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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血有肉的占星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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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钱还来!”她大吼着,声音大得险些震破颜无月的耳膜。
“这五十块钱,我当然可以给你,就算双手奉上,也毫无怨言。可是,”颜无月清亮的黑眼珠紧紧盯着神情迷离的王芳,“即使你弥补了自己的损失,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你可以把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男人婆~”真夜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拜托你把事情经过完整讲一遍好吧?”
“当然当然!”颜无月忙不迭点头,向四周散发灿烂的笑容,“再不揭开这个闷葫芦,想必读者们都等得不耐烦咯!”
一切仅仅是颜无月脑中的想象。虽然只有瞬间的火花,却点亮了她的灵感。
一个只抢五十块的劫匪,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身形相貌,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确定。颜无月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名为《枪口》(作者马歇尔Z莱文)的美国小说,目击者面对的也是一个千变万化的取款机劫匪,一个穿了不
同衣服、体型变化极大、操各种不同地方口音、甚至连性别都不同的劫匪——不,或许是一群,连续犯下小面额抢劫案。警察最初以为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按照同样的模式进行抢劫,然而最终才发现,一个人,仅仅需要一个人便足以
完成这一系列看似复杂的案子。
理由很简单。作案者是一个表演功底深厚、且擅长配音的职业演员。
套到这一起“五十块”劫案里,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其他的可能性也应该存在吧?比如说,由于劫匪使用某种奇怪的药物,使得受害者的思维混乱,无法准确指认出劫匪的样貌,甚至混淆性别……自从真夜发现地狱唱片也掺了一脚之后
,事件的解释便又多了一种:唱片上记载的歌对人心的腐蚀——比起效果未明的药物,唱片的威力更要显著。
而最接近真相的想法,究竟是哪一个呢?
不知道这一次地狱唱片上记录的,是什么样的歌曲?虽未曾经历“地水风火”事件,但颜无月还是从占星师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富翁为了遴选出他所谓最精明能干(对这一点颜无月不敢苟同)的继承人,将
自己的遗嘱刻录在唱片上,并诱发了四名子女之间极为惨烈的厮杀;就算地狱唱片唱出的是深情款款的《我的眼里只有你》,也足以引诱阎琪走上为独霸爱情而不择手段的道路。这一次的事件,想必又是和什么歌曲扯上关系了吧?
“然后我就听到了这首歌,”颜无月看了王芳一眼,跟着节奏自己哼唱起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她的眼睛却动也不动,冷冷地盯着王芳的脸。
“我当什么歌呢!”真夜嗤了一声,“不就是嘻刷刷吗?谁不会唱啊?”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颜无月刻意重复了这句话,“听到这一句话,以往那些难解的谜题,一下子灵光乍现,统统解开了!”
“你想到了什么啊?快说快说!”真夜比她还要心急。
“顺序,”颜无月不慌不忙,缓缓答道,“抢劫的先后顺序。”
虽然无法再往前确认,但在颜无月所查过的人当中,王芳的室友无疑是第一个遇劫的。据她所说,劫匪是一个胖子;“姑且不论她证词的可靠性,”颜无月俨然一位办案能手,娓娓道来,“接下来是那个瘦弱男生遭劫。”
“等一下!”真夜提出异议,“你怎么知道就轮到那个男生?说不定中间还隔着人呢,只不过你没有发现而已!”
“的确,”颜无月点头,“有这个可能。”她举起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阻止了真夜的提问,“请听我说下去,虽然只是一个假设。”
记得那个男生怎么说的吗?女生,是一个女生抢劫了他。颜无月严肃的神情仿佛告诉了真夜什么,金色眼瞳的人偶娃娃下意识地向王芳投去一瞥。
再后来是王芳。她怎么说来着?劫匪是一个体形瘦削的年轻男子。
真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睁得比牛还大,她分明已经意识到什么,嘴里连连说着,“没可能吧……这么荒唐的事……”
颜无月沉着地点了点头,“所以今晚,我才会来到这里取钱。说真的我是多么希望今晚的作战会失败,那起码会证明……证明……真的有一个与我们全然无关的劫匪存在……”
到目前为止一直呆若木鸡的王芳,此刻就像灵魂突然回身一样,“啊”地轻轻叫了一声。被她一直捏在手里的凶器——一条扇形片状物体,此时也啪啦一声落在地上。不等颜无月反应过来,真夜“呼噜”一声蹿过去,一把扑在那东西上,死活
也不松开。尽管只是瞬间的工夫,颜无月还是看清了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一片地狱唱片的碎片。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吧?”颜无月尽可能轻声说道,“你的室友被胖子抢劫后,抢走了瘦弱男生的五十块;而那个男生又抢劫了你,所以你今晚才会与我碰面……对吗?”
王芳颓然倒了下去,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我其实也不想的!”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既像是心声的自然流露,又像是向颜无月请罪,“我就不信偏偏我倒霉!那么多富人他不抢,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这五十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
们知道吗?!”
“我苦苦哀求那个男生,让他放过我……可他却说,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容易把损失补回来,怎么可能放手?不仅如此,”王芳的脸上绽放出一道诡异的光,“他还告诉我,他之前的女生、男生们,也都是这么干的。他让我自力更生,连
武器他都送给了我……”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啊……天下人那么多,凭什么单单让我一个人吃亏?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王芳将这一句在嘴里反复咀嚼,奉为不二圣旨,“我没有错,我只是补回那被抢的五十块钱!公平得很!”
一个萝卜一个坑。当最初的萝卜侵占了下一个萝卜的坑的时候,排在后面的每一个萝卜,都会自觉向后挪动一个坑。凭什么只有我没有坑?既然他占了我的坑,我也就理所当然要占你的坑!所有的萝卜都在抱怨前面的萝卜扰乱秩序
,却没有萝卜会想到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不会有萝卜主动主动牺牲自己的坑,以成全后面的萝卜。错位的萝卜与坑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而且,这个扭曲的怪圈还将继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颜无月已经无从得知最初的“五十块”丢失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这一场“五十块劫案”在这里应该终结。当她走过王芳身边,捡起真夜的时候,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无力地飘了下来。
“你的……”王芳叫了她一声。
“呀?”颜无月眼睛一亮,拍着王芳的肩膀说,“你运气真好,捡到钱了呢!”
“切~演技真烂,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真夜不屑地耸了耸肩膀,怀里依然紧紧抱着唱片的碎片,“你当自己是什么?慈善爱心大使啊?”
颜无月嘴角抽搐了两下,发出阵阵魔鬼般的笑声,“我说平胸罗莉啊~谁允许你把‘我的唱片’抱在怀里啊?”
“你的?笑死人了……”还没等真夜笑出来,颜无月早已凭借压倒性优势的力量,一把把唱片抢了过来。她得意地望着眼都急红了的真夜,说出下列令她勃然大怒的话:
“想要啊?给我五十块钱,就卖给你!”
我也不想做一个傻头萝卜呢!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灵异照片(一)
现在回想起来,那照片仿佛从一开始便预示着她的不幸,只不过她,一个被眼前的幸福冲昏头脑的愚蠢女人,一叶障目似的刻意视而不见罢了。她输在自信和盲目乐观上,输在对丈夫过分的信任上,而输得最惨的地方,则是忽视了
那张照片的重要性。
照片,对,那张奇异的,与众不同的照片。那是她和丈夫蜜月旅行的时候,他们俩站在黄山那云蒸霞蔚的峰顶,亲手把两把珍贵的黄铜大锁锁在排云亭石墩的铁链子上。那两把黄灿灿的锁上,她早已一笔一划地刻下属于他俩的名字
,此刻,他们相视含笑,合力把两把锁合在一起,他更是振臂一掷,让那银色的钥匙,那唯一可解二人之锁的钥匙,于雾气蒸腾的阳光中滑落一道黯然的弧线,永坠万丈深渊之中,不得翻身。她眉间盈盈而笑,挽着心爱丈夫的臂膀,向
身边的一个旅客说道:
“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好吗?”
那个旅客的衣着颇为怪异,身处风急云涌的排云亭,却不像其他旅客一般作短打扮,依然一袭长长的黑色风衣,此刻任风衣在迅疾山风的鼓吹下猎猎飞舞,像随时扬起的黑色风帆在空中狂舞,而他那单薄的身子,也仿佛不堪风力似
的摇摇欲坠,也让她不免为自己的相机多了几分担忧。可那游客淡淡地笑了起来,他只用一手持住相机,另一只手按在几乎被狂风刮跑的黑色帽子上,同时闪光灯一闪,为他们留下了同心锁旁的合影。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往事了。筋疲力尽的蜜月旅行结束之后,她冲洗了厚达三百多张的相片,里面承载的大多数是他们兴奋,或幸福,或快乐的笑容,然而有一张却与其他截然不同。
那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照片。
而是三个人的。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对着空气继续发呆。她记得那里,同心锁,让一个路人拍的——他俩手拉手站在同心锁前面,可她丝毫不记得中间还夹着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不,准确的说,是半个女人。
在他俩手臂之间的空隙里,约莫和她的头等高的位置,照片里出现了一张女人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在他俩齐刷刷笑容的映衬下,愈发阴冷可怖。那女人的眼皮耷拉着,眼睛仿佛缺乏焦点似的,毫无生气地望着镜头的中央——顺便,也注
视着照片外的“她”。她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感到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她再次将目光投射到这张照片上,勉强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没错,只有一张突兀的脸孔,从颈部以下,胸部、腰部、腿,什么都没有。那女人的头颅就像一个气球般漂
浮在她与丈夫之间,恶毒地从中横插一脚,为他们投下不祥的阴影。
那活像是一个死人的脸,那活象是冤魂在作祟……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告诉丈夫这个不幸的消息。也许是曝光过度,她心想丈夫或许会这样安慰她,可是令她吃惊的事发生了,丈夫兴致勃勃地举起照片,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这张照得很赞嘛!我们俩的表情抓拍得不错,风景又漂亮——那个帮忙照相的人有一手,早知道该让他多拍几张!”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她与丈夫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的眼睛出了毛病不成?那冤魂似的女人的头正捏在丈夫的手里,而他浑然不觉,喜滋滋地说:
“我觉得这张比婚纱照还要自然!把它放大,贴在我们的床头怎么样?”
不要!她嘟起嘴巴,强烈反对丈夫的意见。迫于她的压力丈夫最终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还是加洗了一张小的,塞在钱包里,“让我时刻看到咱俩的英姿!”他涎着脸说。
而那可怕女人的脸,也同样阴魂不散地住进他的钱包。
之后的二人世界,则平淡得如同煮沸之后的白开水一样,慢慢儿凉,慢慢儿淡。婚后第一年,他为她买了一条华贵无比的真丝晚礼服宴会长裙,飘逸柔媚的丝绸轻轻拂过她的身体,痒得她格格乱笑。她丰满的身体紧紧贴住丈夫结实
有力的肌肉,在烛光和乐声中完成一曲浪漫的伦巴。第二年的结婚纪念日依然是那条长裙,由于保养不善而多了几条褶皱的丝绸不再像初次那样艳惊四座,然而当她舞动起来,那流光溢彩的色泽依然美得令人窒息。丈夫比去年微微地发
福了,同样凸起的不光是他,还有她的小腹——尽管他们二人跳舞的时候已经无法像当年那么贴身,但那契合的感觉依旧熟悉。接下来是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他们彼此拥抱的时候,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以至于无法触摸到对方的背部
,紧紧贴在一起的只有小腹,高高隆起的小腹,他们彼此暗地里嘲笑对方活象怀孕的大妈,却不愿意撕破脸面,当众承认这一点。长裙横七竖八地包裹在她的胸前,把她捆绑成一个巨型的肉粽,令她动弹不得,每次都让他暗暗为丝绸的
韧度捏一把汗。到了第七年,长裙索性被扔到角落里,成了一条艳丽光鲜的抹布。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谁让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每天为了工作需要他不得不到处应酬,吃喝玩乐才能搞好工作嘛!而她则专心做起家庭主妇,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由于没有孩子,又过分清闲,她整日做完家务之后,除了躺在沙
发上看电视便无所事事。巧克力、薯片、炸鸡腿、果脯,这些都是寂寞家庭主妇的好朋友,却也是让她迅速囤积脂肪的帮凶。丈夫每次下班回家,都会发现自己的妻子又胖了一些,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夫妻二人各有各的默契,也非常
懂得各自的分寸。在劝说妻子节食减肥失败之后,丈夫已经不指望她能回复当年的窈窕身段,他似乎觉得,她会继续肥胖下去,最终进化成一个巨大的浑圆的肉球。
然而,这本应顺理成章的事实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改道了。原因无它,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从那张灵异照片上看到了另一人的脸。
灵异照片(二)
另一个女人的脸。
与先前那张死女人的面孔不同,新的女人显然年轻得多,也充满活力得多。她凭空出现在丈夫那年轻有力的臂膀旁,就像亲昵的情人一样依偎在他的身上,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无疑是以丈夫的脸孔为焦点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的错觉,从前看来正面朝着镜头的丈夫,此时却仿佛回应着她似的,眼角微微下瞥,朝着她的方向含着默契的笑意。
好一对心有灵犀的人儿!
芬兰的手神经质地颤抖着,抑止不住的愤怒从她枯竭以久的心田里潺潺喷出。照片里的丈夫一身便利的运动装,越发显得身材挺拔如临风玉树,而那女人,则娇小,俏丽,小鸟依人般倚靠在他身旁,一双灵动的黑眼珠就像活生生的
一样,芬兰仿佛看到那眼珠滴溜溜地直转,从丈夫的脸一直转悠到照片外的她的脸上,那动作令她没有来由地害怕……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一张灵异的照片,她不停地安慰自己,由于不可琢磨的过度曝光等原因,它老是附着一些莫名其妙的
图案,比如中间那个死女人的头,再比如这个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这天晚上她特意做了几个拿手好菜,还拿出尘封多年的蜡烛和红酒,准备给丈夫一个惊喜。对了,还有那条丝绸长裙。她欢欢喜喜地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又是敷面膜又是作全身护理——说实在的,保养自己的身体,那似乎已经是上个
世纪的事了。她与那条裙子奋斗了好久,好不容易把那些丝绸牢牢地固定在身体上,只听见“兹拉”一声,不,是两声,是一片!——
陪伴她七年之久的丝绸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绽裂,从里面冒出的是她浑身上下无所不在的肥肉。那些脂肪仿佛向她正式吹响号角,就算她以往再如何视而不见也好,这一次,它们庄严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电话铃响了;她连脱掉身上那堆可怜破烂的勇气都没有,茫然接起电话。是丈夫,他晚上还要应酬,不回来了。如往常一样,他甚至没有叫她自己好好吃饭,便匆匆挂掉电话。从那短暂的背景音里,她仿佛感觉到某个女人的存在。
女人,对。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男人变心总是为了年轻美貌的女人!
世间的规律大抵如此,凡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家庭生活一定不够幸福,他的老婆一定是个又胖又丑的黄脸婆,除了家务之外什么都不懂。而那些男人的身边总是不乏年轻漂亮、野心与手段并存的女人,她们懂生活情趣,擅长花
钱尤其是男人的钱,令男人开心更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才能。于是,“二奶”便成了她们共有的称号,她们与“大奶”一起,共同建筑起有钱男人均衡的快乐家园。芬兰慢慢咀嚼着渐渐冷却的饭菜,感到胃袋跟自己的心一样空空荡荡,没有着落
。冰冷的饭粒沿着她的食管缓缓下滑,所经之处冷得她直打哆嗦,寒冷而绝望的感觉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比如照片上的这个新女人……一张青春漂亮的脸孔,瞳孔里燃烧着恣意的爱与热情,虽然照片上看不到她的身材,但芬兰大致可以想象出那副妖娆的身段,此刻正水蛇般纽缠在丈夫的身上。那女孩硬生生插入她与丈夫的中间,把她,一
个绝望的家庭主妇向悬崖边推去——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芬兰年轻,比芬兰苗条,比芬兰漂亮吗?竟敢如此大胆!
怒火从芬兰的胸中静悄悄地溢出来。她修剪得锋利的指甲徐徐划过那女孩的脸孔,咯吱作响,硬生生撕开她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眸,将她明媚的笑脸划裂成一张恐怖的鬼脸。你破了相,她恶毒地想,凭那张丑陋的脸蛋,你还敢怎样在
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靠在沙发上,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女孩脸上的伤痕,宛如两道殷红的泪痕,自眉峰而下,贯穿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那伤痕红得仿佛冒出鲜红的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钥匙摇动的声音,那熟悉的节奏告诉她,丈夫回来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视上的时间,刚刚八点。今晚的应酬这么早就结束了?
丈夫一进家门,仿佛带进来一团颓丧的湿气。他不声不响地低头换鞋,被同样不声不响靠近的芬兰吓了一大跳。
“今天回来得挺早啊。”她望着他的背影,“吃饭了吧?”
“唔。”他应了一声,随机又想起了什么,迅速答道,“……还有什么剩的?我再吃一点。”
她欢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有有有!”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菜多得是!或者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不用麻烦。”丈夫叹了一口气,叹出的仿佛是郁结以久的情绪,他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身体往沙发里一丢,“弄点快的,越快越好。”
看样子,不像是刚刚吃过的情形,一定是饿坏了。芬兰一边用微波炉热菜,一边望了望钟,八点还没吃上晚饭,真不知道他在外面应酬些什么。她麻利地把三菜一汤端上餐桌,招呼丈夫吃饭。他沉重地耷拉着拖鞋,坐了下来。
“味道不好吗?”看到丈夫许久才动一动筷子,芬兰心里不免惴惴。
丈夫机械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发飘,像是心绪不宁。接着他偶尔定在芬兰的身上,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疼吧?”
“什么?”芬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手。”丈夫说,“流血了。”
芬兰举起双手,仔细放在眼前。不可思议,她险些惊叫起来。她那粗糙的双手,每一个指尖的指甲盖里面,全都被血染红了似的,看上去好不吓人。十只粉色的指甲,顶端却被血染得通红,芬兰慌忙用手擦了擦,然而从那指甲盖的
深处,扑簌簌掉出许多东西来。
干涸的血痂、皮屑,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细小碎片。芬兰的心就像被人猛打了一捶似的,怦怦跳个不停。
就像是,刚刚狠命抓划过某人的身体一样……
灵异照片(三)
她低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丈夫迅速抬起头来,好似她的反应早在他的期望之中。
她牵强地扯动嘴角,摆出一个微笑的唇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快步跑进厨房,忙不迭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杂乱的思绪就像这水流一样停不下来。她不记得自己碰触过肮脏的东西,再说吃饭之前她已经洗过手了……她猛地瞪
大眼睛。
那张灵异照片!
吃饭之后她唯一用指甲抠摸过的东西!照片上那女孩的脸!
丈夫在叫她,“没事吧你?”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镇定地继续洗手。可是好生古怪,无论她如何搓揉,还是动用洗手液,那指甲缝里的血迹就像生了根似的,死活也弄不干净。丈夫又在催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厨房。
“让我瞧瞧,伤着哪里没有?”丈夫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手,这个动作既霸道又有着独特的温柔,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顿时涌上芬兰的心头,涌得她心里暖烘烘的。毕竟,丈夫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对她这样亲昵了。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丈夫说着,一边举起她十只依然殷红如血的手指,放在眼前细细地观摩着,“你也真是,年纪不小了,连手都不洗干净!”
那责备之语听上去分外温暖。芬兰眼瞅着自己不再纤细的双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血红色的指甲盖是那样扎眼。然而,比起那区区十指的异样,能够重新得到丈夫的关爱,不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吗?这么多年来,她只知道日夜为家
事操劳,天天打点他的衣食起居,他也只会早出晚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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