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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客栈六之摘叶飞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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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丹真所苦心安排的一切,就在这飘然舍去的一转身中,丧失殆尽。或者,没有人能想到,这辛苦经营,几达数年,牵扯进无数江湖名流的计谋,就在卓王孙这一转身中,尽皆付诸流水。
卓王孙,或许也只有他,能够如此不顾这神明的眷顾。
如今,这扑朔迷离的“缘”又将向着什么方向发展呢?万方觊觎的武林盟主之位,到底会落入谁手?
遮罗耶那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之色,他强忍至此的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他败了,但并不是败在《梵天宝卷》下,这个他清楚地知道。他该怎么做?就此回天竺?遮罗耶那脸上神色变幻,终于踏出了一步。就算死,他都要去赴这武林大会,找到《梵天宝卷》,这小小的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枫林并不大,出去后,眼界开阔,就是洞庭湖了。湖心灯火辉煌,武林大会,已开始多时。
第八章 金波微吐洞庭霜
除了武林大会上堂而皇之的攻讦声外,洞庭湖上一片宁静。月光拂过水面,仿佛水鸟度过后飘坠的羽毛,并不曾惊起任何的涟漪。那湖面也正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将月光吸纳,再从最深处缓缓释放出来,湖面粼光彩晕,交相辉映,腾光返照,照得人肝胆皆冰雪,恍如置身地底那条未染俗世尘埃的冥河忘川。
凌抱鹤仰头望着那清冷的月色,似乎看得痴了,浑然不知郭敖跟在后面。渐渐船行至洞庭南岸,一片荷花荡中。深秋荷叶都已枯萎,只剩下干黄的枝茎,根根挺立着,犹如鏖战后的古战场。波声渐小,凌抱鹤的船住了,他突然道:“偷偷摸摸地跟着,这不是郭剑神的作风啊。”
郭敖苦笑。原来他早就觉察,却并不作声,直到此时才说破,当真可恶之极。既然给他识破了,那也不用再遮掩什么。郭敖纵身跃起,窜到了凌抱鹤的舟上。八步赶蝉的轻功妙绝天下,那小舟只是微微一沉,并不晃动。凌抱鹤目中露出一丝赞赏的眼光,淡淡道:“郭剑神一路跟着在下,可有什么企图?”
郭敖冷冷道:“天罗教一贯鬼鬼祟祟,我来看看你要施展什么阴谋。”
凌抱鹤笑了:“湖面空阔,我能施展什么阴谋?”
郭敖哼了一声,道:“那你为甚不进入会场,却行到这里来?”
凌抱鹤脸上的笑容微动,注目郭敖,缓缓道:“我们都是学剑的。”
郭敖冷冷不答。凌抱鹤并不生气,道:“剑贵于诚,我并不瞒你,我的确有阴谋——你看你的脚下。”
郭敖没有低头,他只是将剑气探下,眉头却不禁一跳。船舷漆黑,在月色下毫不起眼,但剑气下探,却骇然发现那船舷竟然是活的,这一惊之下,急忙低头查看,却见脚下蜿蜒扭折,那只踩在脚下的船舷,竟然是由无数条极细极长的乌蛇组成了。那些蛇见郭敖低头,纷纷昂首吐信。咝咝发威。郭敖剑气轰然喷薄而下,在那些蛇身上一划而过,身形暴起,闪到了乌蓬顶上。那些蛇也不知是什么异种,郭敖剑气如此强烈,却只斩断了三四根,登时腥臭之气四溢,呛得郭敖喘不过气来。
凌抱鹤见郭敖狼狈闪避,不由发出一阵大笑:“这些蛇是天龙部的镇山之宝,唤做乌线追风,可在水下游走如飞,中人必死。”他一扬手,一条脖下带着白纹的乌线蛇脱水跃起,直飞到他手中。一入手,那蛇立时变得极为驯服,温和地伏在他手臂上,不时伸出红信,如在献媚一般。凌抱鹤抬起右手,五指虚扣,道:“只要我奏起控龙天音,它立即就能在你腿上咬一口。刚才若是几十条蛇一齐咬,几个剑神也死了!”
郭敖默不作声。凌抱鹤道:“但我并不想这样对付你,因为……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舞阳剑强,还是清鹤剑强!”他将乌线蛇丢开,缓缓抬手,手中一泓秋水展开,清鹤剑遥遥指向乌蓬顶上的郭敖,杀气完全扩散开,波波暴响中,四周的枯荷尽被催落!
“拔你的剑!让我看看弃掉舞阳剑后,你的剑术有了怎样的进步!”
尽管郭敖站在蓬顶,而凌抱鹤站在船板上,但凌抱鹤说话时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的傲兀、他的清冷、他的绝世不群,在这水一样的月华下显得那么熠熠生辉,有种让人不可逼视的光彩。郭敖看着自己的手,他已经没有剑了,他只有这双手。这双手能够敌得过天下第十一名剑么?失去于长空这个主人后,舞阳剑也不过仅排到第十二位而已!
郭敖缓缓抬头:“剑在。”凌抱鹤悠然道:“剑在何处?”
郭敖沉默了一会,月光将凌抱鹤照得更为高华,却让他更为落拓。第十一、第十二的排名,已足让他们成为不解的仇人了,因为之前的排名中,大多是早不出江湖的老人。他的目光射到清鹤剑上:“剑在你手中。”
凌抱鹤的目光骤然收缩,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剑在你手中!这句话,是何等的狂傲!凌抱鹤倏然住口,目中隐隐增显出一丝极淡的紫芒,缓缓扩开,如轻雾一般将整个瞳仁充满。他的身形丝毫未变,但这一抹紫雾,却让他整个人都变了。
一变而如深夜的幽灵,将要飞翔而起,冷得透人骨髓。清鹤剑仿佛感受到凌抱鹤的变化,突然从剑尖开始,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声。细微的震缠在剑身上窜绕激荡,凌抱鹤突然一伸手,将清鹤剑插在了船板上。
“清鹤剑在此,你若有本事,只管抢了过去!”
紫芒闪动中,他的眼睛中尽是狂傲之色。清鹤剑不偏不倚,正插在他与郭敖的正中间,凌抱鹤并不想占任何一点便宜,只因为他有种疯狂的自信,他绝不会输,永远不会!这是他的剑,他仗它成名,它也绝不会背叛他!
郭敖的眼睛也开始收缩。他感受到了凌抱鹤那种骄傲。这骄傲本身就是力量,可以戮灭敌人的精神,在一瞬间控制住战局,引领主人走向最辉煌的胜利。这一招非常有效,以前郭敖也经常施展。凌抱鹤虽然弃去了剑,却无疑抢得了声势上的主动。郭敖的瞳孔越缩越紧,凌抱鹤果然是个劲敌,也许,他们要用一辈子来决战,才能分得出胜负。
郭敖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而凌抱鹤赫然也是如此,两人就如两匹雄豹,无声地咆哮着,要将对方撕成碎片。
洞庭清辉,天地烛明。
两人突然同时跃起,向清鹤剑抢了过去。身形一动,登时剑气狂溢,瞬间交击千余下!
郭敖的剑术大开大阖,长于攻而疏于守,在武当山吸收了武当剑派的精华之后,以至柔而运至刚,功力虽然没有增长,但剑术更高,对剑意的微妙领悟更上一层楼,剑气振荡翻涌之际,隐然有山岳之气象。此时从乌蓬上跃下,剑气在身周包裹成一团光幕,宛若泰山压顶,携不可与抗的威力,蓬然下砸!
凌抱鹤的剑意却萧疏清越,若有若无。仿佛秋雨暮阳,看去并不怎么起眼,也并不炽烈,但蝼蚁可破大堤,滴水可穿巨石。郭敖坚实锐利的剑芒,竟然无法阻挡凌抱鹤的攻击。凌抱鹤身上凌绕而起的剑气外显为六条细细的绿条,缓缓上腾。去势虽然缓慢,但绝不停留,两者剑气交击,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爆炸,那乌篷船不堪重负,“吱啦啦”一声暴响,断为两截。洞庭湖水宛如天雷轰下一般,玉山般轰然而起,在两人身周围起一片巨大的屏障!
光芒吞吐开阖,交击来去,两人的身形也越来越近,两只手同时按向清鹤剑!就在这最关键的一瞬间,郭敖的手突然缩了缩,凌抱鹤反身抄剑在手,但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喜悦,反而怒喝道:“谁要你来让!”手一翻,怒涛一般的剑光挥洒而出!
剑华嗡然涨大,迅速分化为同样大小的六条,分上、下、左、右、前、后向郭敖合围了过来。临近郭敖的身边,六条剑光忽然合而为一,威力登时暴涨,锐啸声穿林破耳,仿佛天地崩塌一般,直指郭敖的心口!
郭敖退!
这一剑必死必杀,他只有暴退!他脚一点,飞纵而起,跃到了另一截船舷上。剑光追袭,船舷碎!郭敖脚再点,跃上乌蓬。乌蓬破!四面积水空阔,郭敖已退无可退,剑芒却更炽,杀意却更烈!郭敖突然深吸了口气,手挥了出去。
没有人能与这一剑相抗,郭敖也不能!血雾宛如暗夜结成的花朵,在湖波上闪现,郭敖的手被剑光绞伤,鲜血飞溅中,他的两根手指,已经拈住了清鹤剑的剑尖。冲天的剑芒忽然消失。
凌抱鹤的目光锐利,跟郭敖的撞在一起。
火花!
郭敖更不停留,真气透出,反以剑尖为剑柄,剑柄为剑尖,一剑向凌抱鹤刺了过去。同时,他们的目光也如利剑一般,瞬间交击十余度。
这并不是清鹤剑与舞阳剑的交手,而是清鹤剑对清鹤剑!
这两个人也并不是单纯的剑剑相向,而是用他们的脚、他们的手、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意识,完全的对抗。只要任一方面有丝毫的懈怠,都会立刻影响到战局全局,而导致一败涂地!尤其是两人的目光,那简直就是四柄利剑,隔空交击,更比真剑还要凶险!
清鹤剑“咯”的一声鸣啸,郭敖与凌抱鹤都运用最精微的剑意,竟然在清鹤剑上展开了一场决斗!清鹤剑已不再是兵器,而是战场,两股强霸的剑气纵横挥霍,在剑身上星飞电灭,斗得热火朝天的。只要一人有丝毫的懈怠,就立即会被一剑贯穿!
凌抱鹤的眼神越来越炽烈,目中的紫芒也越来越亮,他的眼睛里突然笑了一下。郭敖心神不由自主地一震!每个人都有杀招,凌抱鹤也不例外。这一笑,无疑就是他要施展杀招的先兆!
郭敖再不考虑,抢先出手!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郭敖的剑法是“大悲极乐剑法”,但只有少数的人,比如李清愁、铁恨才知道,郭敖剑法的精髓,是于长空的教导。而只有郭敖才知道,他最强的剑法并不是这些,而是“狠”。
拼命的时候,他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正是这不顾一切、残酷的狠,让他能一次次站立起来。这是他剑法精髓中的精髓,于长空并没有教给他,是他自己领悟的。
郭敖突然收手,清鹤剑的剑锋骤然刺入了他身躯内,他与凌抱鹤的距离也猛然拉近,两人的面庞几乎贴在了一起。凌抱鹤神色一变,郭敖却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举手挥出!
这并不是掌,而是剑,是郭敖最大、最强的剑意!
郭敖这一击凌厉无俦,几乎凝注了他全部的精力,但凌抱鹤全力一击也跟着出手!洞庭波涛再度高涌,轰然掀起两丈多的水墙。郭敖被击得凌空飞起,胸中气血翻腾,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而凌抱鹤却倏然沉入了水下。
郭敖知道凌抱鹤没死,这激烈的碰撞只能重伤他,却无法取得凌抱鹤的性命。所以他忍住全身热火一样的灼痛,身形一阵盘旋,潜入水下。他与凌抱鹤之间,一定要分出高下来!
凌抱鹤的身子却不断地下潜着,终于在水面二十余丈处停下。那里,缓缓从水底泥土下,浮起一尊庞大到无法估量的黑影!
黑影宛如一枚巨大的鸟卵,栖息在幽暗的水底,黝黑的卵身一半尚埋在水中,一半挂满水藻,显得狰狞无比。水声鲁鲁,一股死亡的气息就从这黑卵中扑面而来。
凌抱鹤站在黑卵旁边,眼中的紫影越来越深,手中紧紧握住一段枯枝般的东西,那段枯枝牵出一根长长的黑索,一头正系在黑卵顶端。
郭敖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恐惧,只因那眼神中,竟满是自我毁灭的疯狂!
第九章 乱血如花谢未央
洞庭碧波浩淼,遮罗耶那伫立洞庭岸边。遥望着湖心的火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
他突然出手!一根雪白的芦苇从中断折,抛在水面上。他的身形跟着跃起,脚尖微微用力,真气激荡,踏住芦苇向前疾飞。一苇渡江,这本是佛祖东来时的故事,现在遮罗耶那不顾自己与卓王孙一战之后的伤势,勉力施展出来,正是要提醒自己要想佛祖那样,无畏艰险,誓将真经求取回去,光大天竺已式微的武学。只是武林大会中有他要的东西么?遮罗耶那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必须走下去!
芦苇轻捷,不消多时,便来到了湖心。遮罗耶那大袖挥舞,跃上船板。
就见场中八人分成四组,在激烈地厮杀着。遮罗耶那凝神看了片刻,就觉这八人武功粗糙之极。在天竺,或者还能成为一方高手,但跟他想象中的中原武功可差了很多。天竺本也是武学大国,只是国中经过几次大动荡之后,典籍渐渐湮没,武学式微之极。
遮罗耶那乃不世出的奇才,幼年走遍尼泊尔等多国,以苦行而求解脱,终于在大雪山的绝顶上参悟天地玄机,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天竺武学才为之一震。后来遮罗耶那在恒河中沐浴时,悟通恒河真气,成为天竺以及周边三十六国的第一高手,被天竺王朝封为国师孔雀明王,居住菩提迦耶,显赫一时,在天竺可谓无人不知。只是他深知自身武学多由参悟而得,其中隐有重大缺陷,因此,才在晚年发大宏愿,来寻求流落东土数百年的天竺武学圣典《梵天宝卷》,以光大本国武学。但茫茫人海,却何处找去?遮罗耶那苦寻十年,却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这次荆州遭遇柏雍、崇轩等人,遮罗耶那忽然有种感觉,他必将能实现自己的宿愿!
这种感觉所来何方,遮罗耶那也并不知道。他满怀着希望,来到了武林大会中,希冀见识到中土至高无上的武学,得到《梵天宝卷》的下落。小挫于卓王孙后,他并没有灰心,反而更坚定了借鉴中土武学的决心。但此时一见场中的拼斗,登时大为失望。
场中逐渐分出了胜负,八人变为四人,四人变为两人,两人变为一人,铁剑门掌门伍野照以一路铁剑十三式击败众对手,取得了第一轮的胜利。便在这时,遮罗耶那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铁剑门乃陕中名门,并不识得天竺装扮。伍野照见遮罗耶那装束古怪,神情不屑,登时心中大怒,喝道:“你是谁,一身稀奇古怪,到底从何而来?”
遮罗耶那举袖一礼道:“我是吴越王的宾客,此来是代王爷参加武林大会,争夺这盟主之位的。”
他声音不高,却已清楚传入大会群豪耳中。听到“吴越王”三个字,当场都是一惊。七王爷权操天下,气焰熏天,谁人不知?然而他皇室贵胄,手握十万大军,又争这武林盟主之位何用?江湖盛传吴越王早有不臣之心,难道他真是想借机操纵武林,有所图谋?
伍野照四下一瞥,见众人都脸有惧色,想到武林盟主正应当挺身而出,垂范天下,索性一挺胸,大喝道:“吴越王与武林中人井水不犯河水,又岂能做我们的盟主?而你一介番僧,非我族类,又有什么资格代他参战?”
遮罗耶那摇头道:“吴越王与小僧约定,让我帮他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小僧既然允诺了,就要尽力做到,你们中原人所谓‘言出必行’,不正是这个意思么?至于小僧万里迢迢,十年东行,却是为了见识东土绝顶武学,寻访弊派宝典。诸位打得过小僧,小僧自然离去;打不过,就得奉王爷为盟主,什么井水河水的道理,小僧一律不懂。”
伍野照冷笑道:“强者为尊,也算是武林的道理。那就请你上来,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遮罗耶那与人交往极少,以为伍野照诚心向他请教,于是稽首道:“阁下邀请,小僧何幸之如。”慢慢地踏着台阶走了上来。
伍野照满脸鄙夷之色,大咧咧地施了个礼,道:“请了。”
遮罗耶那却按照天竺的礼节,繁琐地结起一连串的手印,不但表达了对对手的尊敬,而且向大神致意。他的手印还没有结完,伍野照的铁剑已然刺了过来。遮罗耶那一愕,翻掌而起,将铁剑夺过,道:“你不用着急,等我施完了礼,自然会跟你打过。”一面说,一面将礼节施完,然后将铁剑交到伍野照的手中,合十道:“可以开始了,打吧。”
伍野照面色铁青地接过剑来,突地一剑刺出。这一剑,是铁剑门十三式中威力最强的“云河星涛”,剑光霍霍,就如下了一场大雨,将遮罗耶那周身罩住。伍野照冷笑声中,剑光一紧,便要将遮罗耶那斩于剑下,报了刚才大意失剑之辱。眼前人影晃动,也不知怎的,遮罗耶那已经脱离了剑网笼罩的范围,站在了伍野照的身侧,摇头道:“这样的剑法还不够,还有没有更强的?”
伍野照一声怪啸,剑光在手中炸开,化作万千碎片,向遮罗耶那追袭而去。他的剑中隐藏了极厉害的火器,这下接合强猛的内力,顿时形成极为猛烈的爆炸,将长剑震碎,飞星一般向遮罗耶那溅了过去!遮罗耶那皱了皱眉头,突然转了转身子,他身上披拂的麻衣迎风抖开,夺夺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长剑的碎片尽数击中麻衣,却连一点都没有伤到他的身体。遮罗耶那摆了摆手,道:“下去!”掌风呼啸而出,伍野照必杀之招失手,正在错愕间,被掌风正正击中,一声大叫,撞在了擂台外的甲板上。
遮罗耶那向着台下做了个团团揖,道:“小僧远来,就是想见识一下中土武功,你们若是觉得武功高于我,就请出手。”
他有什么就说什么,但在台下众人听来,那便是极为狂傲的挑战之辞。台下一片哗声,但眼见铁剑门的高手在他手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众人还有些自知之明,都不敢上场动手,却将目光投向北面交椅上坐着的夺冠热门,华山掌门孤意子跟峨嵋掌门心音大师。
孤意子拈了拈颌下的长须,笑道:“心音道友,是你下场,还是我下?”
心音大师心中微微不悦,道:“贫尼正要欣赏孤意道友的天星剑法。”
孤意子哈哈大笑道:“就请心音道友为吾掠阵!”说着,缓缓走下场中。他存心要以绝顶剑法震慑全场,为夺冠之战扫平障碍,因此,下场打过招呼之后,陡地跃起,凌空一剑向遮罗耶那刺下!
天星剑法剑如其名,一剑刺出,剑芒幻化成万千寒星,每一粒寒星就是死神的一道目光,直攻遮罗耶那。遮罗耶那身形没有动,他满头赤发却纷纷扬起。他的脸色郑重起来,只因为孤意子的确是位高手。只是高手大多太过自恃,孤意子凌空出剑,虽然炫目好看,但在遮罗耶那的眼中,却至少暴露出了七处破绽,每一处,都足以要他的命。
遮罗耶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出手杀了他呢,还是多等一会,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绝招。他的真气被剑光激动,自然涌流,到了胸前,突地一滞,遮罗耶那知道,卓王孙那一剑已然重创了他的心脉,自己已没有太多时间挥霍了。他的手顺着孤意子的剑风,探了出去。
天星神剑幻化出的寒星本来密密麻麻,再无一丝空隙,但遮罗耶那的手竟不受阻挡,一把抓住了孤意子的前襟。劲力发出,将他胸前的穴道闭住。孤意子目中尽是惊骇,不能置信自己竟然会被一招制住!整个会场一片寂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遮罗耶那,不能相信这一惊人的事实!
遮罗耶那将孤意子放开,打了个稽首,喃喃地解释着孤意子一招败北的原因。他很希望台下能有更高的高手出现,但场中众人已震惊于他高不可测的功夫,再也没有出手了!遮罗耶那渐渐失望,胸前的伤也越来越痛。
胸前伤口灼如火烧,也掩不下遮罗耶那的失望之情。他以绝顶的武功一招制服孤意子,本想能够逼出更强的高手来,哪知孤意子竟似已是这群人中最强的了!难道中原的高手,在大会之前,已经被他遇尽了么?台下的千百双眼睛中只有恐慌,却没有甘愿一战的盛气——难道自己当真来错了么?
遮罗耶那心中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接着,他想到了那片美丽的佛土,自己许下的菩提宏愿。神佛圆满的笑容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苦笑了下,或许当真只有舍身才能取义。他再大声地问了几遍,台下依然是一片惶然。
无人应战,也没有《梵天宝卷》。今日的中原,竟然跟天竺一样,武学式微。
他心中的苍凉感更甚,脸上闪过一阵决绝之色,突然低头,喃喃对着孤意子念起经来。他的目光中怀着慈悲,这慈悲是给别人的,还是给自己的?
孤意子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番僧要做什么。遮罗耶那突然抬头,一翻掌,一道强猛的力道探出,孤意子身不由己地一阵踉跄,向他身边跌了过去。遮罗耶那一用力,孤意子一声惨嚎,一条右臂硬生生被撕了下来!
举场震惊!百余艘大船上登时一片寂静,只剩余孤意子那压抑不住的厉吼。遮罗耶那目中悲悯之色更重,他的手接着探出,又将孤意子的左臂折下!鲜血如散天花,将他的全身染红,遮罗耶那高大的身形顶着一头烈焰般的赤发,宛如魔神挺立,于暗夜中无声嘶吼!
台下几个人影跃起,高叫道:“休伤我掌门!”几柄冷森森的剑同时递了过来。遮罗耶那一伸手,抓住最前面的那柄长剑的剑身,恒河真气运起,将长剑夹手夺了过来,一剑刺入了那人的体内。惨啸声中,遮罗耶那长剑挺出,将那人的身体挑在空中,向后面几人砸了过去。遮罗耶那内力何等凌厉?这一下全力施为,顿时鲜血四溅,几人被他立毙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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