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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旧版)-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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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向问天和任我行共事多年,深知他的为人,自己一时激于义气,向令狐冲敬酒,此事定为他所不喜,自己倒还罢了,其余众人跟着敬酒,势不免有杀身之祸,眼见任我行脸色阴晴不定,当即编了一番言语出来,以全他颜面,也盼凭着这几句话,能救得老头子、计无施诸人的性命。向问天这么一说,适才之事非但于任我行的威严一无所损,反而更显得他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任我行听向问天如此说法,心下甚喜,暗想:“毕竟向左使随我多年,明白我的心意。然而他虽知我要扫荡少林,诛灭武当,如何灭法,他终究是猜想不到了。这个大方略此后一步步的行将出来,事先连他也不让知晓。”一名长老大声说道:“圣教主智珠在握,天下大事,都早在他老人家的算计之中,他老人家说甚么,大伙儿就干甚么,再也没有错的。”另一名长老道:“圣教主只要小指头儿抬一抬,咱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万死不辞。”又一人道:“为圣教主办事,就算死十万次,也此胡里胡涂活着,快活得多。”又一人道:“众兄弟都说,一生之中,最有意思的就是这几天了,咱们每天都能见到圣教主。见圣教主一次,浑身有劲,心头火热,胜于苦练内功十年。”另一人道:“圣教主光照天下,犹似我朝阳神教泽被苍生,又如大旱天降下的甘霖。人人见了欢喜,心中感恩不尽。”又有一人道:“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大豪杰、大圣贤中,没一个能及得上圣教主的。孔夫子的武功那有圣教主高强?关王爷是匹夫之勇,那有圣教主的智谋?诸葛亮计策虽高,叫他提一把剑来,跟咱们圣教主比比剑法看?”诸教众齐声喝采,叫道:“孔夫子、关王爷、诸葛亮,谁都比不上我们神教的圣教主!”
一名长老道:“咱们神教一统江湖之后,把天下文庙中的孔夫子神像搬出来,又把天下武庙中关王爷的神像请出来,请他们两位让让位,供上咱们圣教主的长生禄位!”另一名长老道:“圣教主活一千岁,一万岁,咱们的子子孙孙。十八代的灰孙子,都在圣教主麾下听由他老人家驱策。”众人齐声高叫:“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听着属下教众谀词如潮,虽然有些言语未免荒诞不经。但听在耳中,着实受用,心想:“这些话其实也没错。诸葛亮武功固然非我敌手,他六出祁山,未建尺寸之功,说到智谋,难道又及得上我了?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固是神勇,可是若和我单打独斗,又怎能胜得我的‘吸星大法’?孔夫子弟子不过三千,我属下教众何止三万?他率领三千人,凄凄惶惶的东奔西走,绝粮在陈,束手无策。我率数万之众,横行天下,从心所欲,一无阻难。孔夫子的才智和我任我行相比,却又差得远了。”但听得“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之声震动天地。站在峰腰的江湖豪士跟着齐声吶喊,四周群山均有回声。他踌躇满志,站起身来。教众见他站起,一齐拜伏在地。霎时之间,朝阳峰上一片寂静,更无半点声息。任我行哈哈大笑,说道:“但愿千秋万载,永如今——”说到那“今”字,突然声音哑了。他一运气,要将下面那个“日”字说了出来,只觉胸口抽搐,那“日”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右手按胸,要将一股涌上喉头的热血压将下去,只觉头脑晕眩,眼前阳光耀眼。
诸教众听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声音嘶哑,都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他脸上肌肉扭曲,显得极是痛楚,身子一晃,一个倒栽葱直摔下来。向问天叫道:“教主!”盈盈叫道:“爹爹!”一齐抢上,双双接住。任我行身子抖了几抖,便即气绝。
自古英雄圣贤、元恶大憨,莫不有死。
令狐冲大醉下峰,直至午夜方醒。酒醒时始知身在旷野之中,恒山群弟子远远坐着守卫。令狐冲头痛欲裂,想起自今而后,只怕和盈盈再无相见之期,不由得心下大痛。
一行人来到恒山见性峰上,设了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的灵位,祭告大仇已报。众人料想朝阳教旦夕间便来攻山,一战之后,恒山派定必覆灭,好在胜负之数,早已预知,大家反而放宽胸怀,无所担心。不戒和尚夫妇、仪琳、田伯光等四人在华山脚下便已和众人相会,一齐来到恒山。令狐冲料知不戒夫妇必不肯舍了女儿,自行避难,也就不加相劝。众人均想,就算勤练武功,也不过多杀得几名朝阳教的教众,于事并无补益,所以大家索性连剑法也不练了。虔诚之人每日里勤念经文,余人就满山游玩。恒山派本来戒律精严,晨课晚课,丝毫无怠,这些日子中却得轻松自在一番。
过得数日,见性峰上忽然来了十名僧人,为首的却是少林寺的方丈方证大师。令狐冲正在主庵中自斟自饮,击桌唱歌,自得其乐,忽听方证大师到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忽忙抢出来相迎。方证大师见他赤着双脚,鞋子也来不及穿,满脸酒气,微笑道:“古人倒履迎宾,总还记得穿鞋。令狐冲掌门不履相迎,待客之诚,更胜古人了。”令狐冲躬身行礼,说道:“方丈大师光降,令狐冲不曾远迎,实深惶恐。方生大师也来了。”方生微微一笑。令狐冲见其余八名僧人都是白须飘动,叩问法号,果然均是少林寺方字辈的高僧。令狐冲将众位高僧迎入庭中,在蒲团上就座。这主庵本是定闲师太清修之所,向来一尘不染,自从令狐冲入居后,满屋都是酒坛、酒杯,乱七八糟。令狐冲脸上一红,道:“小子无状,众位大师勿怪。”方证微笑道:“老僧今日拜山,乃为商量要事而来,令狐掌门不必客气。”他顿了一顿,说道:“听说令狐掌门为了维护恒山一派,不受朝阳教副教主之位,固将性命置之度外,更甘愿割舍任大小姐这样生死同心的爱侣,武林同道,无不钦仰。”
令狐冲一怔,心想:“我不愿为了恒山一派而牵累武林同道,不许本派弟子将此事泄漏出去,以免少林、武当诸派来援,大动干戈,多所杀伤。不料方证大师还是得到了讯息。”说道:“大师谬赞,令人好生惭愧。晚辈和朝阳教任教主私人之间,恩怨纠葛甚多,种种情由,一时说之不尽。有负任大小姐厚意,事出无奈,大师不加责备,反蒙奖饰,晚辈何以克当?”方证大师道:“听说任教主在外扬言,要率众来和贵派为难。今日嵩山、泰山、衡山、华山四派俱已式微,恒山一派别无外援,令狐掌门却不遣人来敝寺传讯,莫非当我少林派僧众是贪生怕死,不顾武林义气之辈么?”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晚辈万万不敢。当年晚辈不自检点,和朝阳教中首脑人物结交,今日种种祸事,皆由此起。晚辈自思一人作事一人当,连累恒山全派,已然心中不安,如何再敢惊动大师和冲虚道长?倘若少林、武当两派仗义来援,损折人手,晚辈之罪,可万死莫赎了。”方证微笑道:“令狐掌门此言差矣。魔教要毁我少林武当与五岳剑派,百余年前便存此心,其时老衲都未出世,和令狐掌门又有何干?”
令狐冲点头道:“先师昔常教诲,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正教各派,连年相斗,仇怨极重。晚辈识浅,只道双方各让一步,便可化解,殊不知任教主与晚辈渊源虽深,到头来终还须兵戎相见。”方证道:“你说双方各让一步,便可化解,这句话本来是不错的。朝阳教和我正教各派连年相斗,其实也不是为了甚么非拚个你死我活的原因,只是双方首领都想独霸武林,意欲扑灭对方。那日老衲与冲处道长,令狐掌门三人在悬空寺中晤谈,深以嵩山左掌门混一五岳剑派为忧,便是怕他这独霸武林的野心。”说着叹了口长气,缓缓的道:“听说朝阳教教主有句话说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既存此心,武林中如何更有宁日?须知江湖之上,派别不同,武功亦异,宗旨行事,好恶大相径庭。一统江湖,万不可能。”令狐冲深然其说,道:“方丈大师说得甚是。”方证道:“朝阳教任主既说一个月之内,要将恒山之上杀得鸡犬不留。他言出如山,绝无更改。现下少林、武当、昆仑、峨嵋、崆峒各派的好手,都已聚集在恒山脚下了。”令狐冲吃了一惊,“啊”的一声,跳起身来,说道:“有这等事?诸派前辈来援,晚辈蒙然不知,当然该死之极,不——不知方丈大师何以得知朝阳教要攻恒山?”方证道:“老衲接到一位前辈的传书,方才得悉。”令狐冲道:“前辈?”心想方证大师在武林中辈份极高,如何更有人是他的前辈。方证微微一笑,道:“这位前辈,是华山派的名宿,曾经教过令狐掌门剑法的。”
令狐冲大喜,叫道:“风太师叔!”方证道:“正是风前辈。这位风前辈派了六位朋友到少林寺来,示知令狐掌门当日在朝阳峰上的言行。这六位朋友虽然说话有点缠夹不清,不免有些啰唆,但说了几个时辰,老衲耐心听着,到后来终于也明白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微笑,令狐冲笑道:“是桃谷六仙?”方证笑道:“正是桃谷六仙。”令狐冲大喜,道:“到了华山后,我便想去拜见风太师叔,但诸种事端,纷至沓来,直至下山,始终没能去向他老人家磕头。想不到他老人家暗中都知道了。”方证道:“这位风前辈行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老人家既在华山隐居,朝阳教在华山这般肆无忌惮的横行,他老人家岂能置之不理?好像桃谷六仙在华山胡闹,给风老前辈擒住了,关了几天,后来就命他们到少林寺来传书。”令狐冲心想:“桃谷六仙给风太师叔擒住之事,一定隐瞒不说,但东拉西扯之际,一定还是免不了露出口风。”说道:“不知风太师叔要咱们怎么办?”方证道:“风老前辈的信中,写得很是谦虚,只说听到有这么一回事,特地命人通知老衲,又说令狐掌门是他老人家心爱的弟子,这番在朝阳峰上力拒魔教之邀,他老人家瞧着很是欢喜,要老衲推爱照顾。其实令狐掌门武功胜老衲十倍,‘照顾’二字,是他老人家言重了。”令狐冲心下感激,躬身道:“方丈大师照顾晚辈,早已非止一次。”
方证道:“不敢当。老衲既知此事,别说风老前辈有命,自当遵从,单凭着贵我两派的渊源,令狐掌门与老衲的交情,也不能袖手。何况此事关涉正教各派的生死存亡,朝阳教若是毁了恒山,难道能放过少林、武当各派?因此也立即发出书信,通知各派,集齐恒山,和朝阳教决一死战。”
令狐冲那日自华山朝阳峰下来,已是心灰意懒,眼见朝阳教这等声势,恒山派绝非其敌,只等任我行那一日率众来攻,恒山派上下奋力抵抗,一齐战死便是。虽然也有人献议向少林、武当诸派求救,但令狐冲只问得一句:“就算少林、武当两派一齐来救,能挡得住魔教的攻击吗?”献议之人便即哑口无言。令狐冲又道:“既是无法救得恒山,又何必累得少林、武当徒然损折不少高手?”在他内心,又实在不愿和任我行、向问天等人相斗,和盈盈共结连理之望既绝,不知不觉便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只觉活在世上索然无味,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干净。此刻见方证受了风清扬之托,大举来援,精神为之一振,但真要和朝阳教中这些人拚死相斗却还是提不起兴致。
方证又道:“令狐掌门,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绝不是好勇斗狠之徒。此事如能善罢,自然再好也没有,但咱们让一步,任教主进一步,今日之事,能不是咱们不肯让,而是任教主非将我正教各派尽教诛灭不可。除非咱们人人向他磕头,高呼‘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阿弥陀佛!’”他在“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十一字之下,加上一句“阿弥陀佛”,听来十分滑稽,令狐冲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正是。晚辈一听到什么‘圣教主’,什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全身便起鸡皮疙瘩。晚辈喝酒三十碗不醉,多听得几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忍不住头晕眼花,当场便会醉倒。”方证微微一笑,道:“他们朝阳教这种咒语,当真厉害得紧。”他顿了一顿,又道:“风前辈在朝阳峰上,见到令狐掌门头晕眼花情景,特命桃谷六仙带来一篇内功口诀,要老衲代传令狐掌门。桃谷六仙说话夹缠不清,口授内功秘诀,倒是条理分明,十分难得。便请令狐掌门带路,赴内堂传授口诀。”令狐冲恭恭敬敬的领着方证大师来到一间静室之中。这是风清扬命方证代传口诀,犹如太师叔本人亲临一般,当即向方证跪了下去,说道:“风太师叔待弟子恩德如山。”方证也不谦让,受了他跪拜,说道:“风前辈对令狐掌门期望极厚,盼你依照口诀,勒加修习。”令狐冲道:“是,弟子遵命。”当下方证将口诀一句句念了出来,令狐冲用心记诵。这口诀也不甚长,前后只数百字。方证一遍念毕,要令狐冲心中暗记,过了一会,又念了一遍。前后一共念了五次,令狐冲从头背诵,记忆无误。
方证道:“风前辈所传道内功心法,虽只寥寥数百字,却是博大精深,非同小可。咱们叨在知交,恕老衲直言。令狐掌门剑术虽精,于内功一道,似乎并不擅长。”令狐冲道:“晚辈于内功所知只是皮毛,大师不弃,还请多加指点。”方证点头道:“风前辈这内功心法,和少林派内功自是颇为不同,但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其中根本要旨,亦无大别。令狐掌门若不嫌老衲多事。便由老衲试加解释。”令狐冲知他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人,得他指点,无异是风太师叔亲授,风太师叔所以托他传授,当然亦因他内功精深之故,忙躬身道:“晚辈恭聆大师教诲。”方证道:“不敢当!”当下将那内功心法一句句的详加剖析,又指点种种吸呼、运气、吐纳、搬运之法。令狐冲背那口诀,本来只是强记,经方证大师这么一加剖析,这才知每一句口诀之中,都包含着无数精奥的道理。
令狐冲悟性原来极高,但这些内功的精要每一句都足供他思索半天,好在方证大师不厌求详的细加说明,令他登时窥见了武学中另一个从未涉足的奇妙境界。他叹了口气,说道:“方丈大师,晚辈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大胆妄为,实因不知道自己浅薄,思之惊为汗颜。虽然晚辈命不久长,无法修习风太师叔所传的精妙内功。但古人好像有一句话,说什么早上听见大道理,晚上死了也不要紧,是不是这样说的?”方证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令狐冲道:“是了,便是这句话,我听老师说过的。今日得聆大师指点,真如瞎子开了眼一般,就算更无日子修练,也是一样的喜欢。”
方证道:“我正教各派,俱已聚集在恒山左近,待得朝阳教来攻,大伙儿和之周旋,也未必会输。令狐掌门何必如此气沮?这内功心法自非数年之间所能练成,但练成一日有一日的好处,练一时有一时的好处。这几日左右无事,令狐掌门不妨便练了起来。乘着老衲在贵山打扰,正好共同参研。”令狐冲道:“大师盛情,晚辈感激不尽。”方证道:“这当儿只怕冲虚道兄也已到了,咱们出去瞧瞧如何?”令狐冲忙站起身来,说道:“原来冲虚道长大驾到来,当真怠慢。”当下和方证大师二人回到外堂,只见佛堂中已点了烛火。二人这番传功,足足花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早已黑了。
只见三位老道坐在蒲团之上,正和方生大师等说话,其中一人正是冲虚道人,一见方证和令狐冲出来,忙起立行礼。令狐冲拜了下去,说道:“恒山有难,诸承道长千里来援,敝派上下,不知何以为报。”冲虚道人忙即扶起,笑道:“老道来了好一会啦,得知方丈大师正和小兄弟在内室参研内功精义,不敢打扰。小兄弟现买现货,学到精妙内功,待任我行上来,便在他身上使使,教他大吃一惊。”令狐冲道:“这内功心法博大精深,晚辈数日之间,那里学得会?听说峨嵋、昆仑、崆峒诸派的前辈,也都到了,该当请上山来,共议大计才是,不知众位前辈以为如何?”
冲虚道:“他们躲得极是隐秘,以防为任老魔头手下的探子所知,若请大伙儿上山,只怕泄漏了消息。咱上山来时,也都是化装了的,否则贵派子弟怎地不先来通报?”令狐冲想起和冲虚道人初遇之时,他化装成一个骑驴的老者,另有两名汉子相随,其实也均是武当派中的高手,可是当时一点也瞧不出来。细看之下,认得另外两位老道,便是昔日在湖北道上曾和自己比过剑的那两个汉子,躬身笑道:“两位道长好精的易容之术,若非冲虚道长提及,晚辈竟是想不起来。”那两个老道那时扮着乡农,一个挑柴,一个挑菜,气喘吁吁,似乎全身是病,此刻却是精神奕奕,只不过眉目,还依稀认得出来。
冲虚指着那扮过挑柴汉子的老道说:“这位是清虚师弟。”指着那扮挑菜汉子老道说:“这位是我师侄,道号成高。”四人相对大笑,清虚和成高道:“令狐掌门好高明的剑术。”冲虚道:“我和这位师弟师侄,剑术是算不得很精,但他们年轻之时,曾在西域住过十几年,却各学得一项特别本事,一个精擅机关削器之术,一个则是善制炸药。”令狐冲道:“那是世上少有的本事了。”冲虚道:“令狐兄弟,我带他们二人来,另有一番用意。盼望他们二人能给咱们办一件大事。”
令狐冲不解,随口应道:“办一件大事?”冲虚道:“老道不揣冒昧,带了一件物事来到贵山,请令狐兄弟过目。”他为人洒脱,不如方证之拘谨,所以一个称他为“令狐兄弟”,另一个却叫他“令狐掌门”。令狐冲满腹狐疑,要看他从怀中取出什么物事来。冲虚笑道:“这东西着实不小,怀中可放不下。清虚师弟,你叫他们拿进来吧。”清虚答应了出去,不久便引进四个乡农模样的汉子来,各人赤了脚,都挑着一担菜。清虚道:“见过令狐掌门和少林寺方丈。”那四名汉子一齐躬身行礼。令狐冲知他们必是武当派中身份不低的人物,当即客客气气的还礼。清虚道:“取出来,装起来吧!”四名汉子将担中的青菜萝卜取出,下面露出几个包袱,打开包袱,是许多木条、铁器、螺钉、机簧之属。四个人行动极是迅速,将这些家伙拚嵌斗合,片刻间装成了一张太师椅子。令狐冲更是奇怪,寻思:“这张太师椅中装了这许多机关弹簧,不知有何用处,难道是以供修练内功之用?”
椅子装成后,四人从另外两个包袱中取出椅垫、椅套、放在太师椅上。静室之中,霎时间光彩夺目,但见那椅套以淡黄锦缎制成,金黄色丝线绣了九条金龙,捧着中间一个刚从大海中升起的太阳,左边八个字是“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右边八个字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那九条金龙固是张牙舞爪,神采如生,这十六个字更是银钩铁划,令人瞧着说不出的舒服。在这十六个字周围,缀了不少明珠、钻石、和及诸种翡翠宝石。这庵堂向来朴实,突然之间满室尽是珠光宝气。令狐冲拍手喝彩,想起冲虚适才说过,清虚曾在西域学得一手制造机关削器的本事,便道:“任教主见到这张宝椅,那是非坐一下不可。椅中机簧发作,是不是送了他的性命?”冲虚低声道:“任我行应变神速,行动如电,椅中虽有机簧,他只要一觉不妥,立即跃起,须伤他不到。这张椅子脚下,装有药引,通到一堆火药之中。”
他此言一出,令狐冲和少林寺诸僧均是脸上变色。方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冲虚又道:“这机簧的好处,在于有人随便一坐,并无事故,一定要坐到一柱香时分,药引这才引发。那任我行为人多疑,又极精细,突见恒山见性峰上有这样一张椅子,一定不会立即就坐,定是派手下人先坐上去试试。这椅套上既有金龙捧日,又有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字样。魔教中的头目谁也不敢久坐,而任我行一坐上去之后,又一定舍不得下来。”令狐冲道:“道长果然设想周到。”冲虚道:“清虚师弟又另有布置,倘若任我行竟是不坐,叫人揭开椅套、椅垫,甚或拆开椅子瞧瞧,只要一拆动,一样的引发机关。成高师侄这次带到宝山来的,共有二万斤炸药。毁坏宝山灵景,那恐怕是在所不免的了。”
令狐冲心中一寒,寻思:“二万斤炸药,这许多火药一引发,玉石俱焚,任教主固被炸死,盈盈和向大哥也是不免。”冲虚见他脸色有异,说道:“魔教扬言要将贵派尽数杀害,灭了恒山之后,自即来攻我少林武当,生灵涂炭,大祸难以收拾。咱们设此毒计对付任我行,用心虽险,但除此魔头,用意在救武林中千千万万性命。”方证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救众生,却也须辟邪降魔。杀一独夫而救千人万人,正是大慈大悲的行径。”他说这几句话时神色十分庄严,一众老僧老道都站起身来,合十低眉,齐声道:“方丈大师说得甚是。”
令狐冲也知他所言极合正理,朝阳教要将恒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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