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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病之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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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多,不好。”
洛江流皱着眉,他没出手阻止。偌大一个树冠上全是桂花酿的味道,这种酒分酿酒人,有的香甜可口,有的磅礴野性,洛江流认识一个老板娘,她的手下,桂花酿可是嶙峋风骨。
“不喝酒,我这胳膊就是废的,可麻了。”
洛叶撅着嘴不高兴,她晃了晃酒葫芦,一想起这两个月的酒钱都要赔萧竹音的古玩字画,就一阵一阵的心疼。
“……对不起。”洛江流忽然道。
他的眼睛亮的好像剑锋,洛叶都能从里头看见刃口来。
“又来了又来了。”洛叶烦恼,她这个哥哥万般好,明理护短,聪明冷静,就是太过认死理,千说千不听,万讲万不理,固执的可怕。
“娘胎里头带出来的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
洛江流不说话,他这时候还坐在洛叶的上头,又是个气场强大的人,一沉默,天生的压迫感。
“哥……”
洛叶给他看的虚汗直流,“村里多少叔叔伯伯一辈子残疾,一辈子打铁,那都是数一数二的铸师,我这几口酒就能治好的毛病,根本不算什么。”
洛家村的残疾,是上天的妒忌。
百十来户人家,几乎人人都或轻或重的抬不起手臂来,所以纵使这里是江湖中百八武器的锻造圣地,却从未出过任何高手。
洛叶和洛江流的母亲也是一样,只不过症状轻微,不做重活的时候根本引不起任何不适。
而他们的父亲更是难得一见的外族,所以洛江流出生时,在村里头可是引起了轰动,手舞足蹈的健康娃娃,任谁都爱抱一抱。
洛叶却不同,她把洛江流的残疾也承接了,双臂沉重如灌铅,幼时就是个小废物,没有哥哥和父母的照料,就连饭也吃不到嘴。
所以洛江流一直自责,他想该是自己的错,才让妹妹受人欺负,却选择性的忽略了,从小就凶恶可怕的洛叶其实一点亏都没吃着。
“哥……”洛叶拍了拍洛江流垂下来的小腿肚,她指了指门窗紧闭的书房,掩不住好奇的问:“你猜里头在说什么呢?”
洛江流思考了一会儿,方才颇有底气的回答她,“认亲。”
但其实书房里没发生这些令人感动的事情。
萧竹音和萧子衿对面坐着,一张桌子两盏茶。
萧竹音看上去很轻松,研了墨,起笔画风景,而萧子衿却有些不痛快,显而易见的冰冷态度。
他们其实是一类的人,不管萧子衿再怎么的游戏人间,说到底也不过心狠手辣。
“你的局?”
过了很久,宣纸上远山已成,萧子衿才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
“是。”萧竹音回答的痛快。
“白叔为何会听你的?你这书房里的机关又为何如此熟悉?”萧子衿又问。
但这次萧竹音却没有立即回答,她把笔搁下,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子衿一眼,“你猜。”
“你的年纪与我相当,而我并无姊妹。”
萧子衿回忆道:“当年魔教中,也没有任何一位教众有适龄的女儿,所以,你并不是魔教的人。”
“白叔只听从魔教与阎王城的命令……你是……”
犹豫了一下,萧子衿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该啊,阎王城虽然与魔教同气连枝,但内中不睦,最后几年更是冲突不断,否则也不会坐视魔教被灭。”
“差一点。”萧竹音道,“只差一点你便能猜对了。”
而这一点,却是萧子衿万万想不到的,所以他没有再猜,而是继续问道:“你的局,要我暴露身份,为什么?”
“魔教需要它的少主,而你,需要报仇。”
萧竹音顿了顿,又道:“我希望你能报仇。”
“哦?”意味深长的一声噫叹,萧子衿打量了几眼桌上的山水画,崇山峻岭,草木繁盛,云雾缭绕中静静地淌着一条河,水色漆黑,浓稠似胶。
“哈……哈哈哈哈……”
萧子衿看着这条河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把椅子推开,拍了拍屁股道:“我去外头找洛姑娘说话了,她比你有意思。”
萧竹音也没有阻止他,门一开,串联的铃铛在风中发出脆响,书房里阴暗的气息一扫而光,而那幅山水画则被萧竹音卷了卷塞进了抽屉里。
门外,苍天的古木上呆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腰挂着葫芦,白纱布裹着胳膊,还晃悠着垂下来的那条腿,没半点正形,而另一个则紧绷着脊梁,闲散状态下也是一柄利剑。
萧子衿看着好玩儿,他不动脑子的时候颇有点爱捉弄人的坏心眼,要洛叶说的话,这点与萧竹音又像了个十成十。
“干什么呢?”
萧子衿在树底下吆喝。
“喝酒呢。”
洛叶懒洋洋的回答他。
“带我一个呗。”
萧子衿嘴里说着,却忽然运了掌力照树干一拍,树干不动,但整个棚盖一样的冠顶却剧烈的抖动起来,一掌之下成波纹状扩散,几乎将顶上两人都震了下来。
洛叶吓得一双大眼圆瞪,剪纸般轻灵的身影照着整棵树上上下下,来回检查了三遍,她到不担心树上的人,她只担心这棵老树。
“萧大公子,卜知坊里这棵树都好几百岁了,您能不能放过它老人家。”
洛叶见树上并没有落下什么伤痕,这才舒了口气,上百年的老金桂,那可是宝贝,要是坏了根基,哪里去寻这么香的原料啊。
萧子衿抱着手臂看她忙活,他方才用的力控制精巧,只为了逗人,不为了杀树,天知道这把年纪的金桂树有没有得灵成精。
这厢正闹着,那厢又有贵客上门了。
最近卜知坊看门的小姑娘总是不务正业,坊主又对她放纵,久而久之,倒成了陶儿和几个闲不住的小丫头来引路。
不过今遭也不亏,来了两个好看的年轻人。
一个马夫打扮,帽檐压的很低,见人也不开口,只静静的站在车驾旁边。
另一个银冠玉扇,端的是公子无双,见几个小丫头们跑急了,差点绊上一跤,便脚下一转,把陶儿扶住了。
十几岁的小女娃把脸一红,羞怯的指了指路,自己则躲到大红的柱子后头,探头探脑的瞧情况。
卜知坊的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赵闵一眼就瞧中了洛江流和萧子衿,一冷一热一正经,交织成的画面对于小丫头们来说当真好看。
“让让,让让。”
崔大夫抱着晒药的筛子从三人当中穿过,“年纪轻轻做什么都不说话,洛丫头人呢?
被点中名字的人早在瞧见崔大夫露头的那一瞬就跑了个没影,洛叶的轻功,谁拦得住?
“问你们话呢!”崔大夫见这三人都不理睬自己,更是心头火起,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的人,这一下眼见着脸红脖子粗,就要开口孔孟之礼的训人了。
“崔先生……”
这句来得及时,柔声喝住了崔大夫。萧竹音站在书房的门口,示意他莫要计较,崔大夫嘀咕了一句,却也听从坊主的安排,抱着他的药筛子回小屋了。
他离开后,三人的中央竟连着地砖出现裂痕,各退一步,互相打量。
“圣贤庄的赵公子,”萧竹音是个生意人,她微笑道:“卜知坊这块地可值百两?”
“当然。”赵闵将扇子一开,“明日自有人将百两银票送上贵坊。”
“那便好。”
萧竹音微微侧过身,请赵闵入“饕餮”,“若赵公子是来谈生意的,那只要付得起卜知坊的代价,我这里随时欢迎。”
☆、切磋
才开了没一会儿的门又关上了。
“饕餮”之腹里常年暗藏着秘密,萧竹音守口如瓶。
她与赵闵这不是第一次见,在江湖里权大、名大、势力大的圣贤庄本就是情报贩子必须结交的对象。
萧竹音做过几单大生意,或多或少都与圣贤庄有关,它的脉络四通八达,有的时候赵闵也会亲自到卜知坊里来,一来二去,也算是老交情了。
在此之前,赵闵也曾见过洛叶几次,印象中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姑娘,见人爱理不理,说是看门,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往卜知坊的院墙上一挂,满身的酒味和桂花香,把江湖人的不拘一格发挥的很彻底。
他这次来,是奉了赵思明的命令结交四个人,除了坊主萧竹音外,自然还有魔教少主和杀手第二,只是这洛姓的小姑娘实在叫人不解。赵闵在马车上的时候便思索了一会儿,这血缘至亲的推论便在脑海里成了形。
洛江流,洛叶,同在卜知坊里头,这么紧密的联系,该是不会错了。
“赵公子,赵公子……”
萧竹音唤了他两声,才将他从思虑中喊出,赵闵微笑了一下,他手中的玉扇搁在唇间,缓缓而言:“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萧竹音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垂落,为他递过一杯茶,这是卜知坊里上好的茶叶,清晨带露采回的,在第一泡水中碧翠剔透。
“不知赵公子今日前来卜知坊,是要作何生意?”
这茶盏上蒸腾的水汽都带着幽香,将萧竹音的眉眼都氤氲的朦胧起来,赵闵心里头感叹着卜知坊主的羞花之容,嘴里说的话却言不由衷。
“坊主应当知道,我圣贤庄与无双府乃是连襟,家中主母和胡夫人有一世的姊妹亲缘。而前几日,却忽然有人潜入无双府,将无双府主杀害,主母因为记挂妹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说到这儿,赵闵手里的扇子展了开来,深秋凄寒的天气里,他居然还扇了两下。
萧竹音对他的这些小动作早有留意,只有在隐瞒真相时,赵闵才会忍不住以扇遮面,只留着一双点漆似的眼睛。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卜知坊买凶手。”
卜知坊那一夜,不管发生了什么,最后见到胡汝名的人终归只有两个,一个是洛叶,另一个是萧子衿。
旁人或许不知,但萧竹音对洛叶的动机却略有了解,那般的深仇大恨放在眼前,纵使洛叶当真没有下重手,也不会有人相信。
无双府胡汝名在江湖里的名望很高,几乎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他的死原本就已闹得沸沸扬扬,暗中探听的人并不少,洛叶与魔教少主同流合污,真要曝出真相,那恐怕连卜知坊也难逃一劫。
但以卜知坊这些年建立起来的情报网,倘若假装不知,难免引得更多怀疑,这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萧竹音喝了一口茶,她道:“赵公子给个时间吧。”
“哦?”赵闵眼睛一眯,半张脸都挡在扇面之下,“圣贤庄与坊主之间的交易不少,不管难易,都取三日,所以……”
“那便三日吧。”萧竹音答应了,她这反应却教赵闵着实摸不出深浅,当下只得客气两句,将茶喝了。
饕餮的门再次打开,院子里头的人都三三两两的散了,洛叶吊着一只手坐在走廊上仰头看树冠。
本来这个季节,树叶都脱·的光·光了,再神气漂亮的金桂树都不怎么让人喜欢,但洛叶却瞧的很是高兴,时不时的喝口酒拍个掌,也时不时的担忧砍落的树枝。
“你们轻点!”
她大喊一句。
赵闵顺着她的目光望上去,只见两条人影起伏错落,都没用武器,一者招式精妙,一者内力深厚,都是这辈里头杰出的人物。
“怎么回事?”
听到萧竹音的声音,把洛叶吓得一个翻身,滑出三丈方止。
“我也不知道……”洛叶老实回答,“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听说是一言不合……”
树冠上两个人互不相让,直叫人看的目不转睛,萧竹音不通武艺,只等他二人几招过后,各据一方的站着才能看个清楚。
“好!”
赵闵临风站着,很有点意气风发的豪情,他似温玉,相仿的年纪,乍遇的高手,也将他打磨出了棱角。
萧竹音听得这声喝彩,心念一动,道:“赵公子也想与人切磋么?”
赵闵摇了摇头,神色微有些落寞,“家父不允。”
“卜知坊里的事传不出去,公子但可一试。”萧竹音说着,又对洛叶道:“伤着一只手,还能动武吗?”
“当然。”洛叶将葫芦口塞住放回腰间,半米银枪一晃,没等到赵闵反应,已经先出一招。
枪尖抵在玉扇上,赵闵退了两步,背靠木门方才停住身形。
而这时洛叶的枪势又变了。
她刚出手只是江湖道义上的请招之式,没什么技巧和变化,留意的是对方的反应和力道,与“童子拜佛”“横刀据山”一类相仿。
而这第二招才是实力。
“黄河西来”化自刀法,用在狭而窄的枪尖上几乎毫无杀伤力,赵闵“咦”了一声,却在瞬间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
刀法纵横捭阖,有气度和力道,但洛叶的枪尖行的虽是“黄河西来”,枪身却又是不同的绵软,浑然似堆棉花,全不着力,颇有武当剑式“雪絮”的精髓。
赵闵赶忙撤招,不让洛叶化力己用,这一枪双招的实力,当今江湖中可谓前无来者后无古人,倘若不是洛叶年纪太轻,根基不够,早能败了赵闵。
但这圣贤庄的大公子也不是吃素的。
光这一招,他已探出了洛叶的深浅,玉扇连出,唯快不破。
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平常也寻不到人可以动手。圣贤庄虽处在江湖里,却也没有瞎了眼的敢随便挑战,以至于这一身绝好的武艺都如珠蒙尘,无人赏识。
在这临安城里人人都称赵闵一句:温润如玉,佩兰君子,他也多以文士的形象走动,只有零星几人知道,他还是一位武功奇好的侠士,孤身可行万里,过淮水上塞北。
原本卜知坊里这兴起的切磋他只想掂量洛叶斤两,但甫一交手,两人都起了争胜之心,十八般武器都化在一枪一扇当中,到最后,连萧子衿和洛江流也停了下来,专看这华丽繁复的对招拆招。
萧竹音对武学的研究十几年统合起来还没有一本书厚,所以半点看不懂,幸而萧子衿是个乐于说话的,便偶尔也将形势说给她听。
“噢,以刚破刚,以柔化柔,这两人杂学百家啊。”
“这招华山派的‘楚江开’真是漂亮,小洛差点就避不开了。”
“……”
萧子衿这改口改的颇为熟稔,一路从“喂”到洛姑娘,再到小洛,才短短几天,到好似挚交数十年了一般。
“他们两个……”萧竹音犹豫了一下,少见的有些羞于启口,“有多厉害?”
她这一问,到将萧子衿问愣了。
这武学固然可以随着年龄积累。
有些掌门先人,开始时也只是山头上的普通弟子,但等到七八十年后,一派仙风道骨,只要还活着,都有个宗师的头衔,根基深厚,招式流畅,没有突破却也难以撼动。
但有些人生来带有绝高的天赋,再加上名师的指导和自身努力,造化好的还能有段奇遇,年纪轻轻就能身居巅峰,创自己的招式内功,走自己的争议之路。
萧子衿自己,算是后一类人,按年纪和成就来看,院子里这几个除了萧竹音,都是一时之选。
这看着轻松的人生,其实也嶙峋峥嵘,最起码以萧子衿的心性,更喜欢山间打打鱼,早起蒸包子,做个酒囊饭袋。
“后起之秀年年岁岁如过江之鲫,他们两个可做顶峰之争。”
这话出自萧子衿的嘴中可算是头等的褒赞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还得加上我和洛兄。”
“……”
话刚说完,洛叶和赵闵便一同收了兵器。因方才杀气炽烈,洛叶没敢立即回到萧竹音身边,半点没有内力的人若被波及,重则伤筋动骨。
“不知洛姑娘师承何人?”
赵闵站在洛江流的下首,离萧竹音也有一段距离,玉骨的折扇阖在掌心,近看能见细纹。
“百家之长,山林野兽就是师傅。”洛叶这么答,院子里四个人,一个都骗不过。
她这枪法,虽说的确融的杂,但主学却是刀法,以昆仑一脉居多,但她既不愿明说,那也无人戳破。
“那……洛姑娘,不知他日可有机会再行切磋?”
赵闵的认真道。
“……”洛叶思索了一下,她摇了摇头道:“你的年纪太轻,又不到卜知坊里闹事,我不想找麻烦。”
“嗯?”赵闵有些疑惑,他虽不至而立,却也早已束冠,比洛叶要大不少,这“年纪太轻”之言,是从何而出?
未等他解开疑惑,洛江流就忽然上前揪住洛叶,刚刚那一战不是玩笑,而小姑娘又躲了崔大夫两天,她肩头的纱布上映出星点血渍,被人抓着利索的那只手,一步三回头。
“坊主,萧子衿,赵公子……救命啊!”
☆、圣贤庄
好端端一个王府,却远不如藏在巷道当中的卜知坊来的轻松热闹。
赵闵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圣贤庄里安安静静的,仆人们或低头扫落叶,或端着水盆饭菜,忙忙碌碌。
没人同他说话,也没人招呼他,赵闵早已习惯了般穿过九曲回廊,他还记得答应了小妹回来尝尝桂花糕,天性喜闹的小女孩赤着脚踩在水塘里头,卵石润滑,时不时便要栽个跟头,惹得随行的丫头捂嘴轻笑。
“大哥!”
赵希铃远远地便瞧见了他,这一分神,就又栽进了水里头,齐腰的塘水也要扑腾好一会儿才能站稳,背后的丫头们却不敢再笑了。
圣贤庄里头谁都知道,王爷王妃不喜欢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长公子,同他说话是要挨罚的,若对他笑了,王府里头就也呆不住了。
“大哥。”赵希铃也不管自己这一身湿淋淋的衣服,从池塘里头爬上来,小跑两步,一头栽进了赵闵的怀抱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赵闵无奈的脱下自己的斗篷,替这骨子里爱乱来的妹妹擦了擦头发,“快回屋,我让厨房熬碗姜汤。”
“嘿嘿嘿……”赵希铃蹦蹦跳跳的拉过他的手,拽着他往闺房走,“桂花糕我就买了五块,原本想给大哥留两块的,结果路上遇到了二哥……”
女孩子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给他偷了一块去。”
“渍了几个月蜂蜜的桂花蒸的呢,又甜又香。”
停在姑娘的闺房前,赵闵面有难色,他拉过兴冲冲的小姑娘道:“要不,还是铃儿把桂花糕拿出来吧,大哥就不进去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
赵希铃将嘴一噘,跺了跺脚道,“大哥总是这样,老爱扫兴。”
赵闵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铃儿如今是大姑娘了,怎能随意让男人进出闺房?”
“那二哥还成天往里头钻了,见着我有什么稀罕物就要拿去耍。”小姑娘不服气,“再说,爹娘和先生都只教防外人,不曾教防大哥啊。”
“……”赵闵还是摇了摇头,“我与你二哥不一样。”
他说着,见小姑娘又不高兴了,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送给她,回程的时候路上见着的,是个镂空的小球,木雕的,十分精致。
“哇哦……”
到底年轻,小姑娘双手捧着那鸡蛋般大小的雕刻品连连惊呼,“里头有个小船哎,怎么放进去的?”
严丝合缝的雕刻着实叫人惊叹,见吸引住了小姑娘的目光,赵闵赶紧道:“看大哥给铃儿买了东西的份上,就放过大哥呗。”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哀求的味道,愁眉苦脸的半蹲着,好让视线与赵希铃齐平。
“好啦,”小姑娘被逗笑了,她大手一挥,“我去把桂花糕拿出来。”
“谢谢铃儿姑娘。”
隔着三米开外的池子与半个走廊,赵思明背手静静的站着。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却也让他变得更具魅力。简狄爱他时,爱的是才情,而现在,却仍旧仰慕着他的沉稳与气度,一个痴人,为他一生。
赵思明看的是赵闵的背影,说起来,赵闵其实是三个子女中最像他的,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思。良玉轻信,希铃天真,都是致命的弱点。
“爹……”
赵闵回过头来,刚巧看见了屋檐下的赵思明,冷冷的目光,瞧的不似自己的儿子,而似一个物件。
赵思明也察觉到了赵闵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而后背手离去,多年的经验告诉赵闵,他这桂花糕是吃不到了。
王府很大,很冷清,当小姑娘用手帕将桂花糕拿出来的时候,门外就已不见了人影,她心里头有些难过,想了想,却又将桂花糕收了起来,“没关系,晚点热一热还能吃的。”
而这时的赵闵在书房里。
隔着张梨花木的桌子,他只能瞧见赵思明的后背。
一张军人的后背,坚毅的,挺直的,伤疤从颈子口泛出来,像百腿的蜈蚣,十分狰狞。
赵闵沉默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说话,赵思明也向来不喜欢他多说话,舌头长着,只要能为他传递消息便足够了。
“刚回来?”赵思明问。
“是。”
“发现什么了吗?”
赵闵犹豫了一下,他的犹豫,却教赵思明瞧出了破绽,“怎么,有何事不能同我说?”
有杀气,冰冷拂面,却远不如心里来的凄寒。
赵闵摇了摇头,苦笑道:“孩儿与人动武了。”
“赢了?”赵思明又问,他不止一次的试探过赵闵的武功,虽心知双方各有保留,但而今江湖里,能和赵闵交手上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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