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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法年代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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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尔低下了头,其他六国的大使也纷纷端正自己的姿势,以本国的仪式为死者祈祷。札伊歇尔公爵生前的交际作风颇为傲慢,一直是各国大使所讨厌的对象,但是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又何妨表现一下礼仪。
事实上,拉萨尔正是杀害札伊歇尔公爵的真正犯人。札伊歇尔公爵死后,拉萨尔竟然还将他拿出来当道具利用,所谓恬不知耻正可说是他的写照吧。在这个年轻策谋家的心中,根本没有畏惧死者灵魂的观念。活着的人尚且无法控制这世上的人,死者又如何能够加以插手呢。
“……不过,札伊歇尔公爵在祖国还没遭受马法尔军的马蹄蹂躏前就过世了,就这一点来说,或许要比在座的各位大使来得幸运也说不定。”
耶鲁迪大使的言论,引起了札拉大使的不平:
“为什么我们比较不幸呢?我们的祖国都还安然无恙不是吗?或许马法尔在征服兹鲁纳格拉之后,会就此而满足了也说不定哪!”
“卡尔曼并不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今年碰巧是兹鲁纳格拉遭殃,有谁敢说明年不会轮到札拉吗?”
札拉的大使闷声不响了。其他各国的大使们则就着自己所坐的位置与个人体格,有些不安地稍稍转动身体。他们的国家在过去对于马法尔的态度并非经常保持友善,如果卡尔曼有意思的话,何患没有侵略的借口呢?
“马法尔的版图如今已高达二百州。并吞了物产丰饶的兹鲁纳格拉之后,更确立了以南方物产供养北方强兵的体制。这个事实所蕴藏的可怕意义,想必是各位贤明大使早已知道的。”
拉萨尔所说的话并非完全正确。但是经他这么一指明,有半数大使吓得呆若木鸡,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这深一层的含义。见到这幅景象,拉萨尔不禁在胸中冷笑,这群认不清事实真相的笨蛋,真是活该要被我耍弄。
“如今单凭一国的力量已经无法对抗马法尔的强势。此时此刻,正是各国要摒弃私心,筑起一道防御的铜墙,为阻止马法尔向外膨胀而同心协力的时候。今日邀请各位列席这个集会,就是为了要商讨有关的事宜。”
这时,有把椅子发出响声。体格魁梧的库尔兰特大使,有些无聊地重新将身子挪好之后,便怀疑地对着年轻的主办人提出问题:
“不过,耶鲁迪不是配合马法尔征服了兹鲁纳格拉,而且还分得十州土地吗?换句话说,耶鲁迪根本就是马法尔的共犯。你们耶鲁迪吃到了甜头,现在却反过来若无其事似地召开这次集会,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如果无法相信耶鲁迪的话,试问您今日为何应邀前来参加呢?库尔兰特大使?”
还未等对方回答,拉萨尔又紧接着说道:
“不,请不要误会,我没有盘问或者讥笑您的意思。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齐聚在这里,就是因为担忧马法尔的强势与皇帝卡尔曼的野心,只有这个原因。如今我们好比是搭乘同一条船要渡过大河的同志,争吵只会让我们面临覆舟的命运。”
藉由这个巧妙的比喻,将六国大使对于事态的认识诱导到预期的方向时,拉萨尔重新环视眼前的这一群人。
“在此,请容我提出一个提案,就让我们共同缔结对抗马法尔的七国同盟条约,不知各位大使以为如何?”
“七国同盟?”
六个大使面面相觑。在这个大陆上,曾经有过无数次的二国,或者三国缔结同盟的例子,但是,七国为对抗一国而立定盟约的情形却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联合要能够实现,必须要在各方利害关系都相当一致的情况下。而马法尔如今日复一日的明显兴隆,不正是促使各国利害一致的导因吗?
“或许各位大使会认为凭什么要让耶鲁迪来主导,心里面可能会感到有些无可奈何也说不定。但是我们这个同盟成立的性质并不是要由哪一国掌握主导权,而是由各国基于平等的立场,彼此遵守信义的原则,来共同对抗马法尔的威胁,耶鲁迪的角色只是对各国提出呼吁。如今要防止马法尔的膨胀,并维护列国的和平,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别无其他,请各位驻在大使明察。”
一条像是用血勾勒出来的赤色疤痕,正愈来愈明显地浮现在这个年纪最轻的大使脸颊上。大使们像是被催眠了似地,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最后全部赞同了拉萨尔的意见。六国大使深信,不管马法尔再怎么强势,卡尔曼有多大称霸天下的野心,七对一的话一定会赢,而且这正是自己国家要继续生存下去独一无二的途径。
在拉萨尔的诱导与煽动之下,大使们于是沦为拉萨尔为达成一己之野心与策谋的活道具。
至此,该有的道具都备齐了。这个属于卡尔曼的灿烂夏季还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拉萨尔用指尖一面勾勒着脸颊上的疤痕,一面提出了另一个提案:
“本次集会盟约是在故人亡灵的见证之下成立的。因此,我们想把这个盟约命名为札伊歇尔盟约,不知道各位是否有其他异议?”
就在没有人提出异议的情况下,后世所谓的札伊歇尔盟约成立了;时间是在七月八日的晚上。在这一年,大陆历一○九二年的夏季,发生了许多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件,年代志上也因此需要更多的篇幅来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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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萤火虫的原野
Ⅰ
七月二十日,马法尔全军当中的金鸦、黑羊、虎翼三个公国的公国军从兹鲁纳格拉的前首都喀尔罗札出发,踏上了重返国门的路途。扣除在奇利亚河畔的血战当中战死的士兵之后,此时仍有超越十万名的庞大军力。三公国的公国军在各个主将的率领之下,分别踏上了归途,由于这并不是一次统一行动,所以全军的监督权暂时由同行的宰相宋尔坦来统辖。
因此,各公国军每天必须要派遣使者向宋尔坦作一次报告,说明当天的行程、通过地点、以及野宿营地等等。虽然在作法上有些麻烦,不过既然还在兹鲁纳格拉领地之内,就绝不能够掉以轻心。而且如果喀尔罗札地方有产生任何异样的话,三公国军也必须要回头支援,所以少许的麻烦也是无可避免的。
三公国军的行军方向分别是,金鸦军往东街道,黑羊军往西街道,虎翼军朝中街道行进,全军预计在七月底之前越过国境,抵达马法尔本土。
在这次的远征当中,虎翼公国军丝毫没有任何精采的表现可言。在奇利亚河畔的会战当中,还曾经因为遭受兹鲁纳格拉军的猛烈反击而出现漏洞,如果不是因为金鸦、黑羊两公国军的奋勇作战,或许早已被追赶到水边而全军覆没了也说不定。于是军中将领以及骑士们也开始对这个丧失军人荣誉的主将西米恩,发出了不满和诽谤之声。
“到底他也不是个真正的国公,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笼络未亡人,霸占无主之国的角色罢了。”
“啊,其实仔细一想,我们前国公伊姆列主君在世的时候,他虽然是一个重臣,但是却也当不上国相哪。说起来伊姆国公也真是颇具识人的眼光哪!”
“看看人家黑羊军,自阿尔摩逊大老退位隐居以来,虽然几乎没传出任何武勇的事迹,可是这次远征却好像碱鱼翻了身,真是厉害。”
“这一切可是利德宛大人的功劳。有句话说得好,要整体改变,非得改变上面的人不可。”
如果仅仅是将兵们私底下的批评毁谤而已的话,西米恩倒也还能够忍受。因为西米恩对于自己在奇利亚河畔的会战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指挥成绩也相当地不满意。因此,他努力地让这些话从自己的耳畔流过,尽量不去在意它,但是当他听到以下的这些诽谤时,整个人的神经几近要崩溃了。
“说起来也奇怪,那西米恩大人到底是凭着哪一点,如此摆着一副国公的嘴脸呢。一来他既不像是利德宛大人,是由皇帝指定为继承人而得到众人的公认,二来也不像渥达大人和拉库斯塔大人,是正式被授与国公的地位。说穿了,他不过是格尔特露特未亡人的第三任丈夫罢了。”
“不对,根本还算不上是丈夫,只是情人而已,他们甚至连正式结婚都没有。”
“如果要说到最早时候的话,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就是伊姆国公的去世。那虽然是在和格尔特露特夫人正式结婚之后,不过真的是因病而死的吗?”
“嗯,没有根据的话我们是不能乱说的,不过很显然地,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依照西米恩大人的计划在进行的。伊姆国公不是曾经要举兵讨伐西米恩大人吗,可是整个事态却急转直下,西米恩大人主动将格尔特露特夫人让给了国公……”
“嘘,你们可千万不要乱说。搞不好我们也会步上伊姆国公的后尘哪!”
西米恩再也无法忍耐了,因为这些毫无证据的怀疑全部都是百分之百的事实。虽然这些事实过去一直被他轻松地掩盖下来,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沉重的大石一旦变轻的话,水还是可以流泄得过去。
正当西米恩感到极度怅然的时候,有名访客在夜晚秘密地来到西米恩的野宿营地。
“哦,这可不是宰相阁下吗?敢问有何贵干?”
光从访客具有宰相地位的这一点看来,西米恩怎么也不能有所怠慢,况且此时正是西米恩感到极端孤立的时候,有个客人来访的确是很令人高兴的,即便是这个众人厌恶的宋尔坦。当西米恩省视自己此时的心理时,确实也嘲讽着自己是个“落魄之人”。
西米恩将宋尔坦迎进自己的帐棚里面,然后拿出了兹鲁纳格拉有名的白葡萄酒、干乳酪、以及混和着小羊血的腊肠来招待客人。双方形式地交换了一些会话之后:
“西米恩国公,对于皇帝陛下从去年以来到今年为止所进行的平内征外,不知你有何看法?”
从宋尔坦称呼西米恩为国公而非大人的这一点看来,显示宋尔坦对西米恩在态度上有着难以掌握之处。西米恩因此在心里有所警戒,于是选择了绝不会出错的说辞。
“无论是平定内忧的高完成度,或者向外征讨的伟大功绩,皇帝陛下堪称是建国以来最英武的君主。能够以臣下的身份伴随在明君的左右,臣下认为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听着西米恩紧张地几乎要头冒冷汗的这些话,宋尔坦若无其事似地一面笑着,同时还点点头。西米恩这番话固然是基于阿谀的出发点,不过倒也没有扭曲事实之处。
“帝国政府并没有过度干涉各公国内政的权限,不过,虎翼公国现在的情形怎么样?治理得还好吗?”
“这是当然,在国公未亡人格尔特露特夫人的带领之下,文武官员皆同心一致,齐心治理公国。”
话一说毕,宋尔坦那酷似松鼠的脸上便露出了有点邪气的笑容。
“银狼公国、龙牙公国、铜雀公国,这三个名称当中有一个共通点,不知西米恩国公是否知晓?”
“共通点……”
西米恩闻言不禁愕然。宋尔坦的话虽然拐弯抹角,不过隐藏的含义却非常露骨。这三个公国的君主都因为反对卡尔曼即位,最后不但惨遭横死,而且还失去了领地。西米恩的声音里面开始出现无法控制的激动:
“皇帝陛下打算要撤销、或者没收我虎翼公国是吗?您的意思是这样吗?”
“这个嘛……”
“宰相阁下,请明白地告诉我。如果陛下真有如此御意的话,那么要怎么作才能改变陛下的御意呢?”
“假如陛下有意思要这么作的话,西米恩国公心中是否有一点线索,知道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待遇吗?”
现在西米恩已经完全被宋尔坦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完、完全没有线索。我虎翼公国侍奉卡尔曼陛下,从未曾有过任何异心或不满。此次征服外邦,我虎翼公国也尽心尽力整备军容,协助皇帝御驾亲征的大业。如果这样还要加以削封的话,那不是有些太严苛了吗?”
正当西米恩动摇的时候,宋尔坦安定地将他那瘦薄无肉的手掌翻过来示意西米恩不用再讲下去。
“不,西米恩国公,很抱歉我说了许多不入耳的话,这点请您原谅。您的忠诚与侍奉皇帝的热情,我已经非常了解,所以真正的问题,恐怕是在陛下的身上。”
“这、这个……”
“国公知道利德宛大人与安洁莉娜公主的婚约吧?”
“知道是知道……”
西米恩用舌头舔了舔他那干裂的嘴唇,想起了那一天从喀尔罗札城出发时的事情。在即将出发的三公国十万大军的将兵面前,皇帝卡尔曼宣布了黑羊公国继承人利德宛与金鸦公国公主安洁莉娜的婚约。
“马法尔国内,能够有这样一对幸福的夫妇也挺不错的。祝福你们俩。要记住,互相要把彼此当作是你们所需要的人;惟有这一点,希望你们不要忘记。”
卡尔曼衷心地祝福安洁莉娜公主与利德宛,不过在他所说的话之中,却仿佛有些自我嘲讽的意味,好像淡水之中有海水混入似地,让安洁莉娜与利德宛感到有些微的不协调感。不过宋尔坦的问题重点并不在此。
“陛下是个伟大的君主,遗憾的是,他对于人的好恶观念非常强烈。个人友谊甚至比公的立场还要来得优先。利德宛大人是陛下的同学,少年时代曾同窗共读,一同旅游各地方,甚至首次与敌人对阵也是同时的。”
“那、那么……”
“利德宛大人去世的前任夫人,是虎翼前国公伊姆的妹妹。照理讲的话,利德宛的确存资格来要求虎翼公国的国公地位哪。”
这话与西米恩自去年以来的猜忌完全一致。所以西米恩相信了。宋尔坦更进一步探出身子,以压低的声音对着西米恩的耳朵灌进毒药。
“接下来,这就是陛下的想法,为了昔日的旧友,替他将虎翼公国给讨回来。这么一来的话,西米恩国公与格尔特露特未亡人就一定会遭到驱逐。”
达成之后,皇帝卡尔曼就将利德宛封为虎翼国公,至于黑羊国公的话,则封给女流之辈安洁莉娜。利德宛前妻的儿子帕尔,因为原本就是虎翼国公伊姆的侄子,所以就封为下任的虎翼国公。至于利德宛与安洁莉娜之间所生下的孩子,大概就是下任的黑羊国公了。宋尔坦将这幅未来的构想图,摊开在西米恩个人妄想的视野之前,然后抛下了最后的一句话:
“对安洁莉娜公主和利德宛大人来说,这可真是幸福快乐,美好的大团圆唷!哪,西米恩国公……”
Ⅱ
如果是在两年前的话,西米恩应该不至于会被宋尔坦这样的一番佞言所欺骗。但是,为了得到美女格尔特露特,西米恩遂将他过去确实拥有的一些长处与美德作为交换的条件给出卖了。由于害怕格尔特露特被夺走,西米恩设计毒杀了他的主君伊姆国公,自此之后,他的精神就明显地偏离了宽广明亮的大道,而迷失在充满森林与沼泽的黑暗小径之中。
事实上,西米恩与皇帝卡尔曼有着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以罪恶感为出发点来重新构筑人生的架构。但是,西米恩的器量似乎比卡尔曼更狭小许多。而且在另一方面,卡尔曼弑父的罪状并没有为他人所知,而西米恩弑杀君主的罪行几乎是众所皆知,他必须要承受更多来自他人的冰冷眼光,所以他的精神负担或许更加重许多。
西米恩方才所嚼的酒,就是宋尔坦称说是随手带来的小礼物,兹鲁纳格拉当地所产的酒。宋尔坦一口不沾,对西米恩却是频频巧妙地劝酒。于是西米恩醉了,醉得像是差劲的厨师所作的豆子汤,又浓又浊,这股醉意将他牢牢抓住,甚至在宋尔坦秘密离去之后,仍然紧抓着他不放。
西米恩倒身趴在散乱的杯盘酒瓶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紧接着浓浊的醉意之后,进入了又浓又浊的睡梦当中。尽管肺与胃像针扎般地疼痛着,虎翼公国军的主将难受地微微转身,仍然执意将身心暂时交给睡神来掌管。
“西米恩、西米恩啊……”
低沉的声音爬进耳膜深处,用无情的钩爪撕裂了西米恩的睡梦。
“起来啊,西米恩,你的前任主君特地从黄泉回来看你了啊!”
西米恩惊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真的这样做,一块无形的岩石正压在他的胸口上,使他根本勋弹不得。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地,西米恩在这片固体化的黑暗之下,整个人被迷信的恐怖心理给碾碎了。
“好久不见啦,西米恩,与格尔特露特共枕的褥子还温暖吗?弑杀主君之后所得来的权势宝座还舒适吗?”
嘲弄的波动将西米恩的皮肤搔得痒痒的,西米恩原本绝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此时也不禁毛骨悚然。
“不过,你怎么也当不成国公。我的侄子、利德宛的儿子才能够当上国公。虽然你犯下了弑主大罪,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为他开路,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声音突然一变,变成尖锐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弑杀主君的大罪人,为女人所迷惑而违背天良的愚者!你将会被逐出国境、被剥夺地位,横死异乡的末路将等着你。只要你一天不打倒利德宛,你就会有这样的下场,你就会有这样的下场……”
嘲弄的声音又再度升高,在西米恩的忍耐即将迸裂,发出惨叫声的这一瞬间,伊姆的声音中止了,像断了弦似地突然中止了。原本一直压在胸口上的岩石也同时消失,西米恩满身冷汗地坐了起来,嘴里吐着低低的呻吟声:
“哼、这个利德宛,休想我会让你得逞……”
西米恩的两眼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 ※ ※
“利德宛大人、利德宛大人!”
一阵像是用斧头劈开睡梦森林的叫声,使得利德宛醒来并且支起自己的上半身。瞳孔的焦点聚合时,只见微黑之中有个圆圆的面孔,原来是霍尔第的脸,令人想起了夜空的满月,利德宛不禁笑了出来,不过这位爽朗的“旅行学者”却反常地,以非常认真的口吻低声说道:
“从东边方向传来有人马的脚步声。相当人数的兵马正朝这边逼近当中。”
利德宛竖起了耳朵,想确认霍尔第所说的话。
“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但是利德宛以军人的直觉感受到冰刃的触感。他探头到营帐外面,感觉到夜气的浮动。这时他不得不认同霍尔第所说的话。利德宛于是一面朝着霍尔第点头,手里迅速脱下身上的睡衣,一面集中思虑想着应变对策。
“东边的话,应该有虎翼公国的野宿营地,莫非是西米恩……”
利德宛没有余裕多做思考,他拿起战甲,要求霍尔第招集所有主要的军队将领。霍尔第二话不说飞奔而去,这时隐约可听到兵马因察觉异变而发出的嘶啼声了。
穿上了战甲,佩带好长剑之后,整个夜晚已经笼罩在浓烈的战气当中。黑羊军的阵营几乎已经全体起身,这应当是平日就惩戒将兵不得松懈的训练效果吧?但是一旦己方人马出动,敌方人马的忧虑就会消失,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毕竟己方根本没有余裕准备,以便等待杀敌的良机。不久,军队将领们在霍尔第的招集之下,个个神色紧张地齐聚在利德宛面前,等待主将说明深夜招集的事由:
“我们黑羊公国不至于会招徕虎翼公国的怨妒。西米恩的怀恨应该是针对利德宛大人个人吧?”
积加的发言固然是出自他对于利德宛偏狭的反感,不过却也不能说是有违事实。
“或许就是像积加所说的,不过,既然西米恩已经率军攻过来,各位也将难以幸免。此时是战、是逃,大家要选择哪一个?”
在此情况下,利德宛已经无意多做试探。于是有个原本就对利德宛多有好感的骑士魏乐率先发言:
“无论如何,如果让虎翼军蹂躏我方阵营的话,根本无以向阿尔摩修大老报告。现在我们应该立刻给予这些无礼的访客一记迎头棒喝,教教他们什么是正确的礼仪。”
赞同声于是热烈响起,接着是一阵胄甲的金属响声,骑士们纷纷站起身来,往四方散去指挥个人的部下。就连积加也不能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转身住部下聚集的方向跑去了。利德宛仅率领着霍尔第,朝座骑快步走去。
※ ※ ※
安洁莉娜公主也在夜里醒了过来。她将脱下来的战甲放在身旁,换上睡衣后仍将剑抱在胸前,刚刚她曾经一度睡着了,不过现在又张开了眼睛,转头注视着营帐外的景象,这时她稍微歪着头,发出惊异的声音:“那是什么啊!看那无数的光点满天乱舞着。”
名叫夏尔萝塔的侍女回答说:“公主,那叫做萤火虫,在兹鲁纳格拉并不稀有。”
夏尔萝塔出身于边境地带,而且曾经到过兹鲁纳格拉,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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