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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旧版)-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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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冲也知他所言极合正理,朝阳教要将恒山派杀得鸡犬不留,正教各派设计将他炸死,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无人能说一句不是。只是要杀死任我行,他心中已是颇为不愿,要杀向问天,更是宁可自己先死,至于盈盈的生死,反而不在顾虑之中。总之两人生死与共,倒不必多所操心。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射向自己,微一沉吟,说道:“事已至此,朝阳教逼咱们无路可去,冲虚道长这道计策,恐怕是伤人最少的了。”冲虚道:“令狐兄弟说得不错。‘伤人最少’四字,正是我辈所求。”令狐冲道:“晚辈年轻识浅,今日恒山之事,便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二位主持大局。晚辈率领本派弟子,同供驱策。”冲虚笑道:“这个可不敢当。你是恒山之主,我和方丈师兄岂可喧宾夺主?”令狐冲道:“自此事绝非晚辈谦退,实在非谓二位主持不可。”方证道:“令狐掌门之意甚诚,道兄也不必多所推让。眼前大事由我三人共同为首,但由道兄发号施令,以总其成。”冲虚再谦虚了几句,也就答应了,说道:“上恒山的各处通道,咱们均已伏下人手,魔教何日前来攻山,事先必有音讯。那日令狐兄弟率领攻打少林寺,咱们由左冷禅策划,摆下个空城计——”令狐冲道:“晚辈胡闹,惶恐之至。”冲虚笑道:“想不到昨日之敌,反为今日之友。咱们再摆空城计。那是不行的了,势必启任我行之疑。以老道浅见,恒山全派均在山上抵御,少林和武当两派,也各选数十人出手。明知魔教来攻,少林和武当倘若竟然无人来援,大违常情,任我行这老贼定会猜到其中有诈。”
  方证和令狐冲都道:“正是。”冲虚道:“其余昆仑、峨嵋、崆峒诸派,却不必露面,大伙儿都隐伏在山洞之中。魔教来攻之时,恒山、少林、武当三派人手便竭力相抗,必须打得似模似样。咱三派出手的要都是第一流人才,将对方杀得越多越好,自己须得尽量避免损折。”方证叹了口气,道:“朝阳教高手却云,此番有备却至,这一仗打下来,双方死伤必众。”冲虚道:“咱们找一处悬崖峭壁,安排下长绳铁索,斗到分际,眼见不敌,一个个便从长绳缒入深谷,让敌人难以追击。任我行大获全胜之后,再见到这张宝椅,当然得意洋洋的坐了上去去,炸药一引发,任老魔便有天大的本领,那也是插翅难逃。跟着恒山八条上山的通道之上,三十二处地雷同时爆炸,朝阳教教众,再也无法下山了。”
  令狐冲道:“三十二处地雷?”冲虚道:“正是。成高师侄从明日一早起,便将在八条登山的要道之中,每一条路道择四个最险要的所在,埋藏强力地雷。地雷一炸,上山下山,道路全断。魔教教众有一万人上山,教他们饿死一万;二万人上山,饿死二万。咱们学的是左冷禅之旧计,但这一次却不容他们从地道中脱身了。”令狐冲道:“那一次能从少林寺逃脱,确也是侥幸之极。”他突然想起一事,“哦”的一声。冲虚问道:“令狐兄弟可觉安排之中,有何不妥?”令狐冲道:“晚辈心想,任教主来到恒山之上,见了这张宝椅,自然十分喜欢。但他也必奇怪,何以恒山派特制了这样一张椅子,绣上‘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八个宇?此事若不弄明白,只怕任教主未必就会上当。”冲虚道:“这一节老道也想过了。其实任老魔头坐不坐这张椅子,也非关键之所在,咱们另外暗伏药引,一样的能引发炸药。只不过当他正在得意洋洋的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之际,突然间祸生足底,更足成为武林中谈助罢了。”令狐冲道:“那也说得是。”成高道人道:“师叔,弟子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可行?”冲虚笑道:“你便说出来,请方丈大师和令狐掌门指点。”成高道:“听说令狐掌门和任教主的小姐原有婚姻之约,只因正邪不同道,才生梗阻。倘若令狐掌门派两位恒山弟子去见任教主,说道瞧在任大小姐面上,特地觅得巧手匠人,制成一张宝椅,送给任教主乘坐,盼望两家休战言和。不管任教主是否答应,但当他上了恒山,见到这张椅子之时,也就不会起疑了。”冲虚拍手笑道:“此计大妙,一来——”令狐冲摇头道:“不成!”冲虚一怔,知道讨了个没趣,道:“令狐兄有何高见?”令狐冲道:“任教主要杀我恒山全派,我就尽力担当,智取力敌,皆无不可。他来杀人,咱们就炸他,可是我绝不说假话骗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更无回旋余地。冲虚道:“好!令狐兄弟光明磊落,令人钦佩。咱们就这么办。任老魔头生疑也好,不生疑也好,只要他上恒山来意图害人,便叫他大吃苦头。”当下各人商量了御敌的细节,如何抗敌,却何掩护,如何退却,如何引起炸药地雷,一一都相量定当。冲虚极是心细,生怕临敌之际,负责引发炸药之人遇害,另行派定副手。
  当晚方证、冲虚诸人便在见性峰上宿了。次日清晨,令狐冲引导众人到各处细察地形地势,清虚和成高二人选定了埋炸药、安药引、布地雷、伏暗哨的各处所在。冲虚和令狐冲选定了四处绝险之所,作为退路。方证、冲虚、令狐冲、方生四人,各守一处,不让敌人迫近,以待御敌之人尽致缒着长索退入深谷,这才最后入谷,然后挥剑斩断长索,令敌人无法追击。
  当日下午,武当派中又有数十人扮作乡农、樵子,络绎上山,在清虚和成高指点之下,安藏炸药。恒山派女弟子把守各处山口,不令闲人上山,以防朝阳教派出探子,得悉机密。如此忙碌了三日,均已就绪,静候朝阳教到来。屈指计算,离任我行朝阳峰之会将近一月,此人出言必践,定不误期。这几日中,冲虚、成高等人甚是忙碌,令狐冲反极清闲,每日里默念方证转授的内功口诀,依法修习,遇有不明之处,便向方证请教。这日下午,仪和、仪清、仪琳、郑萼、秦绢一众女弟子在练剑厅练剑,令狐冲在旁指点。眼见秦绢年纪虽小,对剑术的要旨却是极有悟心,赞道:“秦师妹聪明得紧,这一招已得了诀窍,只不过——”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丹田中一阵剧痛,登时天旋地转,晕倒在地。众弟子大惊,抢上相扶,齐问:“怎么了?”令狐冲知道又是体内的异种真气发作,苦于说不出话。众弟子正乱间,忽听得扑簌簌、一声响,两只白鸽直飞进厅来。众弟子齐叫:“啊哟!”
  原来恒山派中养得许多信鸽,当日定闲师太在福建遇敌,定闲、定逸二师太被困龙泉铸剑谷,均曾遣信鸽求救。眼前飞进厅来这两头信鸽,乃守在山下的本派弟子所发。鸽背涂有红色颜料。一见之下,便知是朝阳教大敌攻到了。自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来到恒山后,众弟子见有强援到来,一切布置就绪,原已宽心,不料正在这紧急关头,令狐冲却会病发晕倒,却是大大的意外。仪清叫道:“仪质,仪文二师妹,快去禀告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二人应命而去。仪清又道:“仪和师姊,请你撞钟。”仪和点了点头,飞身出厅,奔向钟楼。只听得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三长两短的清越钟声,从钟楼上响起,传遍全峰,跟着通元谷、悬空寺、黑龙口各处寺庵中的大钟,也缓缓的响了起来。方证大师事先吩咐负责撞钟之人,一有敌警,便以三长两短的钟声示讯,但钟声必须舒缓有致,以示闲适,不可一听到敌人到来,便在钟声中显得惊慌张皇。只是仪和乃心急之人,法名中虽有一个“和”字,行事却一点也不和,钟声之中,还是流露了急促之意。恒山派、少林派、武当派三派人手,当即依照事先安排,分赴各处,以备迎敌。为了减少伤亡,从山脚下见到见性峰顶的各处通道,均是无人把守,索性门户大开,让敌人来到峰上之后,再行接战。钟声停歇后,峰上峰下便即鸦雀无声。昆仑、峨嵋、崆峒诸派来援的高手,都伏在峰下十分隐僻之处,只待朝阳教教众上峰之后,一得号令,便截住他们的退路。冲虚为了防备泄漏机密,于山道上埋藏地雷之处,并不告知诸派人士。要知朝阳教神通广大,在昆仑派门人弟子之中暗伏内奸,剌探消息,亦非奇事。令狐冲耳中听得钟声,知道朝阳教大举攻山,小腹之中却如千万把刀正在乱攒乱剌,只痛得抱住肚皮,在地上不住打滚。仪琳和秦绢二人吓得脸上全无血色,当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仪清道:“咱们扶着令狐掌门去无色庵,且看方证和冲虚道长是何主意。”当下于嫂和另一名老尼姑伸手托在令狐冲胁下,半架半抬,将他扶入无色庵中。
  刚到庵门,只听得峰下砰砰砰砰号炮之声不绝,跟着号角呜呜,鼓声冬冬,朝阳教果然是以堂堂之阵前来攻山。方证和冲虚已得知令狐冲病发,从庵中抢了出来。冲虚道:“令狐兄弟,你尽可放心。我已和凌虚师弟代我掩护武当派退却,掩护贵派之责,由老道负之。”令狐冲点头示谢,方证道:“令狐掌们还是先行退入深谷,以免一与敌人动上了手,便有疏虞。”令狐冲忙道:“万万——万万不可!拿——拿剑来!”冲虚也劝了几句,但令狐冲执意不允,毕竟是恒山之主,旁人也不便勉强。
  忽然间鼓角之盛止歇,只听得叫声如雷,教众高喊:“圣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听这声音,至少也有四五千人之众。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相顾一笑。仪敏捧着令狐冲的长剑,递将过去。令狐冲伸手欲接,右手不住发抖,竟是拿不稳剑。仪敏将剑挂在他腰带之上,忽听得锁吶之声响起,吹奏的音乐甚为悦耳动听,并无杀伐之音。有数人一齐朗声说道:“朝阳教圣教主,欲上见性峰来,和恒山派令狐掌门相会。”正是朝阳教诸长老齐声而道。
  方证说道:“朝阳教先礼后兵,咱们也不可太小气。令狐掌门,便让他们上峰来如何?”令狐冲点了点头,便在此时,腹中又是一阵剧痛,无可奈何之际,姑且以风清扬的内功心法一试,可是练这内功的初部法门,系导引体内的真气,盘旋丹田,其时他体内十数股异种真气正自纠缠冲突,搅扰不清,再加导引盘旋,那无异是引刀自戕,痛上加痛,但反正已痛到了极点,当下也不及细思后果,便依法盘旋。果然真气撞击之下,比小腹中内家高手的气功掌力更为难当,但盘旋一下,十余股真气便如是细流归支流、支流汇大川,隐隐似有轨道可循,虽然剧痛如故,却已不是乱冲乱撞,冲击之处,心下已先有知。觉只听得方证缓缓说道:“恒山派掌门令狐冲、武当派掌门冲虚这人,少林派掌门方证,恭候朝阳教任教主大驾。”他声音并不甚响,缓缓说来,却是送得极远,直达峰下。朝阳教合十长老的声音,大声叫喊,才将声音送上峰上,方证只是随口说出,听来平平淡淡,其实内力之深,可说是当世无俦。
  令狐冲暗运内功心法有效,索性盘膝坐下,目观鼻,鼻观心,左手抚胸,右手按腹,依照方证转授的法门,练了起来。
第九十六回 恶有恶报
  他练这心法只不过数日,虽有方证日加解说,毕竟修为极浅,但调理引导之下,那十股异种真气竟能渐渐归聚。他不敢稍有怠忽,凝神致志的引气盘旋,初时听得鼓乐丝竹之声,到后来却甚么也听不到了。方证见令狐冲专心练功,脸露微笑,耳听得鼓乐之声大作,朝阳教教众叫道:“朝阳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大驾上恒山来啦!”过了一会,鼓乐之声渐渐移近。上见性峰的山道甚长,朝阳教教众脚步虽快,走了好一会,鼓乐声也还只到山腰。伏在恒山各处的正教门下之士,心中都在暗骂:“臭教主好大的架子,又不是死人,吹吹打打的干甚么了?”预候迎敌之人心下更是怦怦乱跳,各人本来预计,魔教教众杀上山来,便即跃出恶斗一场,杀得一批教众后,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便循长索而退入深谷。却不料任我行装模作样,好似皇帝御驾出巡一般,吹吹打打的来到峰上,各人心弦反扣得更紧。过了良久,令狐冲觉得丹田中异种真气给慢慢压了下去,痛楚渐减,心中一分神,立时想起:“是任教主要上峰来?”“啊”的一声,跳起身来。方证微笑道:“好些了吗?”令狐冲道:“动上了手吗?”方证道:“还没有来呢!”令狐冲道:“好极!”刷的一声,拉出了剑。却见方证、冲虚等手上均无兵刃。仪和、仪清等女弟子排成数行,隐伏恒山剑阵之法,长剑却兀自尚在腰间,这才想起任我行尚未上山,自己未免过于张皇,哈哈一笑,还剑入鞘。
  只听得锁吶、钟鼓之声停歇。响起了萧笛、胡琴的细乐,心想:“任教主花样也真多,细乐一作,他老人家是大驾上峰来啦。”越见他古怪多端,越是觉得肉麻。果然细乐声中,两行朝阳教的教众一对对的并肩走上峰来。众人眼前一亮,但见一个个教众均是穿着崭新的绿色锦袍,腰系白带,鲜艳夺目,前面一共四十人,每人手中都托着一张盘子,盘上铺了缎子,不知放着些甚么东西。这四十人腰间竟未佩剑,不知兵刃暗藏何处。那四十名锦衣教众一上峰后,便远远站定。跟着走上一队二百人的细乐队,也都是一身锦衣,箫管丝弦,仍是不停吹奏。其后上来的是号手、鼓手、大锣小锣,铙钹钟铃,一应俱全。令狐冲看得有趣,心想:“待会打将起来,有锣鼓相和,岂不是如同戏台上做戏一般?”
  鼓乐声中,朝阳教教众一队队的上来。这些人显是按着名堂分列,衣服颜色也各不同,黄衣、绿衣、蓝衣、黑衣、白衣,一队队的花团锦簇,比之做戏赛马,衣饰还更光鲜,只是每人腰间各系了一条白带。上峰来的却有三四千之众。冲虚寻思:“若是乘他们立足未定,便一阵冲杀,我们较占便宜。但对方装神弄鬼,要来甚么先礼后兵。我们若即动手,倒未免小气了。”眼见令狐冲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方证则视若无睹,不动声色,心想:“我若显得张皇,那是定力不够了。”各教众分批站定后,上来十位长老,五个一边,分站左右。音乐声突然一歇,十位长老齐声说道:“朝阳神教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圣教主驾到。”便见一顶蓝呢大轿抬上峰来。这轿子由十六名轿夫抬着,移动既快且稳。一顶轿子便如是一位轻功高手,轻轻巧巧的便上到峰来,足见这一十六名轿夫个个身较不弱的武功。令狐冲定眼一看,只见那轿夫之中,竟有祖千秋、黄伯流、计无施等人在内。若不是老头子身子太矮,无法和祖千秋等一起抬轿,那么他必被迫做一名轿夫了。令狐冲气往上冲,心想:“祖千秋他们均是当世豪杰,任教主却迫令他们做抬轿子的贱事。如此奴役天下英雄,当真令人气炸了胸膛。”大轿之旁,左右各有一人,左首的是向问天,右首的却是个老者。这老者面熟得紧,令狐冲一怔,记得乃是洛阳城中教过他弹琴的绿竹翁。这人叫盈盈作“姑姑”,以致自己误以为盈盈乃是个年老婆婆。自从离了洛阳后便没再跟他相见,今日却跟了任我行上见性峰来。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寻思:“何以不见盈盈?”突然间想起一事,眼见朝阳教教众人人腰系白带,似是服丧一般,难道盈盈眼见父亲率众攻打恒山,苦谏不听,竟然自杀死了?
  他忍不住一冲而前,朝着向问天道:“向大哥,任姑娘呢?”向问天点了点头,道:“令狐兄弟,你好!”令狐冲又问:“任姑娘怎地不来?”向问天道:“待会你便知道了。”令狐冲只得退回原处。
  见性峰上虽是聚着数千之众,却是鸦雀无声。那顶大轿停了下来,众人目光都射向轿帷,只待任我行出来。忽听得无色庵中传出一声喧笑之声,一人大声说道:“快让开,好给我坐了!”另一人道:“大家别争,自大至小,轮着坐坐这张九龙宝椅!”正是桃花仙和桃枝仙的声音。方证、冲虚、令狐冲等人立时骇然变色。桃谷六仙不知何时闯进了无色庵中,正在争坐这张九龙宝椅,坐得久了,引动药引,那便如何是好?冲虚忙抢进庵中。只听他大声喝道:“快起来!快起来,这张椅子是朝阳教任教主的,你们坐不得!”桃谷六仙的声音从庵中传将出来:“为什么坐不得?我偏要坐!”“你起来,好让我坐了!”“这椅子坐着真舒服,又软又有弹性,好像是坐在一个大胖子的屁上一般!”“你坐过大胖子的屁么?”令狐冲心知桃谷六仙争着坐那九龙宝椅,你坐一会,他坐一会,终将压下机簧,引发埋藏于无色庵下的数万斤炸药,见性峰上朝阳教和少林、武当、恒山派群豪,势必玉石俱焚。他初时便欲冲进庵中制止,但不知怎的,内心深处却似乎是盼望那炸药炸将起来,反正盈盈已死,自己也不想活了,大家一瞬之间同时毕命,岂不干净?一瞥眼间,蓦地见到仪琳的一双俏目,正在凝望自己,但和自己眼光一接,立即避开,心想:“仪琳小师妹年纪还这样小,却也给炸得尸骨无存,岂不可惜?但人孰无死,就算今日大家安然无恙,再过得一百年,此刻见性峰上的每一个人,还不都成为白骨一堆?”
  只听得桃谷六仙还在争闹不休:“你已坐了第二次啦,我一次还没坐过。”“我第一次刚坐上去,便给拉了下来,那可不算。啊哟!做甚么?”“喂,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六兄弟一起挤在这张椅子之上,且看坐不坐得下?”“妙极,妙极!大家挤啊,哈哈!”“你先坐!”“你先坐,我坐在上面!”“大的坐上面,小的坐下面!”“不行,自然大的先坐,年纪越小,坐得最高!”
  方证大师眼见危机只在顷刻之间,可又不能出声劝阻,泄漏了机关,当即快步入殿,大声说道:“贵客在外,不可相闹,别吵!”这“别吵”二字,却是运起了少林派至高无上内功“金刚禅狮子吼”功夫,一股内家劲力,对准了桃谷六仙喷去。冲虚道长只觉脑中一晕,险些摔倒。桃谷六仙却已同时昏迷不醒。冲虚大喜,出手如风,先将六人从椅上提开,随即点了六人穴道,都推到了观音供桌底下,侧身在椅旁一听,幸喜并无异声,自觉手足发软,满头大汗,只要方证再迟得片刻进来,药引一发,那是人人同归于尽了。他和方证并肩出来,说道:“请任教主进庵奉茶!”可是轿帷文风不动,轿中始终没有动静。冲虚大怒,心想:“老魔头架子恁大,我和方证大师、令狐掌门三人,在当今武林之中,位望何等崇高,站在这里相候,你竟是不理不采!”若不是九龙椅中伏有机关,他便长剑出手,挑开轿帷,立时和任我行动手了。他又说了一遍,轿中仍是无人答应。向问天弯下腰来,俯耳轿边,听取轿中人的指示,连连点头,站直身子后说道:“朝阳神教任教主说道,少林寺方证大师,武当山冲虚道长两位武林前辈在此相候,极不敢当,日后自当亲赴少林,武当相谢赔罪。”方证和冲虚都是哼了一声,知道他话中说得客气,其实是说日后必来扫荡少林、武当。向问天又道:“任教主说道,教主今日来到恒山,是为和令狐掌门相会而来,单请令狐掌门一人,在庵中相见。”说著作个手势,十六名轿夫便将轿子抬入庵中观音堂上放下。向问天和绿竹翁陪着进去,却和众轿夫一起退了出来,店中便只留下一顶轿子。
  冲虚心想:“其中有诈,不知轿子之中,藏有什么机关。”向方证和令狐冲瞧去。方证心地朴实,不善应变,不知如何才是,脸现迷惘之色。令狐冲道:“任教主既欲与晚辈一人相见,便请两位在此稍候。”冲虚低声道:“小心在意。”令狐冲点了点头,大踏步走进庵中。那无色庵只是一座小小瓦屋,观音堂中如有人大声说话,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令狐冲道:“晚辈令狐冲拜见任教主。”
  却不听见任我行说什么话,跟着令狐冲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冲虚吃了一惊,只怕令狐冲遭了任我行的毒手,一步跨出,便欲冲进相援,但随即心想:“令狐兄弟剑术之精。当世无对,他进庵时携有长剑,不致一招间便为任老魔头所制。倘若真的不幸遭了毒手,我便奔进去动手,也已救不了他。任老魔头没杀令狐兄弟,那是最好,否则让他独自一人留在观音堂中,必去九龙椅上坐坐,我冲将进去,反而坏了大事。”一时心中忐忑不宁,寻思:“任老魔头这会儿只怕已坐到了椅上,再过片刻,触发药引,这见性峰的山头都会炸去半个。我若是此刻便即趋避,未免显得儒怯,给向问天这些人瞧了出来,立即出声示警,不免功败垂成。但若炸药一发,身手再快,来不及闪避,那可如何是好?”
  他本来计算周详,朝阳教一攻上峰来,便如何接战,如何退避,预计任我行坐上九龙椅之时,少林、武当、恒山三派人众均已退入了深谷。不料朝阳教一上来竟不动手,来个甚么先礼后兵,任我行更要和令狐冲单独在庵中相会,全是事先算不到的变局。他虽饶有智计,一时之间竟感张皇失措。
  方证大师也知局面紧急,亦是挂念令狐冲的安危,但他修为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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