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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剑狂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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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瘦瘦的面
一一条长长的胡同,一盏孤灯,一个面摊,两张小小的桌子,一个卖面的女人。吃客却多的出奇。任飘伶来的时候,两张桌子都已坐满,旁边还站着七、八位客人。所以他也只好站着吃了。瘦瘦很快的将瘦子面端给任飘伶,他接过面后,突然对瘦瘦说一句话。“想不到你瘦的时候居然比胖的时候还要漂亮。”“我一直想胖。”瘦瘦笑着说:“只可惜打出娘胎就没有胖过。”“是吗?”任飘伶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来吃面。春寒料峭,夜风抖擞。在这样的夜晚里,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的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所以任飘伶吃完面后,又叫了一碗,这时客人已比较少了,座位也有了,他挑个位子坐下,刚坐下,面就送上来。“这碗面正好是今天最后一碗面。”瘦瘦笑着对任飘伶说。“最后一碗。”任飘伶淡淡的说:“往后只怕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了。”“你要出远门?”瘦瘦问。“不是我。”他笑笑:“是别人,他这一去,恐怕要二十年后才能再回来。”“你这个朋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出一趟门要那么久的时间?”“他是卖面的。”“卖面?”瘦瘦说:“那跟我是同行。”“现在是卖面的,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任飘伶说。“哦?”“以前他是‘魔鬼’里刑堂的堂主。”任飘伶盯着瘦瘦说:“她以前的名字就叫胖妞。”他那双灰黯无神的眼睛里忽然闪出刀锋般的光芒:“你认识她吗?”“我?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大人物。”瘦瘦笑着说:“客官,您说笑了。”她说完,转身走至别桌,将空碗收回。任飘伶的视线一直盯着她,他的嘴角露出了种笑意,一种仿佛黑豹在发现猎物时所浮出的笑意。瘦瘦洗好了空碗后,发现座位上还坐着一个人。“客官,面都卖光了,我已准备要收摊。”瘦瘦笑着说:“你是否约了别人在这里碰面?”“我没有约别人。”任飘伶冷冷的说:“可是我是在等。”“等?”瘦瘦说:“等什么?”“等你恢复以前的样子。”任飘伶说:“等你露出胖妞的残暴。”瘦瘦仍在笑,却已不是那种职业性的笑容,而是一种带有残酷的笑容。她的眼睛里也己露出残酷的光芒,她盯着任飘伶,对他说:“任飘伶杀人是一流的,找人也是一流的。”瘦瘦的声音里也变了,“你怎么会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胖妞?”这么瘦,居然会是胖妞。杀人如麻的胖妞,居然会煮那么好吃的面?二夜已深、已残。瘦瘦的脸上早已露出残酷的神情。面对着这种残酷的表情,任飘伶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对瘦瘦说:“一个人再怎么易容、改变,有一个地方是绝对无法改变的。”“什么地方?”“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说:“你可以改变胖瘦,你可以易容,你却无法去调整自己两眼之间的距离。”“就凭这点,你就找到我?”瘦瘦问:“你怎么知道我原先两眼之间的距离?”她又问:“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瓜葛,你怎么会去注意我两眼之间的距离?”“只要我见过一次面的人,我就一定会记得他两眼之间的距离。”任飘伶又笑了:“七年前,如果我没有来这里吃过面,我实在也想不到胖妞居然也能煮出那么好吃的面。”他笑着看她:“你要改变,就应该做个普普通通的卖面人,不应该煮出那么好吃的面来。”“七年前你就已发现我,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因为那时没有人出钱。”任飘伶淡淡的说:“你是妇道的,我杀人的代价一向是很高的。”“我杀人通常都不是为了钱。”瘦瘦说:“我杀人通常都是为了我高兴。”话声一完,瘦瘦的双手突然闪出两道光芒,冷酷的光芒直取任飘伶的咽喉。剑光流动间,森寒的剑气,逼人眉睫。任飘伶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安闲。瘦瘦的手紧握把柄,她竟然使用两根硬七节鞭,每根都长三尺。一手一根,挥动起来就宛如鸳鸯刀般的流利灵巧迅速。而且鞭鞭不离任飘伶咽喉三寸。七节鞭讲究的是,轻、灵、玄、妙,在瘦瘦手里使出来,更是流利莫测。光芒交错,人影合分。喝声如霹雳,剑光如闪电,就算闪电都没有如此亮,如此快。剑光一闪,瘦瘦的人己如流云般飞起,可是她落下时,却像一片片叶子般轻轻的,慢慢的飞下。落地后的攻击已不再像前面那么流动莫测。而是招招充满了残暴臭恶的杀气。她的双七节鞭飞舞起来,已不再是轻、灵、玄、妙,而是变的狠、残、暴。如果说她刚刚的双鞭如云蛇般,现在就宛如猛虎的利爪,饥饿的黑豹的尖牙。瘦瘦的招一变,任飘伶的人也迅速改变身法,他回身一旋,左手灵巧的扭动剑锋,然后再转动剑脊。回身未定,一柄完整的剑已被他拆成三四块仿佛不成样的废铁。三四块仿佛废铁般的铁块,又在他的手里一阵装拼,奇迹似的,三四块废块已合拼成一根软式的九节鞭。一柄看上去像九节鞭,又不像九节鞭的软鞭,可是却有九节鞭的功效。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相信一柄剑在瞬间会变成一根九节鞭。就算亲眼目睹,瘦瘦还是不相信。三不相信的后果,就是死。瘦瘦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种惊讶、不信的表情。她的眼珠子张得大大的,她的嘴角也是张开的,她的人已躺在地上。致命伤就在她的咽喉,直到此时,鲜血还在冒,她的人已死了,她的眼睛却仿佛在盯着任飘伶手中的剑,又仿佛是在看远方的夜空。任飘伶在看她。“很多人都不信‘泪痕’。”他淡淡的说:“所以很多人都死了。”他手中的剑已不知何时又恢复剑的样子,他缓缓收剑,就仿佛光明在收起黑暗般。远方有一阵风吹来,将面摊旁的树叶吹落,落叶飞舞、飘下,正好落在瘦瘦的咽喉,正好盖住她的伤口。落叶盖住瘦瘦的伤口时,街上的尽头,有一条人影静静的停立着。一条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影。他静静的看着面摊上所发生的一切事,他看着任飘伶将泪痕装拼成九节鞭,看着他杀死她,然后再看着他走。所发生的一切事,他都看得很仔细,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放过。等任飘伶走远后,他才抑天长长的叹了口气。“白天羽,白天羽,看来你要战胜‘泪痕’,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第七章“左右再见”
一阴天,微雨。大厅内依旧灯火辉煌。皇甫擎天依旧穿着以黑白为主的衣裳,看来依旧是那么威武高大。他就坐在大厅里的主位上,他的身旁依旧站着看来仿佛很渺小的载思。载思的眼睛现在并没有在看皇甫,而是盯着跪在面前的花语人。皇甫的眼睛,看上去仿佛是在看花语人,却又仿佛没在看。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明朗慈祥。可是如果你仔细一看,一定可以看出隐藏在他那慈祥背后的痛苦。昨天宣旨公公被杀,“花魁加冠”顺延到今天。这项大典现在正在进行。大厅里每个人都用羡慕的好奇的眼光盯着美丽可人的花语人。“恩赐凤彩。”声音传遍了大厅每个角落。花语人娇柔依人的起身步上台阶。灯亮耀眼,五光十色的凤彩由载思递交给皇甫。他接过后,很快的就将凤彩戴到花语人的头上。“谢王爷。”掌声四起,欢声如雷。花语人在欢呼中退回原位。皇甫这时才仔细的端详花语人。“你叫什么名字?”“民女花语人。”“噢!”皇甫略思:“你几岁了?”“民女今年已虚度二十寒暑。”皇甫微微沉思,然后侧头问载思:“你说这女娃儿跟……跟她有点关系?”“是的。”载思回答:“她养母说了一段有关她的奇遇。”“嗯。”皇甫又将视线移向花语人,这一次他看得很专注,用心,仿佛想从花语人身上找出二十年前“她”的影子。载思也在看着花语人,他的双眼如毒蛇般的注视着她。二“你想会是她的女儿吗?”“她”当然就是指皇甫二十年前的未婚妻。“如果她养母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确定了。”书房外细雨斜飘,窗子是打开的,有些细雨被风一吹,吹进了书房,落在皇甫的脸上,看上去就仿佛是他脸上的泪痕。“我记得王爷说过,二十年前,你曾在你女儿左手臂上刺上一朵梅花。”载思说:“是不是,一看左手臂,不就都明白了。”“我可以为她刺上一朵菊花,别人也可以这么做。”皇甫淡淡的说:“光是这点,还不够。”“那么属下再去查查其他方面。”皇甫突然用一种眼光看着载思:“为什么对这件事,你会那么热心?”“王爷的每件事,属下都关心。”“是吗?”皇甫将头转向窗外,风更大,雨点就飘进更多,他的脸上就更多水珠,眼里却露出种充满讥诮的笑意。“花语人花小姐,居下已经安排她住进东厢的‘花磐居’。”载思说。“好。”这个“好”字里,竟然也充满了讥诮之意。载思的态废还是很平静,他用一种平静而温柔的眼光凝视着皇甫。“胖妞死了。”戴思说:“从此济南城里再也吃不到‘瘦子面’了。”“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派谢青他们杀任飘伶。”皇甫说:“要任飘伶来杀胖妞。”他又说:“你这么做,就是要别人知道你的厉害,你一向是这样子的,总是要让别人又恨你又怕你。”“不错,我是要别人害怕,要他们害怕而做出不可原谅的错事和笨事来。”载思说:“只不过我并不是要他们只怕我,而是要他们怕你。”他的声音很柔和:“除了我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这次行动是谁主持的。”皇甫突然跳了起来,额上已有一根根青筋凸起。“可是我知道。”他大声说:“要做这种大事,你为什么连问都不来问我一声?为什么要等到你做过之后才告诉我?”“因为我要你做的不是这种事。”载思还是很平静:“我要你做的是大事,要你成为江湖空前未有的英雄,完成武林中空前未有的霸业。”皇甫紧握双拳,瞪着载思看了很久,忽然长叹了口气,握紧的双拳也放松了,可是他的人已站了起来,慢慢的向外走。载思忽然又说:“钟毁灭这次重整‘魔魔’,在三指峰重新开教,选湖了三大天王。”他接着说:“听着这三大天王都已到了济南城。”皇甫连头都没有回。“这一类的事,你一定早已计划好了,反正不管谁是三大天王,他们是否已来到这里,都一样,他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皇甫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淡:“因为你绝不会给他们一点机会的。”皇甫淡淡的说:“所以这一类的事,你以后也不必再来问我。”三如果说全城的人都认识皇甫擎天,那么至少有一半的人怕水朝恩。他是水柔怡的哥哥,也就是皇甫的大舅子。南郡王的大舅子,多么伟大!多么威风!所以水朝恩住的地方也是全城数一数二的“大地方”。他对自己的宅院最满意的地方是:“水月楼”。“水月楼”,一池寒水,映着天上的圆月和四面灯光,看起来就像是个光彩夺目的大镜子。今天水月楼里摆着一桌酒席,客人只有九位,在旁伺候的人却有十来个。能够坐在这一桌的客人,当然都是有头有脸,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坐在主位上的人,当然是水朝恩,今天是他过四十大寿。一大早,水柔怡就带着皇甫的贺礼送过来,并替皇甫婉拒了今晚的宴席。所以今晚的客人只有几位。坐在水朝恩左旁的一个人,身材高大,声若洪钟,赤红的脸,满头白发,喝起酒来如白鲸吸水,吃起肉来一口就是一大块,谁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经有八九十岁了。他能坐在上位,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年纪,“大刀斧王”王一开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受人尊重。二十多年前,他就己洗手退隐,绝少在江湖中走动,这次水朝恩能将他请到,大家都认为主人的面子实在不小。坐在水朝恩右旁的人,是南宫华。南宫华还是老样子,洒脱、爽朗,服饰合时而合式,不管你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他,他手里总是有一杯酒,好像只有在酒杯中才能看到“南宫世家”辉煌的过去。南宫华的旁边坐的是展飞,他看起来比往昔更严肃、更骄傲、也更瘦了。只有坐在他对面的凌虚知道他是怎么会瘦的,因为他们都在忍受着同样的煎熬。苦修、素食、禁欲。只有凌虚知道,要做到这三件事,就得付出多么痛苦的代价。尤其是禁欲。——自远古以来,禁欲本就是人类最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男人。凌虚今年五十三岁,外表看来仿佛还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苍老些。多年的苦修,终年的素食,对于情欲的克制,都是促使他苍老的原因。但是他的身躯,却绝对还是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那么矫健灵活,他的肩很宽,腰很细,腹部和臀部都绝对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和肥肉。如果他脱光衣服站在一个女人面前,保证一定可以让那个女人觉得很意外,甚至会大吃一惊。幸好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从来都没有接近过女人,多年来的禁欲生活,已经使他忘记了这件事。一个正常人生活中所有的享受,对他来说,都是罪恶。他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服,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够向别人炫耀的,就是他的剑。一柄形式古拙的松纹古剑,带着鲜明的杏黄色剑穗,这柄剑不但表明了他的身份,也象征着他的地位之尊贵。现在他正佩着他的剑,坐在水月山庄梦境般的庭院中,一个精致的水月楼里。四水月山庄水月楼,一池寒水,一轮明月。白天的一场斜雨,为今晚带来了些寒意。水阁西面的窗户虽然都是开开的,在座的人却不觉得寒冷。除了水朝恩外,在座的都是内功精深的英雄好汉,当然都不怕冷,何况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主人虽然不怎么样,但酒菜却都是一流的,所以大家都吃得很愉快。“今晚我本请了十个人。”水朝恩说:“只可惜我们这位从不迟到的人,今天忽然迟到了。”“从不迟到?”展飞问:“是不是田迟?”“是的。”水朝恩笑着说:“田迟今天迟到了。”“好,从不迟到的田迟,今天居然迟到了。”凌虚说:“待会儿他一来,先罚他三大杯。”“只可惜田迟的酒量,也和他的轻功一样,是江湖中一流的。”王一开笑声如洪钟。“那就罚他三壶好了。”展飞说。“对,迟到就读罚三壶,然后……”南宫华要想再说下去,却忽然停住了,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条人影。这条人影来的实在太快了。楼外一池寒水,水上一轮圆月。这人影忽然间就出现,忽然间就已到了水月楼的窗户外。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势美妙,他的人也长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只不过在月光下看来脸色显得有点发青。水朝恩交游广,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认得。这个忽然间出现的人,他当然也认得。这个人就是他们刚刚提起的田迟田先生。人影一现,水朝恩就己推杯而起,大笑说:“田迟先生总算名副其实的迟到了,你——”圆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迟脸上。他的头发下,额角正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鲜红的血珠,血珠刚沁出,忽然又变成了一条线。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的往下流,没入衣服里面。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田迟的头颅忽然从刚才那一点血珠出现的地方裂开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从中间分裂。左边一半,往左边倒,右边一半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已活生生裂成了两半。没有人动,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眨眨眼冷汗就已湿透了衣服。在座的虽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事。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的丫环家丁,有一半已晕了过去,另一半裤档已湿透。水月楼里本是酒香阵阵,忽然间却充满了恶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得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一开忽然一把抓起一酒壶,将满满一壶阵年佳酿都倒进了肚子之后,才长长叹出口气,他说:“好快的刀!”“刀?”凌虚说:“哪里有刀?”王一开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又长长叹一声:“我已有四十年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刀了。”“这么快的刀,我只听先父当年曾经说起过。”南宫华忽然开口:“我却从未见过。”“我活了八十七岁,也只不过见过一次。”王一开赤红的脸已发白,脸上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已加深,眼睛里己露出恐惧之色,他又想起了四十年前,亲眼看见的一件事。“大刀斧王”王一开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就会觉得心寒胆颤,毛骨悚然。“那时我年纪还不大,还时常在江湖中走动,有一天我经过长安城的长桥……。”那时也是这种春寒料峭的天气,行路的人很少,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前面狂奔而来,就好像后面有厉鬼在追赶一样。“我认得那个人。”王一开说。那个人也是江湖中一位成名的豪杰,武功极高,而且人称“铜胆”。“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后面有谁在追他?”“我正想问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个人追上来,刀光一闪,从我那位朋友头顶劈下。”他并没有被砍倒,还是在拼命往前跑。那道桥长达数百尺。“我那位朋友一直奔到桥头,一个人才忽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听王一开说完了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后,大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凌虚也一连喝了好儿杯酒,才能开□:“世上真的有这么快的刀?”“那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王一开说:“虽然已过了四十年,可是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起眼睛,我那位朋友就好像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活生生的裂开了两半。”他神色暗然:“想不到事隔四十年,那日的情景居然又重现了。”“杀死你朋友的那个是谁?”南宫华问。“我没有看见。”王一开说:“我只看见刀光一闪,那个人就已不见。”“你那位朋友是谁?”凌虚问。“我只认得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王一开是个血性男儿,直心直肠,从不说谎,他说谎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现在大家都已看出他说的不是真话。杀人的人是谁,他当然是知道,他朋友的名字,他更不会不知道,可是他不敢说出来。四十年前的往事,他为什么至今都不敢说出来?他为什么也像他的那个朋友一样,也怕得这么厉害?五这些问题当然没有人再追问,但却有人换了种方式问。“你想田迟和你的那个朋友,会不会是死在同一个人的刀下?”王一开还是没有回答,他已经闭紧了嘴,好像已决心不再开口。“不管怎么样,那都已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展飞叹了口气,“四十年前的英雄,能活到今天的还有几人?”“王老爷子岂非还在?”水朝恩到了现在总算才开口。王一开既然还活着,杀了他朋友的那个人当然也可能还没有死。这个人究竟是谁?大家都希望王一开能说出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希望他再开口。可是他们听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清脆甜美,就像是个小女孩:“王一开,你替我倒杯酒来。”王一开今年已八十七岁,从十七岁的时候就已闯荡江湖,掌中一柄六十四斤重的宣华大斧,很少遇到过敌手。“斧”太笨重,招式的变化难免有欠灵活,江湖中用斧的人并不多,可是一个人如果能被人尊称为“斧王”,还是不简单。近数十年来,大概已经只有别人替他倒酒,能让他倒酒的人活着的恐怕己不多。现在居然有人叫他倒酒,要他倒酒的人,居然还是个小女孩。南宫华就站在一开的对面,王一开的表情,他看得最清楚。他忽然发现王一开的脸色变了,本来赤红的脸忽然变得像是水月楼外的那一池寒水,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里也忽然充满了恐惧。这小女孩要他倒酒,他居然没有发怒,他居然在害怕。南宫华忍不住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的却是个老太婆。水月楼里根本没有小女孩,只有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太婆,站在节个又黑又瘦又小的老头子旁边。两个人都穿着身青灰色的粗布衣服,站在那里,比别人坐着也高不了多少。看起来就像一对刚从乡下来的老夫妻,完全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唯一令人寄怪的是,水月楼中的这么多人,人人都是江湖上大行家,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等到这老太婆开口,大家又吃了一惊。她看起来比王一开更老,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个小女孩。刚才叫王一开倒酒的就是她,现在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她的话还未说完,王一开已经在倒酒。他先把一个杯子擦得干干净净的,倒了一杯酒,用两只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送到这老太婆面前。老太婆眯起了眼,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多年不见,你也老了。”“是。”“据说一个人老了之后,就会渐渐变得多嘴。”老太婆说。王一开的手已经在发抖,抖得杯子里的酒都溅了出来。“据说一个人若是已经变得多嘴起来,距离死期就不远了。”“我什么都没有说。”王一开赶紧的说:“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就算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这里的人现在想必都已猜出,我们就是你四十年前在长安桥上遇见的人。”她又叹了口气:“这地方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如果他们猜到了这一点,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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