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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山中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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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童七分管冀中流叫“冀将军”,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他手下的这些保镖可不象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散兵游勇。真让我有点浮想联翩了。 

不过,也正是这一点让我觉得迷惑:这样的保镖价钱可不便宜,这支路护却有整整三十名保镖同行。这样一趟路护的全部利润大概也只够这些的保镖开销而已。关于保镖的事情,我在索桥关就问过童七分,得到的回答很不爽快。 

“不用操心这个,商会的开销。”童七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没有再问。青石焚城和宛州辟复不过才是十来年前的事情,商会的元气恢复得却快得惊人。如今不用说在宛州,就是在中州澜州,商会也很有点呼风唤雨的能量,别说请上几十名保镖,就是找来一队大燮官军也不出奇。 

车队又开始前进。车夫们手中握着缰绳,膝头的长鞭却都换成了兵器,看来多少有点滑稽。我端着短弩,手指也不敢够上扳机,当真是怎么拿都不顺手。 

我催马跟上了冀中流。 
“冀将军。”我问,“前面怎么了?” 

“马上就看见了。”他回答的时候没有看我。他身边的两名保镖犄角一样撒在他的前方,他在看着他们的身边。 

我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什么不对,再看一眼,才发现是保镖们少了一大半。我苦笑着看了眼左大,刚才的镇静潮水一样的退去,背上冷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摊汗。 

黄花的后面赫然跳出一座村庄,视野开阔起来,就连分水江的歌唱也近在耳边。村庄就在江边上! 

满地的黄花,远处的青山,清澈透亮的江水,黄泥小屋。眼前分明就是一副图画,静得也正如一幅图画。除了风声和水声,车队的轮枢声和压抑的咳嗽声,竟然听不见村庄里的一点生气。我狐疑了片刻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废村。 
应该才废弃了没有几年,屋子看起来都还完好。穿越晋北走廊的官道就从这村子前经过,背后就是分水江,防阻洪水的堤坝拱卫着村庄,完好如新。以我的想象力,实在猜不出有什么理由废弃这样一个村庄。 

可这村子是。屋顶上没有炊烟,村头没有人迹,只有村后大概有个祠堂,一根旗杆上高高还挂着什么东西在晃动。这好象是村子里唯一会动的东西了。 

“哈,”我试图让自己轻松一点,“这样的村子还有个小庙,还有根旗杆。” 
我忽然闭住了嘴,那晃动的东西看起来并不象旗幡。大家都看见了那个东西,除了保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上面。 

“是不是是不是,”左大喃喃自语。 
“不会吧,”我摇着头,偷眼看冀中流的反应。他没反应。 

靠得近了,靠得近了,那东西逐渐清晰起来。果然是个人。或者只能说,象个人。焦黑的身躯佝偻着,缩成悲惨的一团。头颅和脚已经没有了,但是变型的手指还算完整。那东西就挂在粗壮的旗杆上,在风里面晃来晃去。 

“不会真的是?”我问冀中流。 
“嗯,焦尸。”他点了点头,脸色终于显得有些难看。 
我的胃剧烈地翻腾起来。 

官道贴着村子过,我们要经过那座祠堂。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车夫开始把车往黄花地里赶,试图尽可能绕过那具恐怖的焦尸。我耳朵里都是“仪仪”的吆喝声。 
路护里的人面对死亡的机会其实并不少,可是面对这样一具被凌辱了的尸首就是另外一回事。恐惧正和夜色一样慢慢升起。 

冀中流阻止了车夫们的绕行,长满了黄花的土地并不是重载的大车适合行走的地方,这其实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他没有能够没有阻止车夫们的惊慌。走澜州的车夫对山贼并不陌生,可那些山贼以前是不杀人的,更不用说把人烧成焦炭后还要毁尸。 

走过了那村庄很久,车队里都还弥漫着阴郁的气息。 
天色近晚,冀中流似乎没有宿营的打算。左大说前面应该还有一座村庄,不过要是那里面也有一具焦尸的话,只怕大家宁可露宿也不愿意住在村庄里面。 

童七分赶上来过。 
“保镖们哪里去了?”他问冀中流。 
车队里只剩下了十名保镖,平均分布在车队的头尾和腰部。这其实是正常的安排,可是在眼下就显得单薄了,就连我这个刚被保镖痛打了一顿的人也迫切渴望看见那些讨厌的面孔。 

“你有车夫,还有伙计。”冀中流回答他,“他们手里都有武器。” 
童七分的脸色一变,似乎要发作,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拨马转了回去。 

“那是什么人?”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跟上了冀中流。 
“保镖。”冀中流淡淡地说。 

那焦尸脖子上挂的一面铜牌说明了他的身份。 
那大概是前些天走的一个路护。探路的保镖不仅发现了这名保镖的尸体,也发现了江边被焚毁的几十辆大车和骡马的尸体。倘若我们都看见了那个场面,大概扭头就要逃回索桥关去了。 

“不要传扬,”冀中流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左少爷有胆气,我便同你直说了。别人未必受得了这消息。” 
我正突突乱颤的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不错,这事情虽然恐怖,我也能应付。我知道自己总是比那些车夫伙计要有担当些。 

“前面二十里,青石滩宿营。”冀中流又对我说,“虽然今天走的不多,夜路也还是不赶为妙。” 
我点了点头,越来越佩服这个中年人了。晋北走廊这三四百里画一般的风光,竟然成为了充满危机的所在,若不是跟着这个人,我实在胆寒的很。 

那二十名保镖已经在青石滩上等我们了。他们没有说,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他们是在黄花丛中伴随着路护,于是大家的心思都定了不少。 

一百多辆大车头尾相接,结成了一个环,我们就在车队中间露宿。篝火升起来的一刹那,太阳正好没入山的背影。也许是为了驱赶黑夜带来的不安,有人开始歌唱。 

“野地六月青接垄勒, 
河风吹来凉悠悠。 
嗨呦! 
马铃叮咚走千里勒, 
兄弟连手上澜州。 
嗨呦! 
家中炕头火烫烫勒, 
咱们睡的冻石头。 
嗨呦嗨呦!” 

冀中流皱了皱眉。这车夫的号子都是大白话,这环境总倒也显得动听。只是一天下来再听这样的歌,未免有些挫折士气。他对身边的保镖比了个手势,保镖们突然开口: 
“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过大江。过大江兮绝天海,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原来是故离国的军歌“歌无畏”。我也曾经在泉明的茶馆中听见行吟者唱过这歌,可那怎么比得上这些保镖的声势。一曲悲歌,只听得我的心都燃烧了起来,全然忘了这些人白天打我的骁勇。 
保镖们的歌声一下子盖过了车夫们的号子,不过这歌声实在豪迈,晚霞里人人脸上都露出慷慨的神色来,似乎个个都是赴死的英雄,而不是为了生计奔波的车夫和商人了。 
我的手和着那歌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膝盖打着拍子,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乱了。正要再试,冀中流箭一般弹了起来。 
“咚,咚,咚咚”遥远的山峰上传来了黯淡的鼓声,虽然极轻,却是力道十足,就是它扰乱了我的拍子。 
“来了!”冀中流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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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1:22  ) 
二 示剑 



青石滩上起先还有人在歌唱,渐渐地就只剩下了那遥远的鼓声。鼓声驾着时断时续的晚风飞翔,一会儿清晰些,一会儿又显得恍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直到最后一缕嫣红从天幕上褪去,鼓声才戛然而止,青石滩上翻翻滚滚的就只剩下些江水的呜咽。 

我茫然地看着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象是早早地落上了一层霜凌。 

“唉,谁在敲鼓啊?”我拍了拍左大的肩膀。 

左大一脸茫然地望着那山峰,被我拍得猛打了个激灵。 

“啊?!”他回过神来,“哦,少爷。是鼓手啊!” 

“废话!”我差点被他呛死。“敲鼓的当然是鼓手了。 

“是鼓手啊!”他加重了声调,强调着“鼓手”的音节。看着我依旧茫然的模样,他尴尬地抓了抓头皮,“少爷原来不知道商道上的鼓手吗? 

“不知道!”我没好气地说,左大明明知道我是头一次上路,还不爽快地讲给我听,真是没有眼色。 

“小崔。”冀中流斜了我一眼,转向身后的一个保镖。 

“西北。三十里。有马匹。人数”小崔为难地咧咧嘴,“人数没听清楚。” 

冀中流略略皱了一下眉头,还没开口,小崔脸色就是一变,单膝跪下:“大哥,实在,实在是太远了呀!” 

冀中流微微点了点头:“又没有怪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扫视了一下众人,一百多辆大车圈起来的阵势里。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区区几个山贼,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打我们那么大个路护的主意啊!要是他们真是猪油蒙了心撞上门来,你们说怎么办啊?!”冀中流的声音不响,却很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车夫和商人们都在互相打量着。青石滩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每个人的手边都有一两件寒光闪闪的武器,这根本就是一支军队。 

“你们说怎么办啊?”冀中流提高了声音重复着他的问话。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分明还是个半大孩子。人们哄笑了起来,河滩上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冀中流也是一脸的笑容。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大伙儿都在喊,虽然并不整齐,却是响亮的很。 

“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左大也抡着胳膊恶狠狠的喊,连脑门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挥着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到底要打死谁啊?” 

“山贼啊!少爷。”左大被我打断了兴头,虽然不敢抗辩,还是多少有些不快,“就是山贼要来了嘛!”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大家都那么紧张。来之前就听说这两年晋北走廊山贼闹得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凶法。想到了先前旗杆上吊着的那具焦尸,我的心里也不由打了一个突,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支弩。弩不在身边,我想起来了,刚才给马卸鞍子的时候,我把那弩和长刀丢在了一边。我努力装出很自然的样子往鞍子那边走,免得被左大和车夫看见我的心虚。 

才走了没两步,我又想了起来。 
“左大啊!那些山贼怎么那么凶,来之前还要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啊?”要是那些山贼如此有恃无恐,只怕端着那弩也帮不上多少忙。 

左大才把水葫芦举到嘴边,听我这么一问,不由愣住了,葫芦里的水把衣襟都打湿了一大片。 
“少爷啊!”他的语音里面分明有了抱怨的声气,“这鼓是鼓手敲的,不是山贼敲的。” 

“哦。”我眨了眨眼,脸上一热,满想说自己明白了,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这样,”左大索性放下了水葫芦,“这是原来宛州商会的规矩了,地势险恶的地方常有山贼水贼的,商会就出钱雇个眼力好的人长年呆在那里,给来往的路护报信,山间往往用的是鼓手,河上江上就用吹哨的。这些年来,商会把不少规矩带到中州澜州来了,晋北地方挺乱,单是晋北走廊这几百里地就有三个鼓手呢!” 

“哦。”这次我是真的恍然大悟了,原来这鼓手是远远的看见山贼朝着我们这里过来才击鼓传讯的。听刚才小崔的说话,大概那鼓声不仅有个警告的意思,还能传递些更具体的消息。 

可是,这山峰有多远啊!我极目远眺,那山峰在暮色里不过是一团黑影。就是天光大好,要看清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忽然对那个鼓手生出了深深的好奇。等这趟买卖回来,不妨去拜访一下他,我暗暗地想。 

三十里地,对于骑马的山贼来说,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赶到。 
等到冀中流掀起的激情过去,大家还是有几分害怕。篝火上的汤锅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可是好象没有几个人有胃口。大家手里紧紧握着兵器,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各色干粮,时不时扭头看看西北方面。有几个车夫在擦拭他们的刀枪,保镖们分发的兵器保养得非常好,那几个车夫不过是把那些金属弄得更加明亮卸。明显是为了壮胆,有人在大声说话大声笑,也有人重新开始哼起了号子,只是那声音里面中气总显得不足。 

保镖们和路护分成了两拨,他们围着一堆小小的篝火坐在了营地的一角。从扎营开始,他们的马就没有卸过鞍,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冀中流坐在他们中间,静静地凝视着黑夜中奔流着的河水。 

与车夫们相反,几个保镖在火上烘烤他们的长刀。蓝黑色的烟升腾起来,明亮的刀身就变得乌黑一片。我看见洛云把他熏黑了的刀挥舞了一下,夜色里望去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们白天都携带着不同的兵器,现在却是惊人得一致,马鞍边挂着长枪和长弓,腰间悬着长刀,背上背负着一壶羽箭。他们显得那么强大,那么冷静。我觉得自己应该觉得安全,有他们在,也许我根本不需要动用手边的短弩和雁翎刀。可是我说不出来,这些保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但肯定不是安心和踏实。 

明月升起来了,满世界都是青幽幽的一片,亮堂的很。不知道远处山峰上的鼓手是否还能看见这边的景象。我想他是看不见的,因为鼓声再也没有响起来。 

按说山贼们早该到了,可周围还是一片寂静。满地的黄花伴着轻柔的夜风在分水江的欢唱里微微起伏着,空气中没有一丝战火的气息。 
路护的人多少有些不耐烦,点燃的斗志不可能无休止地燃烧下去,他们站在那里,拿着兵器,不安地在被大车环绕的营地间走动。 

“奶奶的,”一个车夫忽然按捺不住地骂了起来,“你们这些孙子给我滚出来,好好吃我一刀。”他面对着在晚风中起伏的黄花地虚张声势地挥动着手中的长柄砍刀。 

冀中流清了清喉咙,扬声说:“大家别急。那警鼓实在远些,小崔没有听清楚也说不定。或者是山贼远远看见我们势大,不敢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山贼不来总是好事情,大家何必如此着急呢?” 

不错,山贼不来当然是好事情,能不打总是不打的好。就算我们人多势众,一旦动了刀兵总是免不了伤亡,这个有谁会喜欢?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下,不少人已经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冀将军说的有理,山贼倘若不来真是我们的大幸。”童七分走了出来,冲冀中流拱了拱手。他是路护的头领,但是言谈举止对冀中流都是加倍得小心恭敬,不免显得有些做作。“不过鄙人还是有个问题请教。” 

“童老板多礼了,”冀中流慌忙还礼,但在我看来并没有受之有愧的尴尬,只是客套一下,“请教不敢说,但凡有什么问题,我尽力回答就是了。”这口气也是不小。 

“警鼓是已经响过了,那山贼果然不来?”童七分的问题听着很白痴。 

然而冀中流却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暗暗吸了口凉气,童七分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听他问得客客气气一脸的无知,却是在挤兑冀中流,逼他给个具体的答复。山贼来不来,除了他们自己又有谁知道?冀中流若要回答这个问题,只怕是要主动派人出去搜索才行。这样的夜晚,这样深的黄花地,斥候任务实在是惊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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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斩鞍 吧查看更多热帖  作者: 云飞扬FLY     ( 2007…07…01 21:23  ) 

“童老板,”冀中流一摊手,“山贼来不来,我是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们来了我们也不怕,是不是?”他居然开始耍赖了。“这样和山贼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大家伙还要休息。明天还要赶路,早一天走出晋北走廊就少一份危险。是不是?” 

两个是不是问出来,路护中倒有一多半的人在点头。谁不想早点走出晋北走廊啊!冀中流真是很会说话,两句话就转了锋头,我不由越发佩服他了。连左大也在用力点头,我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知道,不知道父亲为啥说他办事牢靠。冀中流光那么说说可不行,若是保镖们不采取什么措施,这一夜我一定睡不踏实。我可不想半夜里给山贼摸去了脑袋。 

童七分微笑不语,显然也是要看看冀中流接着怎么说。 

“我们现在主动去找山贼,未必就能够找到。当然,大家全睡死了等着山贼上来杀猪也不行。”冀中流笑呵呵地说,人群中也响起一阵哄笑。他把笑容一收,忽然严肃起来:“人分三拨,集中在营地中间休息,兵器都放在手边。我带保镖守在外围,这样当无大碍。” 

看他说得坚定,我也觉得放心了些。这些保镖都不是寻常人物,就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能应付,等大家都醒过来操起了家伙,嘿嘿,除非山贼也有一支军队,否则是赢不了我们的。我伸了伸懒腰,慢慢坐到了铺盖卷上面。 

山贼还是可能来,不过到现在也没出现,大概总是有点心虚。路护分出来三拨守夜的人,各司其职。方略既定,人们的心思也安定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青石滩上一时都是喝汤的声响,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散。 

我被分在第二批守夜,差不多该是明月滑到山峰那边的时候,还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吃饱喝足,我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折腾了一天,刚才忽然觉得饿得厉害,差不多喝了半锅的牛肉汤。现在一动身子,肚子里就晃荡晃荡的,一时间竟然睡不着。我轻轻拍着肚子,东张西望。 

第一批守夜的人都聚在篝火边轻声谈笑,刀剑都还握在手里。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大概是在说怎么样对付胆大妄为的山贼吧。有个壮实的车夫站了起来,“唰唰”耍了两把手里的钩刀,居然有模有样的。几个人压低声音喝了声采,那车夫满面的骄傲,连旁边几个脸色不太好看的商人也舒展开了面容。 

保镖那边还是很安静。他们躲在大车的影子里用手势交谈,离着营地那么远,看不清他们在作什么,只是觉得气氛很肃穆。他们似乎没有休息的打算,这样很好,这样很好!收了钱嘛,就是要让雇主觉得放心。 

张望了一会儿,渐渐觉得眼皮沉重,我迷糊过去了。 

依稀间有人推我,我不满地转了个身。居然还推,我一把拍开那只讨厌的手,正要开口大骂,就听见左大说话:“少爷,换你守夜啦!” 

呆了片刻,我才想起这是怎么会事情,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心中老大不愿意。明明是做买卖来的,为啥搞得跟打仗一样,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呢? 

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忽然愣住了。那些保镖们几乎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但是身上亮晶晶地都披上了铁甲。 

“怎么回事啊?”我悄声问左大,“山贼来了?” 

“不知道,”左大摇了摇头,“先是听到一声夜鹰叫,他们就都穿上甲胄了。古老板跑去问他们,那个冀将军又说没事。不过没事最好,反正他们打头阵。” 

我再看看保镖们。月光很好,我看得很清楚。铁甲的寒光映着他们铁青的面颊,闪烁的目光盯着正北方向。背后有一种又痒又辣的感觉慢慢升起来了,鬼才相信没事哩!我伸手一抓,短弩和雁翎刀都在手边。 

第二批守夜的人和我一样的惊疑。不过过了些时候,看那些保镖始终没有什么动作,大家也就松懈许多,开始低声谈笑。只有童七分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我心中一动,挤了过去。 

“童老板,您喝杯热水。”我递过去一只铜杯,冷飕飕的夜晚,这样一杯热水捧在手里是很温暖的。 

“呦,左少爷,您太客气。”童七分伸手结果铜杯,很诚恳地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了。我挤在他身边坐下,他望过来的眼神多少有些奇怪。 

“童老板啊!”我望着那些保镖说,“那些保镖到底是哪里找来的啊?” 

童七分的眉梢跳了一跳,盯着我没有回答。 

“我是说,”我捧着杯子,热乎乎的杯子真舒服,“他们可不象是寻常保镖啊!要是他们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保镖一样,我们这次就惨了!” 

“嗯”童七分沉吟了片刻,“那也难说。” 

“唉?”这句话我真的没有听懂,真要再问,忽然又听见一声尖锐的鹰唳从黄花深处传来。 

冀中流站直了身子剑指点了一下正西,两骑保镖立刻翻身上马。那两匹马加速极快,冲到车边,身子一提,轻轻松松越过了车辕,直冲入了黄花丛中。 

篝火边守夜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怎么了?”“山贼吗?”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紧紧盯着那两名保镖消失的方向。 

冀中流没有回答,左手一按马鞍,身子已经轻轻巧巧地腾了上去。剩下的二十八名保镖跟着他一起翻身上马,长枪都已经操在手中。 

“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先吹鹰笛。”冀中流拿起一枚小小的骨笛给我们看。“把所有的人都叫醒,如果有人没有吹着鹰笛回来,你们就放箭吧!先用弓弩再用矛戟,敌人下马才用刀剑。” 

“冀将军!”童七分提高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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