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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1:太空漫游 [英] 阿瑟·克拉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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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魔山

 第一章 封存的岁月
 第二章 初会
 第三章 再入
 第四章 大亨
 第五章 破冰
 第六章 甘尼美第之春
 第七章 变迁
 第八章 星际舰队
 第九章 宙斯峰
 第十章 愚人船
 第十一章 谎言
 第十二章 保罗舅舅
 第十三章 “没人提起自备泳装”
 第十四章 检索

第二部 黑雪谷

 第十五章 汇合
 第十六章 着陆
 第十七章 黑雪谷
 第十八章 老忠仆
 第十九章 隧道尽头
 第二十章 召回







《2061:太空漫游》作者:'英' 阿瑟·克拉克

 第一部 魔山 第一章 封存的岁月
 
  “瞧瞧,七十岁的人,体格却还这么棒,”格拉祖诺夫大夫一边夸奖着,一边读诊断机打印出的最后报告。
  “我还当你不到六十五岁呐。”
  “就爱听你的奉承,奥列格。尤其我这样一百零三岁的老头——哦,你清楚得很。”
  “得啦得啦!谁会相信你根本没读过鲁登科教授的书。”
  “可敬的老卡特林娜。我们原来打算聚一聚——她的百岁生日嘛。可惜搞不成了。这就是在地球上长期居住的后果。”
  “难以置信,还是她自己首先提出那句口号的:‘重力导致衰老’。”
  海伍德·弗洛伊德博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六千公里外那美丽的行星变幻的面容。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抚摸她了。多不可思议啊,老朋友们大多不在了,像他这样一生中干下无数傻事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他只回去住过一周。尽管他对自己曾有无限信心,尽管有来自各方面劝告,他还是一脚踏出了二楼阳台。(是的,他那会儿在炫耀,当然他也值得——自莱昂诺夫号返航,他就是这个新世界的英雄。)那些碎骨留下了后遗症,他只好呆在巴斯德太空医院。
  那是2015年。现在, 2061年,日历上清清楚楚的。光阴似箭。海伍德·弗洛伊德的生物钟并没有因为医院这里六分之一重力而慢多少;其实他曾把它拨回去两次。现在一般都这么认为——尽管权威们继续争吵——他托了休眠的福:不单衰老停止了,简直就是返老还童。从木星回来以后,弗洛伊德更年轻了。
  “那么你觉得我可以跑这一趟?”
  “哎,宇宙跟安全不搭边,海伍德。我只能说生理学上没有反对的理由。毕竟,宇宙号的环境和这里没啥差别。她也许提供不了巴斯德这里的——呃——超一流的医疗服务,不过马辛得兰大夫是个好人。要是有什么他对付不了的,可以把你打个包寄给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弗洛伊德就盼这句话。但是也有些许伤感。他离家差不多已经半个世纪,朋友们也许久不见了。虽然相比莱昂诺夫号,宇宙号算是艘豪华客轮,(目前,在远地点的拉格朗日博物馆里,莱昂诺夫号是主要展品之一。)长期太空旅行仍然潜伏危险因素。特别是这次他参加的探险航行……
  当然了,那也正是他寻求的——即使一百零三岁高龄,(或者,根据卡特林娜…鲁登科教授复杂的老年医学计算方法,六十五岁,正是矍铄的年纪。)过去十年以来,他逐渐不那么安分,而且感觉到一丝对安逸刻板生活的不满。
  尽管太阳系里有这么多令人振奋的工程进展——火星复兴计划、水星基地、甘尼美第绿化工程——都无法使他集中全部兴趣和仍旧旺盛的精力。两个世纪以前,科学时代的首批诗人之一就已经完美地表达这种感情。尤利希思笔下的俄底修斯这样吟诵:

  Life piled on lifeWere all too little,
  and of one of meLittle remains;
  but every hour is savedFrom that eternal silence,
  something more,A bringer of new things:
  and vile it wereFor some three suns to store and hoard myself,
  And this grey spirit yearning in desireTo follow knowledge like a sinking star,
  Beyond the utmost bound of human thought。
  “三个太阳,”的确! 如果有四十多个,尤利希思真该羞死了。下面一阕 —— 他熟记于心 —— 更为贴切:

  It may be that the gulfs will wash us down:
  It may be we shall touch the Happy Isles,
  And see the great Achilles,
  whom we knew。
  Though much is taken,
  much abides;
  and thoughWe are not now that strength which in old daysMoved earth and heaven;
  that which we are,
  we are;One equal temper of heroic hearts,
  Made weak by time and fate,
  but strong in willTo strive,
  to seek, to find, and not to yield。

  “去追求,去寻觅……”是啊,他知道他该去追求什么,去寻觅什么 —— 因为他清晰地意识到那在什么地方。除非天塌地陷,决心不移。他并不曾有过明确的奋斗目标,即便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著。也许这一生又错一次:就像芸芸众生般如痴如醉。或者,由于那张意外的请柬 —— 作为少数贵宾之一登上“宇宙号”甲板 ——心中的火焰再次被点燃,久已平息的激情又被唤醒。
  也可能,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1985…86年那次遭遇对公众却是那样地平淡无奇。现在是他最后的机会,全人类的初次,弥补过去所有的遗憾。
  在二十世纪,有过几次走马观花的访问。这一次,真的要着陆了,就像先辈们那样,就像阿姆斯特朗和阿尔德林首次踏足月球。
  他,海伍德·弗洛伊德博士,曾在2010…2015飞往木星,任想象向那从深空回归的幽灵迎去,并飞向太阳。
  在地球与金星轨道之间,这颗最著名的彗星,就要与即将完工并进行处女航的“宇宙号”交汇。
  汇合点尚未确定,但他心意已决。
  “哈雷 —— 我来啦……”海伍德·弗洛伊德喃喃自语。 


 第二章 初会
 
  一个人并不需要离开地球,就可以感受到宇宙的辽阔无垠。
  太空里,满天星光不一定比高山之上更明媚,只要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并远离尘嚣。尽管没有大气层的阻挡,星星看起来更明亮,肉眼凡胎却未必一定能够体会到,一览无余之下的半个天球是何等的壮丽。那是任何舷窗里一孔之见无法比拟的。
  但是海伍德·弗洛伊德家里后窗外的景观难以令他满意,尤其这一点点还定期地被缓慢旋入太空医院巨大的阴影。只看得到恒星,行星,星云,以及偶然地,敢与太阳争辉的光华夺目的曜星。
  人工夜幕降临前十分钟,他总是关掉所有灯光——甚至红色应急灯——以使自己适应完全黑暗。以此狭小的视角,能够学会裸眼观察天象,逐个辨认星座,这令他愉快,虽然对于一个太空工程师未免算是后进了。
  那一年五月,彗星已经进入火星轨道,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要查阅星图。
  弗洛伊德顽固地拒绝使用双筒望远镜,尽管那样效果很好;他在和衰老争夺自己的双眼。
  Mauna Kea的两名天文学者已经宣布,肉眼看得到彗星了,不过没有人相信他们。巴斯德太空城其他居民说出类似的话,更被嗤之以鼻。
  不过,预计彗星在今晚至少可以达到六等星;他或许走运。
  从伽马扫到爱浦西龙,然后他注视着一个想象中等边三角形的顶点之一——好像意念可以使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太阳系。它在那儿!——正如七十六年前他首次看到那样,模糊,然而确凿无疑。如果事先不知道具体位置,也许就看不到,或者当成某个遥远的星云。
  裸眼观测下,那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完美的环形尘埃斑点;极目远望,他仍然不能看到任何彗尾。
  数月以来随行哈雷的一组探测器已经记录到首次气体和尘埃的喷发,不久,一条明亮的丝带会飘向遥远星空。
  与众人一样,海伍德·弗洛伊德注视着全部转变过程,从这个暗冷的,几乎黑漆漆的星团进入内太阳系开始。经过七十年的酷寒,这个水,氨以及其他冷凝物的复合体开始解冻,沸腾。这个飞行冰山的形状大小如同曼哈顿岛,大约每五十三小时自转一周;当太阳的热能渗入冰壳,哈雷彗星看起来就像一个泄漏的蒸汽锅炉。蒸汽流,混着尘埃以及其他各式各样古怪的有机化合物,从六个环形山中喷出。最大的差不多够一个足球场,彗星黎明之后每隔两小时喷发一次,和地球上的喷泉一模一样;人们很恰当地叫它“老忠仆”。
  他已经可以幻想自己身处环形山的高处,等待太阳照耀那黑暗的起伏的地形。他很了解那些遥感图像。
  是的,合同上没有提到乘客可以离船踏足哈雷活动,那是船员和科学考察队员的专有权。  另一方面,文书上也没有对此明令禁止。
  挡住我?可得费点工夫,海伍德·弗洛伊德心想,我肯定能对付得了一套宇航服。
  即使我错了 ——他记得一个泰姬陵游客曾发出的感叹:“虽死无悔。”能长眠于哈雷彗星,何悔之有? 


 第三章 再入
 
  即使不算那次令人尴尬的事故,返回地球的旅途也不能说舒适。
  被鲁登科大夫唤醒以后不久,他第一次震惊了。
  沃尔特·科诺一直在她身边飘来飘去打转转。虽然尚未完全清醒,弗洛伊德还是觉察到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儿:他们的欢快表情太有点夸张了,掩饰不了那一丝紧张气氛。
  直到他完全恢复体力,他们才告诉他:昌德拉博士不在了。
  火星轨道外的某个地方,监测器没有记录具体时间,他死了。他的躯体,沿着“莱昂诺夫号”的旧航迹,早已湮灭于太阳的烈焰之中。没有人知道死因。
  倒是麦克斯·布雷洛夫斯基提出了他极不科学的看法。然而主任军医卡特林娜·鲁登科也不想反驳:没有哈尔,他活不了。
  又是沃尔特·科诺,他添上这么一句:“我好奇,哈尔该怎么想。肯定某个东西在监视我们的全部通讯。早晚他会知道的。”
  现在,他也不在人世了。——所有人,除了小冉妮娅。他们有二十年不见了,当然,她的圣诞卡总是被准时送来。最近的一张还钉在他的案头:饿狼追逐着一辆满载礼物的雪橇,穿越俄罗斯的茫茫雪原。

  已经四十五年了啊!万众欢呼声中,“莱昂诺夫号”进入绕地轨道,那仿佛还是昨天。人们的掌声显得有些压抑,不失尊重却非发自内心。
  木星航行的成功,打开了一个潘多拉之盒。里面有什么?人们却不知道。
  发掘月球上那个黑色方碑,第谷磁异常源一号的时候,不过寥寥数人。
  在“发现号”那次多灾多难的木星飞行以后,世人才知道,早在四百万年以前,一种智慧生命就已经探访过太阳系,并且留下了名片。人们得到的是一个盼望了几十年,不太意外的启示。一切都发生在人类史前。
  “发现号”上一连串神秘的事件,无非是机械故障而已。第谷磁异常源一号对哲学的冲击却是深远的。尽管如此,宇宙中,人类还是形单影只。
  现在一切都改变了。一掷之外的时空里,一种可移星换斗,不可思议的智慧生命,将一个一千倍于地球的行星摧毁了。
  更为可怖的是那内在的人性。就在曜星诞生以前,从尚且完好的木卫附近传来这样的讯息:诸世界皆归汝所有,除欧罗巴不得涉足那夺目的新星带给人类的,既有希望,也有恐惧。
  除了它被太阳遮蔽的几个月,黑夜消失了。
  恐惧——因为那万能的拥有者,本不可能有这样原始的情感。
  希望——它彻底改写了人类社会的政治进程。
  老话总是说,除非有来自太空的威胁,人类不会联合起来。曜星是否构成一个威胁,人们不知道;但显然是一次挑战。这就足够了。

  从巴斯德城,海伍德·弗洛伊德注视着全部变迁,好像他是一个来自异域的观察员。
  本来,病愈后他是不打算留在太空的。这个漫长的恢复过程让他的医生们火冒三丈却也无可奈何。
  回想过去几年的平静,弗洛伊德很明白为什么他的骨骼拒绝愈合——他原本就不打算返回地球:那个悬在天上蓝白相间的大球,已经与他没有牵挂。
  很多时候,他懂得昌德拉博士为什么失去了生活的意志。  他没能和第一位妻子一同飞往欧洲,纯属偶然。玛丽安死了。关于她的记忆,关于她的生活,仿佛是陌生人的故事。两个女儿自然都已成家,却更像是和蔼可亲的路人。
  失去卡洛琳,完全是他自己的错。虽然他也无可选择。
  一件她永远也不能理解的事,也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明白的,为什么,他要离开家园,自我放逐到阳光不能及的阴冷深空。他理解,甚至在航行期间就知道,卡洛琳是不会等他的。他只是无奈地希望克里斯能够原谅他。
  这一丝温情也没有到来,儿子失去父亲太久了。弗洛伊德回来的时候,克里斯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父亲,卡洛琳的伴侣。
  虽然离别是彻底的,弗洛伊德永远也不能忘怀。他还是挺过来了,以某种形式。他四处流浪。
  当那漫长的疗养结束以后,他终于回到地球。然而一系列的过敏症状——包括罕见疑难病,比如骨质疏松——迫使他立刻被送回绕地轨道。
  他就留了下来,除了偶尔到月球旅行,彻底地适应了慢慢旋转的太空医院里零到六分之一重力。
  他没有隐居——从来没有。甚至在疗养期间,他的生活也是由回忆录,没完没了的听证会加新闻采访塞满的。一个受伤的人用这样自得其乐的生活得到安慰。
  第一个十年,2020-2030年,不留痕迹地飞快逝去。当然,一样有危机,丑闻,犯罪,以及灾难——著名的加利福尼亚大地震。弗洛伊德在太空注视着那无边的恐怖。在天气好的时候,用最大分辨率,他们本可以看出每个行人。但是这样的千里眼,也没能让他们注意到从燃烧的城市里逃难的人群。地面的现场报道揭示了地狱的真正景象。
  这十年里的政治变迁,很久以后才显现出来。地缘政治的演变,和地理板块的运动,仿佛正好相反,就像时间在反演一样。
  起初,地球上只有一个泛大陆,亿万年间,它分裂了。人类也被分离成无数的部落和民族。
  现在,随着古老的语言和文化差异逐渐模糊,它又重新融合起来。这一进程很早就开始了,那是喷气时代带动了环球旅游。只不过曜星将其加快了。
  几乎同时——当然不全是偶然——发生了卫星和光纤为标志的通讯革命。
  在2000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长途电话费取消了。
  在无数嘈杂声中,人类作为一个大家庭,走进了新的千年。和寻常人家一样,这个家庭也不总是祥和的,不过那些争执不再威胁这个行星的生存。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核战争并没有使用比前一次更多的炸弹:只有两颗。虽然当量更大了,伤亡却小得多,因为都投放在人烟稀少的油田。
  三巨头:中国,美国和苏联以非凡的智慧和速度封锁了战区,直到所有幸存的战斗人员恢复理智。
  这十年里,大国间的战争是不可想象的,就如上个世纪美国和加拿大没法打仗一样。并非人类有了了不起的进步或者其他因素,除了,人总是求生而不是求死。很多和平机制并不是特意设立的,但是政客们总是在出事以后才发现,那些机制运转良好……没有任何政治家或者理想主义者发明了“和平人质”运动。这个名字得于巧合:人们发现,任何时刻,总有几十万俄国人在美国游玩,而五十万美国人常住在苏联。他们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在业余时间对着堵塞的下水道大发牢骚。也许更重要的是,两方面都有很高比例的特殊身份人士——出身豪门望族,或政府权贵的公子和千金。即便有人希望战争,策划一次大规模战争行动实际上也不再可能。
  光明时代的曙光在九十年代降临。新闻媒介使用摄影卫星得到的照片,比那些三十年来军用侦察卫星的结果还要清晰。五角大楼和克里姆林宫都很恼火,他们怎么也比不上路透社,美联社,和不知疲倦的,全天24小时工作的轨道新闻社的摄影机。
  到2060年,世界虽然没有完全放下武器,和平还是得到了有效的维护。剩余的五十件核武器完全被置于国际社会的监控之下。
  不出所料,倍受人民拥护的君主爱德华八世顺利地当选为第一任行星元首,只有十几个国家反对。那些国家的领土和国力不等,比如仍然顽固坚持中立的瑞士(当地的饭店和旅馆自然热烈欢迎新上任的官僚们),以及金融上更独立的马尔维纳斯。被激怒的不列颠和阿根廷的任何相互蒙蔽的企图都受到了抵制。
  本来完全多余的军备体系现在解体了,工业界给世界经济以前所未有的——的确,有时不完全是健康的——推动。再也没有重要原材料和关键人才被那个黑洞所吞噬——或者更糟,为虎作伥。他们正在重建这个世界,修复这个多少世纪以来被蹂躏和冷落的世界。他们也在建设其他新世界。人类发现了“道义战争”,在可以预见得到的万千年里,都足以满足这个物种过剩的精力。 


 第四章 大亨
 
  钟威廉出世的时候,被人称为“世界上最宝贵的宝宝”。只不过两年,这个头衔便让给了他的妹妹。她现在仍然保持着。既然计划生育法已被取消,她的地位是无人可挑战了。
  他们的父亲是传奇般的劳伦斯爵士。他出生时,中国已经重新实行严格的“一个家庭一个孩子”政策。他那一辈人给心理学和社会学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研究素材。没有兄弟姊妹——很多人也没有叔伯舅姨的概念——这是人类历史上特有的。没人知道应该归功于人类的弹性还是中国传统的大家庭。
  事实是明显的,那个奇特时代的孩子没有什么创伤,当然也不是未受影响。劳伦斯爵士以他独有的方式来弥补自己童年的孤寂。
  他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于22年。出生证制度早已成为法律。你尽可以生儿育女,只要偿付一定的费用。
  (并不只是老一代坚定的共产党人认为这简直骇人听闻,在日益完善的人民民主共和国议会里,实用主义者们得票却更多。)
  第一和第二胎没有关系,第三胎要一百万元。第四胎两百万。第五胎四百万,这样翻番。
  事实是,在理论上,人民共和国的资本家们没有一个被轻易放过的。
  年轻的钟洛伦先生(那当然是从前,在爱德华国王册封他为大英帝国骑士以前)从来没有显露自己有什么雄心壮志。当他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仍然是一个普通的百万富翁。
  他只有四十岁,收购香港的花费不如他担心的那么多。他发现自己手头相当宽裕。传奇开始了——不过,就像其他许多关于劳伦斯爵士的传说,神话一般。声称爵士是通过发行鞋盒大小的盗版“国会图书馆藏书集”开始发大财的人都是在造谣,毫无事实根据。
  整个“分子存储模块”事件始终在地球以外进行,完全是美国拒绝签署“月球条约”的后果。
  劳伦斯爵士未必是一个万亿富豪,然而他建立的企业足以让他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金融家——一个录像带玩具商的儿子在仍然被称为“特区”的地方有这样的成就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可能从不在乎第六个孩子价值八百万,甚至不在乎第八个要三千二百万。他在六十四岁时生了第九个孩子,全球瞩目。第十胎以后,押在他未来计划上的赌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可能的投资:两亿五千六百万。
  然而,这个时候,雅思敏夫人,这个刚柔兼备的奇特人物,认定钟氏王朝已经巩固了。
  劳伦斯爵士进入太空工业纯属偶然(假设, 的确存在偶然性)。他对海运和航空业的兴趣当然非常大。不过那些都由五个儿子和他们的下属掌管。劳伦斯爵士真正属意的是通讯传媒——报纸(尚存的几家),书籍,杂志(印刷和电子版),最重要的是,全球电视网。他并购了豪华的老“半岛酒店”,那曾经是这个中国穷小子心目中财富和权力的象征,现在成为他的府邸和办公室。他将购物中心整个改建到地下,然后环绕酒店修起了一个美丽的公园。(他的新企业:激光采掘公司在此项目上赚了一笔,并为其他许多城市树立了一个榜样。)
  一天,当欣赏港口对面壮观的市容时,他想,有必要作个改进。几十年来,半岛酒店的底部几层被一个破高尔夫球模样的建筑物挡住了视野。劳伦斯爵士认为这个捞什子应该挪走。人们大多认为香港拥有世界上五个最好的天象馆之一。
  馆长不同意爵士的想法。
  很快,爵士就欣喜地发现世上还是有不为金钱所动的人。俩人成了好朋友。
  当赫森斯汀博士安排一次特别展览为劳伦斯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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