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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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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早晨到深夜,除了吃饭之外,没浪费一个时辰。这样练了七天,到第八天晚上,崔秋山道:“我所会的已全部传了给你,功夫如何,以后全看你自己的练习了。临敌的时候,变招换掌,七分靠功夫,三分靠机灵,一味蛮打,决难取胜。”袁承志答应了。崔秋山道:“明天我就要回到李将军那里,以后你好好练习吧。”袁承志从小死了爹娘,崔秋山和他虽然只相处了八九天,但他把伏虎掌倾囊相授,教之切,显见爱之深,听说明天就要分离,不觉眼眶红了,就要掉下泪来。崔秋山在军中杀人不眨眼,见这幼童对他情分很重,也不由得感动。
崔秋山抚摸一袁承志的头,说道:“像你这样聪明资质,武林中实在少见,可惜我们没有机缘长期相聚。”袁承志道:“崔叔叔,我跟你到李将军那里。”崔秋山笑道:“你这样小,那怎样成?”正说到这里,忽然听见屋外什么野兽一声怪叫,袁承志奇道:“那是什么?又不像老虎,又不像狼。”崔秋山道:“那是豹子。”他正要再说下去,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咱们去把这头豹子捉来,我有用处。”袁承志童心大起,忙问:“什么用处?”崔秋山笑而不言,匆匆走了出去,袁承志忙跟出去,见崔秋山不带兵刃,又问:
“崔叔叔,你用什么兵器打豹子?”
那知崔秋山并不从正门出去,反而走到内进袓仲寿的房外,叫道:“朱大哥,倪大哥,你们都在这里么?”朱安国等在房内聚谈,听见叫声,开门出来。崔秋山笑道:“请各位帮一下手,把外面那头豹子逼进屋来,我有用处。”倪浩是杀虎的能手,连说:“好,好。”拿了猎虎叉,抢先出门,崔秋山叫道:“倪大哥,别伤那畜牲。”倪浩遥遥答应,不一会,呼喝声已起。崔秋山和朱安国、罗大干三人也纵出门去,袁承志拿了短枪想跟出去,袓仲寿道:“承志,别出去,咱们在这里看。”袁承志无奈,只得和袓仲寿、应松三人凭在窗口观望。只见他们三人拿了火把,在东西北三方站定,倪浩拿了一柄猎虎叉,在山边和一只巨大异常的金钱豹翻翻滚滚的拼斗。他一柄叉护住全身,不让豹子扑过来,却也不去伤他。豹子见到火光,惊恐想逃,但崔秋山、朱安国、罗大干三人把牠的逃路阻住。豹子机警异常,见崔秋山一人手中没有兵器,大吼一声,突然向他扑来,崔秋山身子一晃,避开牠的利爪,右掌如铁,在豹子额头上掌,豹子登时翻了一个筋斗,转身向南。南面房门大开,豹子很是聪明,不肯进屋,东西乱窜,但被众人逼住,无路可走。崔秋山忽然纵上,在豹子后臀上猛力一脚,豹子负痛,吼叫一声,笔直窜进屋去。那时应松已把各处门户紧闭,仅留出西边偏殿的门户,豹子见各人手持火把追来,东爬西搔,胡胡吼叫,奔进西殿。罗大干随后把门关上,一只大豹已被关在殿内。
众人见把豹子关住,都很高兴,望着崔秋山,不知他要那豹子何用。崔秋山笑道:“承志,你进去打豹!”此言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袓仲寿道:“这怕不大妥当吧?”崔秋山道:“我在旁边瞧着,这畜牲伤不了他。”袁承志道:“好!”挺了短枪,就去开门,崔秋山道:“把枪放下,空手进去!”
袁承志怔了一怔,随即会意崔秋山是要他使用刚学会的伏虎掌对付豹子,不禁有点胆怯。崔秋山道:“你怕么?”袁承志跃起拔开殿门上的插头,推门进去,只听见“胡”的一声巨吼,一团黑影当头扑来。袁承志右腿一挫,让开来势,反手一掌,打在豹子耳上,他虽然打中,可是手小无力,豹子丝毫不以为意,回头一抓,袁承志窜到牠背后,拉住牠尾巴一扯。这时崔秋山已站在一旁卫护,惟恐豹子突然发恶,袁承志制牠不住,但见他虽然小小年纪,伏虎掌已使得相当纯熟,豹子三扑三抓,始终没碰到他的一点衣角,反受了他一掌一脚。
袓仲寿、朱安国、倪浩等见袁承志空手斗豹,虽说崔秋山在一旁照料,但终究关心,大家拿了火把,站在角落里旁观。朱安国和倪浩手中都扣住暗器,以便紧急时打豹救人。
火光中只见袁承志腾挪起伏,身法快极。他初时还东逃西窜,不敢和豹子过份接近,但后来见手学掌法使展开来奥妙无穷,闪避攻击,得心应手,于是越打越有精神。他见自己手掌打在豹子身上毫无用处,突然变招,改打为拉,每一掌出去击到豹子身上,回手时一定扯下一把毛来。豹子受痛,吼叫连连,对袁承志的小掌也有了忌惮,见他手掌伸过来时,不住吼叫退避,露齿抵抗。但袁承志手法极快,豹子总是闪避不及,一时殿中豹毛四处飞扬,一头好好的金钱豹,被他东一块西一块的抓去了不少锦毛,众人见这情形,都笑了起来。
豹毛虽被抓去,但空手想制服牠却始终不成,酣斗中他突然一招“菩萨低眉”,身子一矮,正面向豹子冲去,豹子一怔,随即四腿离地,当面扑来,眼见袁承志已在豹子腹下。倪浩大惊,镖飞出,那豹子竟有灵性,右脚一伸,把双镖拨落,这时袁承志却已不见。
众人仔细再看时,只见他躲在豹子腹底,一双小腿勾住豹背,一个头顶住豹子下颏,使牠咬不着抓不到。豹子猛跳猛窜,在地上打滚,袁承志始终不放,一人一兽,僵持起来。他知道时间一久,自己力气不足,只要一松手脚,就得伤于豹子爪下,忙叫:“崔叔叔,快来。”崔秋山道:“取牠眼睛!”一言提醒,袁承志右臂穿出,一下把豹子的右眼挖了出来,豹子痛得狂叫,窜跳更烈。崔秋山踏上一步,蓬蓬连环两掌,已把豹子打得头昏脑胀,翻倒在地,崔秋山一把将袁承志抱了起来,笑道:“不坏,不坏,真难为你了。”回头瞧瞧袓仲寿等人,大家已惊得满头大汗。崔秋山打开殿门,在豹子后臀上踢了一脚,笑道:“放你走吧!”那豹子直窜出去,忽然外面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以为那头豹子奔到外面伤了人,忙出去看时,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满山都是火光,刀枪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原来明兵大集,来围攻老鸦山了,幸好袁党众人已事先散去,可是看这声势,脱逃正自不易,在山下守望的党人想已都被杀害,所以事先毫无警报,而敌兵突然来临。
袓仲寿等都是身经百战,虽然心惊,但并不慌乱,众人中袓仲寿过去官阶最高,他当即发令:“罗将军,你率领煮饭、打扫、守祠的众兄弟到东边山头上放火吶喊,作为疑兵。”罗大干应令去了。袓仲寿又道:“朱将军、倪将军,你们两人到前山去,每人各射十箭,教官兵不敢过分逼近,射后立刻回来。”朱倪两人应令去了。袓仲寿道:“崔大哥,有一件重任要交托给你。”崔秋山道:“你要我保护承志?”袓仲寿道:“正是如此。”
他说着和应松两人拜了下去。崔秋山吃了一惊,连忙还礼,说道:“两位有话请说,快休如此。”这时只听见喊声大作,又隐有金鼓之声,听声音是山上发出,想来罗大干已把祠中的大鼓大钟抬出来大敲猛打,扰乱敌兵。袓仲寿道:“袁大帅只有这点骨血,请崔大哥护送他下山。”崔秋山道:“我必定尽力而为。”这时朱安国和倪浩已射完箭回来。袓仲寿道:“我和朱将军一路,会齐罗将军后,从东边冲下;应先生和倪将军一路,从西边冲下。咱们先冲,把敌兵主力引住。崔大哥和承志再从后山冲下,大家将来在李将军那里会齐。”众人见他在危急之中指挥若定,很是佩服。袁承志经应松等数载教养,这时分别,心中十分难过,跪下去拜了几拜,说道:“袓叔叔、应叔叔、朱叔叔、倪叔叔、我、我…
…”喉中哽住了说不下去。袓仲寿道:“你跟着崔叔叔去,要好好听他话。”袁承志点头答应。
这时山腰里明兵喊声大作,向上冲锋,应松道:“咱们走吧。崔大哥,你稍待片刻再去。”众人各举兵刃,向下冲去。倪浩见崔秋山没带兵器,把虎叉向他掷去,说道:“崔大哥,接住。”崔秋山道:“我不用!”接住虎叉想掷还给他,倪浩已经跑得远了,于是拉着承志向后山走去。只见后山山坡上也满是火把,密密层层的不知道有多少兵士。崔秋山见山下箭如飞蝗,乱射上来,又退回祠中,跑到厨下,揭了两个锅盖,一大一小,自己拿了大的,把小锅盖递给袁承志,说道:“这是盾牌,走吧!”两人展开轻身功夫,往黑暗中窜去,不一会,明兵已发现两人踪迹,齐齐发喊,追了过来,数十枝箭同时射到。
崔秋山挡在袁承志后面,左手舞动锅盖,把来箭一一挡开,只听见登登之声不绝,许多箭枝都射在锅盖之上。两人直闯下山去,许多官兵上来拦阻,崔秋山使开猎虎叉,叉刺杆打,一时间打死了十多名官兵。袁承志那柄短枪虽然不能伤人,但也尽可护身,转眼间两人已奔到山腰,刚喘得一口气,忽然喊声大作,一股明兵斜刺里冲到,当先一名千户,手持大刀,当头一刀向崔秋山砍来。崔秋山举叉一架,觉得他膂力颇大,右手一叉“毒龙出洞”,笔直刺了过去。那千户举刀格开,叫道:“弟兄们上啊!”崔秋山不敢恋战,举起锅盖向千面前一晃,千户向右一避,崔秋山大喝一声,手起叉落,从他胁下直插了进去,待拔出叉来,转头却不见了袁承志,心中大惊,只见左边一群人围着吆喝,他大踏步挺叉赶去,明兵纷纷闪避,待得奔近,果然见袁承志被围在垓心。他手中一柄短枪已经跌落,一对小掌正展开刚学会的伏虎掌法,在和三名明兵对敌,只见他左支右绌,形势已十分危急。崔秋山更不打话,刷刷两叉,已把两名官兵刺倒,左手拉了袁承志便走。官兵大叫来赶,崔秋山斗然回头,使开回马枪法,把赶得最近的两名士兵刺倒,再踏上一步,叉杆抄起,把一名士兵挑了起来,直掼在山石之上,惨叫一声,跌得晕死过去。
众官兵见他如此神威,俱都止步不追。崔秋山把袁承志挟在胁下,展开轻功提纵术,直向黑暗无人处窜去,不一会,和官兵们离得远了。崔秋山把袁承志放下,问道:“你受了伤吗?”袁承志举手往脸上抹汗,只觉黏腻腻的,在月光下一看,满手是血,吃了一惊,看崔秋山脸上时,也是血迹斑斑,说道:“崔叔叔,血……血……”崔秋山道:“不要紧,那是别人的血,你身上有那里痛么?”袁承志道:“没有。”崔秋山道:“好,咱们再走!”
两人矮了身子,在树丛中向下面钻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树丛将完,崔秋山探头一望,只见下面又是火把齐明,数百名官兵守在那里。崔秋山悄声道:“不能下去,后退。
”两人转身来走了数百步,见有一个浅浅的山洞,洞前树木掩映,不易发觉,两人躲了进去。袁承志究竟年纪小,虽然身在险地,但十分疲累,坐下不久就躺在地上睡着了。崔秋山把他轻轻抱起,倚在自己怀里,侧耳静听,只听见呼喊之声,连续不断。后来又听见辟啪火烧之声,山顶红光冲天,想是袁崇焕的祠堂已被明兵烧毁了。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听见官兵收队下山的号令,不一会,大队人马的脚步声经身旁过去,崔秋山暗暗叫苦,原来这山洞就在官兵下山道路旁边。
第三回 重重遭大难 赳赳护小友
再过一会,忽听外面树丛中似乎有人坐了下来,崔秋山右手拿起钢叉,左手放在袁承志嘴边,只怕他梦中发出什么声响,凝神静听。只听见一人喝道:“那姓袁的逆贼留下一个儿子,他到那里去了?”这句话声音很响,登时把袁承志吵醒,崔秋山拉着他,叫他别动。又听见那人喝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先砍断你的一条腿。”一个声音骂道:“你砍就砍,我们在边庭上一刀一枪打鞑子,岂怕你这种奸贼!”听口音正是应松的声音,袁承志轻轻叫了一声:“应叔叔!”那人又骂:“你真的不说?”应松呸的一声,似乎一口唾沫吐向他的脸上,接着一声惨叫,大概已被他一刀砍伤,袁承志再也忍耐不住,身子一挣,挣脱了崔秋山拉住他的手,大叫一声:“应叔叔!”直窜出去,火光下只见一人持刀叉要往在地下的人砍下去,他和身纵上,施展伏虎掌中“左击右擒”之法,一拳打在那人眼上。那人只觉眼中金星直冒,右腕一痛,一柄刀已被夺去。袁承志顺手一刀,砍在他的肩头,虽然人小力微,没把他一条肩膀卸了下来,但也已痛得他头晕眼花。众官兵出其不意,都吃了一惊,但看清楚只是一个幼童,刀枪齐下,眼见就要把他砍成碎块。
突然火光中一柄钢叉飞出,各官兵只觉虎口震得奇痛,兵刃纷纷离手,崔秋山一把抓住袁承志后心,直纵出去,明兵们放箭时,两人早已直奔下山。崔秋山这一露形,奉太监曹化淳之命前来搜捕的官兵中,立刻有四名好手跟踪上来,他们见崔秋山虽然胁下挟着袁承志,但仍旧纵跳如飞,迅捷异常,一个人拿出三枝甩箭,使足手劲,掷了过去。崔秋山听得脑后风生,一矮身,三枝箭从头上飞了过去。就这么停得一停,另一人已扣住三枝钢镖,连珠发出,崔秋山把袁承志往地一放,左手一抄接住了两枝钢镖,正待发回,敌人袖箭、飞蝗石纷纷打来。崔秋山手接叉拨,边躲暗器,边向山下逃去。
这时他们离明兵大队已远,可是那四个敌人始终紧追不舍。其中一人叫道:“相好的,你撇下兵器,乖乖的跟老子回去,就让你少吃些苦头。”崔秋山最恨人口齿轻薄,一声不,暗暗把钢镖交到右手,等他追近,忽然一上一下,两镖疾如闪电,射了过去。那人“啊哟”一声,腿上着了一镖,登时栽倒。其余三人居然毫不理会,分头掩来。崔秋山见敌人已经迫近,对袁承志道:“那人的双刀好使,我去夺来给你。”把虎叉往地上一插,突然反奔。那使双刀的一招“云龙三现”,刷刷连环三招,崔秋山竟抢不入去,另一个使铁鞭的却已欺到袁承志身旁。
崔秋山见一时间双刀夺不下来,而那边袁承志却已危急,蓦地回身,滴溜溜一个旋子,已欺到那铁鞭的人身后,一招“金龙探爪”,向那人后心抓去。那人铁鞭本已向袁承志腰后扫去,忽觉身后来了敌人,单鞭一立,转过身来。崔秋山以快打慢,迅捷异常,那人不及招架,只得连连倒退,袁承志忽地踏步上前,飞起一腿,正踢在他臀部,那人怒吼一声,横鞭返击,但慢了一步,鞭梢已被崔秋山抓住。就在这时,那使双刀与一个使鬼头刀的人三件兵刃同时向崔秋山背后打来,同时腿上中镖的人也已爬起身来,一枪向袁承志左胁刺到。
此时危急四伏,好崔秋山,在这间不容发紧急关头,居然轻重缓急估计得丝毫不乱,吭声吐气,“吓”的一声,右掌一招“降龙伏虎”,正打在那使铁鞭人胸口。这一招是伏虎拳中的三大绝招之一,那人如何抵挡得住,全身腾空,仰天向那腿上中镖的人枪尖上跌了下去,幸得那人疾忙缩枪,这才腾的一声,跌在地下,没有登时被花枪穿个透明窟窿。
崔秋山单鞭夺到,反抡过来,“当”的一声,将三把刀同时架开,纵过去拉了袁承志向山下窜去。
那四人见崔秋山一时之间夺鞭使掌,同时解开了四人的进袭,武功好到绝顶,不敢再追,站定身子,各自发暗器。崔秋山黑暗中听得飕飕之声不绝,忙把袁承志拉在胸前,窜高跃低,连连闪避,但究竟手中抱了一个人,纵跳不便,避开了右边打来的三枚菩提子,只觉左腿一痛,知道是中了暗器。伤处刚刚痛过,立即发痒,崔秋山心中大惊,知道这箭上有毒,不敢停留,奔跑更速,但这一来,毒发更快,终于左腿全腿发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袁承志大惊,急叫:“崔叔叔。”后面四人黑暗中见跌倒,高呼大叫,随后赶来。
崔秋山道:“承志,快走,快走,我挡住他们。”袁承志年纪虽小,却极有义气,双掌一错,跃到崔秋山身后,准备迫敌。崔秋山心想:“凭你这点功夫,居然来保护我。”
但心中也自感动,转眼之间,敌人已经追到,使双刀和使鬼头刀的人奔在最前,使鬼头刀的人想生擒活捉,翻转刀背,向袁承志踝上击来,袁承志一跃避过。崔秋山右腿忽然撑起,半跪在地,一鞭笔直向使双刀的人掷去。那人待要避让,已经不及,一枝铁鞭从他额头中插了进去。使双刀的人一呆,崔秋山毫不容情,和身扑上,十指如铁,已钳住他的喉咙。那人一刀向崔秋山臂上砍来,崔秋山一挺臂受了这刀,手指用力,那人呼喊不出,登时气绝而死。其余两人本已受伤,那里还敢来追,连忙逃回。崔秋山臂上流血不止,右腿已毫无知觉。
崔秋山咬紧牙关,拾起刀撑在地上,左手握住,站了起来。这时敌人虽已逃走,但不久一定召集后援再来,当地势必不能多留,于是以手代脚,左腿腾空,向山下走去,袁承志站在他右边,让他右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的向前赶路。走了一阵,崔秋山左腿毒性向上延伸,牵动左手也渐渐无力,只得用右手支持,袁承志感到肩头越来越重,但他一声不哼,虽然满头大汗,仍旧努力把崔秋山扶了前进。又走一阵,两人实在已筋疲力尽,袁承志忽道:“崔叔叔,前面有人家,咱们去躲一躲,你再熬一下吧!”崔秋山点点头,勉力拖着半边身子向前挨去,到得门边,全身脱力,摔到在地。
袁承志大惊,俯下身来连叫:“崔叔叔!”这时那农舍的门“呀”的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袁承志道:“大娘,我们遇到官兵,我叔叔受了伤,求求你让我们借住一晚。”那农妇心地仁慈,叫出一个十八九岁旳男子来,命他帮着把崔秋山扶进去,在炕上躺下。崔秋山虽然中毒甚深,但仗着武功精湛,神气内敛,心智倒并没有昏乱,叫袁承志把油灯移到他伤腿处察看,两人都吓了一跳,原来那左腿已肿大了几乎一半,紫中带黑,十分怕人。崔秋山叫那农家少年先裹好他肩头伤口,再用布条在他腿根处用力缠紧,以防毒气攻心,然后抓住箭羽,拔了出来,随即流出来的血都成黑色。崔秋山俯身要去吮吸毒血,但腿子肿大,嘴始终够不到。袁承志一声不,小嘴就在伤口,一口一口把黑血吸了出来,吐在地上,吸了三四十口之后,血色才渐渐变红。崔秋山叹了一口气道:“这毒药总算还不是最厉害的那种,承志,你快漱口。”那农妇在旁边瞧着,不住念佛。
到第二天下午,那少年报说官兵已经退尽,崔秋山腿肿虽然渐消,却全身发烧,胡言乱语起来。袁承志一个小小孩童,一点没有主意。那农妇道:“你这位小官,我瞧你叔叔的毒气还没尽,总得到镇上请大夫瞧瞧才好。”袁承志一想不错,那农妇很是热心,借了一辆牛车,命那少年送他们到了镇上。崔袁两人出来时身上没带钱,那少年把他们送入客店之后,径自去了。袁承志不知如何是好,望着炕上的崔秋山发愁,店伴来问吃什么东西,袁承志答不上来,只好推说不饿,一个人坐着想哭。过了半,崔秋山忽然醒来,袁承志忙问他怎么办。崔秋山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袁承志大喜,叫道:
“这项圈成吗?”说着除了下来。崔秋山一看,见是一个纯金的项圈,上面还镶着八颗宝石,项圈上刻着几个字。
崔秋山一看,上面写着“富贵恒昌”四个大字,还有两行小字,一行是“袁公子弥月之庆”,一行是“祖大寿敬赠”才知道这是袁承志满月时,袁崇焕部下的第一员得力大将军祖大寿所赠。原来祖大寿年青时任侠尚义,放荡不羁,被蓟辽督抚孙承宗拿到后本来就要斩决,幸亏袁崇焕极力求情,方保全了这条性命,所以他对袁崇焕感激异常,两人之间交情非同泛泛。袁崇焕被冤枉磔死后,祖大寿大怒,领了部卒,不理会皇命,径自离开京师,当时京师中人心惶惶,以为这员大将兵权在手,要愤而反叛,幸亏祖大寿的母亲与妻子深明大义,一再劝告,说私恩为轻,抵御外侮为重,千万不可做天下罪人。祖大寿这才不反,继续抵抗清兵。他是明末勇将,当时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时崔秋山神智已很胡涂,也不及仔细考虑后果,就道:“你叫店伴陪着你到当铺去,把这项圈当了吧,将来咱们再来赎回。”袁承志说:“好,我就去。”于是他请客店中的伙伴同到镇上的当铺去。
当铺里的朝奉拿到这项圈,吃了一惊,说道:“小朋友,你等一下。”他拿了项圈到里面去,很久很久不出来,袁承志和那店伴等得焦躁,又过了良久,那朝奉才出来,说道:“当二十两。”袁承志也不懂规矩,还是那店伴人好,代他多争了五两银子。袁承志拿了银子和当票,顺道要店伴陪去请了大夫,这才回店,那知身后已暗暗跟了两名公差。袁承志回到店房,见崔秋山已沉沉睡熟,额上仍旧火烫,大夫还没到来,他心中焦急,走到店房外面张望,忽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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