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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海深情年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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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彪面色沉重地摇摇头:“阿勇,你老娘的后事办完了吗?”
杨勇低下头:“昨天刚入土,我还在守坟,就叫他们接回来了。”
“听说了吧,门中出了大事,几个老大都点名叫堂口的硬手回来。现在还是以门事为重吧!你好好给我守住大门,这几天来看老大的人一定很多,问清楚再放进去,千万别走了眼!”
“是!”
雷彪看看他还穿着孝服,也觉得不顺眼,尤其在常啸天生命垂危的关口,但素知他是大孝子,也不好让他马上脱掉,就用了商量的口吻:“阿勇,明天把这身衣服换掉吧,免得让天爷的家人忌讳!”
杨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雷老大讲价,他目送雷彪坐车先走,听见有兄弟在背后小声祈祷,都是些希望关老爷保佑天爷平安无事的话。他见过常啸天的次数不多,可也知道他在洪门无人匹敌的声望和地位,虽然很少关心社团的大事,但此刻意识到忠义社天塌下了一半,不由也怨恨起那个曾被雷彪捧为龙种的冒牌大公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林小健会这个时候孑然一身闯到医院来。他眼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一掠而过,上了台阶,揉揉眼睛才认出来,这是那个比武喝酒全赢到他无的自容的小老大,全上海都在找他,他居然旁若无人地上来了!
门口的兄弟也反应过来,都有些胆战心惊,作势伸手来拦,口中却叫:“勇哥,快!”
林小健目光和声音同样威严:“让开!”
他的身手早被传得神乎其神,也有人在比武大会上见识过他的本事,被这一喝,伸出的手竟然全缩了回去,竟不敢再拦。林小健脚步不停,纵身穿过一干人,推开了医院的大门。
“林小健!你好大胆!给我站住!”
杨勇爆出一声大吼,他最知道小健的厉害,比谁都忌惮,但老大交待在先,说什么也要拼这一场了,于是抽刀上步,手起刀落。林小健硬挨了这一刀,左肩到背,后身被劈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血从白衬衫中渐渐渗出,他不回头,只侧了一下身子:“杀常啸天的不是我!你们不信,只管砍,我不还手!”
杨勇一击得手,自己都被自己吓住了,脑中竟是一片混乱。众人见他愣在那里,围过来小声道:
“他说天爷不是他杀的!”
“勇哥,他进去了,怎么办?”
林小健已走到楼梯口,杨勇才醒过腔来,扬刀喊:“追!不能让他上楼!”
二楼,特护病房外足足站了二十多人,全是三大堂口的高手,为首者正是唐轩,他早听见楼下嘈杂,在楼口处迎到了一步三阶的林小健,杨勇正挥刀追上来,高声向上叫道:“快截住他!他……他玩命了!”
唐家兄弟中,唐辕擅刀,唐轩擅枪,而且是双手枪,他在阿三手下早已成名多年,是社团一等一的高手,他更不愿意和林小健正面遭遇,因为他们一起学枪,多年来屡有较量,从来不是对手,但身系天爷安危,还是硬了头皮擎起双枪,当看清楚林小健赤手空拳,心中惊奇,迟疑着喊:“站下!再走我开枪了!”
林小健迎着枪口向上走,突然伸臂一手一只攥住唐轩的双枪,狠狠抵上前额,目光如炬:“轩哥,我要见义父!你不让开就开枪!”
唐轩喝问:“天爷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他看了邵晓星写给阿三的便条,心中也有怀疑。
林小健断然道:“不是!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边说边一磴磴走了上来,唐轩被他的气势慑住,枪竟放了下去。
林小健时任副社长一年,已公认是接班人,在社团特别是年轻一辈中,自有威严和震慑力,众人见他意外现身,连闯杨勇、唐轩两关,又称从未轼父,皆不知所措,慌乱地看着他在枪口和刀光中向病房走去,一时无人再挡。
惠若雪、阿水听见喧哗,都出了特护房,迎面撞见林小健,都吃了一吓。
特护病房门一开,林小健已经看见床上的义父,立刻忘情,高呼一声爸,就往里扑,阿水飞起一脚,将他绊倒在门前,惠若雪看见他背后鲜血淋漓,连退几步,如见鬼魅:“哎呀不得了,他又来杀先生,快抓住他!”
这一下惊醒了众人,七八个人扑上来,死死将林小健压在地上,向后拖去。
阿水怒骂:“饭桶!这么多人看不住他一个!唐轩,你死了吗?过来把住门!”
唐轩灰溜溜地穿过众人,提着双枪来充门神,阿水向地上指点着:“好!你有种,敢一个人来!说!你是来领罪还是想看看天哥死没死?”
林小健众压中奋力抬头:“水叔,我爸怎么样了?你们相信我,行刺的不是我!我承认我昨天错怪了爸爸,但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他老人家的事呀!”
阿水冷笑:“现在后悔晚了!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这畜牲死得很难看!拖出去,等着开香堂!”
惠若雪眉头一皱,在后面拉了他一下。
林小健从来心高气傲,本来就是抱定一死而来,见不到义父哪里甘休,愤而叫道:“水叔,你糊涂!忠义社内讧,亲者痛仇者快,真凶都让你们放跑了!让我进去见爸爸!”
阿水脸都扭曲了,又想起和大嫂的约定,暴跳道:“你还敢叫爸?你还想当儿子?你不过是个野种、混蛋!当年,我们把你从乱尸堆里扒出来,养你成人,抬举你当老大,没想到养的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狗!我们都鬼迷心窍瞎了眼了!与其留着祸害,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个王八蛋!”说罢,从旁边一个兄弟手中夺下刀。
林小健被骂得狗血淋头,挣扎道:“水叔,我知道我现在怎样解释,你都不肯相信,你可以骂我恨我怨我,可以杀了我。但只求你一件事,让我再看一眼爸。我受常家养育二十年,现在不管他是不是醒着,我只在他面前叩几个头,说一声对不起就死而无憾了!姆妈,答应我,让我见一眼爸爸,求求你们了!”
兄弟们见到昔日的大公子落到这步田地,大都心生测隐,或低头不忍再看,或望向陈阿水。
陈阿水拎了刀一时也难以下手。正在这时,惠若雪开口了:“大少爷,你很会做戏,简直是个天才!我惠若雪科班出身都自愧不如。昨天的你可不是这样一个可怜相儿,你当着常家上下的面,把枪顶在常爷脑门子上时是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吗?你说你认贼作父,你说你不会罢休,你说你早晚要算帐!阿健,你姓常也好姓林也罢,常家从没亏待过你,你爹悉心栽培你,教你一身好本事,到头来却被你骂成杀父仇人!你现在口口声声喊冤叫屈,说你没杀人,可你的手枪为什么会留在你爹身边?啸天一身武艺,多少风浪全闯过来了,若不是相熟的人,又怎么会让人轻易得手?你枪枪致命,分明已经鬼迷心窍丧心病狂,现在又演苦肉计。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养你二十年的妈!”
惠若雪一番话掷地有声,登时扭转了气氛。阿水心中佩服,伺机挥刀大叫:“把这畜牲给我拉出去,不要让他在这死,惊扰了天哥。”
林小健万念俱灰,百口莫辩,双臂被反扭着再度向后拖去,眼见一点点离开病房,急切之下胸中气血翻腾,双肩一挺,奋然一挣,周围甩出去好几个兄弟,身后的伤口也随即漫起一片血雾,样子极其可怖。他挣脱束缚,只几步就冲至门前,奉令守门的唐轩正在自责,又被惠若雪的话所动,再不犹豫,近身一枪击在他腿上。林小健瘸着一条腿连滚带爬还去拽门,忽然脑后生风,右肩又中一刀,登时皮开肉绽,血花飞溅。
在惠若雪忍不住的得意微笑中,林小健倒了下去,他看见他的阿水叔目露凶光,刀又堪堪劈过来,他无力挣扎,引颈受戮。
“砰!砰!”随着两声枪响,一声断喝震彻了所有人的耳朵:“住手!谁敢动一动,我杀常小康!”
阿水的刀在半空中停住了,惠若雪的笑容凝住了,她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最讨厌的人,一只冒着青烟的手枪,正抵在宝贝儿子的太阳穴上,常小康脸色煞白,放眼望向这边血泊中的大哥,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吴浩海被点了穴道,浑身僵硬酸麻,动弹不得,傻子一样站在树影中,飞鸟栖枝,根本不理下面还有他这个活人,点点鸟屎肆无忌惮地落下来,在他鼻尖上滑下一小滩。吴浩海呼吸急迫,眼珠差点对在一起。这时,两个人走了过来,个头差不多,模样可是一老一少。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发短短,一脸顽皮相,蹦蹦跳跳地边跑边道:“爷爷,耽误这么半天,都快饿死我了!我就说过不要来,这什么社长大亨的,通通是高高在上的富人,哪是我们想见就见的。”
爷爷脾气很好,并不理男孩的撒娇,一字一句地解释:“我也不是想见有钱人,只是问问我的老朋友黄三爷,用不用帮忙。咱们行走江湖吗,也得靠些个朋友交情,要不然,怎么吃世界。”
小男孩说不过爷爷,便道:“好,那三爷没露面,咱们也被人家赶出来,好没面子!”
爷爷并不以为然:“心到佛知,人家正在难中,哪顾得上那么多,说到底,那常家公子还救过我们呢!”
小男孩道:“我要解手,一闻医院的味儿就要撤尿!”
他闪身进了一排梧桐中,一头撞在一个大活人身上,妈呀一声跳出去,手忙脚乱地提裤子:“有鬼呀!”
爷爷给叫了进来,等男孩子再度出现,裤子已经提好,肩上多了一只小猴儿,有爷爷壮胆,上前来摸摸吴浩海,点点头道:“还好,是个有气的。我可不想活见鬼!”
他回头走了两步,看见爷爷还不走,又大呼小叫:“快走吧,跟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叫什么劲儿!”
爷爷慢条斯理道:“这人你认得的,他叫人点了穴。喂,小哥,还能说话不?”
吴浩海被这老头从上到下迅速摸了一遍,又叫这男孩损了一顿,真是羞愧难当。他已经认出这爷俩是那对祖孙盗,也听出这爷俩是去医院看常啸天,本不想讲话,但忽地想起这老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便开口乞求:“老师傅,快!帮帮忙,帮我解穴,我急赶着去救人!”
老人一腮雪髯动了动,目光炯炯地一笑:“你怎么被人弄到这来的?”
吴浩海以实相告:“我现在已经不当警察了。我的朋友有危险,一个人去送死了!你们放开我,就等于救他一命,快!”
老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又在他身上一通乱摸,把他疼得呲牙咧嘴,老人边摸边调侃道:“我放了你,岂不是又多了一个送死的?”
吴浩海已经心急如焚,冲口说道:“好朋友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死,但求同年同月生……
那男孩扑哧一笑,以手刮面:“啧啧,这套话叫你说的,真不利落,一点不好玩儿。不如我教你:哎!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那只小猴在他声音中,飞快地窜至吴浩海胸前,缘胸而攀,直奔头顶,老人喝住那猴儿,意味深长道:“救朋友去吧。机灵点,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
吴浩海这才发现自己已行动自如,向老人深深一揖,然后向衣袋摸去,他想把那名表送给这爷俩,男孩见他把口袋衬布都掏出来,不由笑道:“找什么?阿福替你拿出来了。呀,瑞士表!要不是冒牌的,那就发大财了!”
吴浩海见他托着那只表,道谢便走。心道也是机缘巧合,一年前无意中救过的祖孙盗,在生死关头,倒救了他一道。
医院门外的人全进去追林小健,吴浩海得以长驱直入,在楼梯上,他意外地逮到了常小康。原来小康昨夜输血太多,今天又突然昏厥,正在楼下病房休息,听得纷乱,正要上去看究竟,被吴浩海掳了个正着,挟上楼来,派上了大用场。
惠若雪见儿子当了人质,丧魂失魄,乞求道:“阿海,有话好说,千万别开枪!”
吴浩海占据了主动,远远见到好友刀悬头上,白衣尽血,气得七窍生烟:“你们还是不是人,长不长大脑!他要是真杀了人,还会来自投罗网吗?不是常啸天的儿子,就该死吗?谁再敢动我大哥一根汗毛,我就和他拼了!阿健,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林小健拖着伤腿,以手支地,只动了一下,就被刀逼住,陈阿水喝道:“吴浩海你疯了!到这时候还敢帮这小子?小康现在是老大唯一的骨肉,你要敢杀他就是杀老大,和林小健同罪论处!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关乎儿子性命,惠若雪已然没了主意,四下寻找:“快,快叫人去叫吴妈来,劝劝阿海!”
她急切之中,忘记了吴妈从昨天起一直就没来过医院。
吴浩海倔强地一拧头:“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人我救定了。陈阿水,你再不扔刀,我就让你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林小健心中感动,更不想连累小弟,拼力喊道:“阿海,不要伤阿康!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他们不会杀我的!”
吴浩海顿足道:“呆子,你还看不出来,他们就是要赶尽杀绝!他们是不会让你见到常啸天的!”
林小健如何不知,黯然道:“阿海,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能让阿康死在你手里!你再不走,我只能先死在你面前了!”
吴浩海眼睛冒火,用枪死死顶住常小康:“阿健,放心!救不出你,大不了今天我们三兄弟加上常小康一起死!黄泉路上也好作伴!”
惠若雪已经快发疯了。
这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变故出现了,众只听得“当”地一声,阿水手一麻,抵在林小健头上的单刀被震飞出去。接着,一双手把林小健从地上拽了起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穿着一身孝服的杨勇,他用刚才砍过林小健的那把刀左右一挥,刀光闪处,众人避之不及,闪开一条道。
阿水怕他冲动坏事,张着手低声喝:“阿勇,不行!”
杨勇一手环着林小健,一手刀展得笔直,退出十几步,回头向吴浩海叫道:“还不走!”
满场皆惊,阿水差一点背过气去,原本以为杨勇和林小健有宿怨,便放心让他守卫,谁知偏偏是这个浑人,众目睽睽之下竟单枪匹马地救了人出去,阿水恼羞成怒,岔了声地喊:“你也反了?”
他从唐轩手中抢过枪,惠若雪还算清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当心小康啊!”
杨勇一脸正气:“说我反了就反了!他都这样了你还不信他,我杨勇也不信你了!”
吴浩海激动不已,拖了常小康抢走几步挡住他们,杨勇当啷一声扔下刀,挟了林小健从二楼纵身跳下去,吴浩海本事不如他,抓紧常小康,一步一步退下楼去。
阿水左右看看,见众人眼神一味回避躲闪,火燎燎道:“还不追!追呀!”
唐轩带人追下去,无奈投鼠忌器,只是追赶,不敢开火,眼睁睁看那四人出了医院大门,上了乘云堂的一部车。
直到这时,还抱着一线希望的陈阿水,才相信杨勇是真的临阵反戈了,他原地团团转了几圈,骂道:“混蛋,看我不找老雷算帐。抓了几个小犊子,九九八十一刀活剐了他们!”
惠若雪被搀出来,见不到儿子踪影,几乎瘫在众人手上。
第三十章 情深意重
原来的闫森公馆,现在的黄省三公馆。
黄夫人闫意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是今天早上得了常啸天被刺的消息,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当即流产。阿三整整一天一宿没回家了,她没让家人去通知丈夫,她知道丈夫现在应该在谁身边。
她不能去医院看大哥,只有佣人和儿子一次次地报给她消息,说常啸天一直没醒,一直在危险之中,与消息同来的恐惧气氛同样也笼罩着这个家中。无望和无尽的等候中,记忆却变得格外清晰,多少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那是她的新婚大礼上,常啸天穿着深红色的长衫,意态潇洒,笑声爽朗接受她和阿三的跪礼。阿三那时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刚刚学会穿西装,敬茶的手展得笔直,一声大哥叫得彻心彻腑,她戴着沉重的凤冠霞佩,羞涩地垂着头,发自内心地叫着大哥,激动得身子都微微颤动了。
尽管她曾怕父亲把她许配给常啸天,尽管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青梅竹马的阿三,但她无法能否认,在她结婚的时刻,她已经爱上了这位大哥,那是一种敬爱。这份情感她一直埋藏得很深,是她的唯一情感隐私。作为前任洪门老大的女儿,她并没有从威严阴森的老父亲那里得到过父爱,她快乐和幸福的源泉全来自于这位大哥。是他,从仇人手中救出了她们母女;是他,成全了她年轻时代的爱情;他给她带来了安逸的生活,也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她的丈夫是他最好的兄弟和手下,她是他唯一的干妹妹……
她的生活和常啸天是这样密不可分,常啸天对她而言,是兄长,是父亲,是内心深处的一个情结,她担心他的安危多过担心任何一位家人。一天里,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在她的心中,如果常啸天真的有什么不幸,那天真的是塌下来了!
已经入夜,大儿子来报:“妈,林小健来了,他要见爹!”
她惊起:“在哪里?”
林小健在车内坐着,他现在还不相信所有人都会在一夜之间,把他当成一个弑父背门的叛逆。
阿三叔并没有出现,闫意姑姑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天太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步履缓慢沉重。林小健坚持着从座上起身,艰难开口问道:“姑妈,三叔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他。”
闫意已经走到他跟前,夜色中,她的面孔惨白,眼睛红肿,神情悲戚而决然,她突然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林小健的脸上!杨勇和吴浩海同时惊叫着拦住她,两个儿子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母亲。
闫意泪流满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牲!还有脸来这里!你把常大哥还给我还给我!”
林小健心神俱裂,全线崩溃,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回车内。吴浩海见势不妙,迅速关上门,拉了一把愣在那的杨勇:“快走!”
闫意打出这一掌已经力竭,对儿子恨道:“你们拉我做什么!去找你爹来,去截住他们!为你阿舅报仇呀!”
黄家的儿子们惊慌失措,他们在妈妈的教育下,只知读书,无一习武,并不准备继承外公和父亲的衣钵,闫意今天头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只能看着车子匆匆开动,仓惶逃离。
常小康一直在车上老老实实不出声,一副神智恍惚的样子,吴浩海和杨勇认定他没能耐逃跑,只吓唬了几句,便不再理他。车子一驶离闫公馆,他的眼神才活泛起来,眼见林小健陷在前座里无声无息,起身去摸哥哥的头:“大哥,你怎么了?”
杨勇一把按下他,林小健劫后余生,又遭闫意痛骂,此刻听见这声大哥,感慨万千,他回头,带血的手拉住弟弟:“阿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爸……爸爸他到底怎么样?”
常小康眨着眼睛:“他中了两枪,送到医院已经很危险。爸爸流了好多血,我输血给他,前后输了七百毫升。医生叫我静养,我只听说爸还在昏迷,医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大哥,你……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让我下车好不好?我……头晕,很冷,也很害怕!”
常小康为求自保,在这一刻显出了非常的心智,他没有说出父亲的遗言,他表现得虚弱无助,他想这也许会博得大哥的同情,但此时此刻他也说不清,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大哥还会不会念及兄弟旧情。
林小健把手搭在吴浩海的肩头:“停车!”
吴浩海依言停下,林小健向弟弟道:“回去好好照顾爸,以后家里靠你了!”
吴浩海和杨勇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如果有常小康在手,社团就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可林小健居然要在这个时候放了他。吴浩海素知他兄弟情深,不好反对,只是狠狠瞪着常小康,常小康大喜过望,急忙开门跳下车,突然想起什么,又向车里大喊:“大哥,你真是姓林吗?”
林小健无声地点点头,车子开起来,常小康只穿着内衣小裤,脚上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就这样光脚追着汽车,扳着车窗不肯放手:“大哥,你还回家吗?”
林小健心痛欲裂,忍住泪决然地摇头:“常家再不会有常小健这个人了!忘掉大哥吧,我会永远离开上海!”
汽车绝尘而去,常小康傻傻地站在那里,象做了一场梦,真心真意地掉下泪来。他就这样孤独悲伤地站在夜上海的街上,好久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过往行人诧异地看着他,他也浑然不觉。直到社团追出来的一辆汽车发现了他,象拾到宝贝一样把他搀了上去。
马上,有人给他披上一件衣服,又有人殷勤地给他脱了一双鞋,一个兄弟恭敬道:“大少爷,真把我们吓坏了,您没事吧?”
常小康先是一震,接着快感一下涌遍全身,妈妈的预言真的实现了,大哥肯定是走了,再不会有常小健了。他现在是大少爷,是常家唯一的儿子了!”
阿三从警备司令部回到医院,惊见外面社团的人多了几倍,病房外的长椅上,惠若雪正悲悲切切地啜泣,阿水等人在一旁劝解。阿三第一个反应是天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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