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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杀人者唐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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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不是公子自己的事!”石暮题嘀咕似他说,“何况,我承蒙公子相赠了‘苏子观
音像’,总不能不尽尽心意啊!”
“那算得了什么!”叶红倒有点感动起来,“您千万别记在心里,!好画应为知音者
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石暮题舔了舔上唇,有些赦然的说,“开始的时候,我只是玩物丧志,知道公子手上有
这幅画,起了贪心;公子却随手相赠,我承蒙厚意,总觉得要做些事以报盛情。不料,这段
日子探查不来,发现龚侠怀确是位顶天立地、满腔热血、立大功而不居的好汉子!我想,好
汉落难,我这种不算好汉的凡夫俗子,也很应该为他尽尽力吧?我会想去请托沈清濂沈大
人,所以便把公子相赠的画当作是礼——这是‘借花敬佛’啦,坦白说,我在送出去之前是
真依依不舍呢!——赠给沈大人,可是,他画是受了,音讯儿却没捎半个。我看,要请
动他,大概要黄捕鹿黄二爷才行。我这副德行,免谈了吧!”
叶红听得一股热血上冲,只说:“石先生”因为过于感慨,却说不下去。
石暮题还懵懵然的道:“若有什么差遣,公子尽管吩咐,尤其是龚大侠的事,若不嫌我
老不中用,总让我跑跑腿吧!”
叶红反而冷静了下来。人同此心,先把龚侠怀救出来再说。“如果石先生真的要帮
忙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好能跟他们说一声,时某人想来拜会。”
“他们?”
“任困之和陆虚舟。”
时红托石暮题为他设法安排见一见陆虚舟和任困之。
他自己却直趋陆家庄。
他事先并没有约好陆倔武。
他本来要见的是严笑花。
可是严笑花已迁入了陆家庄。
要见严笑花,得要先见陆倔武。然后再向陆倔武提出跟严笑花的要求——这才是合乎礼
数。
叶红也想会一会陆倔武。
有些话,他倒是想向陆倔武问明白的。
如果问明白了,有些事,他倒是想请托陆倔武的。
他知道陆倔武、陆虚舟、任困之三人,都有极深厚的武功底子。所不同的是:任困之是
官宦子弟出身,习的是正宗武艺,加上阵战之法,从不涉足江湖,也瞧不起武林中人。陆虚
舟则是真正的江湖中人,十年前才受引荐招揽晋身官场。陆倔武文官武将都当过,也会被贬
谪放逐过好些穷乡僻壤,虽则他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但见识广博、通情达理,深谙江湖事
理。必要时,叶红觉得不妨向他求求情,说不定能放龚侠怀一条生路。
叶红在营救龚侠怀的事件中,最感狼狈和难以措手的是:不管朝廷还是官衙,要逮一个
人,至少有千百个理由、千百种方式、千百条管道,不过,一旦抓错了人,要救翻案放人,
却不知向哪一人、哪一处、哪一方面进行着手是好。
毕竟,陆倔武也是一个明显的目标。
而且,根据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陆倔武似乎也在为龚侠怀开脱。
他想见见陆倔武,看看是“敌”是“友”。
他趁雨势而去。
——就是因为下雨,他想:陆倔武大概会留在家里吧?要是他在家里,我这样登门造
访,他总不至于闭门不见吧!
所以他就去了。
雨大得像在天地间织出不能透视的网。
这是立夏前后的雨。像要预告潮湿过后便是浩荡的炎热一般,连天际厚厚重重的雷声都
像透不过密密麻麻的雨,才吼了半声便收回去了。
时红拿着伞,没有骑马,独赴陆家庄。
在雨里,他原本不好的视线更模糊了。
因为眼前不大看得清楚,所以他不觉摸摸腰畔的剑。
剑在。
他的心就定了。
雨就像一种一落下来就分裂为千万只透明的禽兽一般,在他身旁、附近,四周、左右、
前后、上下,都发出唏唏丝丝的声音,更在他伞上发出暗器打落般的声音。
——那杀气在吗?
在的。
叶红本来因为霏霏霪雨里感到些倦意,还有因倦意带来的寒意,可是,因为那刹气仍然
存在,使他一切疲意微凉都扫荡一空了。
有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到那杀气的鼓舞而活下去。
而且,为有杀气而活得激动。
在伞下,他的手背微微发绿。
一种像一首刚写成的词一般的微青。
可能是因为他视野不清之故吧,心中的视野却是一片清明:
仿佛在二十年前,自己也曾在伞下雨里,赶着路
现在在雨里伞下赶路的,也是自己
二十年过去了,人都不知断了几次肠了,忘却了多少事了,但依然匆匆的在茫茫里赶
路仿佛那赶路的,仍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此际,他忽然想起冰三家。
(冰三家在家里吗?雨那么大,她在看雨吗?)
他当然不知道,他忽而忆起冰三家的地方,正是在小雪的那一天,龚侠怀被捕之前,忽
而想起亡妻的所在地。
然后,叶红想起了严笑花。
那女子的音容,在茫茫烟雨里,反而清晰了些
(她会在陆家庄吗?我这样湿着衣衫去见她,她会介意那天我骂她的话吗?)
叶红忽然想不去陆家庄了。
他想去喝酒。
一杯暖的酒。
——江湖烟雨、少年人老,只有一杯烈酒,才能想起已冷却了的心!
这酒,他没喝。
这伞,他没撑着。
他仍然去了“陆家庄”。
——可是,陆倔武不在。
“他和严姑娘出去了。”
没错,叶红心忖,这场雨确是像一场曲折的悲歌。他看见雨同一排排的来,一排排的
去,好像那不是雨而是浪一般。雨水群起而歌,群起而喧,似要预示一场盛夏的威皇。浪淘
尽。鱼龙舞。阳光似乎在很远的天边仍亮着,这场雨大概是下不久了吧,所以越发以一种夺
艳来凶狠着,雨粒斜打在伞沿,溅了开来,射到叶红颊上,像一颗颗突如其来的泪。
也许是因为这一场无头无尾、无边无际的雨
叶红决定去找“新四大名捕”。
3.也许是雪
到了衙门班房,叶红一问,才知道难得“谈何容易”四人都在。
听说他们正在见客。
来客是贵宾。
一个孔目过来请叶红先行坐坐,可是,时红却在外头雨声中仍听到里头有人提到:“龚
侠怀”由于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一直与这个名字生活在一起,所以不暇思索的便掀帘
走了进去。
然后他便看到六个人。
六个他都认识的人。
六个他都见过但都不熟悉的人。
六个人中,其中四人,是“新四大名捕”:易关西、容敌亲、何九烈、谈说说。
这四个人,叶红一向都不喜欢:一、他本来他就不喜欢“六扇门”的“狗腿子”;二、
何况他们还是“相爷门下”的“狗腿子”;三、这四个人的风评一向不大好,除暴安良,与
之无缘:欺民敛财,时有所闻;四、叶红不喜欢他们的绰号竟跟当年侠气义风、锄强扶弱
的”四大名捕”扯在一起。
他对他不喜欢的人一向很少理睬。
另一个人是陆倔武。
他知道此人很“倔”:听说不管手段、脑袋、功夫都很“倔”。
他与之也无深交。
另一个是女子。
他见了差点认不得,可是又一眼便知道她就是严笑花。
说也奇怪,他在脑里想了她千百度,样貌儿次次不同,现在一见,却跟他每一次心里想
的都有些不一样。好像心里那些才是真的,而现在眼前这个才是假的严笑花一般。
可是这个“假的”严笑花,却如许真实,美得像一株盛极桃花,像一个梦中女子的样貌
忽然走到眼前来。
叶红还没说话,严笑花就笑了。
她笑着跟五个男人说:
“就是他骂我娼妇。”
她的柳情好像是在说:“外面下着雨”一样。
陆倔武只看了叶红一眼,就好像看到仙人掌上有刺一样正常。
他拿着杯子,仰脖子一口干尽。
叶红不知道杯里是酒是茶。
但在这一眼中,他却发现陆倔武受了伤。
伤得还不轻。
——是谁伤了陆倔武?
——有谁能伤陆倔武?
“你来得正好,”陆倔武以一种饮酒的神情说,“我们正在说龚大侠的案子。”
叶红已走进去,新四大名捕连忙请坐。
他坐在陆倔武身边。
他已知道陆倔武喝的是茶。
——虽然,有些酒和茶是一样的颜色,但叶红的鼻子一向都很灵敏。
容敌亲皮笑肉不笑他说:“陆爷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陆倔武脸上连一成笑意都没有,但语言听来却似非常温和的样
子,“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些吃官家饭的,如果没有必要,也犯不着老是跟道上的人怄气。
假使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案子,最好能放一马,他日江湖上行走,哪都去得!俗语说,只有
千里交情,没有千里威风;四位老哥人面比我广,人情比我厚,这些道理比我懂、我只是随
口说说罢了。”
谈说说骨笑皮不笑的说,“照呀!陆爷教诲,字字珠讥!可惜是上头下的令,咱们不得
不拿人;拿了犯人,还是得由陆爷来审所以嘛,重审轻判,还得由陆爷来成全!咱四个
楞儿,还没那么大的道行。”
陆倔武的脸绷得就像一座神龛:“我当然会秉公行事,审决案情。但这案也不是由我一
人主理的。我只听说,犯人在拘提入狱时己四肢俱废,不成人形,要是施行掠拷,也是下狱
拷问的事,四位这样做,不是逾越职份、滥用私刑了么!”然而语音还是温和的。
谈说说讶然道,“有这样的事吗!”
容敌亲诧然道,“怎么我不知道!”
易关西夷然道:“一定是犯人含忿诬告我们!”
何九烈愤然道:“请陆爷明察秋毫,不要听信妖言才是!”
陆倔武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件事待他日提审人犯时,定当分晓。我只想知道:这
件案子,到底是上头的意旨,要办龚侠怀,还是你们提呈的状子要办他的?
容敌亲却反问:“陆大人负责审理这件案子,却不知内情么?”
陆倔武佛然道:“人是我和其他两位大人审的,但文案一直迟未送来,也不知是怎么办
事的!”由于龚侠怀的案子一直拖延着,严笑花的亲事也因而一直拖延了下来,这令陆倔武
对这喜期的等待已渐如死期一般难受,他已逐渐无法忍耐这种“只有龚侠怀被释放后严笑花
才会下嫁,但龚侠怀的案子又一直延搁不决”的局面了:“我看,是你们觉得龚侠怀在平江
府里碍了你们的路,你们才密告上去,好好的整治他吧?容老三,我听说你有个妹子,曾加
入‘诡丽八尺门’,却在对抗流寇时战死了、你不是因而怪罪于龚侠怀吧?还有谈老大,听
说你跟龚侠怀谈过几次,他好像并没有按你们的规矩,征些‘礼帛’,为了这件事,你好像
很不高兴吧?不是曾在‘临风快意楼’上醉后大骂龚侠怀不够意思吗?——”
谈说说神鱼不变,只说:“陆爷,你明察秋毫,千万别相信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话!谁都
有喝醉的时候,那时的话,怎当真的!我们四人、一向清廉,哪收过什么钱财来着!龚侠怀
是个好汉,我们好想保全他呢!”
容敌亲也接道:“就是啊,这件事,我们也只是奉令行事。令是沈大人下的,陆爷自己
签的;陆爷如果有疑,何不问沈大人去?”
问沈清濂!陆倔武只能也只有冷笑。那老狐狸!仗着史弥远的倚重,谁在他面前,敢说
错半句话?!更遑论问他不爱答的话了。他想起那一夜让他受伤的斧头,这一道伤也碗使他
吃了不少苦头,以致他现在的脸色,也像一把冷峻的斧头。
“沈大人处我自会请示。我这次来,也不为了什么,只想向四位了解一下案情。我已久
未涉江湖,只知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高低深浅,四位却是江猢经验丰足的,龚侠怀一案的
是非轻重,自当心里分明,刚才承蒙各位提点,下官便已受益匪浅了。”陆倔武的话说到这
里,“谈何容易”四人一齐站了起来,都说:
“哪儿的话,陆爷客气了。”
陆倔武向叶红笑道:“公子今儿来此,也是为了龚侠怀的事吧。”
叶红道:“正是。”
陆倔武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严笑花道:“我却还有些事,要向四位捕爷请教的。”
陆倔武笑道:“我这位妹子很任性,不知她要问些什么,四位要多多包涵。”
“谈何容易”心中惊疑不定,但脸上却堆满笑容相送,陆倔武又停了下来,故意问:
“叶公子也有事情,这不妨碍着吧?”
叶红正想说话,产笑花却替他又像替自己的回答了:“不碍。”
陆倔武向严笑花深深的望了一眼道广我先去备轿,在阶前等你。”说罢在一名差役引领
下宽步行出。
班房偏厅里,严笑花劈头第一句就问:“如果要劳驾四位帮忙。放了龚侠怀,有什么代
价?”
严笑花这一间,使叶红在刹邓之间,分晓了两件事:
一、严笑花原来是要求龚侠怀的!
二、难怪陆倔武要先行离开——严笑花问出这种问题来,他毕竟是当官的,还是不在场
较方便!
这一霎间的顿悟,使他完全不自觉的站在严笑花那一阵线去。
“谈何容易”四人均是一怔。
就算他们心里有准备,也没料严笑花竟会说得这般单刀直入。
谈说说忽然笑了起来。
严笑北问得突兀。
谈说说也笑褐突兀。
“严姑娘说笑了。”
“我有笑吗?”严笑花转同叶红。
叶红一时之间,为那一种淡淡的气质所带动,“没有。”他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一句。
容敌亲干笑一声,道:“如果严姑娘说认真的话,更教我们不了解。我们只不过是四名
捕役,对龚侠怀要斩要关还是要放,陆爷才可以拿得了主意呀!”
严笑花忽然笑了。
她一笑的时候美得像雨都开成了花。
但叶红也同时瞥见她这一笑的时候眼睛便炸起了仇恨的火花。
她笑比不笑美。
而且笑比不笑凶。
凶的美。
美的凶。
——不论凶还是美,都有一种剑花般的寂寞。
严笑花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是不愿解开这个结了?”
谈说说道:“不是不肯,而是严姑娘太高估了我们的能力。”
严笑花道,“因为是你们诬告龚大侠的,所以更不能让他给放出禾,是不是?”
容敌亲道:“严姑娘误会了。我们刚才已说过,我们仅是奉令拿人而已!”
“奉令拿人不是奉令伤人,平笑花说,”你们在抓人的时候,龚侠怀并没有抵抗,你们
却下手重创了他。”
“没有这回事,”谈说说说:”也许,那夭的雪是下得太大了有人看错了。”
“你们要是没做这种事,为啥不让我见一见龚侠怀?平笑花紧迫盯人。
容敌亲道:“不让人探监的权限,不在我们师兄弟手上,严姑娘又误会了。”
易关西补充了一句“万一,姑娘见着龚侠怀身上有伤,那可能是执行问讯时留下的
伤,不可以就硬栽说是我们所为——”
严笑花道:”我早已接到风声。龚侠怀是谁告的、谁害的、谁伤的,大家心里明白。别
以为下放他出来,或把他害死狱中,就可以拍拍屁股了事,江沏上,有的是关心龚大哥的汉
子!”
谈说说马上道:“对,我们也是关心龚大侠的人。”
容敌亲道:“要是有那种人,我们也一样不会放过他。”
“可是,”谈说说好像很替龚侠怀担心的说,“听说龚侠怀一下了狱,他的兄弟朋友,
全都众叛亲离去了,真是,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呀——”
“幸好龚大侠有的是朋友,”叶红忽道,“我就是其中一个。要是龚大侠真有什么冤
屈,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我和关心龚大侠的朋友,都会冤有头、债有主的讨回个公道来。”
严笑花望一望叶红。
笑了。
笑意比初八的月亮还浅。
谈、何、容、易均似连着壳生吞了一粒栗子般的,怔了怔,容敌亲又干笑一声:“没想
到叶公子跟龚大侠有这般交谊。”
谈说说即道:“如此最好。他日为龚大侠讨回公道时,叶公子和严姑娘莫忘了照会咱家
兄弟一声,也去助助声威。”
严笑花冷冷地道,“你放心,一走会有你们的份。”
叶红道:“要是我找到了人,肯放了龚大侠,不明白个中内情的人,岂不是以为你们四
位尽当了恶人?四位何不玉成美事,尽点心力,好让流言不攻自破?”
谈说说笑说:“谢谢公子美意,我们不是不想尽力,而是人微言轻,帮不上忙。”
“至于流言,笑骂由人,也管不得这许多了。”然后正色道:“我们为朝廷效力,务要
防患未然,难免要谨慎从事,万防变生肘腋,祸延庙堂。龚侠怀私组朋党,广交三山五岳人
士,只怕不无牵连:我们鞠躬尽瘁,防微杜渐,只要有可疑的,宁可费时耗力的去弄个清
楚,而不轻易放过,这叫公职在身,不敢在食俸禄,还要请公子、姑娘,恕罪则个。”
谈说说这一番话下来,容敌亲还立即接道,“两位如果要查证此事,不如向于知尹、沈
大人问个清楚,小人等位低望薄,对龚侠怀一案,恐无能力,爱莫能助。”
严笑花笑道:“说得好。”有能者曰无能为力,不助者谓爱莫能助。于善余本是直接指
挥你们的上级,不过,我看,你们是‘相爷门生’,大概除了沈清濂,在这小小的平江府,
谁也节制不了你们吧!”
她笑容一敛,忽道:“请了。”
说罢就走。
她走得很从容,很舒缓,但却很快。
才一眨眼里,这肮脏一气的班房偏厅里,就只留下一阵清风。
她走的时候,甚至也没跟叶红招呼一声。
她说定就走。
叶红怔了一怔,忽然觉得,对着眼前的四人,他没有什么好说,没什么好问了。
可是对严笑花,他却有话要说,有话要问。
所以他追了出去。
4.点点点点
陆倔武在门口等她。
外面的雨,悠悠颤颤的下着,风中招刮的是雨条。檐前交织的是雨丝。庭前错落的是雨
滴。像约好了下个七世三生的,仍是雨的大手小脚。
严笑花自班房的暗湿处步出,脸自得就像一朵在荷塘里徐徐伸展的莲瓣。
陆倔武关注的望着她。
——有些事,他在场时,她不便说。
——所以他先行离开。
严笑花向他谣摇头。
“我要求你一件事。”她向他说。
陆倔武觉得自己心头似给灌了一大碗苦水。他知道爱上她就是苦楚的开始,可是这种:
拿苦来辛、用悲来伤的感觉,有时想起来尽是千种痛心的过往,无法禁受的裹寂。
他长吸了一口气。
雨是冷的。
空气是潮湿的。
他知道她会向他要求些什么。
他只是不晓得如何拒绝她。
雨更大了。
她向他提出了那要求之后,他要去部署,所以先促轿直赴府厅,剩下一部轿舆。和两名
丫寰,三名家丁。两个轿夫,服侍严笑花。
一名翠袖玉环的丫寰打伞为严笑花遮雨。严笑花一直注视着陆倔武听了她的要求后的神
情,捋衣掀帘勿勿上了轿子,只跟她说:“为你,我会做的。我知道你是为他而做的,而我
这样做却会失去了你。”便摧轿在雨中疾行。
她目送他那一行人,远去。
严笑花仿佛有些儿失神。
待丫寰递过伞来,她略弓腰,要步过雨幕上轿之际,忽听有人叫他:“严姑娘。”
她半转着身子,已知道望她的是那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叶红。
“怎么尸她说,“你还赶上来再骂我一次吧?”
“我不知情,以为”叶红觉得纵在雨里,也飘来一阵沁人的香气,不知怎的,
连说话也没了头绪,“我不知道你是帮龚大侠的,所以才可是,你既要帮龚侠怀,为何
却要下嫁陆倔武”
严笑花嫣然一笑:“这关你啥事!”
叶红苍白的脸一下子涨得不胜酒力一样的红了起来。
严笑花低首走向轿舆,冲开了一片雨网。
丫头掀开帘子。
轿帘上绣着牡丹图,但已逐渐褪色,给雨水湿了好几个大圈,仿佛那儿才真的暗自长了
几朵深红牡丹似的。
严笑花坐了进去,脸孔更显得像一朵在暮色里盛开的花一般。“冰三家好吗?”
叶红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严笑花在放下轿帘前还说了一句:“你刚才的问题就是它的答案。”
叶红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记忆里仿似曾有这一幕。
可是他从未历过这一幕,严笑花也不过是第三次见面
(怎么会在陌生里如许熟悉?)
(怎么竟在苍寒里如此温馨?)
(怎么这一幕竟似在前生历遍,来世还会再会一次?)
在雨里,每一点的雨都像一句话。
叶红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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