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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旧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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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看着不忍,说道:“温大哥,饶了他们吧!”温青丝毫不理,继续刺杀,又伤了两人,余人见他凶悍,纷纷跳江逃命。温青顺手一剑,把沙老大的首级割了下来,左脚起处,把他首级和尸身都踢入江中。袁承志心里很是不快,心想你既已得胜,何必如此心狠手辣,转头看龙德邻时,他早已吓得瘫软在船板上,动弹不得。跳入江中的龙游帮众纷纷爬上小船,摇动船橹,如飞般向下游逃去。袁承志道:“他们要想抢你金钱,既没抢去,也就罢了,何苦多伤性命?”温青白了他一眼道:“你没见他刚才的卑鄐恶毒么?如果我落入他手里,只怕还有更惨的呢。你别以为救了我,就可随便教训人家,我可不理。”
袁承志默然不语,心想这人实在不通情理。温青拭干剑上血迹,还剑入鞘,向袁承志一揖,忽然甜甜的一笑,说道:“袁大哥,你救了我,谢谢你啦。”袁承志羞得满脸通红,还了一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美少年妩媚时温若处子,凶恶时狠如狠虎,实在捉摸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性格。
温青叫船夫出来,命他们洗净船头血迹,立即开船。船夫见了刚才的狠斗,那敢违抗,提水洗了船板,拔锚扬帆,连夜开船。温青叫船夫拿酒菜出来,与袁承志在船头赏月,他绝口不谈刚才恶战的事,也不与袁承志谈论武功,喝了几杯酒,说道:“明日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青天只怕也管他不着呢。”袁承志见他忽然掉文,只好惟惟否否的应着,他小时跟应松念了几年书,自从跟穆人清后,虽然晚间偶然翻阅一下书籍,但究竟不当它正经功课,所以文字上有限得很。温青道:“袁兄,月白风高,如此良夜,咱们来联句,好不好?”袁承志忙道:“诗词上我是一窍不通。”温青微微一笑,不言语了。他和袁承志斟了一杯酒,只见前面江上一叶小舟,破浪而来,虽然是逆水,但驶得甚快。温青脸色一变,冷笑数声,继续喝酒。
袁承志他们所乘的大船顺风顺水,迅速异常,转眼之间,已与小船十分接近。温青把酒杯一掷,骤然飞身跃起,在船篷上双脚点了点,落在后梢,从船老大手抢过舵来,只一扳,那艘大船船头向左一偏,对准了小船直撞过去。小船想要避让,那里还来得及,只听见一声巨,小船船底向天。袁承志刚叫得一声:“不好!”只见小船上跃起三个人影,齐齐落在大船船头,看他们身法,都是上乘的武功。袁承志眼光极好,老远早看出来小船上原有五个人,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两人一个掌舵,一个打桨。小船一撞翻,这两人本事较差,不及跃起,齐齐落水,只叫得一声“救命”,就沉落江底。这一带江面水急礁多,就算识水性的,黑夜之中跌入江心也是凶多吉少。
袁承志心中暗骂温青歹毒,等那两人再冒上来时,突然右手一扯,把帆索扯断,咬在口中,双足在船舷上一撑,一个人已飞身落向江中。他一手一个,抓住落水的两人头发,借着牙齿咬住帆索之力,在江面上打了一个圈子,双手提了两个人回到船头,身法巧妙已极。只听见四个人齐声喝采,一个是温青,他已从船梢跃回船头,另外三个则是从小船跳上来的人。袁承志把两个人放在船板之上,气定神闲的坐回椅上,身上竟没溅到一点水。
在月光下看那三人时,见为首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枯瘦老者,留有疏疏的胡子,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一条大汉,身材极为粗壮,另一个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那老人阴恻恻地一笑,说道:“这位老弟好俊身手,请教尊姓大名,师承是那一位。”袁承志很恭谨的站起来,作了一揖,说道:“晚生姓袁,因为见这两位落水,一时不忍,拉了他们起来,并非胆敢在前辈面前卖弄粗浅功夫,请前辈勿予见怪。”那老人见袁承志十分客气,颇出意料之外,冷笑了一声,对温青道:“怪不得你这娃儿越来越大胆啦,原来有了这样硬的一个帮手。他是你相好的么?”温青脸上一红,喝道:“我尊称你一声长辈,你可得自己放尊重些!”袁承志心想:“看这些人神气,全都不是正人,自己可莫牵涉在漩涡之中。”
于是朗声说:“在下与这位温兄也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我奉劝各位一句,有事好好商量,不要伤了彼此和气。”那老人还未接口,温青狠狠瞪了袁承志一眼,怒道:“你要是怕,你就上岸走你的吧!”袁承志心想:“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倒真少见。”他默然不语,那老人一听袁承志语气,知他不是温青帮手,心中很喜,说道:“袁朋友既与这位姓温的没有瓜葛,那好极啦,等我们事了之后,我再和袁朋友详谈,咱们可以交交。”
他言下颇有结纳之意。
袁承志不好回答,作了一揖,退在温青后面。那老者对温青道:“你小小年纪,做事这样心狠手辣,沙老大打不过你,也就罢了,干么还要伤他性命?”温青道:“我只一个人,你们这许多大汉子一拥而上,我不狠一些成么?还说人家呢,也不怕旁人笑大欺小,多欺少。有本事哪,就把人家的金子给拾下来,等我检了,想吃现成么?也不知道要不要脸呢?”袁承志听他声音清脆,咭咭呱呱的一顿数落,那老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三人中的那个妇人突然双眉竖起,骂道:“你这娃儿,大人把你宠得越来越没规矩啦。我倒要去问问你爷爷、你妈妈去,是谁教你这样目无尊长?”温青口里丝毫不让,说道:“尊长也要有尊长的样儿,想摆摆空架子,拣便宜,那可不成。”那老者大怒,右手“噗”的一掌击在船头的桌上,手掌起来时桌面已凹了一块,原来他手指如铁,已抓起了一块木头。他随手一捏,木材变成粉屑,从手指缝里瑟瑟的落了下来。温青道:“荣老爷子的功夫我久已知道,何必又在小辈面前卖弄。你要显功夫,去显给我爷爷们看。”那老者怒道:“你别抬出你那几个爷爷来压人。你爷爷便怎样?他们真有本事,也不会让女儿给人蹧蹋,也不会有你这小杂种来现世啦!”温青惨然变色,气得眼中似乎要喷出火焰,那大汉和妇人却大笑起来。袁承志见两道清泪从温青脸颊上流下,心中老大不忍,暗想:“看他行事,好象比我老练得多,怎么这样一激就哭了起来。听这老头儿说话,大概温青的母亲是被人强奸才生下来的。”他见温青被人欺侮,登时又生了锄强扶弱之心,准备在危难时伸手相助。
那老者阴森森的道:“哭有什么用?你把金子拿出来,我们也不贪这点钱,这些金子拿去给沙老大的寡妇。”温青气得身体发颤,哭道:“你要杀就杀,我偏偏不给。”那大汉“哼”了一声,见大船虽己收帆,但仍顺水下流,举起船头的一个大铁锚,在空中舞了一个圈,向岸上掷去。那铁锚连上铁练,无虑两百多斤,他能举起掷得这样远,力气确然非同小可。铁锚落在岸上,大船登时停了。那大汉叫道:“你到底拿不拿出来?”温青举起左手,在眼上拭干泪水,说道:“好,我拿给你们。”奔进船舱,过了一会,手中捧出一个包裹来,看样子十分沉重,那大汉正要伸手去接,温青道:“呸,有这么容易!”手上一使劲,那包裹直飞出去,“扑通”一声大,落在江心水深之处,随即叫道:“你们有种就把我杀了,要想得这批金子吗?别妄想啦!”那大汉哇哇大叫,拔刀向温青砍来。
温青把包裹掷出,早己拔剑在手,刷刷两剑,还刺大汉,那老者叫道:“住手!”大汉跃开两步。那老者向温青侧目斜视,冷笑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有这样的父亲,就生这样的种。今日再议你这小辈在老夫面前放肆,我就不姓荣啦。”也不见他身子晃动,突然拔了起来,落在温青面前。温青一剑刺去,那老者空手进招,运掌成风,攻势凌厉无伦,温青虽有长剑在手,但被他逼得连连倒退。袁承志一见那老者手法,就知温青不是他的对手,果然拆了十多招,温青右腕被他手指一点,一阵酸麻,长剑当啷落地,那老者脚尖一挑,把剑踢了起来,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搭住剑尖,双手向里一弯,拍的一声,剑身登时折断。温青吃了一惊,老者喝道:“不在你身上留个记号,只怕你忘记了老夫的厉害!”手持断剑,向温青脸上割来。温青吓得连连倒退,老者乘势进逼,毫不放松,左手递出,眼见要划到温青脸上。温青大叫一声,袁承志想:再不出手,这样俊俏的一张脸就被他毁了。从囊中掏出一伙围棋子,使足劲,向老者手中那柄断剑上投去。
老者正暗喜得手,忽然当的一声,手中一震,一枚暗器打在断剑之上。虽然暗器形体很小,但打来力量奇大,一撞之下,自己竟握不住,只觉虎口一痛,断剑竟自脱手。温青本已吓得面容失色,这时喜极而呼,纵到袁承志身后,拉着他的手臂,似乎要他保护模样。
那老者姓荣名彩,是龙游帮的帮主,在浙南一带,除了石梁派五祖等寥寥数人,武功要数他为高。他与人交手从不携带兵刃,十指练就大力鹰爪功,比普通刀剑还更厉害,那知被袁承志一枚暗器竟把手中兵刃打落,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耻大辱,当时面红过耳,同时暗暗心惊,心道:“这小伙子怎么有如此手劲?”那大汉和妇人也已看出袁承志本领惊人,心想反正金子已被丢入江中,今日有这硬手在这里,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不如交代几句场面话,就此退走。那妇人叫道:“老爷子,咱们走吧,冲着这位袁朋友,今日就饶了这娃儿。”温青叫道:“见人家本领好,就想走啦,专门欺软怕硬,羞也不羞?”袁承志眉头一皱,心想这人刚刚脱险,马上这样尖酸刻薄,不给人留丝毫情面。那妇人果然给他说得很是狼狈,动武又不是,不理又不是。毕竟荣彩比较老辣,笑道:“这位老弟工夫真俊,乘此月白风清,咱俩来玩一趟拳脚如何?”他自知在大力鹰爪功上浸淫垂二十年,论本领已是炉火纯青的时候了,心想:这姓袁的本领再好,在拳脚上也决不能输,给他。
袁承志心想:“如和他过招,虽说不致输与他,但一动手,就助定了温青。可是这个人心胸狭隘,刁钻狡猾,未见得是益友,我何必为他而无谓结怨。”于是一拱手道:“晚辈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一点点微末小技,如何敢与老前辈动手。”荣彩微微一笑,心想:“这少年倒很会做人。”他乘此下台,说道:“袁朋友太客气了!”狠狠瞪了温青一眼,说道:“终有一天,教你这娃儿知道老夫的厉害。”转头对大汉与那妇人道:“咱们走吧。”温青道:“你有多大厉害,我早就知道啦。见到人家功夫好,就是不敢动手!
”他嘴上丝毫不肯让人,而且立意要挑拨他与袁承志过招。他看出来袁承志武功得自真传,荣彩不是他敌手。这一来不但荣彩很是尴尬,连袁承志心中也自发恼。荣彩怒道:“这位袁朋友年纪轻轻,可是很讲交情,来来来,咱们来玩一手,别让无知小辈说我没胆子。
”袁承志道:“老前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他是说玩话。”荣彩道:“你放心,我决不和你当真。”温青冷冷的道:“还说不怕呢,没动手,先套交情,赶快还是别过招的好。我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哼,哼,这样什么?我可说不上来啦。”荣彩怒气冲天,一掌劈面向袁承志削来,待劈到门面,倏地收回,叫道:“袁朋友,来来来,我请教请教你的高明招术。”
到了这个地步袁承志不能不接,长衣也不宽下,纵到船头中间,说道:“老前辈掌下留情。”荣彩道:“好说。好说。你进招。”袁承志知道再谦逊,那就是瞧人不起,展开五行拳,一拳当胸打去。荣彩和旁观三人本来都以为袁承志武功有独到之秘,那知使出来的竟是武林中最普通不过的五行拳,敌对三人登时意存轻视,温青脸上不自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荣彩心中暗喜,双掌如风,连抢三个攻势,满拟自己的大力鹰爪功江南独步,三四招之间就可破去对方的五行拳,那知袁承志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开去。再拆数招,荣彩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对方用的虽是普通拳术,但每一招中含劲不吐,意在拳先,举手抬足之间有一股极大力量蕴藏在里面。五行拳本来以猛攻为主,但袁承志毫不抢攻,护卫全身,使荣彩双掌欺不近身去。荣彩心中焦躁,心想对方明明让着自己,可是如被温青说穿了老脸却挂不住了,蓦地拳招一变,改掌为抓,一伸手就是五指向对方要害抓去。一招一式,比前更快。袁承志心道:“此人鹰爪力到此地步,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我要给他留下颜面,如不让他一招,只怕温青还要说嘴。”眼见荣彩右手向自己肩头抓来,故意并不退避。
荣彩大喜,心中倒并不想伤他,只拟把他衣服撕破一块,就算嬴了一招,那知一抓到他肩头,突觉他肌肉滑溜异常,像水中捉到一尾大鱼那样,一滑就被他滑了开去,心中正自一惊,袁承志已跳出两步,说道:“我输了!”荣彩拱拱手道:“承让,承让!”温青道:
“他是真的让你,你知道就好啦!”
荣彩脸一板,正待发作,忽然岸上火光晃动,数十个人手执把奔来,其中一人叫道:
“荣老爷子,把那小子擒到了吧?咱们把这小子剐了,给沙老大报仇!”温青见对方大队拥到,虽然胆大,也不禁惴惴自危。荣彩叫道:“刘家兄弟,你们两人过来!”岸上两人应声走到岸边,见大船离岸很远,扑通两声跳入江内,捷如游鱼般游到船边,单手在船舷上一搭,扑地跳了上来。荣彩道:“那包货色给这小子丢到江内去啦,你哥儿俩去检起来!”说着向江心一指,刘氏兄弟跃向江心,潜入水内。温青一扯袁承志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快救我吧,他们要杀我呢!”
袁承志一回头,月光下只见温青脸现愁苦之色,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气,就点了点头。
温青拉住他的手道:“你把铁锚拉起来,我把他推下江去。”袁承志还未答应,只觉得温青的手又软又腻,柔若无骨,这时荣彩已注意到他们在窃窃私议,回头相望。温青把袁承志的手捏了一把,突然举起船头桌子,向荣彩等三人推去。那大汉与妇人正全神望着刘氏兄弟潜水取金,出其不意,背上被桌子一推,惊叫一声,齐齐掉下水去。荣彩忽地跃起,一掌抓来,五指嵌入桌面,用力一拉一掀,格格两声,温青握着的桌脚已经折断。荣彩见大汉与妇人在水中挣扎,知道他们火会水性,这时江流正急,刘氏兄弟离开他们很远,不及过来救援,忙把桌子往江中一拋,让他们攀住了不致沉下,随即双掌一错,向温青劈面打来。温青提了两条桌子腿当双鞭使用,护住门面,口中急叫:“快拉啊!你。”袁承志提起铁链,运用内力,向上一提一拉,那只大铁锚“呼”的一声,离岸向船头飞来。荣彩和温青各各大惊,忙奔向两侧跃开,回头自袁承志时,气定神闲,手中托住铁锚,缓缓放在船头。铁锚一起,大船登时向下游流去,与岸上众人慢慢远离。荣彩见袁承志如此功力,不敢多说,双足一顿,倏地向岸上跃去。袁承志看着他的身法,知道他跃不到岸上,举起一块木板,向江边掷去。这一下劲力方位无一不恰到好处,荣彩往下落时见下面茫茫一片水光,正自惊惶,突见一块木板飞到,恰恰落在脚下水面之上。
荣彩乜中大喜,左脚在板上一借力,一跃上岸,暗暗感激袁承志的好意,同时也不禁佩服他的功力,自己人先跃出,他一块木板飞掷下来,居然能及时赶到,而且地位凑得那么准,实在不易。温青“哼”了一声道:“又要你卖好啦!到底你是帮我呢还是帮他?让他在水里浸一下不好吗?又不会淹死人。”袁承志知道这人古怪,懒得再理,心想这种人少招惹为妙,自己救了他性命,他不但毫无感恩,反而这样无礼的数说自己,于是也不接口,回到舱里睡了。
第二天下午,船到衢州,袁承志谢了龙德邻,取出一两银子给船老大。龙德邻一定要代付,袁承志推辞不得,只得又作揖相谢。温青对龙德邻道:“我知道你不肯给我代付船钱,哼,你就是要付,我也不要你的。”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元宝来,掷给船老大道:“给你。”船老大见这样大的一只元宝,吓得呆了,说道:“我找不出。”温青道:“谁要你找?都给你。”船老大不敢相信,说道:“不用这许多。”温青骂道:“你啰苏什么?我爱给这许多就给这许多,你招得我恼起上来,把你船底上打几个窟窿,教你这条船沉了!”船老大昨晚见他力杀数人,狠辣异常,不敢多说,连谢也不敢谢,把元宝收了起来。温青又在上桌打开包裹,只见一阵金光耀眼,十两一条的金条总有两三百条,他右掌在这堆金条中切了下去,把金条分成两堆,把一堆仍旧包在包裹,背在背上,双手把另一堆金条推到袁承志面前,说道:“给你!”袁承志大惑不解,说道:“什么?”温青笑道:“你当我真的把金子拋到江里去吗?傻死啦!让他们去摸,摸来摸去只是衣服包着的一块大石头。”说着格格大笑,只笑得前仰后合,伏在桌上身体发颤。
袁承志自叹老实,心想这人年纪比自己还轻两三岁,连荣彩这种老手也给他瞒过,于是说道:“我用不着,你都拿去,我帮你又不是为金子。”温青道:“这是我送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去拿的,何必装伪君子?”袁承志不任摇头。龙德邻虽是富商,但黄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一个人一定不要,一个人硬要他拿去,这种事情却从未见过,不由得瞧得呆了。温青怒道:“不管你要不要,我总是给了你。”突然跃起,纵上岸去。袁承志出其不意,呆了一呆,连忙飞身追出。他身法比温青快得多,只见尘沙不起,如一只大鸟般抢在温青面前,双手一拦,说道:“别走,你把金子带去!”温青向右,他拦在右面,温青向左,又被他抢先挡住。温青几次闯不出,发了脾气,一掌向他劈面打来。
袁承志举左手轻轻一架,温青已自抵受不住,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站住。他知道无法冲过,忽然往地下一坐,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袁承志大奇,连问:“我震痛了你吗?”
温青“呸!”了一声,忽地收泪跃起,承志不敢再追,眼送他的背影在江边隐去。
第六回 水秀花寂寂 山幽草青青
袁承志见这温青一身武功,明明是江湖豪侠一流,那知行为却如此刁钻古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摇头回到船内,把金条包起,与龙德邻拱手作别。
他在衢州城内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心想:“这一千两黄金如不归还这人,心中如何能安。我不过见他可怜,才出手相助,如收他酬谢,岂不损了我的声名?好在他是本地石梁派的人,我何不找到他家里去?他如再撒赖,我放下金子就走。”
第二天一早,问明了石梁的途径,背了金子,撒开大步走去。石梁离衢州二十多里,他脚步迅速,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石梁是一个小镇,附近就是烂柯山,相传有一个樵夫入山采樵,观看两位仙人对奕,等到一局既终,回过头来,自己斧头柄已经烂了,回到家来,人事全非,原来入山一去已经数十年。烂柯山上两峰之间有一条巨大的石梁相连,鬼斧神工,似非人力所能搬上,当地故老相传是神仙用法力移来,石梁之名,由此而起。袁承志迎面遇见一个农妇,问道:“大嫂,请问这里姓温的住在那里?”那农妇吃了一惊,说道:“不知道!”脸上一副嫌恶的神气,转头就走。袁承志走到一家店铺,向掌柜的请问。那掌柜淡淡的道:“老兄找温家是什么事?”袁承志道:“我要去交还一件东西。”
那掌柜道:“那么你是温家的朋友了,又来问我干什么?”袁承志讨了一个没趣,心想这里的人怎么如此无礼,他见街边两个小童在玩耍,摸出十个铜钱,塞在一个小童的手里,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到温家去。”那小童本已接过钱,听了他的话,把钱还他,说道:“温家?那边大屋子就是,这种鬼地方我可不去。”袁承志这才明白,原来姓温的在这里搞得天怒人怨,没一个人肯和他家打交道,倒不是此地居民无礼。
他依着小童指点,向那座大房子走去,远远只听见人声嘈杂。走到近处,见数百个农民拿了锄头,围在房前,大叫大嚷:“你们打伤了三条人命,就此罢了不成?姓温的,快出来抵命!”农民中还有七八个妇人,披散了头发坐在地上哭嚷。袁承志走过去问一个农民道:“大哥,你们在这里干么?”那农民道:“啊,你是过路的相公。这里姓温的强凶霸道,昨天下乡收租,程家老汉求他宽限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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