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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良心 作者:[美] 詹姆斯·布利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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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伊格特沃奇的成人宴会即将在卢辛·勒·伯爵·代斯博伊斯德…阿维罗因的地下宅邸中举行。伯爵夫人的餐宴总管阿里斯蒂德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烦恼。不过,这件事至少会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一般来说,这样一个宴会对阿里斯蒂德而言完全是轻车熟路,没有任何技术难度,他总是疯狂地驱使手下的员工,因为他觉得这样工作才有效率;不过这次他的客人中包括一个十英尺高的巨兽,这对他的心灵和工作艺术都是一次严重的摧残。
阿里斯蒂德──本名是迈克尔·迪·乔凡尼,一个出身于西西里野蛮农家的意大利后裔──就像一个成功的剧作家,对自己舞台的每一寸地板、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伯爵在纽约的府邸是多层建筑,深入地下。准备举行宴会的那部分属于地上一层,正在曼哈顿中心,看上去仿佛庞大的地下城市正从冬眠中醒来,探出半个头颅──或者是刚刚停止向下掘进,还留着个尾巴在外头。阿里斯蒂德曾经发现,这部分地上建筑原本是个旧车库,一栋红砖结构火柴盒式建筑,始建于1887年。那时候,有轨电车还是整座城市最先进最高效的交通工具呢。车库的沥青地面上仍然留着当年的电车铁轨,将近两个世纪过去了,这些钢铁部件只是薄薄地覆盖了一层铁锈,只要稍加擦洗就能光洁如新。这栋车库的中央有一部巨大而古老的蒸汽升降机,当年人们就是用它把曼哈顿的电车队从地面降到地下车库。地下两层车库的地面铺着更多铁轨,每层都有精心涉及的道岔开关,可以把繁复的室内铁轨跟升降机上的轨道对接。阿里斯蒂德第一次看到这栋房子的地下蓝图的时候几乎惊呆了。不过后来,前人的杰作又在他手里发扬光大,重新焕发出新的生命。
在他天才的策划之下,伯爵夫人的常规宴会一般都安排在这栋三层建筑的顶层,也就是地面上那层。不过阿里斯蒂德还是安装了一列小型电车,一共十四节,可以顺着铁轨开动,四通八达。厌倦了单调聊天和喝酒的客人可以坐在车上一直开到升降机中,在一片咝咝作响的蒸汽升腾中轰然降下──伯爵夫人总是不惜代价,执意把这些仿古董做得惟妙惟肖──到达地下一层,会有更刺激的安排等待着他们。
就像一个剧作家,阿里斯蒂德对自己的观众们了如指掌。他的工作就是让地下部分的娱乐比地上部分更刺激更吸引人。他对自己剧本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都同样熟悉,对伯爵夫人座上客的脾性爱好,他往往比他们本人更有把握,假如他稍微有多嘴的毛病,把他所掌握的所有这些显贵的内幕泄露出一星半点,这个城市早就乱套了。不过好在他是个艺术家;他不会行贿,更不会索贿。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完全不可想像,简直等于剽窃(剽窃自己的创意当然不算;在这个意志消沉的年代,谁也不可能总是推陈出新)。作为一个艺术家,阿里斯蒂德最了解的还是自己的女主顾:用不着她开口,他自己就明白什么时候该为这里的宴会换一种效果,一种场景,一种感觉。
但如果客人是一只十英尺高的爬行大袋鼠,你又该怎么办呢?
此时,阿里斯蒂德站在地上建筑的入口,隐身在廊柱背后的一间凹室中,早来的宾客正在从接待室陆续走向宴会大厅。今晚仍然是鸡尾酒会,这是他钟爱的一种古老的宴会形式,虽然与时代显得格格不入,但伯爵夫人也对此颇为偏爱。看来,这个节目可以年复一年长期上演,不用更换。这个节目用不了多少器械设备,只需要调出几种荒诞不经、不会当即致命的饮料,再让侍者和客人们都穿上滑稽可笑的行头,就足够了。古旧发霉的滑稽服装,在加上宾客们被酒精浸泡后僵硬不堪的心智,足以凑成一幅极其可笑的场景。
到目前为止,大厅里还只有寥寥几位早来的客人:这边是莎伦参议员,她正在跟其他几个客人打着招呼,粗大的眉毛跳跃飞扬,看上去兴高采烈,还装模作样地推挡别人递来的酒杯。她心里清楚,忠诚的阿里斯蒂德一定早已为她安排妥当,地下隔间里五个精壮的小伙子已经等了好久,而且都是从没见过的新面孔;那边是东奥兰治家族的威廉亲王,一个没什么恶习的年轻人,每次宴会从不缺席,一次次地坐上那趟电车,寻觅心中理想的伴侣;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是塞缪尔·P·沙维尔医学博士,满头白发却红光满面,是生命工程学,或者叫“新遗传科学”的权威──阿里斯蒂德其实对他的印象很好,因为他从来没有什么奇特的要求,从本质上说,他的为人并不比他鼻梁上那具酒瓶底一样的眼镜更复杂。
管家福克纳从阿里斯蒂德的左手边走了过来,动作僵硬,毫无生气。早先的时候,福克纳曾在伯爵夫人家里独揽大权,颇有专制君主风范,可是等阿里斯蒂德来了以后,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地位。
“我是不是应该给客人们上红酒呢?”福克纳问道。
“不要总像个瞎子一样,行吗,蠢货?”阿里斯蒂德不耐烦地说。他的英语基础全靠肥皂剧垫底,所以即使日常对话,他也常常说得像是在演戏;他自己对此非常清楚,而且善加利用,使这种腔调成为他驱使属下的有力武器。每次他开口骂人,仆人们都不知道他是在夸张地表演,还是真的生气了。“你到下面去吧,福克纳。什么时候需要叫你,我会让人去的──如果你真能派上什么用场的话。”
福克纳稍稍弯腰鞠了个躬,便退下了。阿里斯蒂德扫了一下管家的背影,微微一笑,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大厅里的宾客身上。
除了常来的几位熟客,大厅里还站着伯爵夫人,今天她倒是没提出什么特别的要求。她那金灿灿的装束眼下还没有散乱,满头流光溢彩的吊饰流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摇曳,上面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再往那边看,就是把锂西亚怪兽引入主流社会的那两个科学家,米歇里斯博士和梅德博士;不知这两人今晚上会弄出什么古怪的花样,他实在找不出太多关于这两人的资料,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个人喜好和口味,所以也就没法在地下一层给他们预备特别的节目。他只知道他们两个都是今晚的贵宾,地位仅次于即将到来的怪兽本人。大厅里酝酿着不安的情绪,阿里斯蒂德心里非常明白,因为到现在为止,那个怪兽已经至少迟到了一个小时恶灵。伯爵夫人早就发出话去,所有宾客和阿里斯蒂德都知道了,那个怪兽将是今晚的主角;这个宴会上至少有一半人都是为了看它而来。
除了上面提到的宾客,大厅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联合国的职员,戴着一顶可笑的帽子,看上去像顶安全帽,上面还安装着通讯设备和其它说不上名字的奇怪装置,包括一些气泡状镜片,偶尔会像微型屏幕一样显出3V频道的画面来。另一个是马丁·安格朗斯基博士,阿里斯蒂德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才好。他看上去是那种捉摸不透的人,阿里斯蒂德盯了他好久也无法猜出这个人的弱点在那里。单从安格朗斯基的相貌上看,他应该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像东奥兰治亲王咿呀功能,不过他来这里的目的跟亲王好像并不相同。他之所以来,肯定跟那个姗姗来迟的怪兽贵宾有某种联系。想到这里,阿里斯蒂德的心里越发不安了。安格朗斯基博士好像人士米歇里斯博士,但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好像一直竭力回避对方。除此之外,他还不停地往嘴里倒酒,而且是阿里斯蒂德今晚准备的最烈的一种鸡尾酒。看上去他似乎不怎么善饮,但却拼命要把自己灌醉。难道是因为女人……
阿里斯蒂德勾了勾手指,他的助手马上弯着腰从吊饰的花墙后面跑了过来。时机恰到好处,匆忙的脚步声刚好被电车进站的响动所掩盖。助手以跑过来便把耳朵凑在阿里斯蒂德的嘴边。电车减速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响。
“看着点那个人。”阿里斯蒂德轻轻地说,几乎看不出嘴唇的动作,骨节突出的手指略微向那边一摆,“半个小时以内那人肯定会喝醉。在他瘫倒一千把他弄出大厅,但还要留在这栋房子里。一会儿夫人说不定会问起的。最好把他放在恢复室里。记住,他一开始打晃就动手。”
助手点点头,躬着身小时了。阿里斯蒂德跟他说话的时候,仍然操着一口生硬的像外国商人一样的口音;这是个好办法,一直都很管用。
阿里斯蒂德又回过头来,重新开始观察大厅里的宾客。现在人数稍微多了一点,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伯爵夫人那边。主角还没出场,他得时刻留意主人的反应。他明白夫人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焦灼,但目前他还不比过分担心。到现在为止,她表现得还算神情自若,一直在跟怪兽的担保人米歇里斯博士和梅德博士谈笑。很明显,那两个人对眼前的难题也束手无策。
米歇里斯博士看上去仍旧彬彬有礼,尽管他的耐心正在渐渐消失。同样的回答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夫人,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但他答应要来的。对于他迟到,我并不意外,不过我相信他最终一定会来的。”
伯爵夫人开始有些忿忿然了,抛下他们转身离去,嘴唇有些颤抖。在阿里斯蒂德眼中,这是第一个危险讯号。伯爵夫人已经不可能再对那两个担保人施加更大的压力了,不管那两个人在这栋贵族豪宅里的实际地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可能是靠着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卢辛·勒·伯爵·代斯博伊斯德-阿维罗因,堪纳西区罗马财政官,花钱的方式简直聪明绝顶:他把98%的钱都交给了自己的妻子,然后用剩下的2%让自己销声匿迹。一年到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根据某些无从考证的传言,他应该是在从事科学研究,尽管没人见过他究竟在研究些什么;不过至少不会是生命工程学或UFO研究,否则的话夫人一定会知道的,因为这两种科学正是当前上流社会中的时尚。因为伯爵永远不在家,所以夫人即使身边堆满了钱,也并不具有任何实质性的社会地位。要是今晚那个锂西亚人最终不能到场的话,夫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瑕疵不再邀请那两个科学家参加宴会──其实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在邀请那两个无聊的科学家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夫人倒是能对阿里斯蒂德做不少事。她当然不会解雇他──他知道的太多了,足够保住自己的位置──不过除了这个办法,她还有很多手段,足以让他在伯爵府的职业生涯变得苦不堪言。
他把自己的副手招呼过来。
“如果大厅里再多来十个人的话,就给莎伦议员上点掺兴奋剂的小饼干。”他明确地下达指示,“我也不喜欢这么对她。不过从现在开始,只要大厅里有人群聚集,就尽快把他们带到电车上──莎伦这么早离场不太何事,但没有别的办法了。记住我的话,西里尔,要不然今晚的宴会就毁在你手里了。”
“明白,头儿。”虽然助手的名字并不是西里尔,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
开始的时候,米歇里斯并没有特别留意到那列蜿蜒曲折的小电车,最多只把它当做一种新奇的装饰品,不过随着宴会的进行,那东西开始发出越来越大的噪声。现在每隔五分钟就有一列从人们中间开过,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实际上有三列不同的电车:第一列从大厅里载上宾客;第二列从地下层开上来,把一帮兴高采烈的人卸在大厅里,他们会竭力鼓动那些除此参加宴会,比较谨慎的宾客随他们一起下去;第三列现在几乎还是空的,它的职能是把一些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刺激,目光呆滞的宾客从地下层送回来,终点是一个离正门很远的车站,遮蔽得很好,很多伯爵府的侍从聚在那里,正在轻车熟路地把神智不清的客人们卸下车,然后巧妙地躲开新来宾客的视线,把他们抬进一些隐蔽的房间。这个系统便如此循环往复,时刻不停。
米歇里斯对这些诡异的电车绝对没有什么好感,只想远远躲开。他也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交际礼仪,可今天晚上,除此之外他根本没什么可干的。就他个人的脾性而言,即使在最小型的宴会上,他也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更不用说今晚这种规模的贵族宴会了。又过了一阵,他已经越来越厌烦,他已经为伊格特沃奇的迟到解释了一千遍,道歉一万回了。这时候他意识到在顶层的宴会大厅里已经没几个人,如果再坚持待在原地的话,那就太不给女主人面子了。
后来,柳子惊奇地发现面前的电车不只是原地打转,居然还能开到地下。到这是,米歇里斯再也没有理由不坐上去了。一阵蒸汽升腾,大厅里剩下的所有宾客都被降到地下,只剩下一些仆人和几个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的科研人员──这些可怜的人明显是来错了地方。临下去前,米歇里斯还四处张望,想看到安格朗斯基的影子。刚看到他时,米歇里斯着实吃了一惊,不过现在,那个眼窝深陷的地质学家已经不知去向了。
蒸汽升降机开始运转,把他们送往地下,大家眼前一片黑暗,周围还弥漫着带铁锈味的潮气。所有人都齐声尖叫,要么是出于兴奋,要么就是装作很害怕。他们一落地,就看到闸门在他们面前迅速升起,列车猛然冲出牢笼,在高架铁轨上呼啸前进,急速回转。车头像犁头一样,迅猛地撞开一串虚掩的门,把满车旅客带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接着,伴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列车骤然停住。
满车的人一片嘈杂,有人歇斯底里地大笑,有女人在尖叫,还有男人粗鲁的叫喊声。
“噢,我受不了了!”
“亨利,是你吗?”
“放开我,你这个婊子。”
“看哪,这狗东西又开动了!”
“把脚拿开,你个杂种。”
“啊,你不是我丈夫。”
“唷,女士,我才不管呢。”
“女士不应该──”
他们的声音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声淹没,即使汽笛声消失后,米歇里斯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然后有事机械的咆哮和一阵朦胧的紫色光芒──
列车似乎在半空中翻滚盘旋,所有人都胆战心惊。许多黯淡的彩色星星呼啸着掠过他们身边,出现在视野中以后便急速逼进,忽的一下掠过身边,不到几秒就消失在视野另一端。周围又响起乘客的叫声和笑声,还有手忙脚乱的摸索声──然后又是汽笛,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在旁边响起,后来已经像凿入头骨,直接钻入大脑。最后,超重低音已经和人融为一体,震荡不休。
柳子不顾一切地死死抓住米歇里斯的胳膊,他却无从依靠,只有紧紧贴在座位上。所有脑细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头昏眼花,几乎瘫痪在座位上──
光明重现。
世界马上稳定下来。列车仍然好端端地安放在轨道中,下面有牢固坚实的悬臂支撑;他即使始终停在这里,从未动过一下。他们脚下是个巨大的桶形建筑,许多先来的宾客衣衫不整地散步在桶底,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头上列车中这些几乎睁不开眼睛的乘客。刚才他们看到那些所谓的“星星”,其实不过是荧光材料做成的斑点,在隐藏的紫外灯照射下显得栩栩如生。那种悬在半空的错觉多半要归咎于耳边轰响的汽笛声,正是它扰乱了大家内耳中的前庭,破坏了大家的平衡感。
“所有人都下车!”一个男人粗暴的嗓音在身边响起。米歇里斯小心地往下看去;他仍有点晕眩。发出命令的是个火红头发的男人,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黑色晚礼服,强壮结实的肩膀几乎撑破衣服。“你们得在这儿等下一辆车,这是规矩。”
米歇里斯本想拒绝他,不过马上就改变了主意。从高处跳到桶里虽然可能会擦破点皮,但是总好过面对两个已经“赢得”他和柳子的座位的不可理喻的家伙(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这里好像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规矩。他们脚下伸过来一排梯子,搭在列车边上。轮到他俩时,他先把柳子扶了出去。
“别反抗,”他在她耳边低声叮嘱,“要是苗头不对,就尽快躲开。想找点防身的?好吧,拿着我的──要是谁敢凑到你身边就扎他。”
这段时间简直度日如年,柳子已经吓坏了,米歇里斯的心情也坏到了极点。不过幸好没过太久,第二趟车就来了,把他们带出了这个鬼地方。米歇里斯很庆幸,没跟桶底那些早来的客人发生什么争执。看上去,要是有谁胆敢发发脾气,搞不好会当场斯在里面。
列车驶到另一个单元的时候,他被平空撒了一身香水,衣服都湿透了,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多少。至少这个单元不会强迫大家都下车。现在他们身边是一个规模可观,色彩缤纷的花园,绿莹莹的草地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一些爪哇模特在精致的布景前摆出色欲撩人的姿态;她们好像在上演一出情景剧,但是所有模特都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要不是还能隐约分辨出她们的呼吸,大家肯定会怀疑她们是不是真人。米歇里斯只有深厚的科学素养,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审美眼光。最让他吃惊的是,面对这些色欲横流的静止场景,柳子居然看得一本正经,好像还颇为赞许。
“这是艺术,一种静止的舞蹈,”她喃喃地说,好像感觉到了他的不安,“那些背景画都是大家手笔,模特的姿态更需要功力。我想我知道作者是谁了;只有一个人会使用这种独特的手法。”
他凝视着她,好像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姑娘一样,一阵突如其来的嫉妒袭向他的心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她了。“你说得是谁?”他用沙哑的嗓子问道。
“噢,是钱夕,还能有谁呢?他是人类最后一个古典主义者。我想他早就去世了,不过这个并不算是剽窃──”
临近出口的时候,列车慢了下来。大家看到出口两边站着个模特,举手投足显得优雅有度,至少让人不用怀疑她们是不是真人。驶过她们身边的时候,每人手里都会多一把小巧的扇子,上面绘着精致的水墨画。米歇里斯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就把扇子塞到口袋里,根本懒得表示什么感谢,心里觉得不扔掉就不错了;而柳子却不声不响地描摹着扇面上的书法,好半天才郑重其事地合起扇子。“是的,”她说,“就是他的作品。扇面上都是他的手笔,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幸得到这种──”
列车戛然而止,大家身体猛地向前倾斜。花园消失了,他们被投进一片模糊不清、色彩斑斓而又不知所谓的混沌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触摸不到,但是米歇里斯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震颤,不停地震颤。他忍不住叫出声来,朦朦胧胧间只听别人也在尖叫,还有……不,他感觉到了,几乎感觉到了……只要能稍微定一下神──
猛然间,他成功了。一回过神来,他立即朝四周看去,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新的单元是一跳长长的走廊,被涌动的气流分割成十五个子单元。每一个子单元中都弥漫着彩色烟雾,每种烟雾中都混杂着特殊气体,可以直接刺激人的下丘脑。米歇里斯辨别出了其中几种:都是烈性混合迷幻剂,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中期镇静剂研究的黄金时期。此时,各种感情在他心中冲突纠缠,有惊骇,有教徒般的狂热,有难以遏抑的狂躁,有强烈的权力欲,同时激发出来的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出于理智,他感到一阵愤怒。他憎恶这种为了一时快感而滥用药物的行为;但他也知道,吸食迷幻剂的行为在地下世界非常普遍,难以禁止。这些烟雾号称不会让人成瘾──虽然大多数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是长此以往,也会使人体产生一些固化的习惯。这跟毒瘾是两回事,但是危害不见得比毒瘾小。
长廊尽头是一条朦胧的粉色气体雾帘,一看就知道是一种高浓度消解剂。通过幕帘的时候,他发现那是一种镇静剂,因为他马上感到神清气爽,所有混乱嘈杂的情绪都沉淀下来,消失得干干净净。对,就应该是这样……最好不过……世界清净了──
神智渐渐恢复的乘客们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精心准备的残忍的恶作剧中。铁轨尽头是一个巨大的三维立体景观。贝尔森集中营。在设计者的精心安排下,乘客们发现随着列车的前行,大家开进了恶名昭著的焚尸炉中。炉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一股清新的氧气迎面吹来;在恐惧和兴奋混杂的颤抖中,乘客们纷纷下车,加入周围哄笑的观众──上一批受害者。
此时米歇里斯心中唯一的冲动就是逃走。他压根儿不像留在这儿嘲笑下一批颤抖的乘客,可是他已经精疲力尽,无法穿过人群,走到前方圆形剧场的长椅边坐下。身边的柳子比他更虚弱,看样子一步也走不动了。他们只能待在原地,挤在人群中,等着身体慢慢恢复元气。
幸好他们没走。他们品味着饮料。一开始,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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