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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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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自由而奔放的少年郎了。
  简琢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十多年前,洛家村为朝廷打造兵器,你虽然负有监督之责,但灭族时你远在秦岭一带,圣上都未曾怪罪,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胡汝名苦笑着摇了摇头,“阿琢……你不明白,我也不想你明白。”
  “你又这样说……”简琢似有些不高兴了,她微微的曲了曲手指,却还是没忍心抽回来,“算了……你要是真的担心,那我们就设个陷阱,将给你递挑战书的人留下来。”
  “你有主意了?”胡汝名问。
  “困个小姑娘而已,无非靠人和机关,不需要费多大功夫。”简琢笑了笑,她伸手揉开胡汝名皱起来的眉头,“你呀,在这么老下去,我可不管了。”
  “哈……”胡汝名按住妻子那双不规矩的手,轻声道:“阿琢说要陪我一辈子的,怎能反悔?”
  因今早归晚了而受罚的洛叶正看着院子里发呆,她身后的躺椅里坐着萧竹音,卜知坊无事的时候萧竹音那些无处安放的坏心思就都用来对付洛叶了。
  现在正值秋日,院子里不是树便是草,洛叶要将地上的杂物都清扫干净根本不可能,只要有一阵风,该飘落的东西还是要飘落,洛叶仰望着这棵百年巨木,真想一掌拍下去。
  “不许动武。”
  悠悠的声音在她耳边警告着,“你咬牙切齿的声音街上都要听到了。”
  洛叶动了动僵直的手臂,她已经有一个时辰没喝酒了,血脉不通,遗传的疾病总是拖累。这病在她身上最为严重,连稍稍弯曲一下小臂,都伴随着一阵酸麻。
  她手上握着的扫帚渐渐失了力道,最后终于脱手而出,倒在尘埃里,洛叶愣了一下,委屈的拿眼睛偷偷地瞄了瞄萧竹音。
  萧竹音叹了口气,从躺椅中将她的酒葫芦拿出来,取一小碟满上,低声道:“过来吧。”
  “嗯。”洛叶终于笑了,她就着萧竹音的手将碟中桂花酿饮下,一线饮喉,在内力的催化下融入血中,阻塞的经脉被打通,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噫叹,伸手将萧竹音抱个满怀。
  “谢谢坊主。”
  “不要嬉皮笑脸的,”萧竹音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听说你给胡汝名也下战帖了?”
  “嗯。”洛叶很懂得审时度势,她舔了舔唇边的酒渍,掰着手指,乖乖的回答问题道:“只剩下圣贤庄,千山门,还有……”
  “你真想一个一个的打过去?”萧竹音将酒葫芦抛还给她,而自己往躺椅上一倒,微微眯着眼睛晒太阳,“你是想败吗?”
  “不想。”洛叶抱着酒葫芦,饮多伤身,不饮则废,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这冲人的味道,她五岁入酒坛,最爱上了年岁的花雕和临安老巷中的桂花酿。
  “我一点也不想败,”阳光细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困了,“坊主,洛家的人败不起啊。”
  “那你是为了什么而将临安搅得不安宁呢?”萧竹音问,“你不是个报仇的人。”
  “哎呀呀……”洛叶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酒葫芦的后头,她喝酒的速度远胜平常,仰着脖子接下酒泉,喉咙都不肯动一下,“灭族之恨,我岂能不报。”
  “你不是个报仇的人。”萧竹音懒洋洋的又道,现下卜知坊中安安静静,人人各司其职,只有看门的小姑娘与坊主是闲人,搬了两张躺椅,隔一方案台,酒与茶都是上好。
  “哦……”
  洛叶总是醉眼朦胧笑眯眯的样子,她往椅子里又缩了缩,“坊主,下次桂花酿配桂花糕呗,好吃。”
  “随你。”萧竹音将眼一闭,耳中可听到一旁的人起身的动静,她是个娴静而从容的女子,所以挽留的话不善多说,“你……保重吧。”
  “好。”洛叶抱着酒葫芦一步三晃,马尾在脑后蹦蹦跳跳,她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紧张,“打不过我会逃,也不是非赢不可。”
  “嗯……还有一件事,”萧竹音顿了一下,道,“洛江流。”
  “……哦。”洛叶都踱到门口了,“我不担心,洛叶的亲生大哥,一定也是千年的祸害。”
  “哈。”
  门口的人走远了,躺椅上的人浅眠,临安卜知坊是个有趣的地方,所以也是难得能安宁两天。
  无双府里,简琢临风立着,她已近中年,有仙人之姿,比洛叶稳重,比萧竹音活泼,雍容华贵却也有种江湖人的飒沓,她当年一双巧手,握尽世间所有玲珑机簧。
  “夫人,机关都布好了,府里的人要不要都撤出去。”管家恭敬的齐眉一揖。
  “都退了吧,你们扛不住。”简琢点了点头,“让老爷把莲子粥喝了,他又是这样,拿起那把剑来就废寝忘食。”
  “可是……”管家很为难,“除了夫人,老爷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简琢抬袖掩嘴,一双眼睛笑的微弯,“我就爱听你们这么说。”
  “……”管家无奈,一时语塞。
  “好了,下去吧,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必再回府中了。”简琢摆了摆手,管家领命退下,偌大一个无双府只剩下她与胡汝名了。
  胡汝名在花园里舞剑,他这把剑是七大名锋之一,唤作“风沙”,配上大道十式可平地起旱雷。
  掐指算来,从四年前他决定封刀退隐开始,风沙剑就再没出过鞘了。此剑杀气过烈,出必染血,普通剑鞘镇不住,所以常年以白布缠裹,若不是秦岭一役告捷,圣上替他重铸剑鞘,以简琢血气为引,到现在他恐怕还要每日割手喂剑呢。
  心思一重,剑尖偏过毫厘,院子里一棵杏树瞬间遭了殃,“啊!坏了。”
  胡汝名吓得抓耳挠腮,连剑也顾不上了。
  这棵树是简琢种的,五体不勤的女子花了好些个心思才得成活,这一下给他劈作两半。胡汝名蹲下来扶了扶,这棵树就更不给面子的连根一倒,这是连救都救不及了。
  有个冷冰冰的目光定格在胡汝名的背脊上,他不回头也知道是简琢来了,因爱而生怖,我佛诚不我欺啊。
  “这……阿琢我能解释。”
  胡汝名被盯的冷汗蹭蹭,简琢少见的没有怪他,一言不发的飘过来将莲子粥塞进他手里,转身就出去了。
  正当赫赫有名的“关北神将,大道无疆”想要松上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花园墙后的抽噎声,委屈的很,他手上托着的莲藕粥一打滑,差点没端稳。
  “阿琢啊……你听我解释。”
  

☆、风沙

  这次洛叶来得早。
  她半步都没有走错,畅通无阻的进了无双府。
  在临安城里,无双府算是个地标性的建筑,高大壮观,往寻常人家的屋顶上一爬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洛叶用飞的,跑了个直线。
  她到的时候,胡汝名还在栽树,整个人灰扑扑的,也没有功夫搭理她。
  “你等会儿,我弄好了才能和你交手。”
  洛叶点了点头,就抱着酒葫芦一边喝一边看他忙来忙去。
  他们约在亥时,洛叶到的时候才戌时,所以等胡汝名抹了抹脸上的汗,舒了口气的时候也不算迟。
  “这棵树是阿琢种的,我不小心给劈了,总要再给她种下去。”
  胡汝名笑着道,随即又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怕是理解不了吧。”
  洛叶也跟着笑了笑,她的马尾扯了下来编成一束垂在脑后,还是蒙着脸,对胡汝名这样的高手,她不敢用自己不擅长的兵刃,所以洛叶带了银·枪。
  “这花园里都是阿琢的宝贝,我们去前院吧。”
  胡汝名站起来跺了跺脚,他的衣服上也有黄泥,屈指一掸,发出“蓬蓬”之声,瞬间又光亮如新了。
  斜倒在旁边的风沙长剑一握,胡汝名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叶不疑,像胡汝名这样的武学大家本来也没有算计她的必要,所以这第一步就踏进了陷阱里。
  “嚯……”洛叶看着兜头而来的一张银丝网将腿一曲,整个人平贴着地面滑了出去,同时短·枪入手□□网眼中顺势一搅,网缩成两臂大小,被她甩了出去。
  “前辈……”
  洛叶四顾,哪里还找得到胡汝名的身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啊……早知道将坊主也带来了,我不擅长动脑子啊。”
  才过一关,银网之后是箭矢。
  强弩所发,由蜀中唐门打造而成,可穿骨裂石。洛叶不敢硬抗,折腰缩头,尽量以身法与之纠缠,暗处的胡汝名有些不忍,他拉了拉妻子的袖袍道:“阿琢,不是活捉吗?”
  “所有想杀你的人,我都不会留情。”简琢银牙一咬,“要是事情败露了,就算这小姑娘放过你,也还有……”
  “我知道我知道。”胡汝名安抚她,“你别急。”
  “我就是心惊的厉害……”简琢叹了口气,忽然,只见院子里的洛叶从腰间又掏出半段·枪·杆,兵器成双,卸力回射,强弩之弦应声而断。
  “好险好险。”洛叶抚了抚胸口,她不敢松懈,此时的无双府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要活下去就必须逃!
  “刚才那一招是燕子回返!她果然和慕容瑾也有关系。”
  胡汝名想动手却被简琢按下了。
  “你也别急,看她能破我几关。”
  除了这对夫妻,在暗处看着洛叶的还有萧子衿。他曾经见过洛叶的·枪·法,但卜知坊前,她的招式太散漫了,虽有其形但意不足,不过“燕子回返”这一招乃是当年慕容瑾的成名绝技之一,能卸机簧巨力,同时将这股力量归为己用,化转之后成倍投出。
  慕容瑾……乃是萧子衿的母亲。
  洛叶望门而走,她心中已知这胡汝名恐怕和当年的事脱不了关系,若这些机关无法留下自己,那胡汝名一定会亲自动手。他曾是一代宗师,自己这般年岁,纵使先天悟性高,后天死努力,也不一定有胜算。
  那就只能赌在轻功上了。
  第三道机关是简琢最擅长的飞针,就在院门后,人一到,脚着地就会被触发,一时之间绵如细雨。
  “救命啊……”洛叶是个怕死的,惊叫一声将眼一闭,萧子衿见她那副自暴自弃的样子,都要冲出去救人的时候,才发现这胆小鬼其实是个奇才。
  轻功奇才。
  “时雨不沾衣。”洛叶闭着眼睛在密集的毛针中穿梭,因为太快而近乎不动,她的衣她的发与她这个人仿佛连在一条直线上,一针未中,全部射了个空。
  “好功夫。”
  院门开了,站在洛叶面前的是胡汝名,她今夜来的真正目标。
  洛叶心疼自己,酒已经快要见底了,这一路闯过来耗神耗力,她从来不擅长机关陷阱,刚刚虽都被破开,但银网来得猝不及防,网上倒勾划破了肩膀;反击□□时角度又错了,虎口裂的不浅;“时雨不沾衣”的身法自然沾不上毛针,但哪里料到那发针的匣子会在最后弹出来,正中胸口,疼啊。
  不过……在山中时,她受过的伤远比现在重得多,几经打磨,皮也糙了肉也厚了,但是怕死的个性却没见消减。
  洛叶又想喊救命了,她憋了一口气,正想长啸之时却被大道一式打散了。
  大道一式“渡天堑”,讲求一个大巧若拙,平平挥出后,沉腰落肩,携的是万斤巨力,若被击中,难免断骨碎筋。
  洛叶没敢回击,看似呆板无趣的剑招里却暗藏玄机,将她兜头网住,没一处退路。
  “渡天堑”的破绽在外围,所以只有两人对峙时,洛叶必输无疑。
  “嗯?!”
  胡汝名忽然收剑回身,挡住了背后的暗箭,洛叶抚了抚胸口,一边顺气一边道:“好险好险。”
  “好聪明的娃儿。”胡汝名赞叹,“你早知道我会有此一招?”
  暗箭是之前唐门□□发出的,羽镞上系着一根透明风筝线,线的另一端在洛叶手中。
  “晚辈只是因为挡不住大道一式而略有防范。”
  洛叶眯着眼睛将两截·枪·杆相接,她在请招。
  暗处的萧子衿变了脸色,哭笑不得的啐了一声,“找死!”
  陆地上用·枪·的,多是军旅之辈,武功也都稀松平常,而惯常走江湖的,却多选刀,剑,刺,笔之类的灵巧之物来防身,一是近身长兵限制太多,二是高等武学都以此类兵器为辅。
  洛叶用的原本是截短·枪,与胡汝名的风沙交手或许占不到便宜,但也不至于被对方压制,但现在双杆相接足有六尺余长,要在狭小之地对付高手宗师,谈何容易。
  “小娃儿胆子不小。”胡汝名笑了,他先抬手,做了个让招的动作,洛叶便也不再客气,银·枪落了月虹,是枪出刀式。
  平地走砂石,胡汝名心里一惊,倘若不是借银·枪使出,这一招刀式该有隔风倒水之能,他曾在一个人的手下败的心服口服,那人在边陲之地的极寒高峰上,只用双指,五招破尽大道十式。
  其中一招,便是这洛叶使的“凄凉”。
  “罗轻笑是阁下何人?”胡汝名再不敢松懈,手上起剑,已经直接用上了大道九式。
  大开大阖,以巧讨巧,转眼即分的时间里,已经相较数十招。
  是洛叶输了,萧子衿可惜的摇了摇头,只差一点点,若是洛叶不撇开枪·尖,胡汝名不止赢不了,恐怕还得落个大窟窿。
  洛叶的失误,不是因为武功不济,而是因为简琢。
  高手过招,每一分的注意力都是生死线,简琢在胡汝名的身后发了两针,一针错开洛叶的枪·头,另一针直打心房要害。
  洛叶反应的快,时雨不沾衣的身法又是上上之流,胸口也被这一招划开寸许撕裂伤。
  胡汝名的剑收势不及,□□洛叶的肩窝当中,不深,一点皮外伤。
  萧子衿动了。
  他有一身的风流,招摇的厉害,生怕别人看不见一般爬在最高的那层楼顶上。
  “嗨,我说你们这些武林前辈怎么能以多欺少呢?”
  正在喝酒的洛叶认出了他,差点没喷这神经病一脸。
  胡汝名和简琢没想到还有人看着,顿时变了颜色,他们本未想要洛叶的性命,最多只是重伤囚禁,等风头过去了,再把人废了武功,放出来。
  但现在却不行,此事不能有第四个人知晓,所以洛叶或可因歉疚而留,萧子衿却必须死。
  洛叶察觉到了胡汝名的心思,心想着:“这疯子虽然烦人,但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该死啊。”
  “谢谢姑娘夸奖。”萧子衿仿佛能读懂洛叶的心思,他在屋顶上冲小姑娘抛个媚眼。
  洛叶从骨子里打了个寒颤,狠狠甩了两下头,想把刚刚的情景从脑袋里甩出去。
  “在下萧子衿,想救那位姑娘。”
  听上去像个高手。洛叶难掩好奇,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几眼这个阴魂不散的重病患,正掂量斤两的时候,又闻他言,“否则我便敲响手中铜锣,教所有的人都看看无双府主的卑鄙嘴脸。”
  “……”
  胡汝名的脸色铁青,他手中的风沙剑卡在洛叶骨隙中,一旦拔出,就等于还给这姑娘自由身。她虽受伤,尤有余力,屋顶上的青年人必然是敌非友,他们两个一旦联手,胜负还在未定之天。
  “还不放人啊,那我真敲了啊,数到三……”
  “一,二,三……当……”
  萧子衿咧嘴一笑,道:“骗你们的。”
  “……”
  这种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我的亲大哥,我的酒快见底了,你来救人的手脚能快一点吗?”洛叶忽然冲萧子衿大喊,“我要是死了,你对得住天上的爹娘吗?”
  都是扯谎的祖宗,看谁先害死谁。
  “哈……”萧子衿随手将铁匠铺里头买来的铜锣一丢,“哐当哐当”的响了几声,简琢的心都吊到了嗓子口。
  “喂,小姑娘,我问你,我引开简夫人,你能不能自己脱身?”
  “疯子,你小瞧我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子衿便不再搞这些虚的,洛叶是他的敲门砖,非救不可。
  “那么简夫人,”煞白一身衣裳的男子轻飘飘的从屋顶上落下,“请赐教。”

☆、恩来仇往

  后辈前浪,胡汝名真觉得岁月不饶人啊。
  洛叶掂了掂酒葫芦,大概还有两口酒,一个时辰。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却也不敢托大。
  胡汝名这一剑刺的蹊跷,血流的不多,但疼痛却是双倍,要逃开确实不易,那只有一个办法。
  找死的办法。
  风沙剑透肩而入,洛叶运了劲力的掌风已到胡汝名的颈侧,多年生死边缘徘徊的经验,让胡汝名弃剑而退,电光火石之间,洛叶已为自己取得了生机。
  另一边,萧子衿背着手和简琢玩儿着攻防的游戏,洛叶急着走,血淋淋的手提溜过萧子衿的后领,而后运起绝顶轻功,翻墙越顶。
  胡汝名和简琢哪肯轻易的放过他们,脚下碎步滑退的萧子衿忽然一改嬉笑样貌,腰间薄刀连鞘出招,胡汝名一见,大惊失色,伸手拦下了简琢。
  “让他们去吧。”
  曾经叱咤风云的无双府主神色颓唐倦怠,“我们输了。”
  “可是……”简琢一跺脚,她忧心的拉了拉胡汝名的衣袖,“你怎么办?”
  “我没事。”胡汝名揉了揉妻子的头顶,任她牵着,慢慢坐在了屋顶上,“我待会儿写个信过去解释清楚,阿琢,你别怕。”
  “好。”简琢挨在胡汝名的胸口,“回去还喝莲子粥吗?”
  洛叶是掉进卜知坊的。
  刚巧不巧,一头栽倒在萧竹音的脚底下。
  “救命啊,坊主……”灰头土面的姑娘后头跟着连根头发丝都整齐干净的萧子衿,一个是泥沼里打滚的乞丐,一个是画卷里走出来的公子。
  萧子衿蹲在洛叶的旁边,看她张着嘴死命的呼吸,语调凉薄的道:“姓洛的,果然难死。”
  “你走开。”洛叶随手抓了把土灰往萧子衿脸上一扬,她的伤看着可怕,却并未伤及筋骨,回来的路上也做了简单的处理,要好也不过半个月的事。
  只是酒葫芦已经见了底,不耍些赖,又要给萧竹音训斥了。
  “坊主……”洛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萧竹音无奈的摇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掸了掸一身的尘灰。
  “疼吗?”
  只有在萧竹音的面前,洛叶才是乖巧的,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不疼……啊啊啊,坊主,你轻点戳,啊……疼疼疼。”
  好容易才止了血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洛叶欲哭无泪,抱着酒葫芦乖乖的给大夫诊视,萧竹音还是“疼”她的,至少桂花酿一口没少,给她灌在了葫芦里。
  “大夫,大夫,我这伤是不要紧吧?”
  洛叶很无聊,那两个人说是有事相谈,便入了书房,只留下她和这须发皆白的老大夫面面相觑。
  卜知坊里的老大夫要是打得过洛叶,早就一把将她拍死了,哪还能留下这么个祸害。
  “你下次最好被砍头剜心,救不回来!真是糟践了老夫的那些珍稀药草啊。”
  老大夫痛心疾首,一边抱怨,一边仔细的将药粉抹入伤口中。
  “哈哈哈,若是我被砍头剜心了,就曝尸荒野,不劳您来救……”
  洛叶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半截话咽了下去,灰溜溜的缩在酒葫芦后头看老大夫的脸色。
  她这话说重了,也难怪老大夫不高兴。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这么冲动,动不动就是恩怨,就是情仇,要这么豪气,为何不去杀了奸曾,不去抗金,抗夏,抗蒙古?就知道在家里逞意气……”
  老大夫说的奸曾,是当朝宰相曾霄汉,权势滔天,暗害忠良,人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祸水,却没人能够除的掉他。
  当年南逃,赵思明率三万官兵断后,想保住渡江的百姓。阎王城,飞渡寨,魔教与江湖各大帮派感其仁义,伸手相援,而与当今圣上已到临安的曾霄汉却强行要求赵思明弃民保君。圣旨连下,以家人为胁,让赵思明无法抗命。
  三万官兵的撤退,导致江湖中人直面金兵,他们武功虽高,却并无作战经验,又无统筹规划之人,倘若不是最后罗轻笑带昆仑一脉参战,使得金兵知难而退,当真不知现今江湖里还能有什么人物了。
  “可据我所知,曾霄汉是奸是善还有待商榷。”
  洛叶不以为然,她从小到大听到的版本无数,各不重样,有说是赵思明主动撤军的,有说是皇上贪生怕死的,当然遭骂最多的还是曾霄汉。
  而这曾霄汉自承宰相之位以来,功过皆有,忠良是害死了一两位,但也提拔了不少铁血干将,乱世里谁都不干净,这曾霄汉怕搅了太多浑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你这娃儿怎么能替大奸臣说话呢!”老大夫气的操起手边的木箱就打,将洛叶追的团团转,一边躲一边求饶。
  卜知坊里的老大夫姓崔,有个儿子叫崔晗,少年时投在阎王城下,淮水里埋了尸骨,而今也不知哪处安家了。
  天渐渐暗下,如点墨入水,亮了星辰,晦了风云。
  萧子衿抱着膝盖蹲坐在瓦顶上,他只问了卜知坊主一个问题,一个根本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问萧竹音,“你与我是什么关系?”
  “唉”萧子衿唉声叹气,“早知道会被赶出来,我就换个实际点的问题了。”
  他可怜巴巴的又把身子缩了缩,几乎蜷成了一个团,“好饿啊……”
  正抱怨着,凌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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