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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灵蝠魔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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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灵霞姐妹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屋檐下,老老实实地低着头闭着眼睛。这里没有她们关心的人,她们无须睁开眼睛。

  辛荑见禇不凡的手指向自己,似乎也吃了一惊,笑道:“禇帮主,你说我是谁?”

  禇不凡老泪纵横:“香香,香香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不凡呀!我是你丈夫啊!”

  辛荑笑眯眯地道:“你是我丈夫?我怎么没听说呀?”

  禇不凡伤心欲绝地瞪着她,又转头怒视着乐无涯,喝道:

  “乐无涯!你他妈的还是人不是?你干吗抢我老婆?”

  乐无涯冷冷道:“禇不凡,你还有脸跟我说话?”

  禇不凡急怒攻心,嘶叫道:“你抢了我老婆,我为什么不能领人来揍你?”

  乐无涯叱道:“禇不凡,我看你是昏了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老婆吗?你老婆张筱香,现年三十二岁,已是半老徐娘,辛荑小姐却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你老婆拿什么和人家比?”

  禇不凡还想再大喊大骂,王毛仲伸指点倒了他。魏纪东等人连忙将禇不凡扶到一边去了。

  禇不凡这一闹,倒使许多人又将目光从辛荑面上移开了。

  这些人都是内功精湛、定力不凡的老人。

  他们不能总闭着眼睛,不能总在调息,他们只有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辛荑身上移开,移到那八名横剑当街的年轻人身上。

  赵无畏凝视着自己的大儿子赵先,吴敌紧盯着自己的儿子吴诚,白野在仔细端详儿子白宇辉的面庞……”

  龙刚则在看“阿龙”,目光很严厉,因为“阿龙”恰巧也正和他对视着。

  他们的目光竟如此神奇地对上了,是不是因为在阿龙心灵深处,仍然有一线灵智未灭?

  龙刚是阿龙的师父。阿龙是龙刚的首徒,是龙刚未来的爱婿。

  偎在龙刚身边的女儿龙萍萍,目光冷得怕人。她也在瞪着阿龙,但却像是在怒视着生死仇人。

  她已连身子都交给了他,可他呢?他却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居然成了那女人无数面首中的一个。

  她能不恨他吗?

  她当然恨他,但她不希望他死,更不希望他死在别人手里。她要亲自报复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恰在这时,风淡泊和乐漫天从另一条街道冲了过来。

  影儿看见了风淡泊,立即跳了起来,喜叫道:“大哥哥!”

  白蕖看见了乐漫天,眼中竟已蕴满了悔恨的泪水。她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因为她已看清,乐漫天和风淡泊是奔向辛荑去的。他们的神情都在告诉大家,他们已被辛荑的摄魂术制住。

  因为辛荑正在温柔地看着他们。

  风淡泊和乐漫天站在离这两群人等距离的地方。似乎他们不知道该帮哪一方。

  柳影儿急叫道:”大哥哥,大哥哥你快过来呀!”

  风淡泊浑身微微一颤,似乎已被她的呼唤打动,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辛荑。

  影儿再也叫不出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风淡泊缓缓走向辛荑,只觉羞愤欲死。

  辛荑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为什么辛荑微笑的凝视,会比她情切切的呼唤更能吸引风淡泊呢?

  柳红桥在刚看见风淡泊时,眼睛也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了。然而,他并未完全放弃希望,他仍然希望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希望总最执着的,正如绝望总是盲目的一样。

  影儿却已彻底绝望。她在心里向往日的风淡泊告别。

  她并非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辛荑的摄魂术在起作用,但她还是不能原谅他,不能饶恕他。

  告别也是一种绝望。

  柳红桥的希望随着风淡泊的缓慢而坚定的步伐已越来越少。

  最固执的信念,也会动摇的。

  柳红桥知道,确实没有一个男人能在看见辛荑的眼睛后不被迷住。

  苏灵霞默默地看着乐漫天,嘴角居然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就是那个率人劫了囚车、救出乐漫天的女郎;就是那个把乐漫天堵在被窝里、骂他是木头的女郎;就是那个被乐漫天的冷漠迷住、又被乐漫天的温情吓跑的女郎。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乐漫天,可三年前她很偶然地又碰到了他,于是满腔怒火又被勾了起来。

  直接原因是乐漫天似乎已经不认识她了,跟她走了个对面居然都没朝她看一眼。

  结果是乐漫天又被她堵在了被窝里。

  天晓得她是怎么溜进他房间的,反正她是进去了,不仅进去了,而且一直等她溜进了被窝,乐漫天才醒。

  她自己又压着了“一根木头”,又被乐漫天扔出了窗户。

  她自然又跟在他身边死磨硬缠,怎么骂都骂不走。

  她希望乐漫天这次又会温情脉脉地搂着她说疯话,希望他又想借此把她吓走。她决定这回绝不跑,一定要他尝尝她的厉害,要他服软。

  果然有天晚上,乐漫天一本正经地去找她,说要跟她好好谈谈。她当然很愉快地答应了。

  乐漫天这回没吓她,但她还是走了,心甘情愿、满怀惆怅地走了。

  因为他把夜娘、把他儿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地讲完了地的故事。然后他什么也不再说,起身就走。

  她简直想不到,世上居然真的有如此守诺的人,世上居然真的有感情这回事。她觉得乐漫天认真得令人难以相信,她也认为他很有点愚蠢,走得可笑。

  于是她又派出另外五枝花去勾引他,结果自然和她的下场相同。她们聚在一起,用各种各样的话挖苦他。

  刚开始她还听得笑吟吟的,可不一会儿她就借故溜开了,自己一个人躲到野地里伤心了半夜。

  她发现她居然在嫉妒那个蒙面“哑巴”夜娘,这让她十分吃惊,又暗暗有点欣喜、有点心酸。

  她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爱上一个男人了,这让她不知所措。

  于是她就去干更多的荒唐事,想否定这种感情,结果证明她办不到。她已忘不了他。

  现在苏灵霞望着乐漫天走向辛荑,居然笑了,这岂非不可思议?

  苏俏怔怔地看着风淡泊,居然也微微笑了起来。

  让苏俏愁坐灯下,长夜无眠的人,就是风淡泊。她不过只见了他一面,只跟他说过几句话,居然就真的在心里割舍不下他了。

  这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她以前一直认为“情”字很可笑,是骗人的字眼。她现在才知道,世上竟然真的有“情”这种东西。

  她之所以微笑,原因和苏灵霞微笑一样。

  她从风淡泊的目光中看出了一切。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湛若秋水。他不像是个已被摄魂术控制的人。他的眼神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那是一种谦和、宁静。仁侠的神情。一种让少女见了会怦然心动的神情。

  乐漫天的目光虽也很宁静,但并不谦和,也不仁侠,却有淡淡的警惕和仇恨。

  所以苏俏微微笑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既然都能看出来,影儿为什么不能?柳红桥为什么不能?

  是不是因为影儿曾多年痴恋过他,而且曾和他有过肌肤之亲?

  是不是因为柳红桥是他的师父,同时又在为影儿的幸福担心?

  苏灵霞既然都能看出来,白蕖为什么不能?是不是因为白蕖那么早就低下了眼睛?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奥妙呢?

  辛荑面上的笑靥渐渐在消失,变成了一种浅极了的微笑。

  后来那最后一丝微笑也消失了。

  她已经察觉摄魂术失灵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失灵。

  面对着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向自己的风淡泊,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有人注意她,就会发现,辛荑眼中已不再有摄魂夺魄的光彩。她的两只绝美的手儿掩紧了怀,好像已禁受不住这中秋的风。

  辛荑在想什么?

  乐无涯看见风淡泊和乐漫天在向己方阵营走,先是一喜,但很快地察觉到了不对——风淡泊居然没有被迷住,乐漫天也没有。

  他们走过来,会干什么?

  他们不可能未被迷住!

  乐无涯想开口示警,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想好好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对他不利的。乐无涯对自己很有信心。

  辛荑张了张口,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师父的告诫在耳边响了起来:“孩子,如果你遇上一个连你的摄魂术都不能制伏的男人,你就找到了可以依托终生的人……也许你觉得这个规矩非常可笑,但它的确是本门的规矩,不能违背。”

  那么,她将要托付终生的人,就是这个风淡泊?

  她觉得很可笑,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盯着风淡泊秋水般湛然的双目,有些惊慌,又有些羞怯。

  柳红桥闭上了眼睛。

  柳影儿闭上了眼睛。

  白蕖闭上了眼睛。

  苏灵霞和苏俏也闭上了眼睛。

  然而,各人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注定会被毁灭的对象不同。

  禇不凡看着风淡泊走近辛莫,恍惚间又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走向香香的时刻。

  禇不凡忍不住大吼起来,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秋风是从秋水中吹起的,还是从天边吹来?

  秋水是因为秋风而皱起的,还是因为有人立在岸边?

  如果有人能回答,他就离永恒的境界不远了。

  断舌老人突然冲了出去,冲向风淡泊。乐无涯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右臂。

  恰在这时,风淡泊缓缓跪了下去。

  断舌老人怔住了,睁着眼睛的人都怔住了。

  连乐漫天都怔住了。

  他和风淡泊约好,抱着必死的信念来杀辛荑的。他们甚至都已想出了对抗摄魂术的办法——乐漫天在心里反复默念:“你杀死了我的儿子。”风淡泊则死死牢记着自己现在正呆在蝙蝠笼子里。

  一种是极度的仇恨,一种是极度的恐惧,都使他们成功地摆脱了禁制。可就在这胜券在握的时候,风淡泊出人意料地跪下了。

  乐无涯也已惊呆。他出手拦住已迷失本性的断舌老人,本就是要让风淡泊有机会下手杀辛荑。

  谁料到风淡泊会突然间跪下呢?

  辛荑悚然一惊,轻蔑之心顿起。她又开始笑了,她的声音重又充满了魁力:

  “风淡泊,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阻击柳红桥他们?”

  柳氏父女的眼睛闭得更紧了。羞辱和愤怒已使他们浑身颤抖不已。

  苏灵霞和苏俏好奇地睁开了眼睛。她们看见的是茫然失措的乐漫天和跪在辛荑脚下的风淡泊。

  乐漫天突然大叫了一声:“骗蝎!”

  风淡泊站了起来,站得飞快。

  一声尖利之极的叫声,从辛荑美丽的小嘴里喊了出来。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瞪着风淡泊和辛荑。

  辛荑优美的身躯正在僵硬地往地上倒去。二十四把柳叶匕一齐扎进了她的身体。每一把都已看不见刀柄。

  谁都没看清风淡泊是怎么出手的。乐无涯父子、断舌老人、苏灵霞姐妹都一直盯着风淡泊,都没察觉地的双手有什么动作。

  谁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风淡泊重又跪了下来,跪在辛荑的身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从此那娇美的容颜将与泥土同化。

  ——从此那迷人的躯体将变得比石头还冷。

  ——从此那柔媚的笑声将永远消失。

  ——从此那纷披的乌发将飘散在另一片天际……

  断舌老人想冲出,乐无涯想拉住他,结果是他们都倒在了地上。

  阿龙和另外七个“死士”从愤怒中惊醒,一齐扑向风淡泊,结果也都倒在了地上。

  乐漫天刚大笑出第一声,便再也笑不出了。

  柳红桥等人也都软倒在地。

  街道上已躺满了双方的人。

  他们都没有死,但都不能动。因为他们已中了毒——无形无影、无色无味之毒。

  ***   ***   ***

  华良雄和小五等人从屋角转了出来。毒当然是他们下的,就下在秋风中。

  华良雄冷冷环视着倒地的人们,对小五等人道;“你们找出七圣教的人,补点他们的穴道。否则他们很快就能解毒。”

  他缓缓走近风淡泊,低声道:“她已经死了。”

  风淡泊呆呆地跪着,也已说不出话来。

  华良雄叹了口气,摸出解药抹在他鼻端,苦笑着摇摇头,走向乐漫天。

  乐漫天还睁着眼睛,漠然看着他。

  华良雄凝视半晌,才缓缓蹲下来,给乐漫天解毒:“你放心,这只是一种比较厉害的麻药,今尊没有生命危险。”

  乐漫天缓缓坐起,冷冷扫了他一眼,就转开了眼睛不再看他。

  他们十三年前就相识,十三年间彼此一直在互相思念着对方,但如今见了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已洞悉对方的心意。如果他们做过什么亏心的事,他们用不着道歉,如果他们帮过对方的忙,也用不着听见那些感激的话。

  他们甚至用不着再询问对方的真名实姓,他们甚至可以永远不见面,但他们永远都会记得,他们曾经是朋友,也永远是朋友。

  乐漫天站起身,走向湖边。

  他要走了,永远离开这些人。

  华良雄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目送着地拐过墙角。

  但很快,乐漫天又转了回来,眼睛看着脚F,冷冷道:“你去救醒一个人,我有话问她。”

  白蕖悠悠醒转,怔怔地盯着乐漫天,眼中渐渐又蓄满了泪水。她缓缓扯下蒙面黑纱,露出了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儿。

  乐漫天冷冷道:“我不想瞒你。我已经毁了诺言。”

  原来”白蕖”就是“夜娘”。

  夜娘只是泪汪汪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似悲还喜,似喜还悲。

  乐漫天用呆板单调的声音说道:“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我就跟你走,回山里去。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就要走了。我希望你认真想想。”

  夜娘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泪水流得更快了。

  乐漫天等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道:“我走了。”

  他站起身,没再朝她看一眼,转身就走.走得飞快。

  夜娘在他身后呜咽着说道:“乐漫夭,你回来。”

  乐漫天的身于僵住。他终于又缓缓走了回来。

  夜娘流着泪微笑道:“扶我起来。”

  乐漫天默默地扶她站了起来。夜娘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轻声轻气地道:“你忍心看着我再瘦下去吗?”

  乐漫天不说话,但眼中已闪出了痛苦的神色。

  夜娘叹了口气,道:“其实错的是我,应该乞求原谅的是我。……你就是不肯原谅我,我也赖定你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乐漫天还是不说话。

  他不是没有话说.也不是不想说。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这些话刚涌到舌尖,就又全都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夜娘哽咽起来:“看在……看在盼儿的份上,漫天,回家吧,啊?’

  乐漫天哭了,真的哭了,“盼儿”是他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是他俩的儿子,他能不想回“家”吗?

  苏灵霞并没有昏迷,七圣教的避毒丹还含在她嘴里。

  她怔怔地听着他们的哭声,泪水也流了出来。这是她自十四岁以来第一次流泪。。

  她虽然随时都可以跳起身,但她没有。她宁愿这么躺着,最好就这么死去,永远不要醒转。

  华良雄看着乐漫天夫妇相拥着远去,不由也痴了。

  他很清楚乐漫天这么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他自己缺少的,不就是这种勇气吗?

  如果他有这种勇气,现在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呢?

  风淡泊突然大叫起来:“她还活着!华大哥,快给她解毒!”

  辛荑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嘴角居然还漾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苦笑。

  风淡泊攥着她冰冷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辛荑温柔地看着他,喃喃道:“哎,风……淡泊,我敢……

  肯定你是……是真的……爱上我了,不是因为……摄魂术,对不对?”

  风淡泊能说什么呢?他只有拼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原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辛荑,可现在辛荑已说出来,他就明白了,他真的爱上她了,而且真的和摄魂术无关。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按理说他应该恨她,尤其在他清醒后,更应该恨她。

  世上最最难以说清楚的东西,是不是“情”?

  风淡泊茫然。

  他已经伤害了她,她已经快要死了,这一切难道也是因为“情”字?

  当然不是,他之所以杀她,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死在她手里,是一种道义上的力量驱使他去杀她的。

  辛荑苦笑道;“我师父……说过,如果我不嫁……给你,就会死在……你手里。这话真的应验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本是个邪恶的女人。也许是世上最邪恶的女人之一,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不该由自己去杀她呢?

  是不是因为他和她有过肌肤之亲?

  风淡泊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

  辛荑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在涣散:“好……好冷,抱紧我……抱……紧……”

  风淡泊轻轻抱起李辛荑,缓缓走开了。

  苏俏也一直很清醒,她也在思索着风淡泊杀辛荑这件事。

  想了许久,苏俏决定不再想了,反正辛荑已经死了。现在的关键是要对付柳家的二丫头。苏俏下决心要和影儿争夺风淡泊。

  仅仅为了他眼中的那种谦和、宁静和仁侠的神情,苏俏也要争取得到他。

  她听见风淡泊的脚步声在响.然后又听见华良雄的惊呼和一声闷响。

  她知道风淡泊己倒下了。

  ***   ***   ***

  八月十五本是团圆的日子,可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令人心酸的离别呢?

  乐无涯呆呆地坐在湖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

  水中捞月,固然极其可笑,天上的月,不也是可望而不可及吗?

  断舌老人坐在他身旁。“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乐无涯意兴箫索地摇摇头,闷声道:“你会不会下棋?’”

  “什么棋?”

  “围棋。’”

  “年轻时学过,忘得差不多了。”

  “我也一样。杀一盘?”

  “好。”

  他们就在地上画好了棋盘,开始下棋,白棋是画一个空心圆圈,黑棋则挖上一个小坑。

  马大娘的笑声叫声远远传了过来:“我是皇后,我的儿子日后也要登基!”

  断舌老人正想挖小坑的手指停住了。

  乐无涯道:“她的儿子日后要登基,跟你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

  “哪就接着下棋!……嗯,你的棋很厉害呀!”

  “你的也不差,臭烘烘的!”

  乐无涯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是他自成人以来第一次如此大笑,真的是第一次。

  笑过之后,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觉得秋月非常可爱,觉得秋风非常凉爽。

  断舌老人看见他大笑,也咧开笑,“啊啊”地笑了起来。

  乐无涯道:“我真想不到,笑过之后会这么舒畅……”

  说完这句话,乐无涯的嗓子硬住了。

  他哭了,哭得哽哽噎噎的。他是在为失去的梦想哭泣吗?

  ***   ***   ***

  柳红桥的船队已在返航途中。船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但偶尔会有几声抽泣传出。

  禇不凡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赵无畏、吴敌等人都守在自己儿子身边,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哭泣的是那些失去亲人的人。

  辛荑已经死了,她施在那几个年轻人身心上的禁制自然解除。他们现在都缩在每条船的舱角里,怔怔地思索着什么。

  柳红桥守着昏迷不醒的影儿,黯然神伤。他不知道华平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风淡泊的下落。

  他们醒过来时,就已经在船上。毫无疑问。这都是华平干的。

  可这一切又都是因为什么?

  柳红桥不知道。

  王毛仲一直阴沉着脸,紧闭着眼睛,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人。

  柳红桥看看他,无奈地喟然一叹。

  乐无涯说得不错,这个“王毛仲”是假扮的,真正的“大凶”

  王毛仲在蝙蝠坞中。

  这个“王毛仲”,就是柳依依。

  ***   ***   ***

  华良雄一骑快马,飞驰在大路上。

  头上月儿正圆,他也要赶回去和另外一个人团圆。

  他已失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不能再失去思思。

  他想马上赶回家,去亲她吻她爱抚她。然后,明天和她一起整理院于、修理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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