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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梅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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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般般入画,尤其这时过于惶恐,脸色苍白,更显得楚楚动人。顾秋寒不禁一呆,急忙转开视线,收起匕首,心道:“这姑娘好美!”他所见过的女子,容貌最为出众的非沈碧桃莫属,这位姑娘虽不敢说比沈碧桃更美,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让人不敢逼视。顾秋寒从耳际摘下那枝腊梅花,对,正是这么一种感觉,她的淡定,她的脱俗,便如这晶莹剔透的腊梅花一般。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内的气氛格外沉闷,仿佛天地间,只有车轮辗过石板路面发出的“喀喀”声。马车驶出二里多地,顾秋寒将腊梅花放在座上,向那少女抱了抱拳,本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但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两个字,“多谢。”言毕挑帘而出。

车夫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一个男人钻出车厢,不由得一惊,立刻挥鞭横扫。顾秋寒未料到这车夫竟身怀武功,待要躲闪已然不及,被马鞭抽在胳膊上,衣布尽碎,棉絮纷飞。顾秋寒强忍疼痛,一个筋斗翻下马车。那车夫勒马起身,待要追击,却见那少女探头唤道:“让他走吧。”那车夫怔了一怔,想要说什么,但触到少女那冷厉的眼神,便不再多言,打马而去。

少女又向路旁的顾秋寒瞥了一眼,放下窗帘,将他留下的腊梅花拾起来,凝神半晌,怅然若失。

直到马车彻底化为一道烟尘,顾秋寒才长叹一声,向前行去。都督府并未举国通辑顾秋寒,出了应天府,便是海阔天空,虽然卷入这件案子仅仅两日,但对时刻紧绷着每一根神经的他而言,却显得可格外漫长,这时他才发觉,不必躲躲藏藏的过日子,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五天后,顾秋寒出现在南阳府武城县,可是在偌大一座县城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连寻了两日,毫无收获。顾秋寒忽然想到,得福去投奔云锦客栈掌柜,做一名小伙计,其家世必定十分穷苦,又怎会居住在县城?若将搜寻范围缩小到县郊乡下,那便容易多了。第三天,顾秋寒起个大早,赶到乡下,果然很快便得到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据地甲说,得福是本村的农户,因近年收成不好,便萌发了外出做工的念头,可不知为什么,才出去一个多月,又突然返回老家,终日闭门不出。他光棍一条,又没什么朋友,所以也无人究其原由。

顾秋寒大喜,问清得福住址,谢过地甲,急匆匆赶奔过去。那是一圈篱笆围成的小院,里面盖着两间土房,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似乎一阵风便能刮倒。顾秋寒手扶篱笆,客客气气的唤道:“得福兄弟在吗?”连唤三声,房门才“吱吱呀呀”的开了,得福没精打采的走出来,也不说话,只向顾秋寒脸上扫了一眼,便大叫一声,转身逃回屋子,将门闩死。

顾秋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纵身跃过篱笆墙,叩了叩门,心平气和的道:“得福兄弟一定是误会了,云锦客栈那件案子的真凶另有其人,请得福兄弟打开房门,我们好好谈谈。”

里面传来得福颤抖的声音,“我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凶手是谁,你……你不要来找我!”顾秋寒道:“我若有心杀你灭口,这两扇破门板又能奈我何?只要你打开门,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便可保你毫发无伤。”

房中半天没有动静,顾秋寒知道得福胆小怕事,这时大概正举棋不定,所以并不着急,站在门前静候回音。又等了半盏茶工夫,顾秋寒附门细听,里面仍悄无声息,他实在按捺不住,在门板上重重擂了一拳,叫道:“再不开门,休怪我不客气了!”然而得福就像死了一般,完全不予置答。顾秋寒隐隐察觉到不妥,抽刀插入两扇门板间的缝隙,只一拨,便将门栓拨开。他一脚踢开房门,但见屋内空空,冷风从敞开的后门灌进来,吹得他心底一片冰凉!

“臭小子,居然跑了!”顾秋寒心下怒骂,一个箭步穿出后门,却见不远处停着一驾马车,乍一看去,十分眼熟,待看清那车夫,顾秋寒不禁惊愕莫名,这正是他离开应天时“借用”的那驾马车!

车夫佝偻着身子,夹着马鞭,眯眼睨着顾秋寒,嘴角含着一种促狭的笑意,看上去是那么的猥琐。顾秋寒心念电转:“这车夫武功不错,他在此地出现,必非偶然,那少女又是谁呢?”定了定神,笑道:“老兄是在这里等我报那一鞭之仇吗?”只听车内有人幽幽说道:“顾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竟能找到这里来灭口。”

顾秋寒听这声音柔美娇甜,眼前立时浮现起那张俏丽的脸庞,心弦不由得一震,道:“姑娘一直在跟着我?”车内少女笑道:“我们比你还要早到一天,应该不算跟着你吧?不过若没有你,我还真没这么快找到得福。”顾秋寒道:“你认为我要杀得福灭口?”少女道:“不是吗?我看过官府的画像,那天顾公子在城门前上车时,我便认出你了,不出所料,我在武城又见到了你。现在我想知道,指使你杀沈碧桃的人是谁?你在沈碧桃身上找到了什么东西?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便当你将功折罪,保你不死。”

顾秋寒懊恼至极,但觉她这话说得蹊跷,便问:“姑娘这口气着实不小,不知是何方神圣?”少女道:“你可以叫我‘十三’,至于我的身份,你无须知道。”

“十三?”顾秋寒心存无数疑问,可这少女却连身份也不肯见告,他便好像对着一团棉絮打拳,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施展。气结半晌,他笑道:“我感兴趣的,不是姑娘的身份,而是姑娘的人,早知姑娘要来武城,又岂肯错过与美女同车的机会?”

车内一阵沉默,不知里面的人是在生气,还是在沾沾自喜。隔了一会儿,少女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吧。”顾秋寒叹道:“如果能够说清楚,我也不必来找得福了。”他突然提高声音道:“得福,那天我搀扶沈碧桃上楼后,是不是又有人进了客栈?”

车内“啊”的一声,顾秋寒大喜,得福果然便在车上!他继续道:“当时的情形,你给我详细说一遍,敢有半句虚言,老子一刀宰了你。”为了起到震慑作用,他拔刀出鞘,让得福听到那呛然之声。

得福嗫嚅着道:“是……是有人随后上楼,小的问他干什么,他只说找人,小的见他面孔阴冷,眼神十分凶恶,便未敢多言。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他又下楼离开了。”顾秋寒心下暗笑,“他便相貌和善可亲,你又几时多言过?”追问道:“那人什么模样?”得福道:“个子不高,但很结实,唔,是个酒糟鼻子。”顾秋寒一拍大腿,“果然是他!”得福所描述的,正是“半把刀”吕立的模样,毫无疑问,吕立便是杀沈碧桃的凶手!顾秋寒本指望找到真凶,洗清自己,但是吕立已经死了。

从顾秋寒与得福的对话中,少女隐约听出一些端倪,这时幽幽说道:“顾公子的意思,是说杀沈碧桃的另有其人?”顾秋寒叹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确实如此,可惜真凶已经被我杀了,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辞。”他把刀往地上一插,沮丧的蹲下身去。

窗帘的缝隙间,眸光一闪,少女瞧见他这副模样,许是于心不忍,道:“那你说说看,真相究竟如何?”顾秋寒道:“我原本好心,把醉倒街头的沈碧桃送去客栈休息,却忘了自己也已喝得烂醉,结果为奸人所乘,贪上这件冤枉官司。”陆陆续续,将当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车夫听了冷笑道:“焉知不是你为自己开脱而编造的谎话?凭你的武功,能被吕立从背后击晕?”

“老杜。”少女斥道:“当时他醉了。”

得福道:“顾公子和沈姑娘确实醉了,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当时小的还以为他们吃饱喝足,来客栈寻欢作乐。”

少女沉吟道:“哦,他若想杀沈碧桃,没必要带去客栈动手,我相信他的话。”车夫老杜撇了撇嘴,不再作声。顾秋寒哈哈一笑,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多谢十三姑娘信任。”少女低喟道:“我一个人信你又有何用?要想洗脱罪名,可没那么容易。得福,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车帘一挑,得福探出头,诚惶诚恐的向顾秋寒望了一眼,这才钻出车厢。少女道:“顾公子,请上车。”顾秋寒暗笑,“她驱赶得福,原来是要给我腾出位子。”飘身上了车辕,向老杜扮个鬼脸,矮头钻了进去。扑鼻而来的幽香,令顾秋寒心跳如雷,自从上次偶然的相遇之后,少女的容颜便成了顾秋寒魂牵梦萦的一部分,他渴望着再次与她相见,没想到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

3、生也好 死也罢

少女命令车夫道:“回应天去。”顾秋寒急道:“不带得福一起回去吗?他能证明在我之后,吕立跟着上楼。”少女不以为然的道:“嘁,他证明有什么用?毕竟他也没亲眼看见吕立杀人,何况吕立已经丧命在你刀下,死无对证。”顾秋寒叹了口气,嘟哝道:“这么说,我又白跑了一趟?回去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少女伸直双腿,轻轻捶打着膝盖,心不在焉的道:“先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再谋划下一步。”顾秋寒抗声道:“既然我们要合作,便该坦诚相见,你好歹透露些秘密给我,免得我胡猜乱想,徒伤脑筋。”少女莞尔一笑,反问道:“马文璧这个人你知道吗?”

“那位曾任抚州知府的秦淮画师?”顾秋寒虽不是附庸风雅之徒,马文璧的名头却还有所耳闻。

少女点头道:“刘基晚年请马文璧为沈碧桃作了一幅画像,并告诉沈碧桃,在他死后把画像交给当今圣上。没过多久,刘基果然死了,沈碧桃再次回到‘醉花阴’,大概也便忘了画像的事。可是不久前,沈碧桃却从那画像中窥得一个秘密,由此遭来杀身之祸,现在很多人都在找那画像,但它究竟在哪,不得而知。”

顾秋寒咋舌道:“是什么秘密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无辜?”少女欲言又止,冷笑一声道,“这个秘密足以令天下积骨如山,血流成河!为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那是什么。先说说那幅画像吧,沈碧桃发现秘密后,或者把它藏了起来,或者始终带在身上,我希望那画像至今仍藏在某个地方,未被任何人发现,否则……”她脸色渐渐凝重,顿了顿道,“我问过得福,他并没有看到那幅画,而你似乎对此也一无所知。凶案发生后,只有三个人先后单独接触过沈碧桃,除去你和得福,便是那真正的凶手,倘若沈碧桃把那幅画带在身上,便很有可能已被凶手拿走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

她说得含煳其辞,顾秋寒也听得似懂非懂,寻思道:“她对我遮遮掩掩,我自也不能轻信于她,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我没必要一定知道她的底细,也没必要把我的想法告诉给她。”

少女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吕立虽然死了,但若能找出那个幕后主谋,一样可以为你申冤。”顾秋寒一喜,道:“好,我听从你的安排,我……以后便叫你‘十三’?”少女道:“对,叫我十三。”顾秋寒“哦”一声道:“十三姑娘,对于沈碧桃的底细,不知你了解多少?比如她原籍何处,都有什么亲人?”

十三如背诵经文般的道:“沈碧桃原籍淮安府,乃父沈泽曾任水部员外郎,奉皇命前往淮安治水,经年无功,耗资甚巨,因获死罪。沈碧桃随后被卖到青楼,她还有一个妹妹,叫沈碧纱,当时正在琅琊山青霄阁学艺,故而幸免于难。”

顾秋寒心念一动,“她姐妹二人的容貌一定十分相似了?”

十三愠道:“我又没见过沈碧纱,你关心人家的容貌干什么?”

顾秋寒笑道:“我只是想有其姐必有其妹,沈碧纱若非幸免,应天府恐怕又要多一个花魁娘娘了。”

十三不以为然道:“红颜祸水而已。”

顾秋寒撇嘴道:“人家生得漂亮便是红颜祸水,你生得漂亮便是天经地义,岂有此理?”

最能让女人欢喜的,便是男人说她漂亮,十三也不例外,“噗哧”一笑,道:“焉知我不是红颜祸水?”正说到这,马车忽然停了,因为事先并无半分征兆,两个人都身不由主的向前一扑,顾秋寒一手撑住厢壁,一手擒住她皓腕,她才不至摔出车去。

十三惊魂甫定,气急败坏的挑开车帘,只见前方并排站着六人,手中各擎一把烂银虎头钩,六双阴鸷的眼睛,齐齐瞪着这驾马车。这是一段山路,右边山石耸立,左边山谷空濛,六人堵在路上,便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顾秋寒苦笑道:“红颜祸水!看来被你不幸言中了。”这六人相貌各异,显然非亲非故,偏偏又使同一种兵刃,顾秋寒很快便猜到了他们的来历,朗声笑道:“搜魂六鬼,听说你们已金盆洗手,这次重现江湖,是劫财呢,还是劫色?”

中间一名面色腊黄的汉子道:“劫命!”顾秋寒道:“与财色相比,我这条命实在微不足取,只要六位喜欢,随时可以拿去,却不明白我这条命对六位有何用处?”已经隐退的杀手突然重操旧业,无疑是被什么人以极具诱惑力的价钱请出来的,而那个人,一定是沈碧桃凶案背后的真正主谋。顾秋寒幻想着从六人口中套出线索,但他们都是称职的杀手,怎会犯这种错误?黄脸汉子甚至不打算再给他说话的机会,银钩一振,合身扑了过去。

大概六人事先便有安排,他才一动,立时有三人扑向车夫,另外二人左右一分,包夹顾秋寒,配合得相当默契。

十三急忙扯了扯顾秋寒衣角,低声道:“要活的。”顾秋寒知道她仍惦记着抓个活口,问出他们雇主的姓名,心中气苦道:“这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搜魂六鬼的手段吗?咱们能保活命已属大幸,还想抓个活的给你盘问?”眼看钩尖到了额前,忙挥刀招架。顾秋寒挡了三钩,震得手臂隐隐发麻,心下暗暗吃惊:“他招数平平,内力却非同小可,倘若六人围攻,着实难以抵敌。”

忽听“哎哟”一声,却是稍退半步,撞在十三身上。顾秋寒吃了一惊,想起她不会武功,自己跟这几个煞神周旋的同时,还要护着她,困难当真不小。心中乱想,手上却不怠慢,遽然转身揽住她纤腰,止住她欲倒之势。十三叫道:“小心!”顾秋寒料得敌人攻到,若等扭头看仔细后再行拆解,必然不及,当下看也不看,反挑一刀,疾刺黄脸汉子小腹。

黄脸汉子双足一弹,倒纵开去,暗惊:“这小子疯了,竟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招数。”顾秋寒一刀迫开黄脸汉子,悠然转回身,刀意一顺,向左右车下二人各攻一刀。他偷眼瞧见车夫老杜也正奋力厮杀,围着他的三人武功个个不弱,但令顾秋寒惊喜的是,老杜的武功隐约还要在自己之上,一根马鞭被他舞得噼啪作响,鞭花乱飞,三个人在他面前上窜下跳,只是近身不得。

有此力助,顾秋寒精神大振,“唿唿唿”连噼三刀,将试图靠近的黄脸汉子再度击退。他和老杜居高临下,仗着地利,虽以二敌六,却并不如何吃力。这一交上手,整条山路便都被他们堵了个严严实实,两边接踵而来的行客怕殃及自身,都站得远远的,一边观瞧,一边抱怨。

黄脸汉子见占不到便宜,心下难免焦急,寻思己方由下往上攻,自比对方多费力气,还须想个办法,让他们落地才成。想到这刺斜里挥出一钩,正中马腿。那马断了一腿,疼痛难忍,惨嘶着向前仆倒。顾秋寒和老杜双双使了个“千斤坠”,扎稳下盘,但十三不会武功,又促不及防,立时摔下马车,向深谷滚去。

顾秋寒贴地一掠,堪堪抓到她手臂,冷不防屁股上又着了一脚,这下他便有通天的本领,也已收势不住,和十三一道滚落谷中。好在山谷虽深,却并不陡峭,否则直落下去,难逃粉身碎骨的噩运。顾秋寒顾不得许多,用身体将十三护住,但觉头晕眼花,胸口烦闷,直欲作呕,暗骂道:“不知是哪个畜牲干的好事?给我一钩,痛一痛也就是了,何必踢这一脚?”

终于到了谷底,二人又在平地滚出老远,才渐渐停住。顾秋寒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但觉五脏六腑仍在剧烈摇晃,周身骨骼直如散架了一般,那种酸痛的感觉让他恨不能一辈子躺在这里,不再起来。头顶一片空濛,天高云淡,山路、马车、搜魂六鬼,都已不可能看到了,满眼只是枯黄的树木,以及嶙峋的怪石。顾秋寒不禁后怕,这一路滚下来,若撞在石头上,头破血流,必难活命。

他侧头看看十三,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晕厥,不过唿吸匀称,料无大碍。歇了一会儿,谷底的寒气渐渐袭来,再躺下去,怕要冻僵。顾秋寒爬起身,掐住十三人中,将她救醒。

“这是哪里?我没死吗?”十三揉着胀痛的脑袋问。

顾秋寒折了段粗壮的树枝,他的刀已经不知所踪,只得用匕首慢慢削弄,道:“我尚且活着,你怎么可能死?”十三怔了怔,想起坠谷的刹那,顾秋寒用双臂和身体护住自己,这时他脸颊青肿,衣衫破烂,确比自己要狼狈得多,不由芳心一暖。

顾秋寒把削好的树枝递给她,道:“走吧。”十三接过来,当作拐杖拄在地上,可是刚刚站起一半,便又“哎呀”一声,坐了下去。顾秋寒吃了一惊,见她额头香汗淋漓,表情十分痛苦,问道:“怎么了?”十三道:“我的脚断了,好痛……”顾秋寒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若无法正常行走,受累的无疑又是自己。

他除去十三靴袜,见那段雪白的足胫果然肿起老高,但并没有骨折的迹象,舒口气道:“伤筋未动骨,没什么大不了的。”十三抗声道:“你看不到它肿了吗?”顾秋寒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原本便这么胖。”十三气结,正待发火,却见顾秋寒背转身子,蹲了下来。十三奇道:“干什么?”顾秋寒道:“背你呀,总不能在这谷底等死吧?”十三微一迟疑,伸臂环住顾秋寒脖颈,顺从的伏到他背上。

她身材虽然娇小,但毕竟是一个人的分量,顾秋寒这时又周身伤痛,背着她走路甚觉吃力。十三见他步履蹒跚,心下很是过意不去,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真好。”顾秋寒脚步一滞,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此辗转了半日,顾秋寒在崇山峻岭间跋涉得筋疲力尽,黑压压的山林却仍看不到尽头,眼看红日偏西,二人俱都心急如焚,这种寒冷的天气,在山里过夜,将要承受的苦难可想而知。顾秋寒寻一棵粗壮的老树,将十三放下,让她倚树而坐,自己则凝眉望着远方,心神一片黯然。

随着最后一缕夕阳躲到大山背后,山林完全被黑暗所覆盖,气温愈来愈低,十三偎着树干,裹紧貂袄,身体却还是瑟瑟发抖。顾秋寒折一些干燥的树枝,生起篝火,才稍稍好了一些。然而寒意未退,饥饿又至,十三一边拨火,一边抱怨道:“我真倒霉,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来这里受罪。”顾秋寒瞥她一眼,没有言语。若说倒霉,还有比他顾秋寒更为甚者?不管怎样,她终究有所企图,而顾秋寒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倒霉蛋!一夜之间,他从逍遥自在的刑部小吏,变成了东躲西藏的杀人凶犯,天下之大,几无容身之所,这种心里的压抑之苦,绝非挨冻受饿那么简单。

在篝火的烘烤下,十三很快打起了瞌睡,忽然“啪”的一声,十三猛抬起头,瞪眼道:“你干吗打我?”顾秋寒道:“在这种地方一旦睡熟,就算不冻死,也必大病一场。”十三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我累了一天,又没吃东西,眼睛都睁不开了。”顾秋寒苦笑道:“先是马车驮你,之后是我驮你,你居然还叫苦叫累?”其实他才是真的疲惫已极,为了让自己和十三都能精神些,说道:“这样吧,我们讲笑话,谁讲的不好笑,便罚谁捡树枝。”十三拍手道:“好啊,好啊,你先讲。”心里打定主意,无论顾秋寒讲的笑话如何可笑,自己都务必忍着。

顾秋寒当仁不让,讲道:“有个人问他的朋友,‘为什么一个皇帝十四岁就开始统治国家,而到了十八岁,人们还不允许他结婚?’他的朋友回答,‘因为治理女人要比治理国家困难得多。’”与其说是笑话,倒不如说是借机抱怨。讲罢他得意洋洋的望着十三,问道:“怎样,好不好笑?”却见十三非但没有半点笑意,反而脸色煞白,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身后。

顾秋寒仍未察觉到不妥,继续笑道:“发什么呆?是不是太好笑了,让你为之神魂颠倒?”十三颤声道:“是……实在好笑,把狼也招来了……”顾秋寒笑容一僵,嵴背悄悄爬上一道凉意,猛的回过头,只见黑暗之中,闪着几道绿幽幽的光,顾秋寒再没见识,也知道那是野狼的眼睛!他迅速抽出匕首,靠近十三身旁,道:“不要怕,狼怕火。”十三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惧怕到了极点。

对峙片刻,只见其中两个绿点慢慢移动,到了他们身后,顾秋寒暗骂一声:“畜牲,还想来个前后夹击。”他捡起一根正在燃烧的枯枝,交给十三道:“拿着它,不要动。”言毕猛一转身,扑向后面那两个绿点。野狼的动作也十分敏捷,向后一跳,发出一声长嗥,另外两头野狼立刻绕过火堆,闪电般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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