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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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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薛先生冷笑几声,然后抖落着一叠考卷说。“你们班,不!你们年纪或是整个学校,近来去游行的学生占了百分之六七十,罢课请愿我是见怪不怪了。说我反对,我当然反对!但是!”薛先生提高声音说:“为什么百分之六七十时的学生里,只有你们这两个学生考试不及格?为什么别的请愿学生都不耽误学习?”秋月本想为高耀宗求情,但听薛先生点得恰到要害。近来学生家长也颇对学生请愿不理解或不满,确实不乏有的学生影响了成绩,但毕竟不是主流。“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爹娘花钱送我来读书,教不好我是你们做先生的责任!”高耀宗梗了脖子说。“呵呵~你倒是道理一堆。那你跟先生讲讲,你得责任又在哪里?你该对什么负责?”薛先生气得咽口气骂:“学习不好是先生的责任。考试成绩不好是学校风气不好带你去游行,里里外外你没有任何责任。”边说边骂那个一旁摸眼泪的高个子:“还有你,考不及格是家里环境差,娘找了人在家打麻将。那古代的萤窗映雪,悬梁刺股都是白给你们讲了?”高耀宗却抢在高个子学生前面反驳:“那都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时代不一样了。小佟家里环境不好影响学习成绩也是事实。再说了,那古代用萤火虫抓来当灯读书,那个时候不是没有电灯吗?先生这个比喻不可取,而且这个故事是千万古人中的一个特例,不能当做常理来推广。”说到这里,秋月都有些暗自发笑,这个高耀宗还真有些个性。气得薛主任跺脚说:“出去,去找你家长来!”秋月只负责教高耀宗这个班的国文课,所以在校园里寻找高耀宗想去劝他几句,毕竟高耀宗随她参加学运也出了不少力气。但是秋月能肯定的是,或许学运让孩子分了心,但正如薛主任分析的,这只是其中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并不于此,不然为什么别的同学没有影响功课。高耀宗在操场同小佟坐在篮球架下的石头上,秋月嗔怪的对高耀宗说:“你不该顶撞薛先生,无论如何,他是师长。”“就是师长又如何?”高耀宗激动的说:“若是对他低三下四,我会看不起我自己。我是男人,是要有傲骨的。既然要打碎腐朽的封建社会,就不能屈从于这些旧势力。”“可是,耀宗,你毕竟是要读书的。读书才能长学问有知识,才能日后为国家出力。”秋月苦口婆心的劝,高耀宗始终昂昂的犟着脖子。下课铃摇起的时候,秋月抱了书本回办公室,进门就发现一位礼帽长衫的中年男人躬了腰赔笑的立在薛主任桌前,如学生般恭敬的赔着不是央告:“薛先生,您看,就给孩子一个出路吧。我回去好好教训他。”边说边给了高耀宗一个后脑瓢骂了说:“你个混小子,你还闹学运不好好读书。就你这点本事,当兵扛不动枪;种田五谷不分;做买卖连账簿都看不懂,迟早让你给你卖了还点钱。你还救国?你看看你这副德行,你凭什么去救,就用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呀?”秋月多少觉得这个当父亲的太不尊重孩子,毕竟高耀宗也这么大的个子了。对面书桌的朱先生讥讽的说:“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浮躁,自以为是。”“我班里也有孩子蛮不错的,书也读得好,人也正直。就是上个月在校门口见义勇为抓小偷被打伤的那个李有财,那才是品学兼优,别看出身平民小户,他爹只是个拉黄包车的,可那孩子教育的好。”角落里批改学生作业的章夫子推推厚厚的圆眼镜补充说:“富不过三代,白屋出公卿是有道理的。”高耀宗听到了大声反驳:“按照你们的理论,那汉高祖就该让太子刘盈先当市井无赖;朱元璋就该让他的太子朱标先剃光头去当和尚乞丐;司马迁就该把他儿子阉了先当太监,不然都成不了大器!”屋内一片愕然,薛先生起身给高耀宗的父亲长长施了一理说:“薛某和育才中学的教员们才疏学浅,实在教不了令郎这匹千里马。”秋月心里也一阵苦涩,说不出的难过。高耀宗的父亲推搡着高耀宗出门,秋月跟了出来。高耀宗叫了声:“黄先生。”忽然眼里蒙了泪。“高耀宗,你不如转学吧。我有个朋友在城东的皇根私立中学当教员,你不妨去那里试试。”“我不去,转过去都知道我是育才开除的学生,还不被人戳脊梁骨。”高耀宗倔强道。高耀宗的父亲说:“黄先生,耀宗总说你好。你也不必为她操心了。我看,我过些时候送他去美国读书罢了,我有生意上的朋友在那边。砸锅卖铁也要养他的呀,谁让我是为人父生养了这个孽障呢,这点家产迟早是他的,早晚也是花费在他身上。既然迟早是他的,为什么让他现在受这苦。”秋月叹口气说:“也好。”一地枯叶在操场上飞卷,秋月目送着这对父子离开。
4 大小之辨
汉辰回到龙城大帅府,隐隐觉得一阵头疼,怕是近来奔波的辛苦。肖参谋去机场接他,一路上向他汇报着军中和龙城省厅的近几日的要务。汉辰的脑子飞转去思考一件件的事。父亲手下这些老人平日惧怕父亲的声威多有收敛,如今一见老帅卧病,反对他这二十多岁的青年主事私下多有不服,暗中也总在耍些小手段试探他。起初的日子,汉辰还多有顾及,不忍撕破脸。但这些老家伙得寸进尺,很多当日老帅立下的规矩,他们都巧做“理解”“解释”,于中玩些手段。毕竟汉辰答应了七叔临走时的嘱托,他也不能眼见了杨家因为父帅卧病而一蹶不振。所以汉辰明确的对众将讲:“如今既然是汉辰做主,就不要跟我提什么老帅和七爷当年如何如何,汉辰领了老帅的托付执掌龙城的军政要务,凡事自是要同诸位前辈商议。只是所有的话都要放到台面上来说,如果当了汉辰不说背后里去说,也不要怪汉辰不客气。”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父帅的耳朵里,汉辰当然知道是有老人到父亲耳边诉苦。而今天,肖参谋这位父执却小心谨慎的说:“少帅,前些天东经银行存的那笔军费的事,你将这件肥缺从段师长手里移交给了司徒旅长,似乎老帅有所耳闻了。昨天叫了我去问话,我左盘右绕,老帅都有些怒了,骂我说,我还没咽气呢,你风向变得倒快!”“我回去见到老帅去解释清楚。”汉辰说,“只是委屈肖参谋了。”“我这些年在老帅身边见多了,还应付的过来。只是明瀚你还是不要太激烈,欲速则不达。”肖参谋说得语重心长,汉辰点头称是,但心里在盘算这些乱麻般的局势。“大少爷回来了。”官家胡伯迎上来招呼说:“老爷才喝过药,在暖阁歇着呢。”“家中最近来过什么人?”汉辰谨慎的问,胡伯答了说:“前天下午段师长来过,带来两条从东北运来的白鱼,破冰打来的,那个子大,放在冰盒子里抬来的。还有吴市长昨天来探过病,给老爷带来了北平同仁堂的安宫牛黄和几味名贵的药材,举荐了一位大夫来给老爷诊脉。”胡伯一一叙说,似乎已经默认了杨家即将的改朝换代。汉辰进了屋,父亲正靠在床榻边抽烟听着留声机里的京剧唱片,见了汉辰哼了一声说:“少帅回来了?”一句话就问得不善,汉辰应了声:“父帅,汉辰回来了,北平那边~~”“好了好了,你看了去办吧,还做这假招子给你老子看什么?横竖你如今是有了主意,连老段的差事干了这些年就被你一句话说抹就抹。”“段师长中饱私囊,款子由来的对不上数,如此下去,难以服众。”汉辰不改平素的耿直,杨大帅瞪起眼捶了桌子:“混账东西,你才坐上老子的位子几天,就学了去变天了?你懂不懂萧规曹随的道理,顾师父和你七叔没教过你?就你能干了,爹这么安排自然有爹的道理,你顾师父和七叔在的时候都不多嘴,怎么你一上来就拿老段杀鸡给猴看!”汉辰心里的一口血往上涌,这躺在床上的父亲虽然不想过问军政要事,却比谁都干预的不少。七叔和顾夫子能干,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掘地三尺找出来?汉辰脸色掩饰不住的愠色,立在一旁不做声。“东经银行的事,我吩咐他们改回去了。;老段还是主事,那个司徒辅助老段就是了。日后大事小事你天天过来对爹汇报一番,我是要看看你如何做事的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杨大帅骂道。如此束手束脚可如何能做事,更何况他的命令轻易被父亲更改,还能服众?汉辰强压了怒气说:“汉辰无能,还是盼了父帅早日康复去挽回局面。”一个茶碗飞向汉辰,汉辰略侧头一躲,那茶碗砸空溅了汉辰身上水花。“反了你了!以为杨家没了你大少爷就不活了。你威胁老子不是?是不是这些时候家法不上身了,你忘记自己姓什么了!”杨大帅的斥骂,光着脚下地同汉辰怒目相视。大太太等人闻讯赶来劝阻,才将汉辰推出门外。惹了父亲大怒,汉辰坚持跪在门外,凭谁劝也不肯起来。“这父子俩这个时候斗上了气,我可怎么办?”大太太哭了说,里外劝说半天,杨大帅总算下了话吩咐汉辰起来,汉辰回到房里就病倒了。娴如在杨大帅房里回话时小心的说:“怕是明瀚是在北平就受了风寒,不全是昨夜在院里冻到。二牛子说,北平近来气候极冷,明瀚带的衣服不够厚。”“这二牛子,你主子带的衣服少了,不会在外面买件穿。”杨老帅明知道媳妇是在敷衍他,却也乐得拿这个下台。“明瀚说,就这几天的功夫,买了回到龙城怕也穿不上,白糟蹋了钱。”娴如说。“刚才申大夫看过,说是龙官儿的病怕是又犯了。来势汹汹的,咳了几次血,怕要卧床静养了。”大太太试探了问。如今父子二人都卧病,杨家实在是无人能顶大梁,杨大帅沉默不语,又听大太太说:“龙官儿让请你个示项,用不用把小四汉涛从美国叫回来,毕竟是杨家的根苗。”杨大帅这时才闭了眼靠在松软的蒲垫上不置可否。小四汉涛,看汉辰提的这人,若是汉涛是那块儿材料,早就不必扔了他去美国做那份闲差了。但为今之计,如果汉辰果真病倒,或就是赌气装病,他也是无可奈何。汉辰这孩子,他多少知道他的个性,怕惹急了他,孤注一掷时他宁可拿假病变真病,就真是覆水难收了。这天汉辰身子略好,穿了棉袍去后花园散步。娴如扶着他,虚弱的他看着脚下的棉鞋在白雪平铺的地面留下一个个脚印。“龙弟,你回头看。”娴如兴奋的提醒。身后是两行孤零零的脚印。深厚的是汉辰稳实的足印,小小的是娴如缠了小脚那金莲般的印痕。“你哪里去,我看你逃!你个骚婆娘!”一阵叫嚷声就在院墙外,汉辰听到一阵喧哗。同娴如对视一眼匆忙寻声赶去,却发现拉车的老杜四正在追打老婆。“你个骚货,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呀,拿了老子的辛苦钱去盗贴野男人。”一阵阵震撼的“咚咚”响动,老杜四正揪了婆娘的头发往墙上撞,围观的人竟然没人敢去劝阻。“杜四!住手!”汉辰最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这算什么本事。见大少爷来了,老杜四更是不依不饶:“少爷,你别管,我杜四没脸做人了,我今天打死她!”家丁们赶来把杜四拉开,杜四还在骂骂咧咧,而那婆娘却缩在墙角哭。家里家外都如此乱,汉辰吩咐赶来的胡伯说:“将杜四夫妇逐出杨府,把钱清算了。”胡伯刚要开口,汉辰背了手坚定的说:“或许有什么隐情不为汉辰知晓,但汉辰也没时间去理会这些。老爷在病着,七爷尸骨未寒,家里军里事物繁多。汉辰接管家中大小事物是有过约法三章,若有谁在此期间违反家规,扰得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逐出杨家不用!”娴如迟疑追上匆然离去的汉辰,等到他平静下来才说:“其实,老杜四平日干活手脚麻利,不用出车时,眼里见到活就做,没个怨言。我是头一次见他打媳妇,再说,下人们有几个家里不打媳妇的。”汉辰冷冷回头看她一眼说:“汉辰的眼里,只有规矩那条绳横在眼前,触了就走,留下的不许去碰。汉辰不过是替爹看着这条绳罢了,是狗也罢,鹰也罢。”“可这老杜四,平日爹是喜欢他的很,听说他这个媳妇是填房,还是爹给他张罗的。”娴如提醒说,不想再惹出不快。晚上,汉辰是病好后第一次去给父亲晨昏定省的问安。尽管新潮流的学生多对这种老规矩嗤之以鼻,杨家早晚向父母请安的规矩还是不可动摇。进了小院,汉辰照旧在门口躲着积雪,却不见有人迎上来伺候他。屋内听到隐隐的哭声,竟然是胡伯。“你去把这些钱给他,再把我这封保荐函也给他。走吧,走吧,走了也好。他的老家在新城,拿这钱在新城置办个落脚的地方,曾老爷是我的好友,会收留他的,再慢慢找去处。杨家他是回不来了。”汉辰不知道是在说谁,莫不是有谁要离开了。又听胡伯抽噎说:“老爷,我替杜四谢谢老爷的大恩大德了。”汉辰心里一阵刀绞,他在前面铲除路障,父亲却把路障踢回来;他杀恶人,父亲却去重金收敛,既然是如此想收买人心,要他在前面主事做什么?汉辰心里越发的不平,但又不敢掀帘进去,闹得彼此尴尬。就听父亲说:“好了,你快走吧。嘱咐他莫要对人说,更不要让大少爷知道了。我也就能帮这些了。”汉辰一阵心寒,趁了胡伯没出来,快步走去侧院避开,又绕回了自己的院里。院门口,一个黑影在晃动,雪地白光掩衬下也看不出是谁,只看得出是个女的。汉辰走近,那女人迎上来跪到雪地里:“大少爷,大少爷求您。若是治罪就轰我一个人走,留了我男人在府里吧。都是我的错,不怪他打我,求大少爷饶了他,他从小在杨家长大,离开杨家他去哪里呀?”汉辰心里一阵厌烦,一个男人,惹了祸不敢出来面对,除去打老婆再没别的胆色了,反令媳妇雪夜来为他求饶,心中生出鄙夷,厌恶的说“杜四家的,你下去吧。我杨汉辰只看规矩,不管旁的,任是谁犯了规矩都是如此,不会因人而异。”那女人哭了抱住汉辰的腿:“少帅不答应,我就无颜去面对我男人。”汉辰心里暗骂,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甩开杜四媳妇扬长而去。第二天清晨,一阵骚动,杜四媳妇投井死了。杜四坐在井边捶了头并没有哭,两个孩子却是哭得嚎啕。见了汉辰出现,杜四慌忙起身,打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巴掌骂了说:“还不收拾东西去,嚎什么嚎!”汉辰正在迟疑,老杜四却忽然跪到地上,嚎啕大哭,汉辰一回身,见是父亲拄着拐杖过来了,满头的白发一夜间似乎多了许多。杜四收殓了妻子的尸体带了两个孩子走了。杜四走了不久,汉辰就听到亮儿的奶娘张妈同娴如的议论。“要说那杜四媳妇死的不冤,少奶奶不用内疚。反是杜四被赶走才冤枉呢。你知道这杜四为什么那天往死里打他媳妇?是他媳妇背了他把家里的钱偷偷的去填补给前夫。她那过去的男人还腆了脸找到杨府来要钱,说是这女人改嫁前生的孩子病了,没钱去治病。说是不是一次了,这杜四媳妇把家里的钱都偷偷的塞给那野男人了。你说杜四能不急吗?这不是给他戴绿帽子吗?”张妈又不屑的说:“要说这杜四家那媳妇的前夫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听说杜四媳妇的前夫叫谢麻子,这谢麻子过去给城里的巨富吴大老爷家当看门的。”“就是前些年败了家的那个吴家?吃了官司的?”汉辰听到娴如问,心里才知道这杜四媳妇是改嫁的。“那杜四媳妇和谢麻子过去在吴家,一个当门房,一个当奶娘,过得不错,吴家有钱呀,那下人都穿绸缎。”张妈夸张的说:“杜四媳妇夸口说,那时候她们的洗脸水都兑了牛奶,所以她皮肤细嫩。可就是这样呀,不知足。说是这谢麻子一次没有仔细盘问,就放了个刺客进了吴府,被吴老爷下令打了一顿,这就嫉恨了。她媳妇似乎也和太太闹了些不和。结果赶上过年吴府打赏,这谢麻子得的比别人少了一半儿,就有了怨气,结果这吴家的二老爷惦记家产,同吴老爷不和,反正就一家人争来争去的。蹿掇了谢麻子去省里告发吴老爷勾结革命党,这全天下都在抓乱党,一告就果然在吴家搜出了乱党,这吴家就被抄家了。家产全部充公,吴家二老爷也屁子没落到一个,反赔进不少钱去撇清自己。这谢麻子和媳妇也没地落脚了,你想呀,安乐窝里养尊处优没有本事,猛得扔到市面上哪里容易寻个混出口饭的营生?高不成低不就的,谢麻子就想到卖老婆。杜四正没媳妇,看上了这谢麻子媳妇,又没钱,是老爷给他钱操办的。后来杜四媳妇跟我抱怨呀,说谢麻子和她那叫一个后悔,若不是忍不下一口气去举报了吴老爷,吴老爷家里吃喝不愁,比寻常人家强上千倍百倍的享受,如今不想出了口恶气,落得自己晚景凄凉了。杜四家的还说,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才不丢脸去改嫁。所以说,少奶奶你别可怜这种贱人,我看杜四打她是应该的,欠打~这种贱女人,杜四就不该娶。”汉辰听了心里觉得压了块儿大石头。家里不齐心,内乱自生是最可怕的,若是自己人害人,怕是最可怜可悲。这吴老爷苦心营造了一大份家业,养活了兄弟和这些下人养尊处优,反是吃他的人害了他,还满口仁义道德的去打了除乱党的明晃晃招牌。到头来害人的人自己也是落个悲惨的下场。这时,二牛子探头探脑的进来说:“爷,老爷请你过去呢。”
5 甲午风云
汉辰来到父亲的房间,躬身立在一旁。“父亲,喊汉辰来,有何训示?”杨大帅向汉辰招招手:“龙官儿,来,帮爹把身后的枕头挪一挪,不是地方。”汉辰凑到床边,扶了父亲去挪动枕头的位置,杨大帅喃喃自语:“人老了,不能不服老。想动下枕头都没气力,都要求人了。”“父亲有何吩咐,但可喊下人来做。”“老来嫌,老来嫌。老了就讨人嫌了。当年你爷爷临去的时候,抓了爹的腕子红着眼问,他说‘老大,你是不是特别盼了爹快些死呀?’”杨大帅的眼睛凝视着汉辰表情的变化,然后频频叹气说:“你爷爷就唉声叹气的说‘将来你到了爹的年纪,你就全明白了。’”杨大帅的眼角挂了些湿润,汉辰陪了淡然的笑说:“父亲,你试试,枕头这么放可舒适些?”杨大帅拍拍榻边说:“龙官儿,坐下,陪爹说会儿话。”汉辰迟疑,然后垂手恭敬的说:“父亲有什么吩咐,儿子听了就是。”“坐吧,爹都这步田地了,还拘什么礼数。”见汉辰笔直了腰杆,只规矩的半坐在榻边,杨大帅翕合了嘴想劝他不必这么拘谨,却又闭了眼养神片刻,艰难的说:“龙官儿呀,新接手一摊家业,是要立威用重典。当年爹接手龙城总督的时候,上来就杀了几个老人,其实他们也没大错,只是爹那个时候觉得他们倚老卖老,在欺负少主。这怕是千古以来衣钵传承时难免的弊病。所以这老臣也都是遇到少主登基,全是‘惴惴小心如临危谷’。比如:秦朝丞相吕不韦,受命辅佐嬴政登基。这君臣互生嫌怨,吕不韦可也是经世治国之才,但秦始皇年少急于立威,针锋相对,这受难的多是为臣子的。”(多年后,汉辰发现子卿上台也杀老人:))“父亲,儿子知道了。日后凡事多请示父亲的意思就是了。”汉辰心里暗想:“我还乐得不费这个心力了。”“你七叔在的时候呀,最会揣摩爹的性子。凡事他要认定了,绕了弯子也要磨得达到他的目的。虽是费些唇舌功夫,可是处世周全滴水不漏。”听父亲提到七叔,汉辰心里一阵酸涩。父亲竟然对七叔念念不忘,但七叔心里或许觉得这一死就是天大的解脱呢。不然他躲去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杨家重担的阴翳。杨大帅似乎看到了儿子神色的黯然,知道他怕是想偏,就忽然问:“龙官儿,你可听过甲午海战的方伯谦吗?”“临阵脱逃被朝廷斩杀的那个‘济远’号管带。”汉辰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忽然讲到甲午海战。“算起来,杨家同方家有些渊源。这冤案说冤真是六月飞雪,说他不冤,杀他也是罪有应得。”汉辰抬起头,父亲似乎有什么故事要讲。可人人皆知方伯谦贪生怕死,甲午海战带了济远号逃遁,而邓世昌管带的‘致远舰’却在弹尽时毅然开足马力撞向日舰“吉野号”,以身殉国,血写了甲午海战的颂歌。“那时你爷爷同方伯谦算是好友,方伯谦来龙城还不时捎来些海产。这方伯谦也是个人物,生得仪表堂堂,福州船政学堂毕业,留学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校他的年岁在同学中最小。37岁在北洋水师当了‘济远’舰管带。李鸿章中堂第一次到威海检阅海军事竣,赏给方伯谦捷勇巴鲁图勇号。”汉辰想,可惜了这份好背景,到头来临阵脱逃,给国人摸黑,让祖上无光。杨大帅慨然长叹:“这人但凡有几分才气,就恃才放纩。你七叔当年为了这个,不知道挨过我多少狠打。可这方伯谦呀,就毁在这个恃才放纩上,他自恃天资聪明,才华横溢,并不服他的长官。”“父亲是说丁汝昌,丁军门?”杨大帅点点头。“北洋、南洋、广东三大水师,互相掣肘帮派之争不说。就是北洋内部也是派系严重。丁汝昌是李鸿章中堂保举的人,本与方伯谦就将帅失和。起先二人为了在海边占地盖房发生了争执,不久呢,这丁军门看上了一个烟花女子,可这烟花女子却仰慕方伯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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