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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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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闵这话,也不知同谁说的,只是话音甫落,便有三只鸽子同时飞起,慢慢消失于夜色当中。
其实,就算没有赵闵的这句话,临安城中的人也不会安分,一场巨波,正在暗暗蓄势。
☆、临安夜话
没了闹事的几个冤大头,卜知坊是安稳的。
但也仅限于表面上的安稳。
韦经纬要杀萧竹音,别说后者不会武功,就是会,也高不过天下第二。
但卜知坊主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紧张。
她仍然读读书,喝喝茶,偶尔与几个同好会个面。
洛叶不在,小陶儿原本担心自家坊主会祸及无辜,但从小村庄回来后,这位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子,却一直心情很好。
萧竹音心情好,也就使得卜知坊的氛围很轻松,消息传来递去 ,连价钱都能便宜些。
“坊主,坊主,”小姑娘莺雀儿一般的蹲在屋顶上,坐的高,看得远,临安城的八卦总会不经意的流到街巷里。
但她现在却不是在看门,而是满脸好奇的望着萧竹音。
“杜姐姐说,韦老大要来杀你呢,你要不要躲躲?”
“躲去哪里?”萧竹音放下手里的书,微微笑着,“若我走了,你们能保命吗?”
小陶儿想了想,自甘堕落的摇了摇头,要是韦经纬杀进来,自己也就是一巴掌的事。
“那坊主准备怎么办?为了我们牺牲自己?”
“我是那种人吗?”萧竹音叹气,她这话虽然说的凉薄,却让人心安。
“那就好。”小陶儿鼓着腮帮子,笑嘻嘻道,“那我就继续晒太阳了。”
这厢正说着,忽见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口喘着气,满脸惊慌。
萧竹音皱了皱眉,似也有些担心,她忙问道,“圣贤庄有动静了?”
“没……没……”小厮赶紧摆手,吞了口唾沫后,才能说出句完整的话,“完全没有动静,连杜姑娘都不见了!”
“糟了,”萧竹音握杯盏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舞暴露了。”
“啊?怎么会呢?”小陶儿从屋顶上蹦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小厮面前,催促他把圣贤庄的情况说清楚。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萧竹音的脸色,这才缓缓道,“那日,杜姑娘来传过消息后,我们就照坊主的安排,埋伏在圣贤庄的周围,但至今十来天过去了,却再也没有看见杜姑娘的身影。”
“坊主……”小厮说着,单膝跪在萧竹音的面前,“若是杜姑娘……”
“难怪赵思明放缓了动作,”萧竹音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去驿馆,将韦飞絮喊回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
卜知坊里出来的人,个个身手一流,只见这青年人刚往门口退去,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坊主……”小陶儿的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担忧,“这头和那头的事……你与杜姐姐……”
“别担心。”萧竹音的手按在小陶儿的头顶上,“不会出事。”
自完颜有晴走后,驿馆显然安静的多,虽还有些金人留在这儿,但已不似之前闹腾了。
韦飞絮这个管家更是清闲,每天浇浇花,喂喂鱼,想一想心事。
韦飞絮多半的时候,想起的只有一个人,一个名唤管月的姑娘。
七八年前,江湖上曾有一对侠侣,昙花一现。
男的,自是韦飞絮,女的从来蒙面不见人,只知道名为管月。
韦飞絮仁厚,但管月其人,心狠手辣,对这世间的不平事,只知以暴易暴,以杀止杀,虽是满腹的愤恨,却也率性可爱。
韦飞絮手里兜着鱼食,坐在走廊边上,看池塘里逐渐聚拢而来的小尾鱼,苦笑一声。
他那个时候,还很年轻,把未来设想的太过美好,正如管月所说,他没经历过世间残忍之事,所以不知道“恨”之一字,可以促生多少悲剧。
管月的父母,一个胞姐,一个刚学会撒娇的弟弟,全被人杀了,她自己,也在这场灾劫中,毁了清白。
人肉炖了汤,给她灌下,把这姑娘从里到外,毁了个干净。
但韦飞絮是爱管月的,极为单纯的相爱,管月也试着去回应他,渐渐学会了笑。
古往今来,在人最美满幸福的时候,总有一只手,偏要将你碾进尘埃里。
管月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仇人。
“唉……”韦飞絮轻轻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怪过那个姑娘,即便是听说她要嫁给别人的时候,即便是她新婚之夜,剁下仇人四肢头颅,暴晒大街的时候。
韦飞絮难以放下的,是管月的不告而别。
他爱的姑娘,怕他的仁厚毁了她的复仇,将他远远抛在了身后,韦飞絮找了管月很久很久……爱意仍炙,心却凉了。
再见时,管月已经更名杜轻舞,两人始终若即若离,深渊般一个疮口,好也好不了。
那鸽子,一头栽进了韦飞絮的怀里,把正发呆的人惊了惊,他赶紧把手里的鱼食撒了,见四处无人方松了口气。
这鸽子腿上没有绑信,也不是传信的鸽子,但它飞入驿馆,还认得人,就是告诉韦飞絮,快出来,有事相谈。
果不其然,韦飞絮刚从大门出来,走到拐角处,就被人拉的一趔趄。
“韦大侠……”
韦飞絮认得这人是属卜知坊的暗部,平素向不轻易露面,这次来,一定不简单。
“何事?”
“坊主让您回去一趟。”
青年人垂着手,整个身子都藏在阴影里。
“可曾说什么事?”韦飞絮问。
“……不曾。”
听出了这一瞬间的迟疑,韦飞絮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这一天稍晚时候,驿馆的大门紧闭,却从后墙翻出了一道影子。
韦飞絮的行踪很隐秘,几次停下来留意有没有尾巴,他已经习惯了鬼祟,所以就算临安城里最厉害的捕快,也抓不住他的痕迹。
卜知坊的后门为他敞开着,这个院子可不如表面上那么可爱,若有不长眼的宵小入内,必然有来无回。
“坊主……”韦飞絮在书房外敲了敲,一盏昏黄的油灯印在窗户纸上,寂静中听得到翻书页的声音,萧竹音抬起眼睛,轻道,“进来吧。”
“饕餮”没有开,萧竹音就是在等他。
“圣贤庄中传来消息,轻舞被发现了。”
“什么!”韦飞絮的心头,狠狠的凿了一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沙哑着嗓子问,“有什么消息吗?”
“你与韦经纬血脉相通,应当知道他的脾气……”萧竹音为他倒了杯茶,冷茶,“韦经纬最痛恨背叛,尤其是女人的背叛。”
韦经纬那出乎寻常的浪漫与痴情,一旦遭遇背叛,便会化成数十倍的怒火,他曾将一位逃跑的少女全身烙烫,而后抹上蜂蜜,扔在了野外。
所以韦飞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指尖发麻,整个人都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里。
“我接到消息后,便遣小白去看过了。”萧竹音倒不显得慌张,“虽然受了点皮肉之苦,但并不要紧。”
“怎会不要紧……怎会不要紧……”韦飞絮喃喃着,他喝了口杯子里的凉茶,这才慢慢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她最怕疼了……”
“所以,要尽快将轻舞救出来。”萧竹音道。
“坊主,你有什么主意?”韦飞絮忙问。
他知道,萧竹音绝不会毫无把握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和杜轻舞都愿意将性命相托,只因卜知坊主值得。
“我今日方才托了小白去探查情况,事有凑巧,韦经纬也是想在此夜动手。”
“此夜?”如此短暂的时间转圜,弄个不好,别说救人,连卜知坊都会毁于一旦,韦经纬深深吸了口冷空气,感觉这样的天,快将血肉都冻住了。
“卜知坊中,除了我与小陶儿,其他人全数退至红楼,由阎王城出面相保,我与你说完话后,也会由地底通道离开。”萧竹音示意他继续听下去,“洛江流与你同去圣贤庄救人,没有韦经纬在,更易成功。”
“可是坊主……韦经纬找不到你,一定不会久留。”
圣贤庄中,就算少了一个韦经纬,也必是岗哨重重,要救人,需要时间。
“我离开前,会将坊中所有机关全部打开,而你进入圣贤庄后,会有人暗中引路,速战速决。”
萧竹音的话音一落,便伸手拂灭了灯花,夜色掩护下四人分头而走,只听见“嘎嘎”几声机簧转动,一切又归于宁静。
韦经纬在街上慢慢的走。
冬已至了,天色暗的早且深,但近日天晴,月光皎然。
他穿着件牙白的衣裳,眉宇中透着杀气,高傲的微微抬着下巴,手中却握着一支珠花。
属于杜轻舞的珠花。
那日杜轻舞离开圣贤庄客房时,曾教一个人看见了,那人便是竹林里的赵闵。
他把这个秘密,写成了纸条,出征前作为礼物送给了韦经纬。
人,依旧在街上徘徊,已经能够看见卜知坊的大门了。
当然,来杀萧竹音的,却不只韦经纬一个,赵思明还从自己的手下中,挑了几个卓越的来相助。
他们都对这位传闻中的天下第二充满了敬畏与试探,相互保持着距离,默然不语的前进着。
☆、多情无情
卜知坊的大门紧闭。
因得了萧竹音的关照,邻里们也都缩在各自的家中,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抱好奇心。
先是个身高八尺,手长脚长的大汉一脚踹在了门上,卜知坊里机关全开着,就是片落叶掉进来,也得穿百十来个孔,更何况是个人。
他这一踹,门上的黄铜把手忽然掀开,对着喉咙就是一箭,这大汉也不是个等闲之辈,毫无戒备之下,也能瞬间后仰躲避。
但那门环,乃是一对,一支射出翎羽短箭,另一支则如天女散花般,万针齐发。
阮老先生亲自淬的毒,就是全部躲开了,但能划上一点伤口,都必死无疑。
那大汉的胸口中了两针,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还有呼吸,身子却完全麻痹了,连眼珠子都无法动弹。
韦经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灰败的颜色已经顺着血筋蔓延到了脸上,“哼……”韦经纬的脚尖轻轻踢了大汉一下,只听到胸骨断裂的声音,那巨大的身躯便跟肉泥般滚到了一旁。
“碍事!”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加倍小心。
“饕餮”中,那盏被萧竹音拂灭的灯花,此时又亮了起来,晃晃悠悠的将一个影子印在窗户上。
那是韦经纬此来的目标。
一入卜知坊的院子,蛰伏在暗中的危机,便如蜘蛛结成的网,把这群人都困在了里面。
门不知何时关上的。
草地里,一踩一个坑,都是碗大的小陷阱,埋着蓝莹莹的钉子。
绷的挺直的弦,看似无处着力,却把那颗苍天金桂树罩住,幸而只是为了保它完整,否则这弦一缩,能把人连皮带骨割成沫儿。
惨嚎声不断,把好好一个夜晚弄得污秽而肮脏,韦经纬借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毫无阻碍的往书房走去。
那灯花晃了晃,他心里起了疑窦。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再镇定的人也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也会往窗户外看一看。
但书房中的影子只是机械的偶尔换个姿势,四个姿势——韦经纬的心里数了一下,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一换,但是个循环。
人早就不在这里了,是个局。
韦经纬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也算不得多惊讶,他料到了消息泄露,所以才与赵思明商量,放缓了计划,只是仍让萧竹音刚巧避开了这一天,可见圣贤庄上奸细甚多啊。
他屈指一弹,将溅到自己面前的血珠混内力送出,破空“嗖嗖”几声,全数袭向书房里的人影。
那是个纸糊的竹架子,做的很精细,但一碰到血珠,瞬间四分五裂开来,“饕餮”里机关齐发。
灯花灭了。
“哼,雕虫小技。”
来的所有人中,只活了韦经纬一个,他自大门进来的,又自大门出去了,一身长衣,无破无损,无血无污。
而就在韦经纬要入卜知坊之时,他的胞弟与洛江流也进了圣贤庄。
带路的,是个年轻人,蒙着脸,正是赵闵身边的马夫,梓白。
“进入圣贤庄后,只管往东南角走。”梓白的身影十分灵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卜知坊的人前露面。
韦飞絮与他同样常年潜伏,所以同行这么久,也陌生的很。
“梓白。”
一语戳穿他身份的,却是另一个几乎没打过照面的人。
洛江流很笃定,只要他见过的身影,天南地北也能追踪。
“不错。”梓白在他们面前,也不想过多掩饰,他又道,“倘若惊动了庄里的人,我不会是帮手。”
三人沉默着,借夜色的掩护继续往东南而去。
圣贤庄里有私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赵思明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江湖人,经常出面解决纷争,抓来的败类都关在这里。
这监牢,虽不比驿馆中的那间阴森潮湿,但因困了不少人,所以更显的可怕。
梓白早就消失了。
一将韦飞絮与洛江流带到附近,他就悄无声息的离开,接下来的事情,得这两位想办法,他不能受到拖累。
这儿,既是个牢房,又是个不太隐蔽的牢房,那必然有看守的人。
是对兄弟。
都生的虎背熊腰,有近两米高,像两块肉山般堵在小小的入口前。
这对兄弟,走江湖时有个名号,唤作“哼哈二将”,人如其名,光是吼声,就能让地动山摇。
“洛兄弟,我走左边,你走右边,我们一起动手。”
韦飞絮将衣服摆子打了个结,圈在腰间方便行动。
他这次来的急,从驿馆出来时作文士的长衫打扮,也来不及换下,只希望别被绊了手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洛江流只回应了一个字。
随即,两道影子前后射出,韦飞絮抬手削了颈后肉,而洛江流的剑鞘打碎了另一人的喉骨。
却不料,牢房的门边上,绑着不少的铃铛,线头握在这两兄弟的手里,他们这一倒,碰动了铃铛,圣贤庄里瞬间亮起了火把。
“你救人,我挡路。”洛江流将相思缓缓拔出。
韦飞絮也没同他客气,转身就进了错综复杂的牢房,他喊着杜轻舞的名字,想从嘈杂的呼救声中辨认自己要救的人。
“韦大哥?”
杜轻舞坐在枯草上昏昏沉沉的为自己包扎伤口,她这两天受刑不少,虽不致命,但也够疼,右手五根指甲去了两根,脸上都满是血痕,“韦大哥,是你吗?”
她挣扎着抓住了木制的牢杆,想看清呼唤自己的人。
“是我是我……”韦飞絮捧着她,低沉的嗓音里似有些隐忍的哽咽,“我来救你了。”
他说着,起身来劈开牢门上的链子。
入圣贤庄的犯人,大多身怀绝技又十恶不赦,所以必用铁钩钉穿琵琶骨,废了武功才放心。
杜轻舞的背后两个血窟窿,纵使止了血,也时时崩裂,韦飞絮将人抱在怀里,双臂止不住的颤抖。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傻话,救我的时候,你从没晚过。”
杜轻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几乎像是嘴边呓语,她微笑着,又往温暖的胸膛中钻了钻,“你肯原谅我了吗?”
前门虽有洛江流挡关,但避不了要与人交锋。
韦飞絮干脆一脚将牢房的墙踹出个洞来,抱着人就往外逃。
“你都没道过歉,我现在紧张你乱了分寸,你别趁火打劫。”
韦飞絮看了看她,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知道杜轻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只要退入红楼,阮七老先生一定有办法救人的。
天有不测,雪上加霜。
当韦飞絮看到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时,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到此为止了。
他站在空旷的大街上。
月儿朗清,爱的人被他护在怀中。
若这是死路,也算是条美满的死路。
“小弟……”
逾十年,未曾有人这么喊过他,韦飞絮一时之间也愣了愣,下意识的回应道,“大哥……”
“韦经纬?”浑浑噩噩的杜轻舞被这声“大哥”唤回了神志,她挣扎着想别过头去,好看看这个恶魔。
便是死,也要有这临死一眼,生生世世做厉鬼,缠着害她的人。
但韦飞絮却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杜轻舞的眼里,只能瞧见这个与她相爱的人,恨意,忽然就入不了骨子里了。
韦经纬也不曾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这两个人。
他的眼睛眯了眯,这情况再明显不过了。
“你果然也是背叛者。”韦经纬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我早与相爷说过,你不值得信任。”
“哈……”
韦飞絮走到墙角边,将杜轻舞放在那儿,怕她疼,怕她冷,还将外衣披在杜轻舞的身上,“你就只想与我说这些?大哥……”
“嗯?”韦经纬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母同胞,纵使立场有所对立,你也不该连痛心都没有。”韦飞絮轻轻叹息着,“大哥,喜怒哀乐,七情八苦,你从小到大都不明白,你也只是在假装有感情罢了。”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比韦飞絮更了解韦经纬了。
自蹒跚学步开始,很长岁月里,形影不离。
韦经纬聪明,又喜好观察,去学周围人的各种行为,他偶尔弄错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该悲伤,如韦飞絮所言,他的确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依照旁人的轨迹,去安排自己的情绪。
他的爱,传言中的一往无悔,说到底不过是种证明,证明韦经纬是个有情且多情的人,他的生命里缺了这么一块,就总想弥补回来。
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破坏欲会稳占上风,所以他杀人。老弱妇孺,挚友血亲,无一不可死。
真相被戳穿的感受,该是愤怒。韦经纬心道,但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两个即将要死的人,便也没有这许多功夫,去戴上面具。
只一晃眼的功夫,韦经纬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避无可避,这掏心的一抓非要硬接不可!
☆、天下无双
韦飞絮不是罗轻笑,所以在韦经纬的面前,犹如一苇稻草。
枯瘦的,无力的,容易摧折的。
这一爪,力透胸腔,韦经纬几乎能感受到心脏在掌下的跳动。
黏腻的血浆喷涌而出,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在笑。
韦飞絮还有一口气,他抓着没入胸腔中的那只手,苍白的微笑着,涣散的目光看着墙边。
“轻舞,你在吗?”
“……我在。”
目光的尽处,半坐着一个姑娘,他已瞧不见东西了,却在茫茫黑暗中,仍知道杜轻舞的方向。
“……我要走了。”
“好。”
一笑还一笑。
眼睁睁目睹韦飞絮的离去,杜轻舞却没有悲伤。
她的眉头舒展着,轻声道,“生尽,缘尽,来世遇也好,不遇也好,我都知足了。”
“为什么?”韦经纬忽然问,杀人之时,带给他的是一瞬间的兴奋,等血发了凉,他又陷入了对感情的沉迷中。
他生命里缺少的这部分,却成了让他上瘾的毒/药,每日饮鸩,把愤怒,仇恨,绝望当成玩具。
但他的问题,却永远也得不到回答了。
杜轻舞眠在墙角处,她本就是强弩之末,这根想活着的心弦一断,死亡便应邀而来。
她这一生不算苦,不能同衾,却同穴。
圣贤庄里,洛江流正与赵思明对峙。
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洛江流又不是个含蓄的人,杀气浓烈的几乎能从夜色中拧出实体来。
但事有轻重,他这次来是为救人,而就算此时杀了赵思明,江湖上流传,还是圣贤之名,他不仅要赵思明的命,还要他身败名裂。
“畜生。”他这一句,低沉着声音,在赵思明的耳中却如炸雷,把个堂堂圣贤王骂的一愣。
当年,屠洛家村时,完颜北侥幸得脱,赵思明曾明里暗里追杀,其手下所到之处,可说是惨案频发,□□掳掠无恶不作。
赵思明虽没有参加这场肮脏下贱的盛筵,但他心里却是明白的,这般纵容,不过是为了逼迫完颜北尽早现身。
那个时候,连走路都磕绊的小洛叶早就被送到了昆仑山,完颜北在红尘中辗转,为的就是找到遗落的儿子。
苍天在上,兴许是怜悯他一生不曾为恶,未过多久,完颜北就找到了洛江流。
相逢短短数天,大肆屠杀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未曾娶到洛云盈之前,完颜北的心肠也不见得多好,虽没害过人,却也冷眼旁观,但洛家的小丫头,让他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完颜北主动去见了赵思明,骂的这第一句,就是“畜生”。
“哈哈哈哈……”赵思明气极反笑,“果然子类其父!”
他一抬手,家丁护院们瞬间包围上来,将洛江流四周围个水泄不通,而他自己,则往人群后退了退,静观其变。
圣贤庄的这些家丁,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身手,有很大一部分都曾混过江湖,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投奔了圣贤王,做做这些脏手的活儿。
即便如此,以寡敌众,洛江流也是稳赢不输,这十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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