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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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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自墨取城被围攻之日起,已有消息传入卜知坊中,连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都是阎王城的人护送而出,一路明岗暗哨,将追杀他的人全都料理,将他完整送入完颜有晴的驿馆。
  一如既往的,韦飞絮想不通坊主的心思,不过他也懒得去想,坊主做事,向来有自己原因与底线,他只管听从安排,全心信任。
  离了客房的完颜有晴站在院子当中,风簌簌的吹,天阴沉一片,似要下雨了,拖满亦章一声不吭的跟着他,江南纵比塞北温暖,近年来也越加严寒,过几日,雨结成了冰,满目一片苍白,他们也还没见过雪里头的小桥流水。
  “备车,去相府。”完颜有晴缓慢言道,家中失火,明知借不来的水,也总要试一试。
  蒙古兵力强盛,倘若一心要拿墨取城,他身边带的人根本不足以抗敌。而在金国内部,他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威信与功劳都不足以驱使那帮叔叔伯伯,现在唯有仰仗中原之力。
  曾霄汉觉得自己最近很忙,都闲不下心来喝茶了,若是手艺练不好,等入冬煮雪之时,岂不又让卜知坊的萧丫头耻笑了去。
  他叹了口气,拿棉布细细擦拭泼洒出来的温水,面前急匆匆地少年人高鼻陷目,俊朗贵气,但也过于浮躁了,不如赵思明,是个好的品茶对象。
  “完颜公子所为何来?”
  曾霄汉没有抬头,他把紫砂器与玉杯一样样过了水,好好的收拾起来,今天的悠闲被打个粉碎,不再适合泡茶,还不如暂且放下,做些其他风雅事呢。
  “墨取城的事,相爷知晓吗?”
  完颜有晴单刀直入,中原一向以中立自居,其实不过因为累年积弱,喜作壁上观,使得消息往来,尤其细致灵通,边境之争,贵为宰辅,曾霄汉应该早已有数。
  “墨取城早年已归金国所有,就算今日土崩瓦解也与我中原无关,完颜公子要问的事我知道,但我不关心。”
  曾霄汉微微笑着,他的手整了整衣袍,随意翻开一本奏折来,瞟了两眼便丢尽了茶水桶中。
  “相爷!”完颜有晴渐渐按耐不住火气,他身边站着的拖满亦章赶紧安抚似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完颜有晴紧攥的手慢慢松开,放低了姿态道,“相爷,而今墨取城有难,你我之间毕竟存在利害关系,还望相爷援手。”
  “利害关系?”曾霄汉笑了,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当年,是我派人害你父亲于边境之南,与我攀交情的,是你的大伯,和我有仇的,才是你的父亲,公子这次来,难道不想捉拿青枫为难我?”
  “相爷……“完颜有晴紧咬着牙关,他忽然将衣袍一撩,单膝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求相爷援手!”
  “这是做什么?”曾霄汉伸手扶他,“快起来,快起来,我一弱国之相,怎担得起殿下一跪?”
  曾霄汉想了想,又道,“我一文官,在军中并无威信力,圣上恐怕也不甘心帮你退兵,这样吧……你去找赵思明,他或许会有办法。”
  “相爷……”完颜有晴还想再求,然而看曾霄汉的意思,已是毫无转圜,他只好站起来,道了声谢,与拖满亦章又往圣贤庄而去。
  曾霄汉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忽然淡淡的说了声,“萧丫头,你可欠我一份人情啊。”

☆、太平乱世

  拖满亦章有些担心自家的小公子。
  完颜有晴不是贪图享受之人,性情谈不上温和却也不恶劣,他在金国的日子,虽不如意却也平安,本来没有必要陷进这般屈辱里头。
  但拖满亦章也知道,小公子心里有天下,有责任,求不来援手,他决不罢休。
  所以,他这个负责公子安全的人,只能默默跟着,看他出了相府,又敲响了圣贤庄的门。
  中原的皇帝,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所有的权利,都掌控在这两个人的手里,完颜有晴没有选择,他只得放下高贵的姿态,为了墨取城来谈条件。
  开门的是李思,他认得这位小公子,忙让人去通知老爷了。
  原本该比相府热闹几倍的圣贤庄,现在也冷冷清清,负责洒扫的小厮和婢女大气不敢喘一声,李思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把完颜有晴安置到了大堂。
  赵思明刚刚探望了赵良玉,好好一个王爷府世子,落得残废的下场,他虽然不在乎这几个孩子,却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份,赵闵有一半的异族血统,赵希铃又是女儿身,最终这圣贤王的称号,还是会落到次子的身上。
  他这一世坑蒙拐骗赢来的名声,恐怕也要就此断送了。
  “老爷,完颜公子来了。”报信的人不敢多话。
  赵思明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
  墨取城的事,似乎每个人都比完颜有晴知道得早,赵思明早就料到这位金国的殿下会来求自己,干脆避而不见,绕过了大堂,直接回书房。
  完颜有晴被晾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许久,左等也无人来,右等也无人来,他便知道赵思明的心思了,大金与中原毕竟是死敌,又怎么能怪他这个抗金英雄置之不理呢。
  完颜有晴叹了口气,他手边的茶早就凉了,李思也给续上了很多杯,然而该露面的人始终不肯露面,完颜有晴看看天色,只得起身告辞。
  “公子,这江南的晚风蚀骨,容易留下病根,您还是进车去吧。”拖满亦章跟在完颜有晴身后,亦步亦趋。
  从圣贤庄出来后,这小公子就不发一言,低着头往回走,路过了自己的车架也不为所动。马夫只好挥着鞭子并行旁边,走两步停三步,慢慢踱着。
  这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雨,夹杂着雪花,不大,却也湿淋淋的。
  完颜有晴驻足在空旷的街上,他抬头看着天,冰刺一样的雨水灌进领口,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跟故乡也差不多,冷而已。
  “这才一天的时间……”
  这才一天的时间,就将他从一个呼风唤雨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他现在奔走无门,只能遥遥的感觉墨取城正一点一点的被人蚕食,城中饿殍遍地,血流成河。
  “公子……”拖满亦章杀人的造诣很高,但要论政事却是半窍不通,帮不上完颜有晴多少忙,他只能轻声问,“若是中原当官的不愿相帮,那江湖里呢?”
  一句话,提醒了迷茫的完颜有晴,他忽然翻身往马车上一跃,道,“去卜知坊!”
  马夫得了指令,赶紧将缰绳一松,抽着鞭子就往卜知坊而去。
  雨雪交加当中的卜知坊,冷冷清清的,琉璃碧瓦,水色淋漓,看上去静默如同横卧的巨人。
  但里头,却是另一番的光景。
  这帮人,没了萧竹音的约束,一个个的把本性都拿了出来,都是戏耍江湖的魔头,三更半夜的纵酒狂歌,骂天骂地,恨不得把万里江山抬起来放在肩膀上。
  崔大夫是这里唯一一个规整自律的,被折腾了这两天,本来就不好的脾气,蹭蹭蹭往上冒火,睡也睡不安寝,一从药房里出来,就被浑身酒气的人揽住,非要灌个两三口。
  所以,当卜知坊的门被敲响时,只有崔大夫一个人听见了,也只有他一个人还清醒着。
  他叹了一口气,从院子当中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身上绕过,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完颜有晴整了整湿透的衣裳,甫一开门,见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扫了一眼,见没有萧竹音的身影,便问,“老先生……”
  话未尽,门“砰”的一声又摔上了,雨水溅了完颜有晴一身,他眨眨眼睛,有些愣神。
  崔大夫一眼便能认出金人的服饰,独子之仇,他不能报,但不代表可以放下。坊主与金人的生意,他早已看不顺眼,若让他知道完颜有晴的身份,现在能忍着不掏把斧头出来,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完颜有晴略带鼻音的声音,“老先生,请问萧坊主在吗?”
  “……”完颜有晴的这个年纪,与崔大夫失去的孩子差不多大,最是少年华美,崔大夫到底是心软了,叹了口气,缓缓回道,“坊主并未回来,公子他日再来吧。”
  听闻萧竹音还未回到卜知坊的消息,完颜有晴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小村庄中,双方闹得不甚愉快,萧竹音既然未回卜知坊,那必然还留在那里。
  萧竹音是个生意人,只要完颜有晴给得起价钱,要请动这个救兵,并不算困难,但那萧子衿却一看就不是善茬,倘若他不肯善罢甘休,那自己的所有盘算都是徒劳。
  更何况,还有一个洛叶横亘着……
  “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您还是先回驿馆,再做打算吧……”拖满亦章看得出自家殿下的为难。
  那荒郊野外的小村庄虽不是很远,但现在几近中夜,墨取城的事,纵使急,也急不过这一时三刻了。
  完颜有晴微微的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好……”
  闻言,拖满亦章立刻从马车里取出温暖的狐裘给小公子披上,风雨里的马车,又“哒哒”的往驿馆而去了。
  也许是心思过重,也许是受了大半夜的湿气,完颜有晴病了。
  小公子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呼吸之间炙热无比,他虽睁着眼,但视野里却一片模糊,意识浑浑噩噩,仿佛陷入了一场梦魇。
  完颜有晴呓语着梦话,这是他清醒的时候从没有过的景象。人前的小公子,锐利带锋芒,手段曲折残忍,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计得失,这是未来一国之君该有的气魄。
  却只有拖满亦章知道,殿下出生在金国百废待兴之际,没过上一天锦衣华服的日子,母亲在他三岁时染病而亡,完颜泓至今未立后。
  这个少年,过早的失去父母的疼爱,却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
  完颜有晴未曾抱怨过一句,十数年,从不明白事理到心思玲珑,一句都没有。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第三日黄昏的时候,完颜有晴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便看到屋子里整整齐齐的站了许多人,拖满亦章就在床头,赶紧给他倒了杯水,让小公子润润干哑的嗓子。
  “我病着的时候,有什么变故吗?”
  拖满亦章摇了摇头,“我已经安排人前往边境探听消息了,蒙古的两位将军似乎意见不合,所以墨取城还未攻下。”
  “咳咳……很好……”完颜有晴将递上来的药一饮而尽,他道,“备车。”
  “殿下!”拖满亦章赶紧按住急于往外走的小公子,“你的身体还未痊愈,请……”
  “让开!”
  完颜有晴的声音一沉,他漆黑的眸子看过来,逼得拖满亦章膝盖一软,跪倒在床下,“殿下是储君,身上担着社稷民生,决不能再倒下了,您今天若执意要走,请赐我一死!”
  “你!”完颜有晴一瞬之间确有杀机涌现,下一刻,却又叹了口气,他道,“近些年来,蒙古势力浩大,有吞国并疆之嫌,若墨取城被他们拿下,等于将开锋的匕首置于枕畔,有亡国之便……”
  完颜有晴气力不济,微微喘息了一会儿,才又道,“国若亡了,储君何用?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拖满亦章从来争不过小公子,两方僵持之下,终是他退了开来。
  今天是个好天,黄昏的时候,天边一片温柔的暖色。
  风一吹,那些云也不动,厚重的好像棉被,把肃杀的大地轻轻披盖着。
  洛叶的脚伤好的很快,毕竟是阮七的药,阮七的针灸,与阮七的医嘱。
  这位老先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住在小村庄里,但好像洛叶一闹腾,他就凭空出现了,把个小姑娘治的死死的。
  “唉……”无聊的只能靠观云来打发时光的洛叶唉声叹气,大家都在忙,没什么空闲来陪她磕唠,但萧子衿这个应该最忙的人,却总能腾出时间来。
  “叹什么气啊?”萧子衿抱着双腿坐在洛叶身边,两个人蜷在一块横放的木柱上,屁股底下硌得慌,这块圆滚滚的木柱原本是村门的一块,雕着獬豸和貔貅,张牙舞爪的十分威武。
  “想上屋顶。”
  兴许轻功好的人都喜欢高处,视野好,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
  洛叶现在还不能运功,虽然可以慢腾腾的走两步,但要上屋顶,阮老先生非得抽死她不可。
  “这还不好办?”萧子衿把人一抱,随清风一起,落在了最完整的屋顶上,洛叶“嘿嘿嘿”的奸笑起来,忽然一把五彩斑斓的剑贴着萧子衿的头顶掠过,洛江流满身杀气的喝道,“放下!”
  这是今天第二场剑决了,洛叶拍着手喝彩,“大哥加油,削他头顶,削秃削秃……”

☆、银货两讫

  完颜有晴到的时候,马车差点被一道剑光劈成两半。
  幸亏洛江流收剑及时,相思的寒芒停在马夫眉心,吓得他战战栗栗的不敢妄动。
  “呦,完颜殿下又来打我魔教的注意啦?”萧子衿整了整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清白的束带夹在其中,风一吹,跟蝴蝶一样轻盈,俯视着他们的洛叶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萧公子……”完颜有晴在拖满亦章的搀扶下,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脸色仍然苍白的吓人。
  萧子衿一挑眉,诚如完颜有晴所想,他不是个善茬,满心满腹的坏心思,这个时候同情心泛滥的是君子,萧子衿可不是个君子,洛叶的仇,毁家的恨一股脑的涌上来,他偏要以牙还牙。
  “哎哎哎,这里的土可都泛着魔教的臭味,不适合小公子落脚。”萧子衿不动声色的一挥手,起了一股利风,刮的完颜有晴踉跄两步,退到了村庄之外。
  “你!”拖满亦章被完颜有晴死死的捏着手,这时候也只得憋住了火气,小公子咳嗽了两声,把前日里急功近利的跋扈模样都收了起来,“萧公子,我有事与卜知坊主相谈,还望引见。”
  “呵……”萧子衿笑了,不少魔教的人听到动静,偷偷地往这边瞧,虎视眈眈中形成了一道屏障,几乎把完颜有晴撕成血淋淋的肉沫。
  “我道是谁。”月娘说着这话,自不远处走过来,温婉中纠缠的妖媚,她看完颜有晴的眼神更为露骨,野鹰爪下的猎物。
  “我们魔教什么时候做起慈悲事了?”月娘勾唇一笑,转眼俯身掐住了完颜有晴的下巴,两个人的鼻子几乎贴在一起。
  拖满亦章在自家公子的限制下,不敢妄动,只能担心的看着姿势诡异的两个人。
  月娘盯了手掌心的人一会儿,笑意收敛,满身肃杀,又道,“我们魔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月娘!”
  完颜有晴的脖子上已经见了红,忽闻萧子衿一声沉喝,她不服气的皱了皱鼻子,慢腾腾回到少主身旁。
  倚在门口瞧好戏的人,先让这帮魔头撒了气,这才现身,小陶儿一蹦一跳的跟在身后,这丫头见到了完颜有晴,不屑的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小陶儿,不得无礼。”萧竹音的话语里听不出多大的责怪,她不亲不疏的欠了欠身,道,“殿下与我的生意,已经银货两讫了,近日来找我,何事?何价?”
  “洛姐姐差点成了废人,我怎么就不能无礼了……”小陶儿嗫嚅着,又引来萧竹音一个无奈的眼神,护短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这才不多话了。
  “墨取城,只要我能给得起。”
  完颜有晴知道,萧竹音这里的消息更是灵通。天底下的事,大到攻疆掠地,小到家长里短,只要她有心,没有探听不到的,所以完颜有晴并不需要明说,已然心照不宣。
  “墨取山是魔教起始和发源之地,你既然将他们的家园弄成这副模样,自然要再赔他们一个。”萧竹音微微笑着,好像清风明月一般高远,她又道,“我帮你救回边陲贸易大城,你让魔教重新回到墨取山安身立命,并且有生之年,不得进军墨取山,不得骚扰墨取山的武林人士。”
  “墨取山的位置太过敏感,若是有朝一日,魔教实力壮大,觊觎我大金呢?”
  此时此刻,完颜有晴也必须考虑清楚代价,若是一时的急躁,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芒刺,到底是日后隐患,不得不防。
  萧竹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转眼看向萧子衿,两人眼神交汇,萧子衿微微点头,她便又道,“今日魔教少主也在,不如我将话挑明吧。”
  “完颜公子,你知道黄金城有两道锁么?”
  完颜有晴愣了愣,他可没料到萧竹音竟会如此的直接,半晌,少年才叹了口气,“知道。”
  “魔教居北,阎王城居南,这是祖上遗留的规矩,我们这些孙儿辈,只是想守住这个承诺。小公子若是不信,自可签下条约,由我卜知坊作保,双方署名,绝不相互侵犯。”
  萧竹音虽然身为阎王城少城主,又与萧子衿有血缘之绊,但卜知坊却又有所不同。这是她在江湖里一手建立的威望,遍布中原,金,蒙古,夏与辽,一诺之重,可比一国之玺,向不轻许。
  “好。”完颜有晴终究点了点头,他这个决定一下,全身的气势瞬间散尽了,软绵绵就往地上倒,拖满亦章赶紧扶住他。
  “他这个样子前往墨取城,只会令军心动摇。”萧竹音冷冷看着,她的生意一谈完,瞬间恢复了常人的好恶,她可不管这少年吃了什么样的苦,又有怎样的天性,但凡欺负卜知坊中人的,一概列为鄙薄对象。
  所以小陶儿这护短的个性,就是打这儿学来的。
  “把你家公子抬回去吧,好好休息几日,墨取城就算要亡,不急两三天,这期间我会安排快马,半月可抵。”萧竹音说完,将衣袖轻轻一挥,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叶这时候还蹲在屋顶上,看他们有来有往,她冲归来的萧竹音挥了挥手,原本浸在阴谋冰霜里的女子这才真心的苦笑起来,“你的酒坛子从衣服下面漏出来啦!”
  “咦!”洛叶赶紧一捂,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求坊主不要告知阮老先生。
  阴霾一扫,今天还是个好天。
  圣贤庄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曾霄汉给韦经纬的命令,早就下了,可惜这个天下第二耽于酒色,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一茬。
  韦经纬这个人,嫉贤妒能,重名好色,但有一样好,痴情。
  他的痴情,又与常人眼里的痴情不同。
  他爱一个姑娘,直到热情消退时,就只爱这一个,追到手的,千金裘,五花马,恨不得捧在手心里;追不到手的,日思夜想,水米不进,甚至痴狂到为她创个新的武功招式。
  等心冷了,也记得好好安置,所以被他所爱的人虽多,但大多数都能从那几个月或几年的光阴中,体会到毕生的幸福。
  而现在,跟在他身边的,是杜轻舞。
  水揉进骨子里的一个姑娘,一直默默的站得不远,韦经纬正和赵思明说话,她若是不懂武功,这个距离,便听不见。
  韦经纬只让她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招了招手,一同往这座宅子里去。
  杜轻舞不仅美,还知心意,她聪明,却又不会太过聪明,处在刚刚好的那一块,让人放心。
  冷清了许久的宅子,因有客人的到来而稍显生机。
  赵闵的伤逐渐痊愈,他整日整日的闷在竹林里,除了赵希铃和梓白,谁也不见,不过也没人想去探望他,若不是曾霄汉和他向来交好,他这次本也不愿接待韦经纬。
  白衣的贵公子站在厅前,赵思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们这家人,千丝万缕的利用关系。
  赵思明砍赵闵的那一刀,看着凶险,但用的却是大道六式“雨润沙”,是套逼供的刀法,手腕上带着回旋力,创口外翻,从皮中取肉,创面大且血流的极多却伤不到筋骨,对练武之人来说,只是皮外伤。
  所以赵闵现在的气色,比洛叶还要好一点,他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中,手里捧着一壶热水,没添茶叶,平淡不过的味道。
  “相爷说,既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王爷想要怎么处理都可以,我留在府中听用,相爷身上的污点多一个不多,您要什么人死,只管吩咐。”
  韦经纬的气势和之前所见完全不一样了,之前的他高傲,目中无人,而现在至少放得下杜轻舞,他连说话的时候,都微笑着面向这个姑娘。
  “……临安城中萧竹音,江湖尺素卜知坊,这个人不除,我始终放心不下。”
  谁都知道韦经纬的坏毛病,所以赵思明纵使看不惯,也只是低着眼睛,仔细研究着茶杯里滴溜溜转的叶芽,“她还是洛家丫头的朋友,若真的参与了这场复仇,我们将要多费很多的心思。”
  “知道了。”韦经纬点了点头,说实在的,赵思明并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他要么不来,既然来了,便不会多问,多年在曾霄汉身边练出来的品性。
  韦经纬自认是个江湖草莽,朝廷中的腥风血雨,学再多仍是看不明白,不听,不说,不问,才是生存之道。
  “小王爷,相爷很关心你的伤势,最近边疆纷乱,怕不久便有重责落到你的身上,你可要养好身子啊。”
  韦经纬这话是对赵闵说的,他对这父子两的态度,可谓南辕北辙,一者公事公办,一者却礼遇有加,他的态度便是曾霄汉的态度,单凭这一点,赵思明又怎么舍得让长子死。
  赵闵点了点头,养了这几日,他的脾气养大了,手脚养懒了,既然已经见过了相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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