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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基因疑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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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打电话将麦克·威尔逊叫了过来。
“艺术鉴赏家?”他嘲讽地问。
“新月公司一定有一打这样的人。”格雷说,“艺术品诈骗非常普遍。保险公司每天都面临这些事情。”
“我们倒是有,但……”
“一个专家告诉我们那幅画有问题,而且我的调查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她说道,语气平和,但很坚定,足以向他表明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的态度。
他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但你只有三条命,不是九条。”
休·斯奈尔并不是阿曼达想像中的学者型老人,他穿着袖口磨破了边的斜纹软呢上衣,戴着半圆形的眼镜。当他在教堂林荫公寓露面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哈里一戴维森的皮衣,鼻子上穿着一个钻石鼻环,左边耳朵上还戴了五个耳环。他帽子上一尺来长的印第安人装饰羽毛被染成了明亮的紫色。
他看了一眼泰勒的收藏品,然后放声大笑,“妈的。他花钱就买这些?真是个冤大头。”
“它们一点都不好吗?”阿曼达问。
“我在绘画上没什么天赋,可以说几乎没有。我讨厌讲死者的坏话,亲爱的,但如果他想要的就只是裸体画,他应该从黄色书刊里撕下几页插图,然后装在相框里。这纯粹是中下层人士的附庸风雅。我了解他,可我不懂那些艺术家——他们逆来顺受,又好吃懒做。”
麦克·威尔逊指了指麦卡希的那幅,“这幅怎样?”
休·斯奈尔夸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镶了金边的单边眼镜。他优雅地举起眼镜,细细地检查这幅画。“嗯,不错的赝品。”
阿曼达难以掩饰脸上欣喜的神情,她扭头对腺体心理医师说:“谢谢,格雷。”
“不用客气。”格雷面无表情。
“这幅画保了两万新先令的险。”她又转向艺术鉴赏家说道。
“天,哥们儿,你们被骗了。”
“你肯定吗?”
休·斯奈尔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请不要再在公众面前展示你的无知了,那是对别人的不礼貌。这甚至不是一张上档次的复印件。任何稍好点的复印机都能每分钟印出二十张来。当然,它可以糊弄不懂行的人,但干这一行的任何人都能一眼瞧出来它是真是假。”
“有道理。”阿曼达说,“最小但最值钱的东西。你能把它一卷,放在口袋里带走。”
“完全可能。”格雷白言自语。
“我应该向你致歉,曼德尔先生。”麦克·威尔逊说。
“别放在心上。”格雷客气道。
“还是值得庆贺。”威尔逊对阿曼达说,“那么这应该是一起出了岔子的入室偷盗案。也就是说这是职业人士所为。难怪我们的调查老触礁。”
“也是一桩有预谋的抢劫案,如果他还带着一张复制品的话。”她说,“我敢打赌即便泰勒本人也不会觉察画已被调包。”
“这就是说这个人一定知道泰勒家里的墙上挂有一幅麦卡希的画,而且知道它值多少钱。”
阿曼达走到这幅画面前,得意地笑了笑,“我会让勘查组的人回来好好看看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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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克莱斯汀哇哇大哭起来,这表示她已经决定此时是一天的开始。而格雷才囫囵睡了三个小时。听到她的哭声,他睁开眼,感觉满嘴苦味,四肢乏力,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以前熟悉的酩酊感觉——如果真是醉酒就好了,起码那还意味着他昨晚狂欢过。
“我去抱她。”埃莉诺嘟哝着。
当她爬下床,向婴儿床走去时,他身上还紧紧地裹着羽绒被。“该我去了吧?”他问,旁边的哭声更大了。
“噢,谁去都一样。”埃莉诺大声说,“我只想她赶快闭嘴。”
他立刻噤声。他服兵役的时候,有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潜入敌人阵地,他创下了连续几天不睡觉的记录。唉,最近老是想起以前那些宁静的日子。克莱斯汀足以让圣战①组织的成员知道什么叫不屈不挠。
【① 圣战,吉哈德,伊斯兰教徒对异教徒的战争。】
埃莉诺开始给他们的女儿换尿布。
门铃响了。格雷想他可能是昕错了。他眯缝着眼瞅了一眼数码电子钟,6:23。
门铃再响起来。他和埃莉诺对视了一眼。
“谁这么早……”
来人继续按着门铃。
脚下的地板冰凉,他踮着脚,连蹦带跳地到了前门,他勉强拉上睡衣,啪的一声打开锁,将门拉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正抬手在按门铃。
“你到底要怎么样?”格雷吼道,“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克莱斯汀哇哇的大哭声从身后传来。
年轻人似乎也给弄糊涂了,“埃莉诺住在这儿,是吗?”
“是。”格雷注意到这个人外罩一件黑色粗布衣服,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里面穿着蓝色的羊毛衬衣,脚蹬一双笨重的黑色皮靴。这回轮到他畏缩了,自从那晚与埃莉诺的父亲闹翻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基布兹合作农场的人。
“你是谁?”
他让他的腺体分泌出少量腺素。他似乎看见进发出的一股白色液体在他的头脑中奔流冲撞的场景,神经荷尔蒙很快填补了传送感觉的神经突触的断档空隙。在通常情况下人的生理机能并不是这样运作的。在头脑中幻化出这个画面是大多数像他这样的心理战特种部队的老兵所特有的习惯。自然人体内除了肌肉外没有哪一个部分能被人的意识控制并作出相应的动作。所以心理便通过影像幻化出某个画面来解释某种感觉。此时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强烈的不平、悲愤又夹杂着一点哀伤的情绪。来人似乎承受了各种根深蒂固的疑惧的压力,强迫自己来到曼德尔农场。
“我是安迪。”他回答道,好像不明白格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好像他的名字就可以说明一切似的。
“安迪·布罗迪,埃莉诺的弟弟。”
安迪坐在厨房桌子旁的椅子上,显得很不自在。他惊奇且夹杂着嫉妒的眼光扫过厨房里的橡木橱柜和瓷砖镶面的工作台。
顺着他的眼光,格雷感到有些尴尬。屋子只装修了几年,而且欧文夫人还每星期来三次替他们打扫清洁,照顾克莱斯汀,但屋子仍然乱得一团糟。工作台上满是洗过和没洗过的奶瓶,两大只尼龙袋里要洗的衣服已经满得快溢了出来,准备扔出去的购物袋里堆满了空的饼干盒、苹果酱罐子和一些黏糊糊已经变昧的东西。前天晚上的杯盘碗碟胡乱堆放在洗碗机上。地上东一块西一处地放着五颜六色的玩具。餐桌上散乱地放着埃莉诺整理农场产品销售价格时的各种资料。
克莱斯汀坐在安迪的腿上咯咯笑着,他低头讶异地打量着他的小侄女,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如同每一个没带过孩子的单身汉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怕万一自己让她摔下去,或者万一她开始哭,要不就怕万一她打嗝,给呛住了……
“她多大了?”
“快六个月了。”埃莉诺打开洗碗机取出三个杯子。
“她真可爱。”
“那帮我一个忙,把她给带回家去。”
安迪惊诧地抬起头。格雷安慰似的对他眨眨眼。
埃莉诺往杯子里倒满红茶,然后把它们放进微波炉里。格雷过去从不喜欢瓶装茶,认为自己还算一个不错的厨师。这年头每样东西都是快餐食品。
埃莉诺在她兄弟对面坐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安迪?”
“什么事?”
“没事你不会到这儿来。”
他勉强地点点头,“是爸爸,他出了车祸。”
“真够倒霉的!”埃莉诺叹一口气,擦了擦眼睛,“严重吗?”
“他被车撞了。我们把他抬回家时,他已经不能动了。他伤得很重,而且他摸起来很烫……像是在发烧,他还咳血、便血。”
“而且,他肯定还不愿上医院。是吧?”
安迪摇摇头,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谁在照顾他?”
“帕蒂,但他不懂医,不像你。他没经过真正的培训。你走后,爸爸就不愿意让我们上大学读书,说基布兹以外的地方都是邪恶之地,会腐蚀我们。”他不安地看了格雷一眼,“他说是魔鬼把你偷走了。”
“我没有被偷走,安迪。我是被赶走的。我发现了,只要你有勇气,而且也有人愿意稍稍拉你一把,”她的手摸着格雷,“生活就会发生很大改变。”
他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安迪的表情僵住了。
“我不是跟你争辩什么,安迪。”她说,“但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包括你,我知道今天不是他叫你到这儿来的。”
“那……你会去看他吗?”
“是的,安迪,我会去。”
这一天格雷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矛盾,他在反感和爱的情感中挣扎:一方面他不愿埃莉诺到任何靠近基布兹的地方——更不用说回去,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她独自去面对承担一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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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们开车,很快就到了伊格里顿。基布兹在这个小村庄的另一端靠近公路的一块平地上。农场的旁边是拉特兰郡河。滑稽的是基布兹与岛上曼德尔农场里的柑橘林隔河相望。两地距离很近,但相处的时代却似乎相差很远。
埃莉诺过去常给他讲基布兹的事情,他们甚至可以站在柑橘同里越过椰子树顶依稀看见农场里的几处屋顶。即便这样,看见真正的基布兹农场仍让他吃惊不已。所有的房屋都是平房,一间一间紧挨着,里里外外共三层环绕着中心的教堂。和所有气候变暖后修建的房屋不一样,这儿的屋顶都没有安装黑色闪亮的太阳能板,用的还是以前的木板条。砖砌的烟囱冒着木材燃烧的烟尘,飘浮在明净的天空中。最外层房屋远处的空地里,两只驴被套在一根木杆上,绕着一个砖井不停地转,居然也能打出地下水来。
房屋周围的田地里种着玉米、大麦和土豆。每块地里密实地栽种着各种日常蔬菜,一些地里还栽着矮小的果树。果树盘枝错节,叶子绿油油的。格雷沿着田间一条坑洼不平的路开着他的越野车,穿行在房屋四周迷宫般的栅栏中间,最后他们停在一处门外。畜栏里关着羊、驴、牛、马和美洲驼。格雷注意到这儿的庄稼和牲畜都没经过基因改良。
他忙着从婴儿提篮里抱起睡着的克莱斯汀。埃莉诺咬着嘴唇打量着自己的老家。她突然嘴里恨恨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从越野车的行李厢里猛地提出急救箱,猛地丢到地上。他们沿着房屋间的干裂的泥地朝布兰迪家走去。沿途狗在不停地叫,家养的火鸡昂首走在路中间,咯咯叫着。几个孩子跟着他们跑,还咯咯笑着向安迪打招呼。他们看起来营养状况还不错,格雷想,尽管他们的衣服都是自家缝的,而且还打着补丁。几个大人站在屋外,戒备地看着他们,其中几个一定认出了埃莉诺,因为他们相互用手推搡着,还彼此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埃莉诺毫不迟疑地径直走到前门,推开门走了进去。格雷和安迪跟在后面。这是一个单间的长方形房间,床放在另一端,中间放着几件简陋的家具。墙上挂着耶稣和圣母玛丽亚的画像。窗户上没有玻璃,而是百叶窗。
一个苍白的身影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格雷几乎认不出尼奥。布兰迪了。他只见过老头子一次,那还是在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当他遇见埃莉诺的时候。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那一定是他和尼奥。
现在那张顽固的脸已经干瘪凹陷,正冒着汗。灰白的头发也更见稀少。他几天没刮胡须,脸颊和下巴已经胡子拉碴,上面还有一些干掉的唾沫星。
听到响声,他睁开眼,撑起头转过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告诉那孩子别去打搅你。”
“安迪已经不是孩子了,爸爸,他已经长成一个可以自己作决定的成年人。如果他觉得应该告诉我你的情况,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冥顽不化。”他猛地咳嗽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然后支撑不住的头又掉回到枕头上,“你还是没有学会上帝面前应有的谦卑吗,我的女儿?”
“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尊敬上帝,爸爸。”
“通过离开我们,通过背弃耶稣和你的家人来尊敬吗?”他举起手指着格雷,“和那个恶棍睡在一起。你生活在罪恶中,你会在罪恶中不能自拔。”
“格雷现在是我的丈夫,爸爸。我们邀请过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不会祝福你,那是在诋毁我一直以来对别人所说的话。”
“真的吗?”埃莉诺把急救箱放在地上打开,拿出一块诊断用的垫布放在她父亲的脖子上。他皱了皱眉头表示不满,但并没有拒绝。
“你已经有个外孙女了。”她的声音变得柔和。手动的深度透视镜从他的手臂移到肋骨。世景公司出产的手提电脑显示屏上显示出他的骨骼框架。
尼奥虚弱的目光移到格雷手上抱着的婴儿。有那么一会儿,惊喜的感触和孤独的笑容暂时驱走了他脸上的疲惫。
“她叫克莱斯汀。”格雷说,走得更近点让他能看得清楚。克莱斯汀动了一下,打了一个哈欠,小手摇来摇去。
“她很漂亮。结实的小家伙。我会为她祈祷。”他吃力地说,每一个字像是从他喉咙里挣扎着挤出来。边说他又边咳嗽起来,他忙把一张沾满暗红色血迹的手帕捂在嘴上。
埃莉诺吸了一口气,又埋头看着显示屏。格雷不需要他的腺体也知道她有多担忧。
“爸爸,你必须得去医院。”
“不。”
“你有骨折,而且还有内伤、内出血。你必须得去。”
“如果上帝召唤我了,那我就随他而去。所有的事情都是安排好的,所有的命运都是上帝安排好的。”
“上帝给了我们知识来拯救自己……所以我们有医生和药物。这些都是他的馈赠——你要把它们都扔回到他脸上吗?”
“你这些理由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总是怀疑,然后自己去求证。有些个夜晚我甚至很想念你跟我辩论的话。”尼奥对她淡淡一笑,“你忘却我们的圣经忘得多快啊。是撒旦给了我们知识。”
“爸爸,求求你了。情况真的很糟。我没办法应付。你必须得去医院,而且要快。”
“我不会去的。不要再劝我了。”
“安迪?”埃莉诺求助道。
“你弟弟的信仰是坚定的,不像你。他以我们的成就为荣。我们过的是一种简单的生活,我亲爱的埃莉诺。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有信仰,仅此而已。对一个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任何其他的东西——你选择的那些取巧的,无论塑料的或电子的什么玩意儿都只能带给你毁灭。它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它们只会让你蔑视上帝的无上权威。”
“我珍惜你的生命。”
“我也是,而且我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你要剥夺我的尊严吗?即便在现在这种时候?你要用你那些化学物品来惩罚我,用你们医生的手术刀来分割我吗?”
她转向格雷,痛苦而无助。他用手臂搂住她,紧紧地。尼奥完全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儿子,格雷感觉到,安迪迫不及待地想插进来。恐惧和不安在这年轻人的心里起伏斗争,想要控制他,只是长年来根深蒂同的顺从将它们暂时遏制住了。随着他观察范同的扩大,格雷能感觉到整个基布兹农场忍受着同一种情绪的冲击。那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领袖受了伤而产生的震惊和担忧;另外一种痛苦在啃噬着他们。
“好吧,但无论如何我要给你治疗一下。”埃莉诺不顾他父亲的反对,弯腰在急救箱中寻找注射的针药,“你跑不掉的。”
尼奥躺回到床上,脸上现出满足的神情,“摆脱疼痛总是一个强烈的诱惑。我先让步,以后再受罚吧。”
克莱斯汀醒了,开始像往常一样开始咿咿呀呀,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世界。
“我先把她带出去。”格雷说,“安迪,你能来帮帮我吗?”
安迪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他父亲一眼。尼奥点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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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屋外,格雷转过身为克莱斯汀挡住早晨刺眼的阳光。基布兹的住户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对陌生人的好奇暂且被放到了一边。格雷的目光越过周围这一群破旧的房屋看着远处,有点迷惘。他生命中十年的时间被用在了积极地反抗政府的压迫,充满鲜血、痛苦和死亡的十年,为了人们能重新有尊严地生活,能生活得更好一些。而现在就在他的家门口,这群人却同执地要回到中世纪,过着甚至比中世纪还糟的生活。无休止的繁重劳动,诚惶诚恐地服从福音书教士,任何新的观点和作法都被视为大逆不道,任何人类的进步都被视作邪恶。
现实的嘲讽让他脸上浮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遇见埃莉诺之前他从不会笑。为自由而战的战士(现在,不管怎样——毕竟是他们书写了历史的篇章)惊诧于人们是怎样随手抛弃了他们自由的馈赠。这些人……他们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他要死了,是吗?”
格雷向上抛着克莱斯汀,喜欢听她咯咯的笑声,“是的,安迪,我想是这样。”
这个年轻人知道这个,但总希望听到别人证实一下,好像这样才能证实那是真的,那是他的错。
“我不能相信。不会是他。他这么壮实……他总能赢,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我不得不和他交锋一次,那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战斗。”
“那就是我的父亲。”安迪快要哭了。
“怎么发生的?”格雷又扫视了基布兹一眼,“这儿没有车辆,没有交通。他怎么会被车撞倒?”
安迪举起手指着田外的公路,“那儿。我们在那儿发现了他。我自己扶着他回来的。”
“你能指给我看看吗?”
他们踩着太阳烘烤的泥路向出事地点走去。小路弯弯曲曲,路旁全是高高的栅栏。走路的时候,安迪非常安静。可能是紧张,格雷揣测,这么多年来自己都被说成是抢走了他姐姐的恶魔。
“我们就是在这儿发现的他。”安迪终于说话了。这条路夹在两条栅栏之间。两百米外往俄克翰方向去的地方有一道门,门外的小路连接了伊格里顿和A6003公路;朝另一个方向走两百米外是一个小牧场,踩出的小路通向基布兹各个地方。这是一个典型的车道交汇处。
格雷半跪在安迪所指的栅栏旁。关在牧场里的牛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嘴里嚼着它们在金风花问找到的几根青草。栅栏下半部有j根木条已经被撞倒,这些栅栏都是用粗大的木材做的,要造成这样的损伤程度一定需要很大的外力。木头上留着一道短短的深蓝色的油漆痕迹,地上散落着一些剥落的金属粉屑。格雷思考着冲击力产生的角度。那辆肇事车一定要紧急改变方向才能像这样撞到栅栏,要急打方向盘躲避迎面来的车辆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当时靠在栅栏上吗?”格雷问。
“对,我们发现他时,他几乎是塞在栅栏下。”
“他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多少。只是说车很大,车的前灯都亮着。然后他就被撞了,被夹在车和栅栏之间。”
“前灯?当时是晚上吗?”
“不是,只是黄昏而已,还很亮。”
“有人看见发生的事吗?”
“没有。我们发现他没有参加晚间礼拜时,才开始找他。那时天已经黑了。直到晚上十点我们才找到他。”
“那辆车呢?”格雷指着可以通往外面那条路的门问,“它一定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它要去哪儿呢?”
“没人知道。不是到我们这儿来的。我们这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访的人了,只有我们自己用这条道。这是通往外面公路的捷径。”
“你们用什么交通工具?”
“我们骑自行车,有时也用货车,通常是用马拉去市场的。我们卖蔬菜鸡蛋。人们还是喜欢天然新鲜食物,不喜欢用化学合成方式生产出来装在便利带中的垃圾食品。”
“那么这辆车后来一定又掉转头再回到原来的路上。你父亲那时骑着自行车吗?”
“没有。”安迪懊恼地摇摇头,“他根本就不喜欢它们。他总是说:上帝给了我们两条腿,不是吗?他总是走路到镇上。”
“你知道那天他到镇里去干什么吗?”
“去见律师。”
“尼奥到底找律师干什么?”
“有人在打我们的主意。一个月前一个人来到这儿,说他想在我们这儿修一个海滨娱乐场。他提出给我们钱,还说这块地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但他会帮我们找块地生活。他到底算什么东西可以这般侮辱我们?我们修建了这块地方。根据法律这地毫无疑问应该是我们的。”
“对。”格雷说。
现在可能不是向安迪宣讲当地PSP土地权利委员会对付私有土地所有者的种种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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