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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被禁止的基督 保罗·麦卡斯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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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由追随者组成的网,他们会帮助那些受起诉的人逃走。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地下通道,山姆想到这点,心里一阵发紧。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与他联系呢?他又一次想到多洛列斯,有点后悔当时没有说声再见。
也许是安卡·麦克劳德把情况告诉地下组织的。安卡是山姆系上的教授,多少年来都老跟他唱反调的。他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和山姆意见一致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山姆所以归信基督,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安卡促成的。他们曾经在一次午餐辩论中,因为中世纪文学而激烈地争论有关基督的本质。山姆回家以后,从一个旧箱子里把他母亲用过的圣经找了出来。他读那上面的话,一旦开始,他便觉得放不下这书来。经过两个月的思考和斗争,他向圣灵低下了头。
他告诉了安卡,后者自然马上表示异议,他不同意他对获救的解释,并且宣称,“天啦,你这家伙,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认真,我敢肯定,你终归会意识到这有多么可笑,你的观点竟然站到那边去了。你是聪明人,一定会很快忘掉这件事的。”
不,不会是麦克劳德同地下组织联系的。
可究竟是谁同地下组织联系又有多重要呢?现在的问题是去还是不去。山姆环顾一下周围,这就是他在此世上的全部财产了。他有什么可以依恋的呢?他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又把眼前的处境梳理了一遍,他发现自己更加绝望了。有什么理由还要呆在这里呢?没有!家庭?没有!朋友,栖身之处,值得眷恋的人?没有,都没有!他如何再安排自己的生活呢?他已经给自己的爱人所抛弃了,拒绝了。无论他留下来还是出走,都只能得到一张满是落叶的床了。他想到了那个从他班上给拖走的女孩,她叫林纳?然后他费力地想像某个屈辱的晚上,半夜时分,人们会把他从自己的屋里也拖出去,要不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园里追捕他,当着他的学生和同事,当着已经背弃了他的爱人,在饭堂里给他戴上手铐。
他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被禁止的基督》作者:'美' 保罗·麦卡斯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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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卡登大院11号是一幢单面临街的房舍,墙上给涂鸦人弄得花哩古哨的,百叶窗都东歪西倒地吊在铰链上,那些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里的脏物扔得到处都是。山姆想,这是一个错误。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做出若无其事地样子,从旁边漫步走过去。但这条灰蒙蒙的高低不平的人行道,也只通往前面远处的一条公路。他好像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道走下去,他提心吊胆地朝那扇大门走过去。尽管秋天夜里的空气很凉,他还是出了一层薄汗。他那塞得满满的旅行袋很沉,袋子的把手因为有汗两者往下坠。他的手指关节都变得苍白,如果看得见的话。他觉得几个手指已经不太听使唤了,他换一只手,好抓牢旅行袋的把手。
满月的光投射下来,黑黝黝地影子爬过那老房子的褐色沙石的门柱。他的心给猛地触动了,在内心深处给勾起了多年以前的某种印象。这使他有些毛骨耸然。这地方使他想起某种熟悉而不舒服的东西。他微微地发抖,想起了他当初的大学兄弟联谊会的入会式,他们要求他单独在一幢据说闹鬼的屋里呆上一夜。他当然不相信有鬼,他心里知道,那惟一可能出现的“鬼魂”便是他的同学们装出来作弄他的。尽管这样,他还是决定去那屋里呆一夜,他虽然不喜欢那种尴尬,但还是愿意获得加入联谊会的快乐
那天夜里,山姆走进那房子,在原先被当做起居室的那间屋里站住,把手中提着的睡袋放在地板上,开始把它铺开来,空气的气流使地上的一团团的尘土轻轻滚动起来,尘土团都朝着已经倾斜了的那壁炉的烟道飞过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做是有些傻气。他坐下来开始等待。
他在内心里对自己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鬼屋”,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然后是一分一分地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期待化成了焦躁,快点来吧,你们这些家伙,让这件愚蠢的事早点发生,早点了结吧。
他的背后咔嚓响了一声,他转过身,以为会看到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他甚至觉得有些失望。他对空荡荡的屋子喊道:“你们如果打算做什么,就快一点吧!”
但只有他的回声。
房外的树影从洞开的窗户照进来,影子在墙是晃动。
蜘蛛网在轻轻地抖动着,仿佛是幽灵在摆弄着它们。一个小时又过去了,又过了一小时,山姆开始发怒了,他恨他的同学们。他要为这点感受写一篇关于入会仪式的文章在校刊上发表。他不认为在一幢空荡荡的老房子里傻坐一夜,就能证明自己的勇气和性格。又一个小时过去以后,他在地板上躺了下来。他看着月光投下的影子在地板上爬过,一点一点地淡下去,他想,这真有点滑稽呢。最后,黎明来临了,晨曦在天上渐渐透出来。
山姆睡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也许这只有一刻钟,也许是二十分?他在大概不会睡得过久的。他甚至来不及做一个好梦。不管怎么说,他猛地一下惊醒过来,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会睡着了。他在那儿,注视着天花板上的一道道裂纹。这使他想起了……什么呢?地图上的道路?叶脉,或是河流?他感觉了某种气味。
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臭,他想,是一种腐败的气味。他一下子坐起来。多幼稚啊!他们一定藏了一具腐烂了的动物尸体在这附近。他的眼角里有看见某种东西……那东西就在那儿,它并不是一具动物尸体。等他转身正对那旁边的东西定睛一看,他差不多要背过气去了!这是一具死尸。就离他躺着的睡袋不到一尺远。他的头正朝他倾斜过来。那双睁得大大的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巴微微地张开着。尸体没有穿衣服,皮肤泛出绿色或浅蓝,有的地方是紫斑。一只手臂指向山姆。另一只手则弯过来搁在胸前。
山姆尖叫一声,一下子躲到一边。他抓住的睡袋另一头,跳起来拔腿就跑,那怕在惊恐当中,他还是记住了别丢下睡袋——他还是很实际的。他朝门口奔过去,睡袋拖在后头。那尸体也给拖动了,好像活了过来,不肯让他就这么走掉。他使劲地扯,气都有点透不过来,而那尸首却一点都甩不掉。这情景实在有滑稽。他知道他的同学们正躲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切,嘲笑着他。最终他确信,他要甩掉这个尸首扯走睡袋是不可能的。他便丢下睡袋一溜烟地跑了。
山姆虽然通过了这个入会的考验,但他却拒绝加入这个联谊会。他再不肯原谅他的同伴。他们把他那天夜里的全部情景都录在一盘带子上,然后在全校传看这录像带。困扰山姆的并不是这件事身多少带有的耻辱,问题在于他们把山姆扔进了一个更深的耻辱——对死亡的恐惧。
山姆使劲地咽下了一点口水。他朝那扇褐色沙石门柱的大门走过去。他伸出手敲敲门,等收回手来时,他的拳头禁不住在颤抖。他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屏住了呼吸,甚至树稍上的风也都凝固了。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他预料到来开门的是一具僵尸。然后他敏锐地听觉,感受到一点点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一丝光从门正中的窥视孔上晃过。有什么人在悄悄地审查他。
山姆等了相当长的时间,时间长得有点不对劲。他都开始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是犯了一个错误,他有点想转身离开了。他又听见门栓滑动的细微声音。门慢慢开了一道缝,然后开得大了一些,一个目光犀利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头发卷成一团盘在后脑勺上。她在山姆面前站定。她脸上的神情让人觉着既很熟悉,也很陌生。她从头到脚地打量山姆时,山姆觉得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了。
“嗯?”她问。
“我的名字叫山姆·约翰逊,”山姆自己介绍了。
“是吗?”
山姆有些心慌意乱。他觉得自己只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她就会知道一切的。“我接到一个纸条,要我晚上到这里来。”
“是吗?那我想你应该进屋里来再说。”她往旁边站了一步好让山姆走进屋。山姆刚随手带上门,她在前面顺着狭窄地门道快步走进去,山姆在后面跟着。门道里有一股通风不畅的气味。
他们穿过前堂,又走过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家俱。然后他们走下一道吱呀作响的梯子,来到一个地下室的后间。这里潮湿也有点温暖。屋子中间摆一张木方桌,上头吊一盏没有灯罩的灯。桌子边坐着一个姑娘和一个老头。她看上去大约有十九岁或二十岁吧,山姆在心里猜道;老头的头发和胡须都是乱蓬蓬的,这是她的祖父吧,山姆对自己说,不过也许并不是。两个人看上去神情都很疲倦,姑娘更多一点惊恐。老头看上去倒有点无动于衷的样子。山姆有点同情那姑娘,想对她说他自己也有点害怕。也许这样一来,大家都互相交流了情感,便会提高一点勇气?但他心里想,恐怕这样不礼貌,也就没有开口。他们之间只是相互通告了自己的名字,都没有说自己姓什么,便算是作了介绍:她叫艾米,老头叫做路加。
这时候山姆突然发现,那领他进来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出屋去了。
“欢迎,”从阴影里面走出一个矮胖的男人说。他穿着一件白色粗布衬衫,裤子是灰色的,黑色的背带。男人的头已经秃顶,留着两边有点翘的八字胡须。他那件长长的衬衫,使他的样子显得像是乡村的屠户或面包师。“我叫本,”他说道。
“我叫——”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粗大的手,手指明显地很有劲。“我知道你是谁。抓紧时间,我们得快一点。跟我来吧。”他已经走出房间去了。
那姑娘和老头便跟着出去了。山姆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他想,这决不是大学教授应呆的地方。本把门打开,一阵冷空气带着汽油味、枯草的气息,还有卷心菜的味儿灌进来。原来这是车库。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车门敞开着。车子除了前面的驾驶窗的玻璃,整个车箱是全封闭的。“你们都带了暖和一点的衣服吧?把包搁在后面,约翰逊先生。”山姆照他说的做。“这车箱地板是假的,下面还有一层。直到出城你们安全以后,都得躺在里面。躺在里面有点不舒服,但只有这样才能逃出去。我会把你们送到另一个集合地点,到那里与别的人会齐。
“与别的人会齐?什么人?”山姆问道,“我们要往哪里去呢?”
“请进去吧,”本微笑着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万一——”他犹豫了一下,瞟了那姑娘一眼,又清清嗓子,说“我们这是在帮你逃亡,请别忘了。”
等他们三人都在那汽车的夹层里躺下去后,觉得实在像躺在一具很大的墓穴里。汽车开动后,他们能感到从换气扇透过来的一点空气,人感觉得非常窒息。山姆觉得想吐。艾米躺在他的旁边,她的手好像在摸索什么。山姆惊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但她立马把手抽了回去。山姆那一瞬间很为自己的反应后悔。他知道自己甚至必须要掩饰最单纯的人类感情。有好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尴尬。
车停了下来。从他们躺着的那棺材匣子的侧面,山姆听得到街上警察的巡逻车的声音。听得见他们的低沉的说话声。他们对本在嚷叫。大概他们已经到了出城的哨卡上了。他们让本停车,要他出示证件,然后绕着汽车转了一圈,像猎狗似的嗅着什么。本向他们解释,好像是说自己在出城时捎带着拉了点货。山姆他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担心那鼻子跟前的夹层随时会给掀起来。山姆忽然听到很粗而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旁边的老头咳了一声。大概是艾米拉了老头一下,老头算是强忍住了。然后是一阵寂静。然后是关车门的声音,本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车总算开动了。
山姆想像哨卡上的情况。那发出惨白色灯光的岗亭里,铁皮的桌子和椅子,面无表情的哨兵在灯下检查本的文件,仔细审察上面的印章。审察方式本身是极其无聊的,但它又是有威慑力的。最无辜的人也会惴惴不安,都会有一种犯罪感。每个人生怕自己在那里有一点不慎,引起了士兵们的怀疑。特别是最近,他们在每一个哨卡都安装了一种新的扫描器,它可以检查每一种汽车、机器,甚至可以测知人的心跳,或者灵魂都能够探测出来吧,山姆心想。这种机器才安装了不到一年,他们使用起来还不熟。再过一年,这样的偷运也就不可能了,山姆心想。
本忽然哈哈大笑,用脚着车上的地板,这使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我觉得奇怪,他们竟然没有检查出来。你们可以出来了。”他们从夹层下钻出来时,他对他们说道。本告诉这几个人,到下一个集合地点,还有两小时的汽车路。“先放松一会,尽量坐舒服一点。我一发信号,你们就赶快躲进夹层里去。”
他们各人都选了一个位置,尽量把身体伸展开。山姆靠着自己的行李袋,把全身放松。但他还是觉得紧张。艾米和那老头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车箱后部的暗影,回避着山姆的眼光,他们相互之间谁也不看谁。山姆断定那姑娘不到20岁。她的举止文静,让人看上去很惬意,那味儿甜甜的,很是可爱。她的头发呈褐色,从后面束起来。下身着一条帆布裤子,穿旅行的靴子,一件厚厚的丝质夹克衫。她大概觉得热,便脱掉了外衣。山姆看见她穿着法兰绒的短衬衫。他估量她的身材要比现在这样子好,她现在一点没有打扮,也很惟悴。虽说她的样子时时出恐惧,但山姆相信如果她笑起来,一定是很好看的。
路加没有任何表情,对周围的一切也好像没有兴趣。山姆认为他有60多岁,也说不定快70了。他的头发乱蓬蓬的,长着一脸摩西那样的胡须。透过挡风玻璃射进来的那点稀疏的光线,山姆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好像要祷告吧。可他并没有闭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那对眼睛睁得太大,山姆想起以前见过的一部心理学的书,那上面的画的图说,只有惊恐的人才会那么样睁大眼睛。眼睁这么大大睁着的人,一般都有极其痛苦的经历。
最后,山姆觉得有点困。头脑里升起一阵空荡荡的感觉。好象人漂在大海上。他不但被自己的爱所嘲弄了,他也是自我放弃。现在车往哪里去也不清楚,以往他不敢信任什么人,而现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从别的情人。在半睡眠状态下,他祈祷能够得到特别的以往感受不到的恩典。
汽车的颠簸忽然停下来了。山姆一惊,把头抬起来。
“到第二个集合处了,”本大声说道。他从车上爬下来,门也没有带上。寒冷的空气当中有一股干草和牲口的气味。山姆把头往前凑到车壁的缝隙上,悄悄地观察外面。远处是一排农舍,像是野兽蹲伏在那里,又像是长着黄眼睛的幽灵。车箱外好象有什么人在说话,其中有本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但能感觉到那声音很紧张,透出点压抑的意味。艾米的头微微向一边倾斜,好像在竭力听外面都在说些什么,这气氛似乎也令她不安。
“好像在争吵?”山姆说道。
艾米惊愕地看着她,一句话没有说。就像在电梯间里,来大家的眼睛都看着上面的天棚,互相不会对视。而现在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气氛,眼睛盯着对面的人看。
过一会,门又响了,声音还很大。
“挤一挤,腾出个地来,”本说,“还有五个人呢。嗨,这不是派对,别出声。”跟他来的几个人也都没有说话。先上来一个女的,那有点呆滞的表情像是公路上给汽车前灯一下照住的雌鹿,一双圣马利亚的眼睛,因为老是流泪而发红。她抱着,勿宁说是拖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约摸五六岁,样子很兴奋,东张西望的,倒像是参加学校组织的远足旅行。男孩有好多女孩的特征,头发是卷曲的,看来很柔软,一张椭园的脸,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黑黝黝的。倒没有他母亲眼睛的红色。母子二人是玛丽娅和提摩太。
“我可以坐在前排吗,同那个男人挨着吗?”男孩问。
“不行,”他母亲说,一把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后面上车来的是露茜,她是个健壮的女人,用山姆母亲爱用的话说,“她的祖上是到西部拓荒的”。她的身材硕大结实,脸上笑起来线条分明,透出长年累月下地干活的人才有精神。她看山姆一眼,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这让山姆有点意外,出于对这种人性表露的回报,山姆也轻轻地露了一下笑脸。
一位绅士模样的人把头探进车来,打量一下,目光又瞄瞄车顶。他的眼光迟疑地在每个乘客身上略略一停,好像很不欣赏这车内的条件,这一切实在使他感到意外似的,他的头又缩了回去。山姆听见他对本说道:“这是——”他的声音中颇有些不满,那意思是问“你就让我坐这样的车?”
本叹一口气,说:“请吧,贝克先生。我们可要来不及了。”
那头又深进来,山姆感到了他犀利而一点不退缩的眼光,和那总是皱着的额头。上面的头发稀稀疏疏地勉强盖在头顶上。霍华德·贝克叹了口气,吸吸鼻子,爬上车来:露茜觉得这情景有意思,便轻轻地摇摇头,笑了。
彼得最后上车,原来他是露茜的侄儿。彼得刚满20岁。人长得挺精神,小胡子上的髭须看上去软软的。他的行动显得自信,他人上的人身边走过时,轻轻按着自己后腰,抚摸一下,微笑着给所有的人打气。样子就像是准备参加竞选高中学生会主席似的。彼得对山姆眨眨眼,伸出手,自我介绍:“彼得。”使劲摇晃一下山姆的手。他的自我介绍倒是简单。“山姆。”
“别说话了。”本吩咐道。“好的,好的”,彼得轻轻地回答,又像是对自己说,挨着露茜坐下。本又往车上放了几件什么东西,把才腾出的地方堆满了。然后他砰地关上车后门。然后走到前面,爬上驾驶座,汽车轰鸣了几声,发动起来了。
坐在车上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车在沿着盘山的公路往上爬。空气非常清例,透出一股积雪的味儿。汽车走的时间越长,山姆越觉得拿不定主意。也许他压根儿不该参加这趟旅行?也许,人家并不会就要逮捕他?他只是刚有信仰的人,会威胁谁呢?其实,他还不一样,他并不是从信仰出发的,他的信念出于学理,而不是热情。就他所知,这不过是有点罗曼蒂克的插曲罢了。如果人家让他在进感化院或放弃信仰两者之间作选择,那他也就会选择后者了。真如此,他来赶这趟车不就有点愚蠢么?自己只是因为被炒了鱿鱼就要参加他们?他这是干什么呢?
车转了一个急弯,山姆的身体往旁边倾斜过去,靠在提摩太的身上。然后又是一个弯,这下是往另一边倾斜。“这一下该我,”提摩太说,他的身体一下撞在山姆的身上。“又该你了,”
提摩太小声地笑,他对山姆说道。
“安静些,”他的母亲说。
山姆的眼睛注视着昏暗的前方,一面在想像所有车中的乘客的模样和身,揣测他们为什么会参加这次逃亡。他叹了一口气,也许他们的内心会有与他不同的某种感受和更为深刻的激情吧。他们心中的信仰好像是熔炉在燃烧。在锻烧着各自的灵魂。而当局所要扑灭的也正这种火焰。
山姆真希望自己也能够体会这种感情,感受一下另外一种——一种绝非他自己这样的,以理性分别为前提的激情。他想起自己当初同安卡·麦克劳德的几次争论,想起自己所以读圣经,假装在心里告诉自己,是为了更有地驳倒别人,在班上证明基督教并不合乎理性……可自己究竟是什么时间才觉得欲罢不能的呢?所有这些只是一种理性的推动,他身不由己走了去。可自己怎样才能使心胸变得更宽广,而不只是从学术的角度来看待基督教的秘密呢?说不定现在的这种状况只是一种不成熟的青春期的好奇罢了,是对某种被禁止的东西的渴望?现代的政府已经安置了一个无所不包的天堂,预设了正确的思想。国家已经告诉了人们不要去碰那棵树:“谁要是碰了它就得死”。可还有一种声音在引诱着他,他的知识分子的理性抵御不了那种诱惑。他并不是在满面流泪的情况下接受基督的。他应该像圣母马利亚那样,因为流泪而两眼通红。他曾经读过公元一世纪时的基督徒的著作。那上面说到信徒们大声哭喊,像骆驼一样跪着祈祷,他们的眼睛都是通红的。但山姆自己却从未有过这种体会。
山姆的身体觉得发冷。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空气更凉了,虽说车里还有引擎发出的余热。山下还是秋天,可山上已经是初冬了。不知下过第一场雪没有?他们现在正往山里的什么地方去呢?山姆在心中设想一幅地图,揣摸自己的位置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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