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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之子 作者:[美] 弗兰克·赫伯特-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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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叫我甘尼!”甘尼玛厉声笑道,“你自己想想吧,如果我想杀死法拉肯,我只需按照你的计划办就行。我猜这一点你已经想到了。要提防突然听话的甘尼啊。你懂吗?我一直都对你很坦率。”
“我就是这么希望的,”阿丽亚说道,“如果你……”
“兄弟的血不可能被洗净,”甘尼玛说道,“我也不会在弗瑞曼人面前成为一个叛徒。决不原谅,决不忘却。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基本信条吗?我在此警告你们,而且我还要对公众宣布:你们绝不可能诱骗我答应与法拉肯的婚约。谁会相信呢?法拉肯自己都不会相信。听到这个婚约的弗瑞曼人只会在暗中偷笑说:‘看到了吗?她把他诱进了陷阱。’如果你们……”
“我知道。”阿丽亚道,走到伊如兰身旁。她注意到伊如兰呆呆地站在那儿,沉浸在震惊之中——她明白了这场对话将走向何方。
“如果我答应,我就是在诱他中计。”甘尼玛说道,“如果那就是你们需要的,我会同意,但他可能不会上当。如果你希望这个假婚约能值些钱,帮你买回我的祖母和你珍贵的邓肯,也行。这算是你的造化。买他们回来。但法拉肯是我的,我要杀了他……”
伊如兰转过头来看着阿丽亚说道:“阿丽亚!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她有意顿了顿,让阿丽亚想像一下家族大联合会内的各大家族的愤怒、亚崔迪家族的名誉将承受的毁灭性打击、宗教信仰的破灭,还有随之倒塌的大大小小的社会上层建筑。
“……对我们将大为不利。”伊如兰继续道,“所有对保罗预言能力的信仰都将毁灭。它……帝国……”
“有谁胆敢挑战我们的权力?我们有权决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阿丽亚平静地说道,“我们是错误与正确的裁定者。我只需宣布……”
“你不能这么做!”伊如兰抗议道,“保罗……”
“只不过是教会和国家的一个工具而已。”甘尼玛说道,“不要再说傻话了,伊如兰。”甘尼玛摸了摸腰间的啸刃刀,抬头看着阿丽亚,“我错误地判断了我聪明的姑姑、穆哈迪帝国内的圣人。我真的看错你了。把法拉肯骗到我们的客厅来吧——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
“这么做太鲁莽了。”伊如兰竭力反抗道。
“你同意婚约了,甘尼玛?”阿丽亚没有理睬伊如兰,直接问道。
“前提是满足我的条件。”甘尼玛说道,她的手仍然没有离开啸刃刀。
“我不参预这件事,”伊如兰说道,她的手出汗了,“我本想促成一个真正的婚约,以愈合——”
“阿丽亚和我,我们会给你一个更加难以愈合的伤口。”甘尼玛说道,“尽快带他到这儿来,如果他愿意来的话。或许他会统一的。他怎么会怀疑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呢?让我们准备一个正式的订婚仪式,需要他亲自出席。再制造一个让我和他独处的机会……只要一两分钟……”
伊如兰在真实的甘尼玛面前颤栗着。现实不就是这样吗?在可怕的血腥斗争中,弗瑞曼人的孩子与成人没有区别。富瑞曼人的孩子习惯于在战场上杀死受伤的敌人,让女人可以省点力气,直接收集战场上的尸体就行,然后把它们送往亡者蒸馏器。甘尼玛,以一个弗瑞曼孩子的声音,用她声音中的成熟,用围绕在她周围的古老家族的仇杀气氛,堆积起一层又一层的恐惧。
“成交。”阿丽亚说道,勉强压制着自己的脸部表情和声音,不让自己的狂喜暴露在外,“我们会准备正式的婚约证书。我们要让大家族的代表们见证婚约的签字仪式。法拉肯不太可能怀疑……”
“他会怀疑,但他还是会来。”甘尼玛说道,“他会带卫兵,但是他们能阻止我接近他吗?”
“看在保罗所有努力的份上,”伊如兰抗议道,“至少我们该让法拉肯的死看上去像是个事故,或者是某个外星球家族的恶意……”
“我乐于向我的同胞们展示沾满鲜血的利刃。”甘尼玛说道。
“阿丽亚,我求你了,”伊如兰说道,“放弃这个疯狂的决定吧。你可以宣布要刺杀法拉肯,或任何……”
“我们无需正式宣布要刺杀他,”甘尼玛说道,“整个帝国都知道我们的感受。”她指了指她长袍的袖子,“我们穿着黄色的丧服。即使我换上了黑色的弗瑞曼订婚服,难道还会有人会以为我真的想订婚吗?”
“希望能瞒过法拉肯,”阿丽亚说道,“还有那些我们邀请来参加仪式的大家族代表——”
“每个家族代表团都会反对你,”伊如兰说道,“这一点你也清楚。”
“有道理。”甘尼玛说道,“所以挑选代表团成员时一定要细心点。他们必须是那些我们在未来可以舍弃的人。”
伊如兰绝望地朝空中一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把她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以防她给她的侄子通报消息。”甘尼玛说道。
“用不着教我怎么计划阴谋。”阿丽亚说道。她转身跟随着伊如兰,但走得比她慢。
门外的卫兵和待命的助手们迅速跟在她身后,就像沙虫跃出沙漠表面、沙砾随即流入它身后形成的旋涡一般。
门关上后,甘尼玛悲伤地摇着头,想:就像可怜的莱托和我想到的一样。上帝!我希望被老虎杀死的是我,而不是他。
第四十一章
很多势力都想控制亚崔迪的双胞胎。当莱托的死亡被公布之后,阴谋与反阴谋之间的交锋更为激烈了。
请注意各种势力的动机:姐妹会害怕阿丽亚,一个成年的恶灵,但仍然希望得到亚崔迪家族携带的特殊基因;教会看到了控制穆哈迪的继承人所带来的权力;宇联公司需要一扇通向沙丘财富的大门;法拉肯和他的萨督卡想回到沙丘,再现柯瑞诺家族的辉煌;宇航公会担心的是一个公式:亚崔迪=香料,失去香料,他们就无法导航;杰西卡希望能修复由于她的抗命而造成的她与比·吉斯特之间的裂痕。
几乎没有人问过这对双胞胎他们自己的计划,直到一切都太迟了。
——《克里奥斯书》哈克·艾尔-艾达
晚餐后不久,莱托看到一个人穿过拱形门廊,向他的屋子走来,他的注意力随即放到这个人身上。房门开着,莱托看到了外面的不少动静:隆隆驶过的香料运输车,还有三个女人,身着外星球的衣物,表明了她们走私贩的身份。莱托注意到的那个人与其他人本来没什么不同,只是他走起路来很像史帝加,一个年轻得多的史帝加。
现在,莱托的意识已经和常人截然不同。它飘飘荡荡地向外游荡,时间充塞其中,像一颗光芒四射的恒星。他能看到无限多的时空,但只有当他进入自己的未来后,他才能感觉到他的肉身位于何处。体内无数记忆涌动着,时而高涨,时而退却,但他们现在就是他。他们就像海滩上的潮水,如果冲得太高,他会对他们下令,然后他们就会撤退了,留下他独自一人。
时不时地,他会倾听这些记忆。他们中有人会充当敦促者,从记忆深处探出头来,大声喊叫着,为他的行动提供线索。他的父亲在意识中现出身来说道:“你现在是个希望成为男子汉的少年。但当你成为一个男子汉后,你会徒劳地想重新变成个少年。 ”
自从来到这个古老而且维护不佳的穴地后,他的身体一直受着跳蚤和虱子的折磨。那些给他送来香料食物的仆人似乎并没有为这些小生物而感到烦恼。他们对这些东西有免疫力,抑或他们和它们相处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完全感觉不到难受?
聚集在葛尼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这里是迦科鲁图吗?他体内的记忆给出了一个很难让人高兴的答案。这些人长得都很丑,而葛尼是最丑的一个。然而,这里却潜伏着一种完美,在丑陋的表面下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自己仍处于强烈的香料沉醉之中,每餐中添加的大量香料仍然束缚着他。他孩子的身体想要反抗,而他内心积累了成千上万个世代的记忆却发出了咆哮。
游荡的意识回来了。但他不敢确定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哪儿,香料迷惑了他的感官。他感觉到肉身限制的压力在不断累积,就像沙漠在悬崖之下缓缓堆集起来。总有一天,一小股沙流会蹿上悬崖顶端,然后越聚越多……到最后,阳光下剩下的只有沙子。
但是现在,那座悬崖仍然屹立在沙漠上。
我仍然处于迷药的作用中,他想。
他知道自己很快将来到生与死的分枝处。抓获他的这些人不满意他每次返回时带来的答案,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送回到香料的束缚中。狡诈的纳穆瑞总是怀揣着刀等着他。莱托知道无数的过去和未来,但他仍然不知道什么才能让纳穆瑞满意……或是让葛尼·哈莱克满意。他们想从预知幻象中得到些什么。生与死的分枝处诱惑着莱托。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有比描绘预知幻象更为重要的责任。想到这一点后,他感到他的内在意识才是真正的他,而他的外在形体只是一具沉醉于香料的躯壳。他很害怕。他不想回到一个有跳蚤、有纳穆瑞、有葛尼的穴地。
我是个懦夫,他想。
但即便是一个懦夫,也可以以勇敢的姿态死去。可是,他怎么才能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呢?他怎么才能从迷药中醒来,预知葛尼需要的未来呢?如果没有转变,如果不从漫无目的的幻象中醒来,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某个他自己选择的幻象中。想到这一点之后,他终于开始与他的抓捕者们合作。他必在某个地方找到智慧,找到体内的平衡。只有到了那时,他才能开始寻求金色通道。
有人在穴地内弹奏着巴喱斯琴。莱托觉得自己的身体听到了琴声。他感觉到了身下的小床。他能听到音乐了。是葛尼在弹奏。对这种最难掌握的乐器来说,没有其他手指能比他的更熟练。他弹奏着一首弗瑞曼老歌,名字叫《穆罕默德言行录》,曲子中有大量的旁白,涉及在阿拉吉斯生存所必须掌握的各个方面。歌曲讲述了一个穴地内人们的工作与生活。
莱托感到音乐将他引入一个奇妙的古代岩洞中。他看到了女人在榨香料的残渣来获取燃料,把香料堆在一起让它们发酵,以及编织着香料织物。穴地内到处都是香料。
莱托已分辨不清音乐和岩洞内的人了。织布机发出的呜呜声、撞击声与巴喱斯琴弦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但他灵眼看到了人类的头发、变异鼠的柔软长毛、沙漠棉花的纤维,以及小鸟绒毛织成的布匹。他看到了一个穴地学校。沙丘的语言,长着音乐的翅膀,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他看到了太阳能厨房、制作和维护蒸馏服的车间,看到了气象预报员观察着他们插在沙漠里的小棍子。
在他旅途中的某个地方,有人给他带来了食物,用勺子喂进他嘴里,并用一只强壮的手臂扶着他的脑袋。他知道这是个现实中的感觉,但是他意识中的那幅生动的画卷仍在继续展开。
古老的格言在他意识中响起:“据说,宇宙之中,没有什么实在的、平衡的、耐久的事物——没有事物会保留它原来的样子。每一天、每一刻,变化都在发生。”
古代的护使团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想着,他们知道如何操纵人民和宗教。甚至连我的父亲,到了他的生命尽头,都没能逃脱。
就在那儿,那里就是他要搜寻的答案。莱托研究着它。他感觉到力量又回到他的肉体中。由无数经历组成的他转了个身,向外看着宇宙。
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昏暗的小屋中,惟一的光线源于外头门廊上的灯光。一个人正在穿过门廊,正是他把他的注意力领到了无数世代以前的地方。
“祝我们好运!”他以传统的弗瑞曼方式打着招呼。
葛尼·哈莱克出现在拱形门廊的尽头。在身后灯光的照射下,
他的头成了个黑色的圆球。
“拿盏灯过来。”莱托说道。
“你还想再接受测试吗?”
莱托笑了笑。“不,该轮到我来测试你了。”
“我们还是先看看再说吧。”哈莱克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便用左胳膊夹着带来了一只蓝色的球形灯。在小屋内,他放开球形灯,让它自由地飘浮在他们头上。
“纳穆瑞在哪儿?”莱托问道。
“就在外面,听得到我叫声的地方。”
“哈,沙漠老爹总县在耐心等待。”莱托说道。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放松,他已经站在发现的边缘,“你用夏胡露专属的名字来称呼纳穆瑞?”哈莱克问道。
“他的刀是沙虫的牙齿,”莱托说道,“因此,他是沙漠老爹。”
哈莱克冷冷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仍然在等着对我做出判断。”莱托说道,“我承认,在你做出判断之前,你不可能和我互相交换信息。准确地说,宇宙在我手里,而你却无法得到。 ”
哈莱克身后响起一阵声音,提醒了莱托,纳穆瑞正在前来。他在哈莱克左边半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神秘是无穷的,又是确定的。拿它开玩笑不够明智。”纳穆瑞咆哮着说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哈莱克一眼。
“你是上帝吗,纳穆瑞,你竟敢妄言确定?”莱托问道。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哈莱克身上。判断是由他做出的。
两个人都盯着莱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每个判断都与错误近在咫尺。”莱托解释道,“如果有人妄称他掌握了确定无疑的知识,他必是妄言。知识只是向不确定领域探索的无尽冒险。”
“你在玩什么文字游戏?”哈莱克问道。
“让他说。”纳穆瑞说道。
“这个游戏是纳穆瑞起的头。”莱托说道。
老弗瑞曼人点头认可,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打机锋。
“我们的感觉总有两个层面。”莱托说道。
“琐事和信息,”纳穆瑞道。
“非常好!”莱托说道,“你给我琐事,我给你信息。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闻到了气味,我碰到了,我感觉到了温度和味道的变化,我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还有感情,今天我就选点儿让人高兴的吧。哈!我很高兴。你明白了吗,葛尼?纳穆瑞?人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它不应该是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只是需要我们体验的现实。”
“你在挑战我们的耐心吗,年轻人?”纳穆瑞说道,“你想死在这儿吗?”
但是哈莱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首先,我不是个年轻人。”莱托说道,“而你也不会杀了我,因为我已经让你欠下了水债。”
纳穆瑞拔出啸刃刀。“我什么也不欠你的。”
“我让你意识到了你的存在。”莱托说道,“通过我,你知道你的现实不同于其他人的现实,由此,你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我面前说这些亵渎的话是危险的。”纳穆瑞说道。他扬起了啸刃刀。
“亵渎是宗教的必要成分,”莱托说道,“更别说它在哲学中有多么重要了。我们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测试我们这个宇宙,那就是亵渎。”
“你认为你了解了这个宇宙?”哈莱克问道,他在自己和纳穆瑞之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问得好。”纳穆瑞说道,他的声音中有死亡的威胁。
“只有风才了解这个宇宙,”莱托说道,“而我们的脑子不够。创世就是发现。上帝在虚无中发现了我们,因为我们在动,背后是一堵墙。上帝很熟悉那堵墙,它便是一无所有。而现在,它前面出现了动作。”
“你在跟死亡玩游戏。”哈莱克警告道。
“但你们俩都是我的朋友呀。”莱托看着纳穆瑞说道,“当你介绍某人成为这个穴地的朋友时,你会杀一只鹰、一只隼作为他的晋见礼。而他则以下面的话作答:上帝把一切送到终点,无论是鹰,是隼,还是朋友。难道不是这样吗?”
纳穆瑞的手在刀上滑动着,刀锋重新入鞘。他瞪大眼睛盯着莱托。每个穴地都把自己接纳朋友的仪式视为秘密,可他竟随随便便就提到了。
哈莱克问道:“你的终点是这个地方吗?”
“我知道你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葛尼。”莱托说道,眼看着希望与怀疑在那张丑脸上交锋。莱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个孩子。我的父亲在我体内活着,但他不是我。你爱他,他是个英勇的人,他的事迹被视为神迹。他的意图是想结束战争的轮回,但他的计算没有考虑到生命永无休止的运动!未来存在诸种可能性,警惕那些削减这些可能性的前进道路。这道路会让你离开无尽的可能性,踏入致命的陷阱。”
“我想从你这儿听到什么呢?”哈莱克问道。
“他只是在打机锋。”纳穆瑞说道,但语气极为迟疑。
“我要和纳穆瑞站在一起,共同反对我的父亲。”莱托说到,“而我的父亲也和我们站在一起,共同反对有关他自己的神话。”
“为什么?”哈莱克问道。
“因为这是我带给人类的礼物,是发展到极限的自我审视。在这个宇宙中,我要和让人类重获人性的人站在同一阵线。葛尼!葛尼!你不是在沙漠中出生并长大。你不能理解我所说的真理。但是纳穆瑞知道。在沙漠这样的开阔地带可以看到任何方向,每个方向都和其他方向一模一样。”
“我仍然没有听到我必须听到的东西。”哈莱克喝道。
“他在鼓吹毁坏和平的战争。”纳穆瑞说道。
“不,”莱托说道,“我的父亲也不赞成战争。但是看看他被塑造成了什么吧。在这个帝国中,和平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保持目前的生活方式。人家命令你们安于现状。所有星球的生活方式必须与帝国政府所规定的一致。宗教学习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适当的人类行为方式,而我们的教士是怎么实现这个目标的?埋头于穆哈迪的言论中!告诉我,纳穆瑞,你满意现状吗?”
“不。”纳穆瑞干脆地否认道。
“那么,你会亵渎穆哈迪吗?”
“当然不会!”
“但你不是才说你不满意吗?看到了吗,葛尼?纳穆瑞已经为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任何一个问题都不止有一个正确的答案。我们必须允许有多样性的存在。单块的巨石并不牢固。你为什么要从我这儿得到惟一正确的答案呢?”
“你在逼我杀了你吗?”哈莱克问道,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他的苦恼。
“不,我是在可怜你。”莱托说道,“告诉我的祖母,我将与她合作。姐妹会可能会因为与我合作而感到后悔,但作为亚崔迪家族一员的我已做出了承诺。”
“真言师可以测试他,”纳穆瑞说道,“这些亚崔迪人……”
“那些他必须说的话,让他在他的祖母面前说吧。”哈莱克说道。他朝着通道里点头示意。
离开之前,纳穆瑞特意停了一下,看着莱托说道:“我们让他活下来——但愿这是正确的决定。”
“去吧,朋友,”莱托说道,“去吧,好好想想。”
那两个人离开了,莱托脸朝天躺下,感到冰凉的小床紧贴着他的背柱。这个动作让他的头部一震,被香料深深影响的意识立即开始飞速旋转起来。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整颗行星——每个村庄、每个小镇、每个城市、沙漠地带和植被地带。他看到了帝国的社会结构如何通过行星和行星的各个行政区被具体地表现出来。他体内仿佛有个巨人醒了过来,他明白了这是什么:一扇通向社会各个不可见部分的窗户。看到这一点之后,莱托意识到每个系统都有这么一扇窗户,甚至他本人这个系统都有。他开始朝窗户内看去,他成了一个宇宙偷窥者。
这就是他的祖母和姐妹会要寻找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意识在一个新的更高的层次上游荡。他感到自己的细胞里承载着的历史,历史在他的记忆中,在神话内,在他的语言及它们的史前碎屑内。他所有人类和非人类的过去都最终与他融为一体。感觉自己被核苷酸的潮起潮落裹挟着。在无尽的背景中,他既是出生与死亡几乎同时发生的原生动物,又是无尽无限、无边无际。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数世代的集合!他想着。
他们需要他的合作。做出合作的承诺,他为自己在纳穆瑞的刀下赢得了缓刑。
他想:但我不会以他们期望的方式带来新的社会秩序。
莱托嘴边浮现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不会像父亲那样犯下无意的错误,将社会划分为统治者和被奴役的人民。但到时候,新时代的人们很可能会渴望“美好的旧时光”。
体内的父亲想要对他说话,他小心地寻找着时机,却无法引起莱托的注意,只能一遍遍地恳求着。
莱托回答道:“不。我们要让复杂性重新占据他们的思维。是的,体内的父亲,我们会给予他们问号。”
第四十二章
你们已经不再有是非善恶之分。对你们来说,一切都已过去。你们不过是做过某些事的人,有关这些事件的记忆则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
——《莱托二世对他体内生命的讲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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