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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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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子火箭最后呼出一口气,熄火了。调速姿态火箭把飞机稳稳地送到斯基的银色飞机后面,一只带抓钩的机械臂从机身侧腹伸出,夹住那架飞机的机翼,然后,两架飞机慢慢靠近,货舱口的搭扣把它们连结在一起。
吴维感觉到一下轻微的震动,飞机停稳了。
空间很黑暗,但又有无限透明的深度。他处在地球的阴影里,一线曙光刚刚把远处的地球勾勒成月牙状。为了保险,他戴好头盔,打开宇航服上的氧气阀,从座舱与货舱之间的小门爬过去,又通过对接处钻入斯基的飞机货舱,里面是空的。他爬行到前端,又推开一道小门,进入座舱。他关上小门,先休息一会儿。
空天飞机就是用座舱根部边缘与实验站入口对接的。舱盖关闭,就把站内与站外隔离开来。
吴维打开座舱盖,入口就在上方,没有灯光。他谨慎地检验了空气成分,无异常,这才脱下头盔,叫道:“斯基!你在吗?”
没听到回答,他抓住梯子慢慢爬上去,用脚关了飞机舱盖,把头探出通道口。舱内漆黑一片,只依稀看到半空浮着一件横放的、长长的白东西,轮廓像人。他命令舱内照明系统全部开启。
最初,他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他整个人进了舱内,在明亮的灯光下看清斯基那死灰色的脸,和那双微微张开露出已涣散的瞳孔的眼睛,才确信他真的死了。
他是在睡觉时死去的,钩在舱壁上的睡袋裹住了他的身体。那条眼镜蛇缠在他脖子上,吐着黑色的舌信。
四
“这很正常,”吴维对自己说,“在失重环境里蛇会拼命盘住它碰到的每一件东西。”但那闪动的蛇信和冷漠的眼睛仍然使他心惊。两条人命!他真怀疑这条蛇是受过杀人训练的。
斯基横起的躯体异常魁伟,脸部略显浮肿,嘴唇微张,构成一个奇怪的笑容。不知道蛇咬了他哪个部位,得把蛇拿下来。吴维抬眼看看固定的玻璃缸,盖子破成两半,只用胶带贴住破缝,正因为这样才关不紧,蛇把半边盖子顶开了一点空隙。吴维小心地绕开那条蛇,看着它,
把手伸向玻璃盖。
突然一声叫唤把他吓出了冷汗,过了片刻才明白那是猫叫。笼里关了一只巴尔蒂斯油画中才有的阴险的黑猫。他冲猫一咧嘴,把玻璃缸盖子打开。
现在抓蛇。顾不得是否滑稽,吴维把头盔戴上,他的全身都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了。他控制着失重的身体,在离蛇一米之外探过身去,左手抬起来逗那条蛇。
蛇随着他的手,晃动着头,发出轻轻的“呼呼”声,颈部膨胀起来。要一下子抓住蛇头下面,他想,手疾眼快,不然就完蛋。他后悔为什么没多看几本“耍蛇秘诀”之类的书,以至于现在不是他逗蛇,倒好像是蛇在逗他——他盯着蛇那有规律的晃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紧张得仿佛被蛇施了催眠术一样。
笼中的猫又叫起来,声音长而凄厉。吴维眼睛的余光可以瞥见它四爪叉开抓着笼子,向这边看。他说:“叫什么?呆会跟你算帐。”眼镜蛇就在这时窜了起来,但动作失准,因为它不适应这儿的无重力环境,蛇头直向上方飘去。吴维右手挥过去抓住它的脖子,左手就势打了它一个“耳光”,在那种情势下,这是绝对有必要打的。蛇晕头转向地被塞进了玻璃缸,立刻本能地盘住横杆。吴维把盖子盖紧,又用胶带交叉固定,贴了十几道,这才摘下头盔。
小猫一直在凄声长叫。吴维不予理会,俯身查看斯基的尸体。不出他所料,伤口在后颈部,蛇牙留下的小孔颜色发暗。可怕的家伙,连续杀死两人,丛林中的野性真是一点也没减弱。
这时他想,猫不停地叫也许是因为饿了。他从笼子底下的小抽屉里拿出猫食,取了一点送进笼中。猫不叫了,贪婪地吃起来。
“可惜你不会说话。”吴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猫说,“你看见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头到尾,你什么都知道。”后者只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忙着去吃饭了。
吴维依次喂了蜥蜴、蜘蛛和苍蝇,回来站在正洗着脸的猫面前,说:“怎么样?告诉我吧。”猫又叫起来。
老头子开始呼叫他了,脉冲信号从地球上的中心电脑发送到实验站外部的天线上,又转到他后脑的个人接口里。
在这个地方我可不想用它。吴维想,进入中心电脑等于把我睡眠中的身体交给那条蛇。
他用可视电话,拨打着老头子办公室的号码。
几秒钟后,老头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怎么回事?”
吴维说:“斯基死了。我想用电话联系,好吗?”
“当然。”老头子黯然道,“真的发生了……”他往前凑了一点,“是不是蛇咬死的?”
吴维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你怎么知道?”
老头子摆了摆手:“庞贝就是这么死的。而且,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怎么了?”
“不提那个,无关紧要。”老头子说,“一个梦或者一种预感,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说斯基也是被毒蛇咬死的吗?”
吴维说:“有蛇咬的伤口,但是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死因,要验尸。我想把斯基带回去。”
“你的意思……”老头子惊道,“蛇咬了他,可他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也不知道。两个人相继被蛇咬死也太巧了,应该仔细调查。”
“小心哪!你在暗示,”老头子有点羞恼地说,“这件事故的背后可能是谋杀?在我的实验站上!”
“我没那么说。”
老头子仍不放松:“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外发生谋杀!可那实验舱里只有斯基一个人,任何物体飞近,他都会听到雷达系统的报告!”
“舱里不一定只有斯基一个人。而且,要谋杀他也不一定要飞近太空站。”
“不用飞近?”老头子睁大眼睛,模样有点可怜。
“只不过这么说一说。”吴维说,“等验尸以后再慢慢考虑这些吧。现在请你把中心电脑里的轨道实验站结构图像传送给我,我想检查一下。”
“好吧。”老头子说。
吴维环视着四周。从中心电脑送来的图像资料,变成神经脉冲直接输入他大脑的视觉中枢,与视网膜接收的图像叠加起来,于是他目光所及的舱壁都变得透明了,一切结构清晰可辨。他在检查,舱壁结构中有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确切地说是可以藏人的空隙。
较大的空隙只有衣橱和食品柜。他打开衣橱,这是一个小密封舱,里面有备用宇航服和氧气罐。如果实验舱有了裂缝,或者由于任何原因使空气外泄,工作人员可以躲进衣橱,支持到救援人员赶来。这儿只能容纳一个直立的人。
吴维看过衣橱,似乎很满意。他又拉开食品柜,里面的食品几乎是满的。这还是庞贝来接班时补充进去的存货。
“看到什么了?”老头子关切地问。
吴维坦率地答道:“什么也没发现,我还是寄希望于验尸。”
“你马上回来吗?”
“不,我在这儿呆一阵再看看,你不要泄露这件事。”
“我倒希望永远没人知道此事。”老头子忧心地说。
“那不可能。”吴维说,“早晚大家都会知道,只是现在还得保密。”
老头子很为难地说:“格蕾蒂……现在是斯基的遗孀了,也不让她知道吗?”
“噢,那不一样。最好是你告诉她吧。”
“难办的事儿都推给我了。”老
头子胖胖的脸颊松垂着,“你叫我怎么说呢?”
吴维也很为难,他搔搔头说:“就说意外死亡呗,殉职,英雄,这些都加进去。说是蛇咬的。告诉她,不久就能看到斯基的遗体了。想必她要看的。”他同情斯基,因为自己也是刚刚结婚。
“我自己会注意措辞。”老头子发现这个下属似乎在命令自己了,就生硬地说。
“那么,暂时没有请你帮忙的事了。”吴维要关掉电话。
老头子忙说:“注意安全!必要的话,你每小时和我联系一次怎么样?”
“我看不必了,到中午再说吧。”
老头子想了想说:“你要在那儿把整个事情弄清楚吗?你一个人?如果抽得出人手,我就会再派个人去。”
“人多不一定有用,很多事情要用这个的。”吴维指指自己的脑袋,“好,中午见。”
老头子心情似乎缓和了些,说:“好吧,中午见。我们一起去一家巴黎饭馆吃午餐怎么样?红油焖野兔,水果鸭,我付帐。”
“我在站上不想用个人接口,你自己去吧。”
老头子耸耸肩膀:“那算啦,我请格蕾蒂,也许这能让她好受点儿。对了,你记住把斯基的个人接口板取下来,以后要送进档案馆。”
关闭了电话,吴维脱下手套,把斯基的尸体翻动了一下,后脑向上。拨开头发,就看到枕骨下方那片人为角化皮肤上的细小拉链,把它拉开,指甲大的黑色接口板露了出来。他用两个手指轻轻地把它从头骨上的插座中拔下来。这种设计便于修理,他想。
吴维小心地把拉链拉好,拿着斯基的接口板,打开工作设备抽屉,发现那里面已经有一个小瓶装了一块板,应该是庞贝的那块。他把斯基的接口板放进去,塞紧瓶口。忽然,他似乎极有兴味地摇晃起瓶子来,着迷般地看着两块板,足有两分钟。
还有很多事情要仔细考虑,他想着,把瓶子放回抽屉里。斯基的尸体一定得搬走,它横在这儿影响思路。吴维把斯基的头整个推进大睡袋里,封了口,把睡袋从壁上取下,拖着它从出口爬进飞机,把它塞进货舱,再爬回来。这花了他十五分钟的时间。一边干,吴维一边想,难怪老头子要紧张,这个实验的计划是他拟定的,他有个雄心勃勃的规划,要用这座同步轨道站做许多事情,远远不止“考察动物在外太空的各种反应”。这仅仅只是开头,而这项事业刚开头就被迫中断了。不管是意外事故,还是谋杀,都对实验站的未来不利,所以,他认为老头子是最不希望此事发生的了,可以把他从怀疑名单里排除出去。
回到实验舱,吴维突然关掉了所有的灯。舱内并不十分黑暗,因为已经有几线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他用鞋底的搭钩钩住墙壁,平躺下去,说:“动物兄弟们,我睡了。我要躺着想想,昨天晚上斯基这样睡的时候,舱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习惯躺着想事情,但在太空中无论什么姿势都一样。他看着玻璃缸里微微闪亮的蛇,无疑,认为这条蛇受过杀人训练的想法十分荒唐。但是,他又记起另一种传说,即“远距离控制”的说法。有些人可以在非常遥远的距离之外控制人和动物,那种控制往往是在潜意识深度中进行的。不过这只是传说,所谓的现代迷信。
他闭上眼,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了,没睡够就被叫醒,又飞了这么远的路,刚才和老头子通话以后就开始感到疲倦。他飘在空中,想起了家里的妻子,一阵舒适的倦意像温水一样漫开……
他一定睡着了一会儿,某种强烈的危机感使他惊醒,有件事还没有做,怎么能睡着呢。非常重要的事,他下了墙壁,看看四周,从工具抽屉里找出蛇伤药,放进宇航服口袋里,又躺平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清醒异常,倦意一扫而空。
刚才的瞬间,肯定有个什么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要好好想想,跟蛇药有关吗?
在动物们各式各样的目光注视下,吴维频频拍着额头,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边数着舱内的东西。
突然,吴维又下了墙壁,来到食品柜前,把它打开,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食物包都拿出来,然后又放进去。做完这件事,他神色兴奋,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这么多怪事儿……”
他在舱内走着,在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走,显得心事重重,又有点高兴。
最后,他站在蛇缸旁边。蛇一看到他就开始蠕动,盘紧了长长的身子。
吴维指指它说:“我闭会儿眼,你可别干傻事儿。”他果然走到一边去闭起了双眼,自语道:“我得去一趟中国西昌……”
五
上午九点半,吴维就出现在老头子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擦着湿淋淋的皮鞋,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生态花园是谁设计的?那个瀑布太让人倒胃口了。”
老头子没回答,急切地问:“斯基的遗体送去检查了吗?”
“送去了,就在这一层。他们说一会儿给结果。”吴维忽又说,“那个电梯可真是多嘴多舌。上来的时候,我们互相讲了点儿经历——它也是有经历的呢!”
“是工程部的小伙子们安装的程序,”老头子说,“他们都是些二百五。”
“是啊,人让它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比方说,我让它给每个从一楼上六楼的乘客都讲一个故事,它也肯定会讲。”
老头子正品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传真机响起来,验尸报告送过来了。他从传真机上取下一张单子,看了一会儿,说:“是被蛇咬死的。”把报告递给桌子对面的吴维。
吴维接过单子却不看,说:“当然。如果不是,那就会乱套了。一定是蛇毒致死才对。”他又转向老头子,“你已经请格蕾蒂过来了吗?”
“嗯。”老头子看看表,“她也许就快到了。”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到一层,坐在大厅的长沙发椅里面。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如果不是蛇毒致死就不对了。”
吴维说:“是啊。在那儿有一条毒蛇,人要想死在那儿,如果不是被蛇咬死的,就不合理了。”
他没等老头子继续问,忽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看,个人接口与虚拟现实技术使用了十五年,但是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它的运转方式——他们懒得了解,只管轻松地享用它
。”
“这不奇怪。”老头子说,“上个世纪末,有多少用可视电话的人愿意去考虑声音和图像如何变为数字信号,沿电缆传输到数千英里外,又如何还原为声音和图像呢?实际上大多数人对他们使用着的东西都是一知半解。”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人们模糊的概念和固执的成见来犯罪。”
老头子警觉地盯住他:“他们?谁?”
“犯罪的人们。”吴维也看着上司的眼睛,忽然目光转向大门口,“我想,那是斯基的夫人来了。”
格蕾蒂站在大门外,她穿着黑色长裙,衬得清秀的脸颊格外苍白,眼睛有点红肿,但神色还算镇定。
老头子走过去,吴维跟在后面。老头子像一个父辈那样张开了臂膀,格蕾蒂沉默地让他拥抱了一下,有一小会儿,没能克制住凄怆的心情,差点哭了。
“我想马上看看他。”她低声说。
“走这儿。”老头子带着路,边走边说,“格蕾蒂,我像你一样难过。可是你要知道十个死去的亲人也及不上一个活着的重要。你瞧你这么瘦,别把自己的健康毁了。”
格蕾蒂低着头匆匆地走路。
到了二号电梯门口,电梯门自动打开,传出人工合成的柔和声音:“欢迎你们乘坐我上楼,我可怜的哥哥病还没好。”
等人们都进去了,电梯又问:“各位,你们去几层?”
“六层。”吴维说。
“噢。”电梯等了片刻,神秘地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儿是真的。一个女人把她丈夫杀死丢进了冰库,想造成他死于西伯利亚的假象。”
“真蠢。”吴维说。
“不,她想得好。”电梯深通世故地说,“只是她该倒霉,女人的手做事总是不彻底,那男的没死透。他知道自己不冻成硬肉是不会被搬出去的,于是就把凶手的名字写在自己还没变得很硬的身上。那女人后来没发现,可法医看到了。你们猜,他把字写在哪儿了
?”
“脚趾缝。”吴维说。
“不!”
老头子审视着吴维,这就是那个从一楼到六楼讲的故事吗?这完全不对,太荒唐了。这不是事实,事实是——他偷瞥了一眼格蕾蒂,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呆呆地在想心事。斯基是被毒蛇咬死的,验尸报告不会有错,老头子想。
“他写在舌头上了!”电梯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各位,到站了,请慢走。”
三个人走了出去,穿过生态花园。老头子先跳过小溪,吴维也用力跳过去,对后面迟疑着的格蕾蒂说:“当心,别弄湿了裙子!”
格蕾蒂低头看看小溪,轻盈地一跃——她落在了水里。
吴维对呆住了的格蕾蒂说:“怎么,你的健康真被毁了吗?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
老头子气得脸都红了,要走过去。吴维挡住他,大声向格蕾蒂说:“还记得刚才那个故事吗?走,我领你去看看斯基的舌头。”
“不!”格蕾蒂从水中挣扎上岸,一边惊呼一边向外面跑。吴维迈出几大步抓住了她,老头子气喘吁吁地跟过来,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你跳不过小溪,你还没从失重感觉里完全恢复过来!”吴维对格蕾蒂说,“昨天上午到今天凌晨你都是在太空度过的。是你用空天飞机把你丈夫冰冻的尸体送上实验站的!是你谋杀了斯基!”
格蕾蒂跪在地下哭着,全身发抖。
吴维俯身对她说:“让我们去看看斯基吧。他在最绝望的时候往自己舌头上写了哪几个字,你想知道吗?”
从那堆簌簌颤抖的黑裙子里飘出一句微弱的话:“我是被迫干的!”
吴维的神情平静下来,对老头子低声说:“她认罪了。叫保安部来两个人。”紧接着,他做了件怪事——把格蕾蒂的个人接口板取了下来。老头子已经无暇思考,只是叫来了两个保安人员,把格蕾蒂带走并看守起来,同时呼叫警察局。
“我们去办公室吧。”吴维说。老头子肥胖的身躯小跑着,说:“你怎么没对我提起斯基的舌头上有字?”
“有没有字我也不知道,这是心理战术。”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吴维说:“想必你已经明白了,斯基死在地面上,而不是太空舱里。”
“我不明白。”老头子说着,端起秘书送来的咖啡。
吴维也拿起一杯咖啡说:“他们度蜜月不是在瑞士,也不是法国,而是在印度,在格蕾蒂自己的秘密别墅里。是的,这个从小在印度长大的英国小姐,对眼镜蛇的感情很深,甚至把它带到了婚床上。她像个古代耍蛇人一样熟练地拿着毒蛇,咬死了她丈夫。”
“咬死了她丈夫!”老头子低呼。
“是蛇咬的,不是她咬的。”吴维说,“不过我看也差不多。对,她不能一个人干,得有人帮她处理那九十多公斤重的尸体。”
“那么她还有同伙了?”老头子狐疑地说,“会是什么人呢?”
吴维看着他,过了片刻说:“你还不明白?就是第一个死去的庞贝呀!”
“庞贝!”老头子惊道。
“你看见庞贝的尸体了吗?”吴维说,“你没看见,没有人看见,只不过是斯基说他被毒蛇咬死了。然后呢,斯基这个证人也死了。这就叫作死无对证,真是销声匿迹的好办法。”
“斯基不会骗我。”老头子说。
“那不是斯基。”
老头子说:“是他。”
吴维笑了:“你忘了我们在一层大厅里的谈话吗?大多数人还不清楚个人接口与虚拟现实技术的运作方式。比如,你在虚拟的饭馆里见到汤姆,汤姆请你借给他十块钱来付帐。但也许不是他欠你十块钱,而是杰里,杰里用汤姆的形象来向你借钱。”
他顺手把桌上的验尸报告单翻过来,用笔在空白面中央画了一个大圆圈,从大圆中连出两条带箭头的线,每个箭头上画了一个小圆。他说:“大圆是中心电脑,小圆是人脑,箭头是个人接口。所谓人进入虚拟环境,其实是虚拟环境进入人脑。现在你懂了吧?任何人只要插上斯
基的接口板,知道他的私人资料库密码,就可以用他的形象进入虚拟环境,用他的声音说话。那形象和声音是早就存在私人资料库里的。”
老头子缓缓点了点头。
吴维说:“还是顺着我一开始的思路讲起吧。刚刚看到斯基的尸体时,我只是感到震惊,而且怕那条蛇,以至于我不敢用个人接口与你联系,改用了电话。这使我发现了第一个疑点,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斯基居然敢把他毫无防护能力的身体放在眼镜蛇的攻击范围内,而且是每个小时都这样做一次!换了我是不会那么大胆的。”
老头子开始用几乎是钦佩的目光看着他。吴维接下去说:“另外,我又发现至少有两件事不像是斯基做出来的。首先,蜜月刚刚开始,急切地投入爱河的斯基竟然每天定时与你联系,每次又都是独自一人,没有带上他的新娘,这是违反人情的事。其次,在太空舱里,他明明知道那条毒蛇可能伤人,但睡觉时却不把蛇药带在身边。根据这两条,再加上刚才说的第一个疑点,这个人清楚地知道那条蛇其实不会伤他。而且,既然他能用斯基的个人接口板冒名顶替,斯基想必是凶多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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