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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六爻-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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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在严争鸣内府中,心魔重新凝结成了程潜的模样,悠然从身后搂住他的元神,在他耳边说道:“师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敢要么?”
    这两面夹击,严争鸣简直分不清何处是真、何处是假。
    内府中的心魔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他元神之身,低声道:“师兄,我心无旁骛,百年清修,天劫都不能动摇一二,如今毁在你手里,高不高兴?”
    那话好似一盆冰水,混着心魔谷中无边寒意兜头落下,浸入他每一寸骨节中。
    严争鸣面色惨白,无言以对。
    那心魔时而软语笑道:“师兄,你肖想我这么久,现在又何苦道貌岸然?”
    时而冷冷地怒斥:“严掌门,监守自盗,何其无耻!”
    时而幻化做少年程潜的模样,胸口带着空荡荡的一个血窟窿,幽幽地看着他:“师兄,你不是说让我不用担心,凡事有你么?”
    “师兄……”
    严争鸣整个人在极冷与极热中来回摇摆,额上见了汗,一时间双目近乎赤红。
    程潜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将掌门师兄气成这样,正有些无措,忽然瞥见他眉间心魔印,见那细细的一条缝隙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程潜微微皱皱眉,接着,他悍然借由木剑上的元神碎片,抽出神识,再次闯入严争鸣内府之中。
    这一进去,先被那漫天心魔吓了一跳,所有心魔都顶着他的模样,神态表情却又各有不同,越来越浓重的黑气在剑修的内府中翻腾起落,贪婪地吸取着此间真元,幻化出更多的幻影。
    程潜一开始只觉得头皮发麻,任谁看见几百几千个自己聚在一起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可是下一刻,他听清了那些心魔七嘴八舌的话。
    程潜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胸中生起无来由的愤懑。
    他一挥手,通过木剑中同出本源的元神催动了严争鸣内府中的木剑,木剑应声而起,剑身上拢了一层白霜,风卷残云似的冲入心魔之中,将那些乱舞的群魔一并撞了个稀散。
    心魔仓皇逃窜,接着重新汇聚成一团厚重的黑气,不依不饶地盘踞在严争鸣内府之上。
    严争鸣气海翻涌,喉头一腥,一股血气险些冲到喉舌,被他堪堪忍住了。
    他短暂地清醒过来,有些自暴自弃地冲程潜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别胡闹了。”
    “我从不胡闹。”程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师兄,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放弃。”
    严争鸣一皱眉,正要说什么。
    程潜却目光一敛,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你要是肯把我逐出师门,那就更方便了。”
    严争鸣:“……”
    他自己曾经这样想过,如果他不是什么掌门,身份上能跟程潜易地而处,他便能毫无负担地坦然面对自己心里逾矩的感情,倘若被逐出师门,那就更可以百无禁忌了,谁知一模一样的话就这么被程潜直接说了出来。
    这诡异的“心有灵犀”一时间弄得他哭笑不得。
    可是最初的震动过去,严争鸣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程潜只有损人和动手的时候最直白,为人实际很内敛,喜怒哀乐都不大外露,露也大多是装的……就算他真心实意,也是自己心里真,绝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挂在嘴边。
    更何况是在他们俩莫名落入心魔谷,还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的场合下。
    严争鸣神智一清醒,脑子顿时活泛了,他突然想起了斩魔阵里木剑上挂起的古怪寒霜,立刻将方才种种都抛到一边,逼问道:“你知道了什么?程潜,我再问你一次,那把木剑里有什么?”
    程潜:“……”
    如果不是他亲眼在严争鸣的内府中看见千百心魔化身,他还得以为这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严争鸣:“你到底是怎么把扶摇剑意放入木剑中的?”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程潜哑声了。
    两人僵持片刻,严争鸣一时有些心力交瘁,推开程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严争鸣道:“你不说就算了,我不管你因为什么知道了……但不过区区心魔而已,剑修进入剑神域,从来都是一步一心魔,那又怎样?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还不至于压制不住,你……你不用可怜我。”
    程潜无言以对,他突然很想将大师兄那绣花枕头一般的脑袋敲开看看,那里面是不是被心魔啃得只剩下一坨浆糊了?
    严争鸣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摸出一枚拇指大的印石,手掌在上面轻轻一拢,印石上便升起了幽幽的一层白光,照亮了幽暗的心魔谷底,他转身背对着程潜,故作轻松地说道:“今天我不跟你计较,走吧,我们找找出路……”
    程潜蓦地从后面抱住了他,严争鸣脊背一僵,才要出言呵斥。
    便听程潜咬牙切齿地道:“你一天到晚好吃好喝,除了败家就是臭美,鬼才可怜你!我就是喜欢你,想要你!这还要我怎么说!”
第85章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入了仙门便能超脱尘世么?
    神通广大便能万事随心么?
    翻云覆雨之大能者如童如;如今又魂归何处了呢?
    何况是他们这些茫然不知所谓的小辈。
    严争鸣没和童如说过几句话;心里却总对师祖怀有几分隐隐的芥蒂;有时候他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若不是童如多管闲事,做什么足下堂,就不会引得别人猜忌,不会牵涉进三生秘境。
    就算进了三生秘境,若是他不那么偏激;不那么迷信先知;安分一些;不要那么一意孤行,听一听他朋友的劝;或是心里没有那么多非分之想……
    说不定师父不会死,更不会落到黄鼠狼的残躯里。
    扶摇派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他们几个会像白虎山庄那些个不成器的傻弟子一样,修为就一点,心眼也只有一点,一看就没怎么见过世面,出门办事必然办砸,几个魔修就能摆弄得团团转。
    没有人叫他掌门,也没有人叫他前辈,他只是个不怎么成器的大师兄。
    然而严争鸣又是最了解童如的,他在掌门印中多次重温童如走过的那条路,每回顾一次,他便要战战兢兢很久,手里握着这块掌门印,他如履深渊,如临薄冰,不敢一时片刻放松,总在提醒自己以人为鉴,万万不能步师祖的后尘。
    他要清静,要自在,要寡欲,要心宽……
    可是此时,严争鸣听见了背后传来的程潜的心跳声,他对童如的一切芥蒂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非分之想”若能压抑,又怎会产生呢?
    他长久以来铸在心里的大坝,像是沙土堆的,岌岌可危地装出巍峨的样子,一根手指就能让它分崩离析。人一生中,若是没有那么一时片刻,感觉天地颠倒,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纵然将来飞升入大道,又有什么趣味可言呢?
    “你还在等什么呢?”严争鸣心里有一个声音这样问,“像童如那个傻子那样,等到海枯石烂、阴阳两隔吗?”
    严争鸣握住程潜交叠在自己身前的手,轻轻地拉开他的双臂,在黑暗中,他转过身盯着程潜的脸,克制着低声问道:“你可知此事有多荒唐?你可知这有违天理伦常?”
    程潜面不改色:“师父让我自在。”
    严争鸣:“可师父没说让你放纵!放纵七情六欲,你就不怕飞升的时候,被天劫劈糊了么?”
    程潜:“那你身陷心魔,合得又是哪门子道?”
    严争鸣无言以对。
    程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兄,我不怕天劫,只怕你。”
    严争鸣听了这话,心里轰隆一声,他想:“完了,万劫不复了。”
    他呆立良久,脚下仿佛生了根,心花不曾怒放,反而凭空添了一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意。
    “小潜,”他最后挣扎了一下,“你将来不要后悔。”
    程潜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师兄,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过来。”严争鸣伸手将程潜拽了过来,神色绷得太紧,看起来有几分异样的冷淡。
    他端着这样的冷淡想道:“我对不起小潜。”
    接着,他扣住程潜的后脑,倾身吻了上去,本想浅尝辄止,结果没忍住。
    程潜“唔”了一声,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头,却被一双手臂牢牢地锁住了,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那股熟悉的兰花香笼罩住了,他先是有些震惊,被动地承受着,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有点怪异,还有一点不适,可当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的时候,那股浅浅的怪异感突然就变了味道。
    这突如其来的异样亲密弄得程潜头皮与腰间一起发麻,脊梁骨僵成了一根棒槌,久闻其名而未见其真容的红尘千丈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起来,他心里忽然长出陌生的躁动,喉咙发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该把清静经念起来了。
    严争鸣忘情地抱着程潜,心道:“我也……对不起师父。”
    他眉间的心魔印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纯正的朱砂色,继而收成了一滴血,没入了他额间,消失不见了,他胸前掌门印蓦地发出刺目的白光。
    严争鸣蓦地回过神来,不知道掌门印又吃错了什么药,将额头抵在程潜的肩膀上,闭了闭眼,说道:“先走,这里不是好待的地方。”
    程潜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严争鸣,依然不在状态:“这都是你从那本假清静经上学来的?”
    他头一回真切地感觉到,这道貌岸然的大师兄知道的事好像太多了。
    严争鸣险些岔了气,顺手将手上蹭的污迹与血迹擦在了程潜的袖子上:“闭嘴。”
    只见掌门印爆出的白光投射到了地上,落成了一片羽毛的形状,随着内里白光闪烁,羽毛轻轻地抖动,好像在前面指引着方向。
    严争鸣微微举起手中那会发光的小印石,循着带路的羽毛追了过去,对程潜道:“跟上。”
    程潜借着白光,看了一眼他恢复了些血色的脸,稍微放下心来,说道:“对了,你那……”
    严争鸣截口打断他道:“不行!不可能!别做梦了!那本邪书已经被我烧了!”
    程潜:“……我是想问你那句‘剑修一步一心魔’是什么意思,想什么呢?”
    以己度人的严掌门这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自己一样热衷于不学好的,顿时尴尬得连头也不敢回,干咳了一声,他声气不由得弱了三分:“剑修戾气重,杀气重,前期又重锻体轻修心,刚开始不明显,越到后来越容易生心魔。这是入门的时候师父跟我说的,他说‘同样的修为与境界,动起手来,剑修是头筹,因此这条路也特别的难走,修炼更艰难,痛苦也更多’。”
    他说到这里,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我当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央求师父废去我的气感,坚决不当剑修,一定要换个别的道来入。”
    他很少主动提起过去的事,程潜静静地听着,感觉这话像是大师兄能说出来的。
    “后来师父吓唬我说,废去气感可以,但这个过程无异于滚钉床、下油锅,好多熬不过去的干脆就蹬腿死了,一了百了,也不必在乎从哪入道了。”严争鸣自嘲道,“我居然就信了他的鬼话,自己权衡了一下,虽然走剑修道让人痛不欲生,但好歹比真死强,只好妥协了。”
    程潜注视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话音,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见严争鸣的光景。
    温柔乡比群妖谷的妖气还重,他就着那股妖气第一眼看见了大师兄,当时他就想:“这个人可真好看。”
    不过下一刻,他的感想就变成了:“这个人可真不是东西。”
    “那你这个……”程潜抬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是朱雀塔吗?还是那以前扶摇山庄?或是百年离索间……乃至于年少轻狂时的青龙岛上?
    这样浮光掠影地想一想,便觉千头万绪,摸不着头脑,未曾砰然,便已经心动。
    严争鸣百感交集地看了程潜一眼,伸手理了理他额前乱发,轻声道:“不知道,别问了。”
    程潜便从善如流地转开话题,说道:“也不知我们在这里被困了多久,太阴山怎么样了?”
    严争鸣:“天衍处弹尽粮绝,韩渊估计也是强弩之末,谁也管不了谁了,就怕斩魔阵后,天衍处没有后招。”
    程潜默然,没见识过不清楚,亲眼经历一番他才明白,如果没有天衍处的叛逆暗中偷换阵法,如果不是他们恰好被卷进来,如果不是李筠手里恰好有一把真龙旗,没人能单枪匹马地破阵。
    吴长天在扶摇山外设下陷阱,绝不只是为了削弱韩渊的战力,这是一个杀局。
    如今斩魔阵破,恐怕天衍处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韩渊的脚步,他会直入太行山,将那一干自不量力妄图阻挡他道路的修士全都屠戮殆尽,继而北上京师,报他和天衍处、和凡人朝廷之间的仇——
    “天衍处死有余辜。”严争鸣说道,“那个什么京城里坐龙椅的——我也绝对不相信他是个凡人,他每天自称万岁,能容忍自己几十年就须发斑白地老死荣华,看着手下区区一个天衍处源远流长么?不可能的。”
    程潜:“修士不过问俗事,基本是约定俗成的,凡尘琐事容易分心,如果不是资质顶尖,必定妨碍修行,他怎么能即当皇帝又想长生不老?”
    “皇家有的是钱,有的是渠道,功法与丹药想要多少要多少,炼不成拿药灌,”严争鸣说道,“再说你没听出吴长天那个意思么?天衍处在朝廷中肯定受制于什么人,他们这些感觉自己无比正义、视人命为草芥的假清高,怎会受制于凡人?反正这些人是爱死不死,与咱们也没什么妨碍,可是韩渊这一路率群魔北上,杀孽必然深重,到时候我们是杀他还是不杀?”
    就在这时,严争鸣脚步一顿,他顺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光。
    引路的白羽毛径直循着那光芒而入,顺着光源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一道石阶跃然眼前。
    石阶或依山、或依楼,层叠而上。可这里的石阶却什么都没有,一层一层凭空罗着,通天似的,一眼望不到头。
    程潜忽然觉得体内真元好像被某种不明的力量压制住了,他一时间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凡人,站在石阶下,好似虫蚁一般渺如无物。
    程潜:“这是……”
    严争鸣皱了皱眉,道:“好像是不悔台。”
    不悔台高十万八千阶,此间所有飞天遁地者皆如凡人,必由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程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仰断脖子,普通人单是仰望便已经心生畏惧,遑论亲自上去。
    严争鸣试探着上了一步台阶,还没站稳,迎面一阵罡风便掀了过来,他反应过来自己护体真元已经不在的时候,那阵风已经逼至眼前,严争鸣连忙后撤一步,从石阶上翻了下来,饶是他动作敏捷,依然被刮坏了一条袖子。
    童如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两人心下都是骇然,严争鸣心道:“我原以为师祖是一般的想不开,没料到他这么想不开!”
    程潜却想起他不多的几次与北冥君的接触,那时候他还小,也看不出北冥君如何厉害,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师祖之间天堑一样的鸿沟。
    他正入神,严争鸣忽然在他耳边拍了一下,程潜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严争鸣说道,“他从三生秘境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疯子与常人不同,他走的路你走不了,不一定是因为他有多厉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笑道:“这下真成断袖了,这不悔台邪门得很,别再此逗留。”
    程潜一只手垂在身侧,轻轻地敲打着霜刃的鞘,边走边道:“若是你,你会上不悔台请那块心想事成石吗?”
    严争鸣心道:“真会问。”
    如果他心里的执念不是正好与童如重合,在掌门印里,他的神识又怎会附在童如身上?
    如果他不知道走火入魔的滋味,又怎么会在锁仙台上强提自己的修为,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去呢?
    当然,这些话不便对程潜提。
    说一套做一套的严争鸣义正言辞道:“当然不会,悲欢离合,阴晴圆缺,都是人间常态,你既然尚未飞升成仙,便仍然是凡人,你若是自知,就该明白,既然是肉体凡胎,哪能事事顺心,总有力有不逮时,求而不得也未必不是修行,若是事事偏激求全,肯定不能长久。”
    多么冠冕堂皇……
    程潜听了没答音,偏过头笑了一下,却依然被严争鸣敏锐地捉住了。
    严争鸣:“你笑什么?”
    “笑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程潜不留情面地揭发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困在心魔里出不来。”
    严争鸣:“……”
    “你现在闭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严争鸣转过身,站在两步以外,将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挂在了眼角眉梢上——“快点滚过来道歉”。
    程潜无言片刻,心道:“助长了这种脾气,以后怎么好?”
    随即,他又暗自摇摇头:“算啦,不是一直这幅德行么?”
    程潜于是敷衍地拱手道:“是,师兄大人大量,说得和唱得一样好听——对了,如果这里就是扶摇山的后山,我们能从这里回去吗?”
    “想多了,”严掌门大尾巴狼似的说道,“扶摇山是扶摇山,心魔谷是心魔谷,两者虽然比邻而居,却不是封在一起的……咦?”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见不悔台后面居然有一道门,严争鸣话音一时卡住,心道:“这乌鸦嘴,刚说了就打脸,不会真能过去吧?”
    掌门印中引路的羽毛飘飘悠悠地落到了门上,消弭不见了,门上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与掌门印的形状如出一辙。
    严争鸣试探着将掌门印解了下来,小心地塞进了凹槽中,严丝合缝,仿佛本来就是长在一起的。
    这时,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响起,一道十来丈高的大石门露出了形迹,缓缓打开。
    门里突然飞出三块木牌,分别刻着“天”“地”和“人”三个字,严争鸣本想一把抓过来,谁知他手刚一伸向“天”字牌,其他两块便有向后退去的趋势,竟是三者只能择一的意思。
    “选了‘天’字牌,是立刻就能飞升上天了吗?”严争鸣笑道,“你选不选?”
    程潜不吭声,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他,看得严争鸣老不自在地嘀咕道:“别老勾引我。”
    说完,他想也不想地摘下了“人”字牌,只听“喀拉”一声,掌门印自动从那大石门上脱落下来,径直回到他颈间,下一刻,那木牌上突然白光大炽,周遭不悔台与古怪的石门全部远去,眼前光阴一样闪过无数人与声音,嘈嘈切切。
    从“扶摇”二字落成,古老的石碑奠定数千数万年的传承,九层经楼落地而生,门口大的、小的、胖的、瘦的足迹渐次闪过,或浅如轻纱,或深入石体,然后它们全部消失殆尽,唯有幽潭涧边的草木,年复一年,渐成碧涛。
    沧海与桑田,落在千古未改的细雨微风下,经久不衰的唯有枯荣轮回。
    此乃三极正中的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陶渊明
第86章
    两人脚下;一个巨大的法阵好像徐徐点燃的烽火一样铺展开;耳边传来一声不知何处而来的叹息。
    程潜一愣:“这好像是韩渊那日在扶摇山外画的那个。”
    严争鸣:“嘘——”
    他抬手盖住了程潜的眼睛:“你仔细听。”
    那个布阵的魔修说过;此阵名为“听山阵”,能听见什么呢?
    黑暗深处先是传来细碎的虫鸣,继而有不明显的水声;风吹过草地,旁边似乎有个人翻了个身……
    严争鸣低声道:“好像是后山。”
    后山山穴幽潭旁的草地上,几个少年带着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小东西,饥寒交迫地等着师父,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迷茫中半睡半醒地睁了一次眼;灌进耳朵里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接着是风吹竹林,一股竹叶香仿佛呼之欲出,有细细的竹笔杆敲打着石桌,发出清脆而微带一点回旋的声音,下一刻“哗啦”一下,仿佛是纸张被风掀起,却并没有吹远,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角,只是响个不停。
    这是清安居。
    两人谁也没吭声,默默地听了半晌,仿佛围着扶摇山走了一圈,直到脚下法阵黯淡,最后一丝光消弭在黑暗之中。
    原来那天韩渊一个人偷偷跑到扶摇山下,气势汹汹地布下个看似凶险的阵法,就只是为了听一听扶摇山的声音么?
    程潜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遮在他面前的手突然放了下来,严争鸣将发光的印石往手心里一敛,四下立刻黑了下来,只见黑暗之中,有一道白影突兀地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把木剑,在不远处倨傲地施了一古礼,抬手拉了个扶摇木剑的起手式。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旁若无人地当场演示起扶摇木剑来。
    刚开始,他是一袭素白布衣的少年,随着扶摇木剑一招一式层层推进,面貌逐渐变成了成人模样,手中木剑化为寒光四溢的长虹宝剑,身上布衣也变成了雍容的锦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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