青青笑道:“你要帮那美貌的姑娘,我偏不许,我偏偏要跟你捣蛋。我要大叫大嚷啦!”承志一笑,不去理她,过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两人悄悄向前,抓到了一个男仆,问知了史氏兄弟所住的地方。承志一伸手把那男仆点了哑穴,拋在树丛之中,径往史氏兄弟所住的房间而去。来到窗外,双手微微用力,毫没声息的把窗格捏断,身子穿了进去。史氏兄弟也甚了得,立即惊觉,正要喝问,身上穴道已被闭住,只见来人一晃火折,伸手到枕头底下掏摸。
  承志触手之外,一阵冰凉,原来是一柄利刃。两人在他们的抽屉包裹中搜检了一会,见到的只是些衣物银两、兵刃暗器,正要仔细再查,忽听外面园子中脚步响动,承志忙将火折吹灭,伸手在史氏兄弟衣袋中一摸,都是些纸片信札之类。承志大喜尽数拿了出来,放入怀里,悄声道:“得手啦!”青青道:“咱们走吧,外面好象有人。”承志道:“等一下。”力贯右手食指,在桌面上写了“弟焦公礼顿首”六个大字,手指所到之处,桌面深陷。
  两人越窗出来,黑暗之中,突觉微风飒然,一剑当胸刺来。承志并不退避,左臂伸出,已抓住了敌人的手腕,敌人剑法好快,剑尖也已刺中自己心口,但他有木桑道人所赠金丝背心保护,丝毫没有受伤。敌人感到一剑已刺中对方,然而软绵绵的竟刺不进去,猛吃一惊,手腕突然似被五只铁钳钳住,同时掌风起处,一掌已到门面。他疾忙撤剑力挣,对方倒并不想伤他,缩掌夺剑,越墙而出。原来躲在史氏兄弟窗外伏击的正是追风剑万方,他受托到焦公礼家去窥探,那知飞天魔女孙仲君十分好胜,也悄悄的来了,两人刚听得几句,孙仲君的佩剑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去。对方明明是手下容情,否则两人后心早已受到暗算,一惊之后,两人立即回来,知道对方暗中伏有能人,那敢再去。追风剑万方心想刚一出手,当即受挫,十分的面上无光,孙仲君更是恚怒。万方中宵不寐,独自在园中散步,忽见史氏兄弟的窗火折一晃,知道来了敌人,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静静伏在窗下邀击,满拟一剑成功,岂料宝剑一招就被对方夺去。他是点苍派第一高手,六十四招追风剑出神入化,威震天南,武功还在掌门大师兄龙植之上,那知这晚接连错失,心想此人刀剑不入,难道是鬼魅妖怪不成?连忙击掌通知各人。
  且说承志与青青越墙而出,只听见击掌之声,四下响动。承志自知刚才取胜,其实颇有点侥幸,因为对方万料不到自己有金丝背心保护,可以不避刀剑而随手进击,如果凭真实功夫相斗,虽不致输,但得胜也决无如此之易。现在知道敌人布置周密,四下都是高手,不敢贸然闯出,两人伏在墙脚边不动,只听见屋顶有人来去巡逻,青青忽道:“你来摸摸,这是什么?”拿住他的手,牵引到墙脚边。承志一摸,墙脚的青苔下面似乎刻有一个字,他用手指顺着这字笔划中的凹处一写,原来是一个篆文的“第”字,再向上一摸,是一个“赐”,上面是个“公”字,再上是个“国”字,最后竟是一个“魏”,连接起来,那是“魏国公赐第”五字。
  寻访了十多天而毫无影踪的魏国公府,那知就在此地,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这几个字迹斑剥,年代已久,大概魏国公府后来迁了地方,这原址卖给了旁人,数代之后,无人再知。承志只觉头颈中痒痒的,原来是青青在呵气,想是她找到了魏国公府乐得忘了形。承志喝道:“别顽皮!敌人来啦!”只见三个人影从墙头跃过,进了闵家。承志道:“快走!”
  两人展开轻身功夫,回到客店。这时已是四更天气,客店中各人早已睡熟,青青点毫腊烛,承志取出信件,先拿了两通颜色黄旧的信来,抽出一看,果然是张寨主的伏辩与丘道台的谢函。青青笑道:“你这一下救了她爹爹的性命,不知她拿什么来谢你?”承志愕然道:“什么她?”青青嘻嘻一笑道:“焦公礼的大小姐哪!”承志不去理她,把两通信细细看了,道:“那焦公礼说的倒句句是真话,要是他有半点私弊,那我就袖手不管了,免得得罪这许多江湖道上的前辈,何况其中还有二师哥的弟子。”青青似笑非笑的道:“那什么飞天魔女倒很美啊。”承志道:“这人心狠手辣,作事不当,好端端的把人一条臂膀卸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下道:“如不是怕二师哥见怪,我倒真要出手管一管。我所以要那焦姑娘到这里来找我,是怕露出了形迹,要是咱们同门师兄弟之间有了嫌隙,那就对不起师父养育之恩了。”青青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不敢再开玩笑。
  承志又打开另外几封信来一看,不觉勃然大怒,叫道:“你看。”青青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愤怒,以往他即使在临阵之际,也是雍容自若,这时忽见他脸胀得通红,额头上一条青筋猛凸起来,不觉吓了一跳,忙接过一看,原来是满洲九王多尔兖的记室写给史氏兄弟的密信,叫他们害了焦公礼后,乘机夺过他的金龙帮来,替满洲兵作为内应,先行在江南树立势力,刺探消息,联络江湖好汉,等清兵大举入关时,起兵牵制。青青一时呆住了说不出话,她虽年轻骄纵,却也是个爱国的女子,一时怒从心起,就要扯信。承志一把抢住,道:“青弟,你怎么这样胡涂?”青青登时醒悟,道:“不错,这是一个把柄。”承志道:“你想史氏兄弟拿到那两封信后,干么不马上毁去?”青青道:“我知道啦,他们要用来挟制闵子华!”承志道:“嗯,一定是这样。我本来想救了焦公礼的性命,就袖手不管。那知这中间有这样一个大奸谋,别说得罪二师哥,再大的来头,我也不怕!”青青对他很是仰慕,道:“咱们当然要管,就告到你师父那里,他老人家也一定说你对……大哥,我错了。”承志道:“什么?”青青低下了头道:“我老是跟你胡说八道。”承志道:
  “好啦,你快去睡吧。我要好好想一想,怎样对付这批奸贼。第一日早晨,承志醒来后坐在床上打坐,调匀呼吸,意守丹田,一股气在全身百穴运行一遍,小腹下直暖上来,自觉近来功力精进,颇为欣慰。下得床来,见桌上放了两碗豆浆,还有一碟大饼油条,也不知是青青何时拿来的,忽听青青嘻嘻一笑,从门后钻了出来,笑道:“老和尚,打完了坐吗?”承志笑道:“你倒起来得早。”青青笑道:“你瞧!”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来,在桌上打开,是两件蓝绸宜裰,说道:“咱们杀了那马公子,该换换衣服了。”承志道:“你想得真周到。”
  两人刚吃完早点,店小二引了一个人进来,口中唠唠叨叨的道:“你是找这两位吧,问你找姓什么的,又说不知道。”承志和青青一看,这人正是焦姑娘。她等店小二出房,立时盈盈的拜了下去,承志连忙还礼,青青拉着她手,扯了起来,焦姑娘见是一个美貌少年拉住她的手,羞得满脸通红,但他们有救父之恩,不便挣脱。青青道:“焦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焦姑娘道:“我叫宛儿,两位贵姓?”青青向承志一指,笑道:“他凶得很,不许我说,你问他吧。”宛儿知她是在说笑,微微一笑道:“两位救了我爹爹性命,大恩大德,粉身难报。”承志道:“令尊是江湖前辈,晚辈们稍效劳,何足挂齿,你回去拜上令尊,请他今日中午照常宴客。这里有两包东西,请你带去交给令尊。在紧急关头,当众开启,必有奇效。这两包东西事关重大,须防人半路劫夺。宛儿见一包长长的,份量沉重,似乎是两件兵刃,另一包却轻飘飘的,双手接过,又再拜谢。等她走出店房,承志道:“咱们暗中随后保护,别让坏蛋再抢夺了去。”
  两人带上房门,刚走出去,只见宛儿坐在客店厅中,两人疾忙缩身,瞧她还在这里逗留干什么。只听见宛儿说道:“叫掌柜的来,金龙探爪,乌云满天!”承志奇道:“她说什么?”青青年纪虽小,江湖上的事懂得却多,低声道:“大概是他们帮里的切口。”那店小二本来盛气凌人,一听这话,连说:“是,是。”掌柜过来,呵了腰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小的马上去办。”宛儿道:“我是焦大姑娘,你到我家里去,说我有要事,请师哥们都来。”那掌柜一听是焦大姑娘,更加吓了一跳,骑上快马,亲自驰去。过不了两顿饭功夫,店外涌进二十多名武师来,手中都拿了兵刃,拥着焦宛儿去了。承志道:“想不到金龙帮在这里有恁大的声势。咱们不必跟去了,待会到焦家吃酒去吧。”
  两人闲谈一会,来到焦府,只见客人正在陆续进去。承志和青青随众入内,走到门口,焦公礼和两人互相一揖,他只道这两人是敌方的门徒小辈,也不在意。等客人到齐,开出席来,一番势派,与闵子华请客时又自不同。焦公礼是金龙帮主,这次隆重宴客,酒席菜肴精致异常,作菜的是金陵名厨,酒壸中斟出来的都是姻脂般的二十年女贞陈绍。
  闵子华和十力大师、长白三英、没影子梅剑和、飞天魔女孙仲君等坐在首席,焦公礼亲自相陪,殷勤劝酒。闵子华拿起酒杯,当啷一声,摔在地下,喝道:“姓焦的,今日武林的好朋友们,都赏脸到这里来啦,我的杀兄之仇,如何了结,你自己说吧。”他开门见山的提了出来,焦公礼十分难以回答。他大弟子吴平站立了起来,说道:“姓闵的,你那兄长见色起意,败坏咱们武林中的规矩,我师父……”他话未说完,一股劲风射到门面,头忙一低,登的一声,一枚五寸长的三角钢钉钉在桌面。吴平拔出单刀,叫道:“好哇,你暗算我们罗师弟,伤了他的臂膀,你这婆娘还想害人!”扑上去就要和孙仲君交手。焦公礼连忙喝住,笑道:“孙姑娘是华山派里的高手,何必与小徒一般见识……”闵子华红了眼,掀起席上一双筷子,对焦公礼眼中掷来,喝道:“我今日跟你这老贼拚了。”焦公礼也伸出筷子,将笔直飞来的两只筷子轻轻挟住,放在桌上,说道:“闵兄怎么这样大的火气,有话慢慢好说。来哪,给闵二爷拿过一双筷子来。”闵子华见他武功深湛,心中暗暗吃惊,心道:“怪不得我哥哥丧于他手。”没影子梅剑和见闵子华输了一招,伸出右手去拉焦公礼手膀,口中同时说道:“焦大爷好本事,咱哥儿俩亲近亲近。”焦公礼见他手臂突然伸出,来得好快,身子一偏,窜了开去,没影子一抓抓住椅背,喀喇一声,椅背上横木登时断了。
  焦公礼见对方越逼越紧,闵子华同来的诸人有的摩拳擦掌,有的抽出了兵器,自己这面的帮友门徒,也都严行戒备,双方群殴一触即发,而那金蛇郎君还没有到来解围,眼见情势危急,双方一动手,那就不知要伤折多少人命了,于是向女儿使一个眼色。宛儿捧着那个包裹,早已心急异常,一见父亲眼色,立把那长形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是两柄宝剑,托过来放在父亲面前。焦公礼见了宝剑,也不知是什么用意,正自疑惑,追风剑万方已认出这是自己与孙仲君所用的兵刃,羞愧难当,一言不发的接了过去,把孙仲君的剑还给了她。孙仲君接过剑来骂道:“有本事的,咱们明刀明枪的来比拚一下,偷人东西,算得什么好汉?”焦公礼愕然不解,只见孙仲君跨上两步,剑尖青光闪闪,向他胸前刺来。
  焦公礼疾退两步,二弟子已把他的折铁刀递了上来。焦公礼接在手中,并不还招。但孙仲君剑术已得华山派嫡系真传,一招“行云流水”刚一刺空,剑尖抖动,又刺对方左肩。焦公礼迫于无奈,折铁刀一招“长空落雁”对准她剑身砍了下去,这一刀如砍上了,飞天魔女手中之剑非跌不可。孙仲君招术好狠,剑身一沉,似是避开他一刀,那知沉到下盘,突然往上一翻,疾刺敌人小腹,这一招又快又准,饶是焦公礼数十年的武功,也已不及收刀招架,蓦地一跃,从人头上窜了出去,但嗤的一声,大腿旁的裤脚已被宝剑划破。他心中暗叫:“好险!”回头一望,瞧孙仲君是否继续的追来,一瞥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女儿手中托着的,正是自己被长白三英所骗去的那两封信。
  这时他两名徒弟已把孙仲君拦住,他们深恨她坏了罗师哥的手膀,舍命相扑,孙仲君嘴角上微微冷笑,左手叉在腰里,右手剑把两个大汉逼得手忙脚乱,团团转动。焦公礼接过信来,大叫:“住手,住手!我有话说。”两名徒弟听见师父喝叫,忙收刀退下,一个退得稍慢,砰的一声,胸口被孙仲君踢了一脚,当下大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登时有如白纸。原来孙仲君宝剑被夺,引为奇耻大辱,这次出手,招招毫不容情。
  焦公礼抑制怒气,叫道:“各位朋友,请听我说一句话!”大厅中本来十分混乱,这时慢慢静了下来。焦公礼又道:“这位闵朋友怪我害了他的兄长,不错,他兄长闵子叶是我杀的!”大厅中一时寂静无声,闵子华呜咽道:“欠债还钱,杀人抵命。”他邀来的朋友纷纷起轰,七张八嘴的叫道:“不错,杀人抵命。”焦公礼道:“我这里有两封信,要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看一下,要是他们说应该抵命,我焦公礼马上当众自刎,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众人好奇心起,纷纷要上来看信。焦公礼道:“慢来,请闵二爷推三位前辈先看。”闵子华不知信中写的是什么,叫道:“好,那么请十力大师,郑起云郑岛主,和没影子梅大哥三位看吧。”三个人接过了信来,一起凑在桌边低声念了起来。长白三英铁青着脸,在一旁窃窃私议。十力大师第一个读完,说道:“依老纳之见,闵二爷还是捐弃前嫌,化敌为友吧!”十力大师是少林寺达摩院的监院,外家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他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闵子华抢来看信,他先看的是张寨主的伏辩,还不大了了,等再看丘道台的谢函,刚看了一半,只觉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呆在当地,做声不得。只听梅剑和叫道:“信是假的造的,想骗谁呀?”伸手把两封信扯得粉碎。
  焦公礼万料不到梅剑和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两通书信扯碎,这一来他倚为护身之符的东西重又消失,当下气得脸皮紫胀,再也按捺不住,一摆折铁刀,狂喝:“姓梅的,你要脸不要?”梅剑和冷冷的道:“也不知是谁不要脸,害了人家兄长,还捏造这种狗屁不通的信来冤枉死人。这种信哪,我关上了门一天可以写一百封。”十力大师与郑起云本来觉得闵子叶理屈,但听梅剑和一说,不禁将信将疑,不知这两通信到底是真是假,一时之间,大厅上十分沉寂。
  焦公礼的大弟子吴平见师父如此受人欺侮,满脸通红,目赀欲裂,扑地跳出,一刀向梅剑和砍来。梅剑和身子一侧,已拔剑在手,白光闪动,吴平狂叫一声,单刀脱手,梅剑和的剑尖已指在他的咽喉,喝道:“你跪下,梅大爷就饶你一条小命!”焦门众弟子那里能容他们大师哥受辱,各执兵刃,抢到厅中。闵子华邀来的众武师也抽出兵器,一时大厅中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吴平连退三步,但敌人剑尖始终不离喉口,只听见他又道:
  “你不跪我可要刺了!”吴平道:“你刺吧,婆婆妈妈干什么?”焦公礼一跃上椅,大声叫道:“大家住手,瞧我的!”他腕底一翻,把折铁刀横在喉头,叫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给闵子叶抵命便了,徒儿们忖快给我退下。”众门徒依言退开,惨然望着师父。焦公礼正要横刀自刎,宛儿忽然叫道:“爹,那封信呢?他说会来救你的呀!”焦公礼取出信封,扯出竟一张白纸,向人群中招了几招,众人见纸上画着一柄怪剑,都不知是什么用意,只听见他高声叫道:“金蛇大侠,你来迟一步了!”一举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那知当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刀上一撞,一柄折铁刀登时呛啷啷跌在地下,焦公礼身旁却多了一人。众人见这人眉清目秀,是一个二十来岁左右的少年,他如何过来,竟没一人看清楚。原来这就是袁承志,他在人群中袖手旁观,本以为有了那两封书信,焦公礼的事迎刃可解,自己不必露面,以免与二师哥的门人起了嫌隙,那知梅剑和竟会耍了这么一手,这时迫得非挺身而出不可,于是用围棋子打下了他手中利刃,纵身过来,当下朗声说道:“金蛇郎君有事不能来,他派他公子和兄弟来,给各位做个和事老。”老一辈人许多听见过金蛇郎君的名头,知道他武功惊人,行事神出鬼没,近年来江湖上传言都说已经去世,那知这时突然出现,各人心中都是凛然一惊。焦宛儿见承志忽然出现,低声对父亲道:
  “爹,就是他!”焦公礼神魂甫定,侧目打量,见是一个后生小子,不禁满腹狐疑。
  只听见孙仲君尖声喝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叫你到这里来多事?”袁承志心想:“我虽然年纪比你小,可比你长着一辈,待会说出来,瞧你还敢不敢无礼?”当下不动声色,道:“我姓袁,金蛇郎君夏大侠差我来见焦公礼师傅,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了几天,所以来得迟了,很是抱歉。”孙仲君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不知道金蛇郎君当年的威名,她性子又极暴燥,提高嗓子骂道:“什么金蛇铁蛇,快给我下来,别碍事。”青青冷笑一声,向她鼻子一耸,伸伸舌头。孙仲君大怒,一剑向她小腹刺来,剑风又劲又急。这一剑是华山派剑术中的精华,叫做“云里挑桃”,是八手仙猿穆人清独创的绝招,青青那里躲避得开?承志识得此招,心中大怒,心想她与你无怨无仇,你一上来就下毒手,要制她死命,实在狠辣太过,身体一侧,已挡在青青前面,抬高右脚,突然一脚揣下去,把孙仲君的宝剑踏在地下。这是金蛇秘笈中的怪招,武林中无人能识,只听见人丛中起了一阵哄声,大家相顾称奇。孙仲君用力抽剑,纹丝不动,对方左掌呼的一声发出,已直扑门面,孙仲君只得撒剑跳开。承志恨她歹毒,提起剑来,一折两断,掷在地下。
  没影子梅剑和与神拳太保刘保生都是孙仲君的师兄,刘培生一见师妹受挫,当下就要上前动手,梅剑和工于心计,一把拉住,低声道:“等一下,且听他说什么。”只听承志高声说道:“闵子华闵爷的兄长当年行为不端,被焦帅傅路见不平,拔刀杀死,金蛇郎君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说当年有两封信证明这回事,他曾和焦师傅一起去见过武当派的掌门师尊黄木道人。这两封信大概就是了。”他说着向地下的碎片一指,又道:“现在这位爷台把两封信扯得粉碎,不知是什么意思?”
  焦公礼听他说得丝毫不错,心头大喜,这才相信他真是金蛇郎君所使,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心中突突乱跳。梅剑和冷笑一声道:“这是两封捏造的假信,这姓焦的妄想藉此骗人,不扯碎留着干么?”承志道:“我们来时,金蛇大侠曾把那两封信的内容约略说起。那两封扯碎的信,这位大师与这位爷台是看过的。”他向十力大师与碧海长鲸郑起云拱了拱手道:“现在我们把信的内容约略一说,是真是假,就可分辨了。”十力大师与郑起云都道:“好,你说吧!”承志望着闵子华道:“闵爷,说起来令兄面上可不大光采,到底要不要说?”闵子华头上青筋根根爆起,叫道:“我哥哥岂是那样的人?这信一定是假的。”承志对青青道:“青弟,你把那两封信中的话说出来吧!”青青咳嗽一声,朗声背信。原来她听敏异常,在客店中看信之后,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已记得清清楚楚。当下把张寨主的伏辩与丘道台的谢函从头至尾念了出来。她语音清脆,一字一句的说得明明白白,只念了数十句,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念到一半,闵子华再也慰耐不住,猛声喝道:“住口,你这子子到底是谁?”青青还未回答,梅剑和冷冷的道:“这小子多半是姓焦的手下人,要么就是邀来助拳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先行串通好的?”闵子华猛然醒悟,叫道:“你说是什么金蛇郎君派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却在这里瞎说八道。”承志道:“你要怎样才相信?”闵子华长剑一摆道:“江湖上多说金蛇郎君武功惊人,谁也没有见过,你如真是金蛇郎君的后辈,必定得了他的真传,你只要胜得我手中之剑,我就信了。”原来闵子华欺他年幼,心想就算你真是金蛇郎君传人,这几岁年纪,能学到什么功夫,只要一比试,当然可以将他打败,那么刚才那白脸少年所念的信就没人相信了。
  袁承志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伸筷夹了一个肉丸吃了,笑道:“要嬴你手中之剑,又何必得了金蛇郎君的真传?你自己受人利用,尚且不悟,可叹可叹。”闵子华怒道:“我受什么人利用?你这小子,敢比就比,不敢的快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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