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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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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就是刚才与自己交手的那人。他想:“山上有什么宝贵东西,值得他们来抢?这里只有师父留下给我作盘缠的五十两银子。但他们决不是普通盗贼,这和尚武功极好,瞧那瘦子也非弱者。要说是来报仇,为什么又不杀我,却到处搜寻东西?”一面疑惑,一面暗运功力想把绳子迸断。那知来的敌人是大行家,知道他武功好,在他双手之间插入了一根空竹,只要他一用力,竹子先破,马上发出声,袁承志微微一挣立即发觉,于是停手不动,寻思脱身之计。和尚忽然高兴得大叫起来:“在这里啦!”从床底下捧出一个大铁盒来,原来那就是金蛇郎君所留下的。瘦子脸露喜容,与和尚坐在桌边,打开藏盒,取出一本书来,见上面写着“金蛇秘笈”四字。和尚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在这里,师哥,咱们这十五年功夫可没有白费。”他揭开秘笈,见里面画着许多图形,写满小字,喜得晃头搔耳,乐不可支。
廋子忽道:“咦,那人要逃!”说着向袁承志一指,袁承志吃了一惊,和尚回过头来,那瘦子疾如闪电,腕底一翻,“波”的一声,一柄匕首插进了和尚背脊,直没到刃柄,随即跃开数尺,拔出长剑,护住门面。和尚一愕,忽然惨笑,说道:“咱们师兄弟寻找十五年,今日才得到这宝贝,你要独吞,下这毒手……哈哈…哈哈……”静夜中听到这惨厉的笑声,袁承志只感到汗毛直竖。那和尚反手去拔匕首,总是够不到,忽然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瘦子怕他没死,又过去在他背上刺了两剑。袁承志见他对自己师弟如此心狠手辣,暗暗心惊。那瘦子“哼”了一声道:“我不杀你,怕你不会杀我么?”又在和尚身上踢了两脚。
第五回 绝顶来怪客 密室读奇文
那瘦子没发现袁承志已醒,阴恻恻的笑了两声,手指一弹,弹去蜡烛上的灯花,烛光突然一亮。廋子打开那本秘笈,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见他身子微微晃动,显然开心已极。他翻了几页,有几张微微黏住,揭不开来,伸食指在口中一舐,醮了些唾液又去翻阅,这样一连翻了几张。袁承志突然间想起,这本书上附有剧毒,他这样翻阅,势必中毒,当下也没想到自己处境危险,不由得轻轻“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廋子听见声音,转来一看,见袁承志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充满着恐怖的神情望着他。于是缓缓站起身来,从和尚背上拔出匕首,向袁承志走上两步,说道:“我虽与你无无怨仇,可是今日却不能饶你性命。”说着眼露凶光,举起匕首,狞笑两声,说道:“现在杀你,只怕你到了阴间也不知道原因。老实对你说,我是浙江衢州石梁派的张春九,我们石梁派和金蛇郎君是死对头,他奸淫了我们师妹,逃到这里来。我们十多年来到处他,那知他的遗物竟落在你这小子手里。你既与金蛇郎君有干系,总也不是好人,杀了你也冤不到那里去。你死后做了鬼要报仇,到衢州来找我张春九吧,哈哈……”他笑声未毕,突然打了一个踉跄。袁承志知道危机迫在目前,全身力量都运到了双臂之上,猛喝一声,绳索登时迸断,他一掌尚未打出,那廋子忽然仰天便倒。袁承志怕他有什么诡计,把断绳抓在手中当武器使。但见那廋子双脚一登,立时不动,眼中、鼻中、耳中、口中,都流出黑血来,这才知道他已中毒而死,俯身解去绳索,奔到外室,只见哑巴也被缚住在那里,双目圆睁,动弹不得。袁承志忙给他解缚,又见大威与小乖昏倒在地,心中一惊,只怕两头猩猩遭了毒手,端了一碗冷水往牠们头上一倒,两头猩猩渐渐苏醒。袁承志打手势把经过情形告诉哑巴,等天明后,两人把两具死尸抬到后山埋葬。袁承志想这大铁盒是害人之物,就随手投在坑里,与两具死尸一起埋葬。安葬已毕,想起夜来情事,暗暗心惊。
他自十二岁上无意中发现铁盒之后,八年来早已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现在看那瘦子与和尚的神情,“金蛇秘笈”中似乎藏有异常重大的秘密,否则他们不会连找十五年,找到之后,也不会这样你抢我夺的以命相搏。到底这秘笈中写着些什么东西呢?此念一动,再也不能克制,于是在床底角落中把那只尘封蛛结的小铁盒找了出来。这只盒子占的地位小,廋子与和尚一时未看到,他们见到大铁盒后,就欣喜若狂,再也不去找寻别的东西了。袁承志打开铁盒,把真本的“金蛇秘笈”取出来放在桌上。打开秘笈一看,前面是一些练功秘诀,打暗器的心法,这些与他师父穆人清及木桑道人所授的大同小异。袁承志拿来一比较,觉得秘笈中所说的虽然有很多地方不及他原来所学,但手法之阴毒狠辣,却远胜师门所授。袁承志心想,这次险些中了敌人的卑鄙诡计,将来在江湖上行走,难保不再遇到阴恶的对手,他们的手法自己虽然不屑使用,但知己知彼,为了克敌护身,却不可不知,于是把秘笈中所述的心法仔细参研起来。读到第三日上午,秘笈所载的武功已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不但与华山派的不同,而且从来不曾听师父说过。袁承志一艺通百艺通,他武功既有颇深造诣,再学旁门自是一点即会。他照着秘笈一路练下去,练到第五日却遇上很大难关,秘笈中载了详细要诀,但最重要关键的姿势却没有图形。他略过不练,再翻下去,是一套“金蛇剑法”,心想这是金蛇郎君自己所创,想来必有独到之处,照式一练,初时还不觉什么,到后来转折起伏,刺打劈削之间,总觉有什么不顺,连练了几次总感不对,突然想起:埋葬金蛇郎君的洞中壁上有许多图形,莫非与此有关?
一想到这事,再也忍耐不住,叫了哑巴,带了绳索火把,又到那洞中去。这时袁承志身材已经高大,幸而当时他已将洞口拆大,于是钻进洞内,举起火把往壁上一照,望了图形心中一琢磨,果然那是秘笈中要诀的图解。袁承志大喜,照图试练,暗暗默记,化了两个时辰,把图形全部记熟了。他在金蛇郎君墓前又拜了两拜,谢他遗书教授武功。正要走出,眼睛一瞥忽然见了那柄剑,心念一动,把剑从土中拔了起来,只见那剑身形状奇特,整柄剑就如一条蛇盘曲而成,蛇尾勾成剑柄,蛇头就是剑尖,蛇舌伸出分叉,所以那剑尖却有两叉。袁承志恍然大悟,金蛇剑法所以特异,原来所用之剑完全不同,两叉的剑尖除了钻刺之外,还有勾镇敌人兵刃的作用。他想哑巴等了良这么久,心中一定在担忧了,于是挺剑走出,见洞口一块山石梗住,爬出来时很不方便,随手用剑一拨,那知石屑纷飞,山石应手削下了一大块来。袁承志倒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剑如此锋利,挺剑一刺,那剑直插入岩石之中。
袁承志大喜,忙爬出洞来,回到屋前广场,仗剑先把师父所授的华山剑法使了一遍,觉得那剑很是顺手,再使开金蛇剑法,更是得心应手。他化了十多天功夫,把秘笈中所记录的武功从头至尾学会了,其中发金蛇锥的手法尤有独特之秘,与木桑道人的暗器心法各有千秋。袁承志心想,这位怪侠确实有惊人本领,虽然不走正路,但对他也不禁钦佩。再看下去,忽然一惊。
只见最后三页密密层层都写满了口诀,与前面所载的武功互相参研,有些地方变化精奥,出神入化,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袁承志对着这三页口诀埋头细读,苦思两天,总觉得其中矛百出,看来另外必定还有一些关键,但把一本秘笈翻来覆去的细看,所有功诀图形已全部阅过,再无其它遗漏之处。这天晚上,他因为参究不出其中道理,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隐,只见窗外一轮明月,射进室来,照得满地银光,屈指一算,师父下山已经二十八天,再过两天便是自己下山之期。心想:“师父曾说金蛇郎君为人乖僻,看那廋子张春九的神情,他们处心积虑要得这本书。自己因为好奇所以读了这本秘笈,其中所载武功果然十分精妙,如被坏人得去,那是如虎添翼,助纣为虐,我何不将它烧毁?”
他主意已定,下坑来点亮油灯,拿起秘笈放在灯上焚烧。但烧了良久,那书的封面只熏得乌黑,一点也烧不着。袁承志大奇,用力一扯,那书丝不动,要知袁承志此时双手已有内家劲力,这一扯力道非同小可,就是铁片也要给他拉长,那知这书居然不损,知道必有古怪,细细一瞧,原来封面是乌金丝和不知什么细毛织成的,而且共有两层,瞧那封面质地,竟与木桑道人送给他的那件护身背心相同,只是比较单薄而已。袁承志拿出小刀,把封面斥下,再把秘笈在火上焚烧,这一下登时火光熊熊,把金蛇郎君平生的绝学一起烧得不留遗迹。袁承志再看那书封面,夹层之中似乎另有别物,细心挑开两层之间连系的金丝,果然中间有两张纸,一张纸上写道:“重宝之图”,旁边画了一幅地图,又有许多记号。图后写道:“得宝之人,务必赴浙江衢州石梁,寻访温仪,酬以黄金十万两。”袁承志想道:“这话口气大!”看另一张纸,却是武功图诀,与秘笈中不解之处一参照,全部豁然贯通,果然妙用无穷。袁承志暗叹金蛇郎君如此工于心计,他故意在秘笈中留下令人不解之处,使得到宝笈者刻意探索,再找到藏宝地图。如果宝笈落入庸人之手,不去钻研武功的精微,那么多半不会发现地图。他把两张纸仍旧夹在两片封面之间,放在怀内。
过了两日,袁承志收拾了一点简单装,与哑巴道别。哑巴带了两只猩猩直送到山腰。
袁承志在山上住了十多年,忽然离开,心中很是难受,大威与小乖颇通灵性,拉住袁承志吱吱乱叫,不放他走。袁承志更是难分难舍,忽然心一横,决定带两只猩猩同走,于是打手势与哑巴说了,带了大威小乖下山而去。
袁承志第一次下山,所见各种事物,都觉得十分新奇。不一日来到山西境内,只见到处兵马调动频繁,哨卡盘查很严。义军一问,听说他是来找闯王的,不敢怠慢,忙派人陪他到李自成军中。袁承志说明是穆人清的徒弟,闯王在军务倥偬之中,亲自拨冗接见。袁承志见闯王穿著朴素,气度威而不猛,心中很是敬佩。李自成说他师父有事到江南去了,想穆人清曾在他面前赞自己这个爱徒,所以闯王对他很是器重,言下颇有招揽之意。袁承志自小无父,承恩师养育至今,一听师父不在,就忽忽不乐,再问起小时的知交崔秋山,据说和穆人清同到江南筹措义军军饷去了。袁承志说要去寻师,禀明师父之后,再回来效力。闯王也不勉强。命制将军李岩陪他吃饭,临行时送了十两黄金作路费,袁承志推辞不得,只好受了。那李岩为人极好,见袁承志虽然身怀绝艺,但毫无经验,带了两头猩猩,背了一口古怪宝剑,打扮得不伦不类,劝他把猩猩和金蛇剑留下,送了他两套儒生衣巾。
袁承志见他很是诚恳,依言换了衣巾,打扮作秀才模样,飘然南下。
这天来到江西东部的玉山,吃过饭后,到船码头去搭船东行,只见江边停了一艘大船,一问之下,说是上饶一个富商包了到浙江金华去办货的。袁承志想要附搭,船老大贪着多得几个船钱,和包船的富商龙德邻商量。龙德邻见袁承志生得文秀,又是儒生打扮,也就允了。船老大正要拔篙开航,忽然码头上匆匆奔来一个少年,叫道:“船老大,我有急事要去衢州,请你行行好事,多搭我一人。”袁承志听这人声音清脆悦耳,抬头一看,暗暗吃了一惊,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少年?”只见这人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背上背了一个包裹,皮色白腻,脸上白里透红,俊秀异常。富商龙德邻也已见到这少年人才出众,先有好感,命船老大放下跳板,把那少年接上船来。少年一踏上船,那船微微沉了一沉,袁承志又是一惊,瞧那少年身影瘦弱,不足百斤,但这船一沉之势,却似有两三百斤的东西压上一般。他背上包裹又不大,怎么会如此重?少年上船之后,那船就开了,少年走进舱,与龙德邻、袁承志见了礼,自称姓温名青,因为得到讯息母亲病重,所以赶回去探亲。他见了龙德邻不以为意,但一双秀目,不住向袁承志打量,问道:“听袁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袁承志道:“小弟原籍广东,从小在陕西住,江南还是第一次来。”温青问道:“袁兄到浙江有何贵干?”袁承志道:“我是去探访一位亲戚。”正说到这里,忽然两艘小船,运橹如飞,从两旁抢了过去。
温青对那两艘小船十分留神,眼睛钉着小船,直望着它们转了一个弯,被前面的山崖挡住,这才不看。吃中饭时,那商人龙德邻很是好客,邀请两人同吃。袁承志一餐要吃三大碗,那温青只吃一碗,十分秀气文雅。刚吃好饭,只听见水声动,又是两艘小船抢过大船,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个大汉,望着大船狠狠的钉了几眼。温青秀眉一竖,脸上突然满布杀气,袁承志吃了一惊,心想:“这样美秀的一位少年,怎么凶起来如此可怕。”温青似乎觉察,微微一笑,登时又是一股柔和神色,接过船伙泡上来的一杯茶,啜了一口,似乎嫌茶味粗涩,眉头一皱,把茶杯放在桌上。
袁承志初出茅庐,不懂江湖上的门道,见温青和那四艘小船的神情,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有什么事端,却揣摸不出了。到了傍晚,船在一个市镇边停泊了,袁承志想上岸游览,龙德邻不肯离开货物,邀温青时,他嘴唇一扁,轻蔑地道:“这种荒野地方,有什么可玩的?”似乎讥笑他没见过世面。袁承志为人忠诚谨厚,只觉得这少年骄气迫人,也不以为忤,微微一笑,上岸在街上走了一圈,喝了几杯酒,买了些水果回船,想请龙德邻和温青吃时,见两人都已睡了,于是也解衣就寝。
睡到中夜,忽听远处有隐隐忽哨之声,袁承志耳朵极灵,登时醒来,悄悄在被中把衣服穿好,不久橹声动,下游有船摇上来。这时温青突然坐起,原来他并未脱衣,只见他从被窝中取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长剑,跃到船头。袁承志一惊,心想:“莫非这文秀少年是水盗派来卧底,要打劫这姓龙的商人?这事教我遇上了,可不能不管。”他因金蛇剑刺眼,留在闯王军中,随身只带了一柄匕首和数十粒围棋子,于是摸一摸匕首,坐起身来。只听见对面小船摇近,船头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姓温的,你讲不讲江湖义气?”温青叱道:“讲又怎样,不讲又怎样?”那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的从武汉跟纵下来,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这时商人龙德邻己经醒来,听见喧哗,探头一望,只见四艘小船上火把点得晃亮,船头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刃,吓得不住发抖。袁承志这时已听出他们中间的过节,安慰他道:“莫怕,没你的事!”龙德邻道:“他……他们不是来抢我货物……货物的强人么?”又听见温青喝道:“天下的财天下人发得,难道金子是你们的?”那人道:“你把这二千两银子拿出来,咱们各得一千两,就算便宜你。”温青叫道:“呸,你想么?”小船上两名大汉怒道:“沙大哥,何必跟这样横蛮的东西多费口舌!”手执兵刃,向大船上纵来。
龙德邻听他们所骂,本已吓得全身发抖,这时见小船上有两个人跳过来,更是魂飞魄散,大叫起来,说道:“袁……相公,强人来打劫……打劫啦。”袁承志将他一把拉在身后,说道:“有我在这里,别怕。”正在这时,温青身子微微一偏,倏然左足飞起,“扑通”一声,把左边一人踢下了江去,右手长剑一挥。敌人举刀一挡,那知他这柄剑锋锐无比,只听见“当啷”“咯擦”两声,那人连刀带肩,都被砍了下来,跌在船头,晕死了过去。温青冷笑了一声,叫道:“沙老大,别让这种脓包来现世啦。”对面那大汉“哼”
了一声道:“把老李去抬回来。”小船上两人空手纵过来,把右膀削去的那人抬了回去,不久跌在江中的那人也湿湿的爬上小船。
沙老大叫道:“我们龙游帮和你们石梁派素日河水不犯井水,我们当家的瞧在你五祖的面子,不来和你为难,你可别当我们是好惹的。”袁承志听他讲石梁派,心中一惊,心想:“那天到华山绝顶来盗谱的张春九,不是自称石梁派的么?”又听见温青道:“你别向我买好,打不过,想软求么?”沙老大怒道:“你到底是按不按江湖上的规矩办事?”
温青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管得你这许多。”沙老大叫道:“咱们话说在先,我们是先礼后兵,别让你五祖说我们以多欺少,以大欺小。”袁承志听他口气,似乎对温青的一个五祖很有点忌惮之意。温青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点玩艺儿,就能欺得了我么?”袁承志听他们越说越僵,知道一定要动手,听他们口气,大概是龙游帮想抢劫一批黄金,被温青中间杀出来夹手夺了去,所以龙游帮不服气,赶上来要分一半赃,温青上船时身体如此之重,他包裹中就是这二千两黄金了。心想这两面的都不是正人,自己装作不会武功,那面也不帮,来一个袖手旁观。他正这样想,那边果然动上了手,沙老大呼叱一声,十多名大汉纷纷从小船跃上大船头。沙老大握着一柄泼风大环刀,首先跃上船来,十多名大汉都站在他身后。沙老大把手一拱道:“这些兄弟本来不是你的对手。让我沙老大来接一下你石梁派江南独步的五凤剑术吧!”温青哼了一声道:“是你一人和我打呢,还是你们大伙一齐上?”沙老大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也太瞧不起人家啦!你船上还有什么朋友,请他出来作个见证,将来别让江湖上朋友说我沙老大不要脸。”他嘴一努,道:“请舱里的朋友出来吧!”两名大汉走进舱,对袁承志和龙德邻道:“我们大哥请你们出去。”
龙德邻全身发抖,不敢作声。袁承志道:“他们只要咱们作个见证,没什么要紧,咱们出去吧。”拉着他的手,走上船头。那温青十分心急,冷笑道:“你一定要出丑,可莫怪我手辣,进招。”不等沙老大交代什么场面,刷刷两剑,分刺对方左肩左膀。沙老大身子虽大,动作却极灵便,泼风刀一招“铁牛顶颈”,反转刀背,向温青砸来,他这一招身手快速已极,既避来剑,又攻敌人,是一招带守带攻之法,可是他手下留情,不用刀锋正砍,而是用刀背反砸。温青叱道:“有什么本事,都用出来吧,我可不领你情。”他一面说,一面剑招更紧。沙老大一疏神,“嗤”的一声,肩头方服被刺破了一片,他心一寒,手下更不容情,一柄泼风刀施展开来,招招狠毒。温青剑走轻灵,在这船上盘旋来去,一柄长剑使一道白光,把沙老大全身裹住。
袁承志看两人拆了数招,已知温青武功远在沙老大之上。沙老大虽然倚老卖老,明里让着温青,同时刀沉力劲,看来十分威猛,但温青以巧降力,时间一长,沙老大额上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加初战时的敏捷,温青剑招更紧,只见白光中一声呼叱,沙老大腿上中剑。沙老大脸容变色,纵出一步,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温青一扬剑,拍拍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他打飞那两枚中有一枚突然向袁承志当胸飞来。温青惊呼了一声,心想这次要错伤好人,他本来见袁承志的神色,似乎是会武功的模样,那知这枚透骨钉打过去,他既不会避,又不会接,眼见一枚极凶狠的暗器从他胸口钉了进去。他刚叫出声来,想冲过去救助,那知那枚透骨钉平平隐隐地从他胸上滑了下来,他好象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回事。沙老大带来的大汉中有许多手执火把,把船头照得明晃晃地,这一来大家面面相觑,心想这个秀才相公貌不惊人,那知武功深不可测,居然全身刀枪不入。原来袁承志贴胸穿著木桑道人初见面时送给他的那一件金丝背心,所以透骨钉打不进去。他武功虽好,究竟是血肉之驱,透骨钉用机括发射,劲力厉害异常,那里会不受伤害?
沙老大见温青注视着袁承志,面露惊愕之色,乘他不备,又是三枚透骨钉射了过去。
温青“哟啊”一声,出于不意,避让已自不及,头一低,想躲开一枚是一枚。这一来,上面一枚打空,下面两枚却万万躲不开了,但说也奇怪,只见斜刺里又是一枚透骨钉闪电般打了过来,在第二枚钉上一碰,把第二枚钉激过去又和第三枚钉一碰,“铮,铮”两声,三枚钉齐齐落在他的面前。
温青眼睛一斜,见发那枚透骨钉的正是袁承志。原来他见沙老大突然使用卑鄙手段,乘人不备,想败中取胜,发暗器偷袭,所以检起那枚从胸前滑落的透骨钉,救了温青一命。温青微一点头,表示道谢,挺起长剑,向沙老大直刺过去。沙老大一击不中,早已有备,提起泼风刀一轮猛砍。温青恨他歹毒,手下更不容情,拆了数招,沙老大右膀中剑,呛唧唧,一柄刀跌落在船板上。温青抢上一步,一剑把他的右腿砍了下来。沙老大惨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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