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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蛮荒侠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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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遇大险,久已胆寒,决不敢往铁锅冲去涉险,此外哪还闯得出什祸事、他个性又倔强固执,大好令节,何苦使他一再生气?便帮向乃妻劝说。金花娘才行答应另派两名千长代他司仪发令,又再三叮嘱不可任性胡来,天一亮,原防守的人一同回去,便即归寨,与诸位尊客商办除害之事,大锤方悻悻而去。
余独料他此去必非无因,心想自己本打算暗中前往,苦干路径不熟,出来时兵刃暗器俱未离身,如随他去,岂不正好拿话逗他,诱其引路?想到这里,忙站起身来说:
“我素不愿看以男凌女的事,如今盛会须待夜半,天时尚早,左就无事,意欲随令亲往蜈蚣夹子一行,观察形势,看看有无可以利用除敌之处,就便同了令亲的叔叔回来参与盛会,也还不迟。”说时众人俱未留心,蔡氏夫妻留了一留,余独再三要与大锤同去,便依了,将大锤唤住。只筠玉笑对余独道:“我听说荒山古洞中毒蛇厉害,又是夜间走路,大哥此去虽有雷寨主同行路熟,也须留意一二才好。适才上崖时我曾命春桃姊妹和四儿一人带了一根牦象的头骨,我看这东西坚逾精铜,丈许方圆山石一击立碎,比起刀剑暗器还有用些,休说蛇兽之类,便是一条真龙,只须拔高纵过他头,轻轻一下也送了终。原准备我三人少时盛会后做些玩意,以博寨主夫妻一笑,你把它带去防身如何?”
余独听出言中之意似已明白自己心事,不禁心中一动。大锤还在说:“暗道新辟,洞中无蛇,两头路上虽然难免遇上,我生长此间足能应付,无须再带别的器械。”筠玉笑道:
“你熟,我们余大哥却生呢,万一你不在侧,无心巧遇,岂不要费事么?可惜恰好我们三人一人一根,少时便许有用,不便相借,否则我想连你也带上一根才好呢。”随说,早从春桃那里要过一根牦象头骨朵,亲手递与余独,连说:“此行小心,快去快来,省得使人担心。”余独听她话越露骨,恐别人看破,不敢答言,匆匆接了过来,随了大锤,作别取路而去。众人带来的那些牦象头骨,路上无什用处,俱都打包藏好,这三恨还是筠玉在午睡前取出,上崖时暗交三山女带好。蔡氏夫妻俱未看过,这时一见这等拷栳大的奇怪兵器,好生希罕,要了一根正在观玩,林璇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噫”了一声。
筠玉问:“何故失惊?”林璇只说了个“他”字,筠玉已知就里,伸手暗中一扯林璇衣角。林璇会意,正暗忖筠玉胆大心细,智勇双全,怎便如此疏忽托大?还未及低声询问,下面忽有一个千长吹起芦笙,一人为首,千人响应,不一会,芦笙止处,鼓声大作,蔡氏夫妻无暇过间别的,忙将骨朵还了春燕,起身站向台前。众人往下一看,火场四外的山民忽如潮水一般朝木架与火台中间那片空地挤拢,地只十七八丈长,一边还紧挨着火台,人不能隔得过近,人却数千之众,如何能容得下?幸而横里与崖一般宽,几达百丈,勉强可以相容。大家争先恐后抢上前去,顷刻工夫便围成了一个窄长条的人圈,林璇趁下面人声步声散乱如潮之际,悄间筠玉:“何故如此大意?”筠玉抿嘴一笑,悄悄回答了几句。林璇方始明白;终觉不甚放心,又问:“你真有把握,何不早办多好?”筠玉说:“决无错。时候未到,且看一会热闹再说。到时,我再提你的醒。”
这时下边真个热闹已极,林毛二人先看倒也有趣,看到后来,不禁勃然大怒,原来下面山民围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圈子,以后接着便是四五十名身着五色花披肩,手执上插彩羽的芦笙,由火台后面大踏步走入场中。先用手中芦笙一横,将四外的山民一推,使那圈子变得齐整整的形式,只当中朝着木架平台的一面留出丈许长的空隙,算是门户,另由八个执着长矛和大旗的山民分两头站开,将四面大旗四根长矛对列,搭成一个旗门,场中一伙山民才将芦笙吹起一种呜咽凄凉的调子。一阵吹罢,各自四外分开,各将芦笙插向背后,取出腰中围就的丈八蟒鞭,一半贴向前后人圈中站立,一半分两旁蹲在地下,将当中一片围成了正方形,与木架平台相对,刚刚站好,便听火后男女山民悲号怒吼之声。为首一个山民赤着上身,头上顶着一大捆尖锋木柄寒光闪闪长约五六尺的梭镖,手上挽着一根长麻索,索头套在一个年轻山妇的头上,后面六个同样打扮的山民帮同拉着那山妇的手足,一路横拖竖曳,恶狠狠往旗门前走来,一任那山妇哭喊悲鸣,全没一人做理会。到了平台竹架之下,为首山民将手中麻索用力一扯一甩,其余六人再随势一推,那山妇禁不起过分摧残,一声惨叫,跌跌跄跄掼出去老远,爬伏地上,闭过气去。七人仍是视若无觉,进向台上宾主举手伏地,行那山礼。
林、毛二女见那山妇被那七个山民这等凌践,简直猪狗不如,好生不平。正要开言,忽见金花娘悄声说道:“这女娃子是我们这里的美人,今年才只十七岁,和那男的还是去年才成的夫妻呢。只因她从小没了父母,有一个哥哥又死在孽龙手里,去年四月,她本想和她表哥于做夫妻,报他照看之情,不想被那男的用强力硬夺了去,并说如不嫁他,便将他表哥子杀死。她也不好,以为那男的是我手下世代千长,有功之人,不敢前来告诉,当时和他拜了月神,只睡了三晚,仍和她情人私会,以为到了八月中秋,可以当众说出不愿,便可解纷,先把目前难关渡过再说。不想男的仍拿那一番话挟制她,为救情人性命,无可奈何,又没向我告诉。勉强成了夫妻之后,虽未敢再和情人私会,可是对那男的恨如切骨,没有一丝情意。男的怄她不过,渐渐因爱成仇。日前她受苦太重,想约那情人逃出山去,被男的捉到,定在今日照我说的山中规约处置。我昨日方才知道,很可怜她,无奈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只有男的自愿饶她以外。别的事我夫妻都能做主,惟独今晚的事稍有偏向,立时失了众心,做不得寨主,眼睁睁无法救她。看男的眼都急得通红,除非真个月神有灵,使那男的七支梭镖都打空以外,必死无疑的了。”林、毛二女闻言,事出强夺,女的本有情人,山俗重情不重礼,势所难怪;再一看那山妇,虽然饱受糟践,仍掩不住她那天生美秀,这时正躺在台下,玉容无主,娇喘如闻,气愤之中不由又添了几分怜惜。
照例女的不能死着进场,须在场外对着男子或是怒骂或是诉说旧情以冀哀怜,说完方始进场,更不能死在场外。那男子见女的还未苏醒,跌足怒骂她装死。山妇忽然在地下转动了转动,倏地挣扎纵起,一反先时惊心骇战苦苦乞哀之状,戟指顿足大骂那男子仗势逼人,狠心挟制,霸占别人的老婆,未了又害人性命,话甚恶毒。男子只恶狠狠望着她一言不发,静等她一住口,上前拉她入场。谁知那山妇这时已把死生置之度外,骂时不等男子来拖,两手将头上麻索用力一扯两断,喊一声:‘=你老娘今日看你的本事哩!”声随人起,一纵身便自飞落场内。四外山民先见她哭喊求哀,俱都笑她无耻,及见她后来这般壮烈,不等男的拉到场中代解绑索,竟自断索飞身而入,不由轰的一下同声喝起彩来。这时平台上面的林璇最为不忿,一则身居客位,见连女寨主都无从为力,不便乱人规矩,二则深知山俗奇特,众怒难犯,又有杨氏父女老弱在座,正自代那女的焦急,无法挽救。忽听筠玉附耳低语道:“这山女大可怜了,就算和人私通,也是情有可原,也不应由许多男子欺凌一个女的。我们救她一命如何?”林璇忙道:“你不明他们的规矩。休看尊为上客,如真犯了他们忌讳,况又在他们拜月祭神大典开头的当儿,管保立时群起和我们拼命。我二人无妨,杨老伯和两个妹子可就苦了。”筠玉笑道,“你这会又胆小起来。你没听山女头先前说的话么?救不成算是命该如此。我自有道理,准保无事就是。”林璇知筠玉精细,只嘱咐放小心些。筠玉随手将果盘内干胡豆抓了一把去吃。
二人话刚说完,山妇已然走到方场中心,狂叫一声:“你们动手罢!”随手便将上下身衣服全行脱去,赤身叉手往地上一站,静候梭镖到来。那男子已将山妇恨疯,早将头上那个梭镖丢地,与六个助手分取在手,巴不得一梭镖将她当胸透穿钉在地上,大喝一声:“不识皮脸的浪淫娃子,躲好了!”说罢,手起一梭镖照准山妇胸前打去,那六个助手也各将手中梭镖举起,跃跃欲试,只等看准男子头一梭镖落地的方向地位便即下手,一于山民知他有名手准,俱以为这一镖万无不中之理。男子与山妇相隔原有十来丈远近,由木架左面往右面打,男子力大手准,镖发出去笔也似直,又劲又疾,台上台下的人看去,都以为必中无疑。而况男子头一镖刚发出去,第二镖又抄到手中,接连待发,除本人七根梭镖外,还有六名助手四十二根,七面夹攻,看情势,头一镖即便没有将山妇钉在地上,也必打伤无疑,谁知事竟不然。说时迟,那时快!男子的头一镖照准山妇发出,已然相隔只有三两丈远近,寒光如闪,眼看打中,那梭镖忽似半中腰被人用力碰了一下,忽然自己拐了弯往斜刺里飞去,夕阳影里,亮晶晶闪起一条尺许长的镖尖,颤巍巍斜插在山妇左侧三丈远近的地上,崖顶尘土夹杂,火星飞溅,并未打中。这一来,休说男子本人意料所不及,便是平日夫妻恩爱,临场安心宽恕妻子,放她一条性命,故意打歪,犹也决不会相差这远。全场人等见了这般奇迹,不由轰雷也似齐声惊讶起来。
这一镖是山妇生死关头,山民认为有天神主宰,那六名助手照例以此为准,便纷纷耍起花样,照头一镖落处打去。那男子一见不中,也没想到别的,气忿过度,当局者迷,以为自己并未饶她,那镖是被风吹歪了的,竟忘了平时规矩和神的信心,还不照惯例,仍举手中镖接二连三照准山妇打去。说也奇怪,一连三镖,镖镖如此,都是发出很准,一到中途便拐了弯往左偏去,休说打中,连边都挨不到。四外山民俱当山妇命不该死,有了神助,喧声鼎沸,如同潮涌。
男子急怒攻心,还要赶近前去硬刺时,金花娘早在台上见男子镖刚发出,筠玉只手朝前一指,便偏飞过去,才知筠玉闹鬼。事关大局,恐下面山民看出破绽不好处置,再一看男子已错了规矩,正好就此禁阻,连喝两声。男子耳音为众声所乱,没有听明,手中第四根镖又发出去,依然打歪。就在此时,蔡野神也跟着起身喝止,听候发落。早有手下两名千长飞身入场,将那男子唤住,拥至台下,同时六名助手也各打完七根空梭镖,各自退去,山妇死里逃生,做梦也未想到,认是天神垂佑,含泪向天叩头默祝,谢了天恩起身,从梭镖林中绕步穿行出场,走向台前跪下。金花娘已指着那男子骂道:“没见你这不要皮脸的狗东西!你说你老婆赶野郎,并没听说你看见有事。如今杀她,果然天神不容。头一镖没打中,就该仍照歪处打,竟敢违抗天神之意再朝人打么?你连发四镖都未打中,可知理亏呢!犯了神怒,降下祸来,你担得起么?本当将你责打,念在今天是个大家快活的好日子,权且饶了你。但是从今以后,她已是二世人了,不准再去寻她背时,听见么、如不的话,莫怪我抽去你的筋条,叫你为不得人!”男子想起适才之事,也觉自己以前强夺别人的情人不对,今日又去杀她,定是天神不容,也害怕起来,反不住向天叩头求恕,立时改了恶相。金花娘吩咐男子起去,正要遣走山妇,筠玉却要她把山妇喊了上来,有话询问。金花娘只知筠玉闹鬼,因天色向暮,筠玉暗器极小,并未看出有东西发出,也当她会有法术,益加敬重,便依言唤上。因天已不早,下面第二拨杀妻仪式跟着举行,少时月亮一出便要拜神,径由林、毛二女去与她问话,也未在意。山民素畏鬼神,底下原有五起同类的事,一则当事男子没有头一起凶狠,二则仇怨不深,三则都是隔日较多,当时只管亲身看出好情,想把女的置之死地,日子一久,事过境迁,未免有些回想旧情,起了踌躇,再经这一来,俱馁了点气,临时心肠一软,更恐天神今年不愿杀人,闹个没趣,恰巧不约而同地俱把镖存心了歪里打去,结果一个山妇也未被打中。筠玉一念之仁,连第二回事都未费,便救了六个山女的性命。
蔡氏夫妻染受汉人气息甚深,只为积重难返,本不愿有此一举,见终场未杀一人,甚是高兴,当下起身站向台前,拔出背后插的一面上绘星月的三角小旗向台下一挥,那代大锤执事的千长便将手中鹿角哨子吹起,立时台下上千一色装束的男子各打动蛇皮鼓,吹起芦笙,分列一个圆形队伍,围着火台转将起来。转了一阵,蔡野神夫妻走下台去,一声号令,众山女纷纷上前,将崖旁空地上堆的许多铁架抬向火台四围列好,众男子便去将洗剥好的整只牛羊猪鹿等家畜野兽抬过。那些铁架俱为烧烤之用,高与火台相等,两边各有一个三角架子,当中是一根可以转动的横梁,斜着向有火的一面横支出去,牲畜便穿在横梁当中,恰好不远不近挨在火边。架子下面有两头三角架子,均能半腰折转,各有一个带挽手的轮轴,由细铁链钩通到上面,咬着横梁两头的轴随时转动。两个山民管着一副,随便烤牲畜的那三面。筠玉烤到半熟时,另有山民提着陶桶,手持尺许长的麻布刷子,蘸了桶里的岩盐水往牲畜身上去搽。等到牲畜插向架上,一切准备停当,月儿已到中天,下面欢声四起中,蔡野神手中拿着三个装满火药的竹炮往火台上一扔,三声炮响过处,数千男女山民鸦雀无声,各自围着火台一行行排开,只空着中间丈许方圆一块空地。蔡野神夫妻同了几名干长便走上去,向台前五体投地跪下,口中喃哺祝告。
全体山民也一齐跪倒,同声祝告,虽然甚低,因为人多声众,又用的是本族土语,声团而疾,恍如电雷聚哄一般,轰轰之声,震得四山都起了回应,约有半刻工夫,便即拜了几拜一同起立。蔡野神夫妻奔上木架平台,一声长啸,山民全都散开。举旗一挥,先由四个捧着盘的山民奔向台边,烤肉的山民将轮轴一搬,架子便反转倒下,离地只有二尺。
四山民拔出腰刀,就横梁上烤熟的各种牲畜,捡肥嫩处各片了些,飞也似端上架来。接着两个山民抬着一坛子青稞酒到了架前,旁边闪过四名山女,各取酒葫芦灌满,捧上平台。蔡野神再从座中起立,由身上拔出三把小快刀,先各叉起一片较大块的烤肉,由台上用力接连掷在火里,然后取过一葫芦酒,倒了些药粉在内,往火中掷去;酒中有药,落在火里冒起一股五色火焰,台下全体山民又是一片欢声雷动,各自奔向崖口,四个一群,六个一伙,将备就的酒各抬过一葫芦打开,再奔向台前拔出佩刀,大块地割了各样烤肉,围在原地方去大吃大喝,欢呼如雷。每一群人虽有多寡,数目由二起,十九都是男女各半,极少单的。台上主人自然也是殷勤劝客,敬酒敬肉。司肉司酒的执事,一面自己也在吃喝,不时取了酒肉往平台献上,众人哪吃得完!
当蔡野神夫妻二人举行仪式时,筠玉从那被救山妇芹芹口中得了许多虚实,已和林璇商量好了,心中有事,算计时辰将到,正在无法措辞,忽听金花娘道:“再待一会,他们便要一男一女合起来跳舞唱歌寻欢了。同时那些已成了夫妻的,也各把平日练就的玩意当众施展。今晚因有诸位尊客在座,个个都想争奇好胜,一定有许多拿手,连我夫妻未看过的都有在内。我们这里都爱树木和水,在此拜月,实为防敌备患,没有法子。
这崖的西南有一条瞪道,可通到崖上一个暗谷之中,那里面地势不平广,不能做拜月之用,却是有水有树,并且长有十里,高高下下,随地都有草坪,最宜于几十成群的人做踏歌快乐之用。尤其是少时月光一偏正照进去,把里面的山果林木照得和白天一样,景致真是再好没有。我夫妻在这崖上拜月祭神已有数年,草没一根,树木更是绝少,他们会情说爱全不相宜,只能在本晚约定,另择日子地方相会,不能尽性快活,上下都不愿意,谷中又没这大地方。本冬才打好主意,动手修一条田谷中通至洞底的暗道,以防不测,刚巧前日才得修好,甚是隐秘便捷。如不愿在此呆坐观看,少时他们吃醉了酒,唱完一套情歌,有情男女必往谷中去连唱带舞。诸位如也前去,大概除了事前抽出来的有十个防守瞭望的人们,没有一个不去的。他们总择谷中有高大树林的草地上,有的唱有的舞,有的在此献完了玩意,便赶去谷中,随时献玩意给人看。诸位一面闲游,一面挑那好的观看,岂不比这里一样样坐等强些?去否听便,反正我夫妻是不能离开的,只不过见有两人一行走向僻处、外插刀矛的地方,不要去惊散他们便了。”
林、毛二人闻言,正合心意,筠玉首先抢答道:“这样再好不过。我和林姊姊先去,杨老伯和二位妹子有春桃等六人服侍,愿去也可由他六人陪往,不愿去就坐在这里,如难禁风露,可命人引他们去睡。我二人今晚要玩个尽兴,不天亮不止,勿须等了。但是谷中路径和这里风俗忌讳全不知道,有芹芹带去,得她指点也无妨了。”说罢,又推说恨恶蛇虫,将春燕、四儿身背的牦象头骨要到手里,与林璇一人持了一根带好。金花娘见了那两根奇怪骨朵,猛想起大锤与余独同往蜈蚣夹于去替他叔叔雷银豹回来,早就该有人到,为何到了此时,三人不见一个归来?便问蔡野神:“可是大锤日里不忿气,夜晚前去闯祸?”筠玉忙插口说:“我们余大哥智勇双全,有他同行决无差错,如见令弟所行不善,就不能劝止,也当独自先回。如今未到,必是令叔不肯回转,三人见面谈得投机,左就无事,今晚留在那里了。”蔡野神也说:“不会,否则蜈蚣夹子那里也必派人送信,勿须多虑。”金花娘深知乃弟为人,横起来连命都不要,终觉心中难安,并且去铁锅冲新近又得了一条捷径,虽极难走,却难不倒他,惟恐前去生事,意欲再候片时无信,打发一人前去,看他到了无有。林。毛二女不便多说。
这时下面全数山民大半酒酣肉饱,天性发露,纷纷拍手唱起情歌,野腔土语倒也自成音节,令人听了有欢娱之思。又是数干山民一同拍手踏歌,唱的舞的,一手一式,都是男欢女慕相悦之意,越显得艳丽之中现出混浑敦厚的气象。唱着唱着,果然成双配对,男女互相拥抱,几对一群,载歌载舞,由崖西南方磴道缓缓走了下去。月明之夜遇着这等奇情奇景,端的是柔情蜜意,歌舞欲仙,艳绝人间,当之心醉。春桃、春燕等六个男女山民看得情不自禁,也在崖上捉对儿歌舞起来,同时献技山民跟着开始。林。毛二人见时已到,哪有心情细看?先拍手夸赞了一阵,对蔡氏夫妻道:“谷中景致,说起就令人想去,真个太好了。我姊妹二人这就去吧。”
说罢作别,带了山妇芹芹,顺崖西南下去。前行不远便到谷口,遥见月光正照谷中,谷径甚宽,两旁俱是平坡斜扳,古木千章挺生浅草原上,坡顶方是峭崖峭壁,那各处疏林大树之下,已有不少对山民在彼,男的头上乌羽如雪,身穿彩色半臂披肩,腰围兽皮,耳坠铜环,自膝以下全赤。女的是一件由肩至膝的百折白麻布桶裙,腰围绿草,头戴花箍,赤着藕一般的双臂双腿。男女装束大都一色,正在翩跹舞踏,唱着现编现答、决不同样的情歌,此应彼和,空谷回音,响震林木,洋洋盈耳,看去又似画图又似梦境。女自身材面容固多秀美,此时便连日里看去那般丑形怪状的男子也与景相称,不难看了。
林、毛二女略一观赏,见山民入谷尚未走完,后面来者尚多,恰好路旁有几株老树和一片怪石,前后一端详,抽空将芹芹一扯。芹芹早知二人心意,连忙跟着走进。三人见后面山民只顾歌舞狂欢而来,并未觉察,全谷长有十里,蔡氏夫妻就欲中途相请,一时也查问不出,必以为在隐僻之处登临游玩,即便发觉,也差不多功成归来了。当下略微整理结束,径由芹芹带路,由树石后面绕过谷口,取路往铁锅冲而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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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回 跻危崖 双雄攀绞索 窥丑媟 一击碎妖龙
且说余独性情好高,为人正直,对于筠玉虽因前缘注定,在不知不觉中,敬爱之心一天比一天增长,可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无一丝邪意。半点私心,不想至情无形流露,被碧娃看出。少女童心,人又聪明刁钻,不免心里好笑,发在脸上。可是碧娃也极感余独救他一家、千里护送之恩,不但不愿破坏,还恨不能他和筠玉得成连理才称心意,正深恐筠玉孤芳自赏,不肯委身屈就,怎敢用些无礼的话去取笑筠玉?不过烂漫天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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