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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良心 作者:[美] 詹姆斯·布利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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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的一个概念,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成就。相比之下,单纯词汇量的增加之类的进步,简直不值一提。
  “还有,在我看来,你们在收集陨石的过程中还存在很多困难,”他问道,“你们采用了什么激励手法吗?”
  “噢,当然,每个人都理解这个计划的重要性。我们都急切希望作出自己的贡献。”
  这显然不是牧师期望得到的答案。他努力在头脑中搜索,想找到“报酬”一词在锂西亚语中对应的说法,但是除了他刚刚用过的“激励”以外,实在没有什么更适合的了。他知道锂西亚语中同样没有“贪婪”之类的词汇。很显然,要是给每个找到陨石的锂西亚人一百块钱,一定会让他们感到困惑不解。他还是放弃这条思路的好。
  “既然以后陨石降落的几率也不是很大,”他说,“既然用这种方式,你们永远不可能得到足够的铁以供研究之用──不管你们在搜索上多么齐心合力,再说,你们发现的陨石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石头,而不是有用的金属,现在你们最需要的,是一种找到铁的新方法。”
  “这点我们也知道,”切特克撒说,“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要能找到一个方法,能把你们星球上所有跟铁有关的事物集中起来……我们的精炼法对你们并不适用,因为你们没有矿床。嗯……切特克撒,你有没有听说过铁细菌?”
  “我们这里也有吗?”切特克撒仰着脖子,怀疑地问。
  “我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们的细菌学家。要是你们这里能发现属于纤发类的细菌,其中就一定可以找到铁细菌。生命在这个星球上已经存在不知多少个百万年了,这种演化一定发生过,很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
  “但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呢?我们在细菌学上的研究比其它方面更加深入。”
  “因为,”路易斯·桑切斯激动地说,“你们不知道目标是什么。另外,这种细菌在锂西亚上可能像铁本身一样稀少。在地球上,因为铁的储藏量非常丰富,我们的纤发类细菌有大量繁衍的机会。我们在大型铁矿中可以找到无数它们的化石。因为这种现象,人们甚至以为正是这种细菌制造出了矿床──不过我一直对这种观点持保留看法。这些细菌依靠氧化亚铁向三氧化二铁的转化释放的能量生存。只要有氧化还原反应的电势,周围环境的酸碱度又合适的话,这个反应就会自动进行,而反应所需的所有条件都可以由普通致腐菌生成。在我们的星球上,细菌生长在矿床上只是因为那里有铁,而周围别的地方没有──但是我想,在锂西亚上,这个过程应该是可逆的。”

  “我们将马上启动一项土壤采样计划。”切特克撒回答,他的头冠闪烁着淡紫色的光芒,“我们的抗生素研究中心每月都会抽查数千份土壤样本,他们是为了寻找有医疗价值的微生物。要是这种铁细菌存在的话,我们一定能找到它们。”
  “它们肯定存在。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聚硫厌氧菌?”
  “有──有,当然有!”
  “那就好办了,”耶稣会士心满意足地往后一靠,双手落在膝盖上,“只要有足够的硫磺,就一定可以找到这种细菌。等你们找到铁细菌时,一定记得通知我,我回地球的时候一定要装在培养基里带点回去。到时候我非把它们塞在地球物理学家的鼻子里不可。”
  锂西亚人脸上一僵,头往前探了探,好像很迷惑。
  “对不起,”路易斯·桑切斯赶快说,“我这是用了地球语言中一个比较夸张的比喻。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真的打算这么做。”
  “我想我能理解。”切特克撒说。路易斯·桑切斯却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在锂西亚文化丰富的语言库中,他没有发现一点跟比喻相关的修辞,哪种比喻都没有。锂西亚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诗歌,或者任何一种创造性艺术。“您当然有权获知我们的任何研究成果。其实,您对此感兴趣完全是我们的荣幸。在我们的社会科学研究中,有一个困扰我们已久的难题,就是如何对作出突出贡献的发明创造着进行适当的奖励。每当我们感到一种新的技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巨大好处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怎样对发明者表达我们的感谢。对此我们已经近乎绝望了。如果这个发明者本人能对社会有所要求的话,我们都会感到非常欣慰。”

  路易斯·桑切斯第一次对对方的陈述有点拿不准了。他在脑子里把这段话又过了一遍,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听到这样的称颂。以地球人的标准来看,这些话听起来简直有点肉麻。不过可以肯定,切特克撒所表达的感情非常真诚。
  考察队提交评估报告的期限快要到了。路易斯·桑切斯开始觉得,自己只能部分理解锂西亚人这种平和端正的品行的很小的一部分。牧师内心深处有些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提醒他,这些人的一切品行纯粹出乎理智,而非规则,亦非信仰。锂西亚人不知道有上帝。他们行为端正,思想纯洁,只因为这一切都合乎理性,做起来自然而然,发乎内心。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别无所求。

  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吗?在我们的宇宙中,有可能存在这样一种和谐而理智的生命吗?他们从来不会为突如其来的问题所困扰,不会为生命的无意义而恐惧,不会为知识的盲目而沮丧,不会为荒芜的内心而烦恼。“只有在无法克服的绝望面前,”一个著名的无神论者曾经写到,“灵魂才能找到它存在的理由。”
  还有一种可能:锂西亚人之所以在思想和行动上都如此纯洁无瑕,是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离开自己生活的伊甸园。他们没有像人类一样,背负原罪的恐惧。我们已经知道锂西亚从来没有经历冰河时代,这个星球上的气候已经几亿年没有发生过变化了。这种地理现象,任何一个警觉的神学家都绝对不能忽视。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既然没有原罪的负担,他们的身上也就没有背负亚当的诅咒?

  如果他们确实如此──人类能跟他们共存吗?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切特克撒”牧师沉默了半晌,继而说道,“但是我首先声明,你并不欠我任何东西。在我们的习俗中,所有知识都属于整个社会,都可以无偿地与所有人分享。不过,我们这四个地球人马上就面临一项艰难的抉择。你知道那是什么。同时,我一直觉得我们对这个星球的了解,还不足以让我们作出明智而合理的决定。”

  “这样的话,您就必须再提一些问题了。”切特克撒马上回答道,“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好吧,那么──你们会死吗?我在你们的语言中找到了这个词,不过它也可能跟我们语言中的‘死’意义完全不同。”
  “它的意思是停止变化,不再存在,回归虚无。”切特克撒说,“一个机器也可以存在,但是只有一种生命体,比如一棵树,才会一直按照一种模式不断变化,保持动态的平衡。一旦这个程序停止,这个生命体也就死亡了。”
  “对你们来说也一样吗?”
  “从来如此。即使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像信息树,迟早也会死。在地球上不是这样吗?”
  “一样,”路易斯·桑切斯说,“完全一样。出于某种短时间内很难解释清楚的原因,我一度认为你们可以逃脱死亡的魔掌。”
  “在我们看来,这不算什么魔掌。”切特克撒说,“在锂西亚,生源于死。植物的死亡给我们带来油料和燃气。还有一些生物是另一些生物的食物。如果我们要治愈疾病,就要杀死细菌和病毒。我们自己也必须死,从而为新的生命腾出空间──至少在我们找到办法,降低出生率以前──现在我们还做不到。”
  “不过在你看来,你们都期待这样吗?”
  “当然期待。”切特克撒说,“我们的世界很富饶,但资源也不是用之不竭。其他的星球也有自己的种族,所以我们也不能指望在人口过剩的时候把自己的生存空间扩展到其它星球。”
  “物质是不可能耗尽的,”路易斯·桑切斯生硬地插了一句,盯着地板上的彩虹色玻璃,皱起眉头,“这个道理我们是经过几千年的探索才明白的。”
  “那要看在哪种程度上,”切特克撒说,“从微观的层面上,我可以同意你的观点。比如我们对每一块石头、每一滴水、每一寸土壤都可以进行无穷的探索。从它们身上我们可以得到的信息是无穷无尽的。但是具体到一块土壤,它内部蕴藏的硝酸盐是可以耗尽的。虽然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但如果我们不采取合理的耕种方法,它完全可以耗尽。或者说铁,我们刚才一直在谈论它。如果我们放任自己的经济结构,使它产生了对铁的强烈需求,而且听任这种需求超过了我们的供给能力──即使把挖掘陨石、进口等方法都用上也不够,那么我们就未免太愚蠢了。这不是知识或者信息的问题。这是信息能否得到正确应用的问题。如果不能,那么无穷的知识也不见得是好事。”

  “要是铁永远不够的话,你们完全可以抛开它,”路易斯·桑切斯承认,“你们的木材工艺足够制造精密的引擎。说不定到以后,大家都不记得引擎还需要用金属了。我自己家里就有个例子:那是一个老式的报时钟,用我们的时间单位计算,已经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了,除了钟摆以外完全是木制的,而且仍然基本准确无误。还有就是造船。人类在很久以前就可以用钢铁造船了,但是目前我们仍然在使用木材,制造船体要害部位的轴承座。”

  “木材的确是一种非常出色的材料,足以应付许多需求。”切特克撒表示赞同,“与陶瓷和金属相比,它的唯一缺点就是它的个体不确定性。要在树林中挑选合适的木材,你必须了解每一棵树的生长状况。当然,对于一些比较小巧复杂的木制构件,我们也可以用固定模具,从幼苗开始培育;植物在模具内生长时压力非常大,最后得到的木材密度也就非常高。至于比较大的构件,我们可以在树木生长的时候,用软砂岩作支架,让它长得笔直,然后再用板岩抛光。我们发现,木材的确是一种出色的材料。”

  不知为什么,路易斯·桑切斯感到有些羞愧。这种羞愧有点像回到家中,面对那台老式黑森林报时钟时的感觉,不过程度更强一些。在他利马郊外的庄园里,所有的电子钟都可以安静而精密地计时,也不占多少空间。但是制造它们的起源和动机,都完全出自于纯粹的商业和技术因素。它们中大部分都能在准点时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每一个都是所谓“流线型”设计,又大又丑。它们没一个走得准,有几个都是由恒定马达驱动,变速器简单得可笑,而且都不能校准。从出厂那天定好时间一直走下去,走不准也很正常。

  但是那个木制报时钟,日复一日走得非常平稳。每到一刻钟的时候,两扇木门之一就会打开,一只鹌鹑出来报时;每到准点的时候,先是鹌鹑出来,然后是布谷鸟,布谷鸟每叫一次之前,都会响起一声低沉的钟声。午夜和正午的时候则不会有报时的钟声。这种钟完全是工艺品。每个月它会有一分钟的误差。唯一的代价就是给三个钟摆上发条,每晚一次。

  造这座钟的钟表匠早在路易斯·桑切斯出生之前就死了。相比而言,牧师在他一生的时间内,可能会购买并丢弃至少一打电子表。制造商甚至鼓励这么做。按照他们的宣传,这叫“计划内淘汰”。上世纪后半叶,正是这种毫无节制的浪费对美国社会造成了巨大冲击。
  “我完全赞同。”他诚心诚意地说,“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差不多也是上一个问题的一部分。我曾经问过你,你们是否会死亡;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出生的。我在街道上看到有很多成年人,有些人家也有成年人进出──当然我已经知道你是独身的──可是从没见过哪里有孩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或许这个问题是个忌讳──”

  “这有什么可忌讳呢?在我们这里,人们没有什么隐私。”切特克撒说,“女人们,你知道的,身上长着专门放蛋的袋子。这个是我们身体进化的一大幸事,因为我们的星球上有一些以窃蛋为生的小动物。”
  “我理解,在我们地球上,也有一些动物身上长着类似的袋子,尽管它们是胎生的。”
  “女人们每年产卵一次,就产在那个产卵袋里,”切特克撒说,“每到这个时候,女人们就会离开自己的家,寻找合适的男人使卵受精。我现在保持独身,是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在女人的第一次选择中得到垂青;我将在她们的第二次选择中得到自己的机会,就在明天。”
  “我明白了,”路易斯·桑切斯小心地回答,“这种选择有什么依据呢?是根据感情,还是纯粹的理智?”
  “这两者从长远来说是一回事,”切特克撒说,“我们的祖先并没有给我们留下碰运气的习俗。我们之间的感情跟优生学知识并不冲突,也不可能冲突。因为我们的感情本身就倾向于接受选择性繁殖,愿意听从科学的指引。
  “在这个季节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会迎来回游日。到那一天是,所有的卵子都已经受精,准备孵化。在那一天──恐怕您是看不到了,因为按照你们的计划,你们的回程刚好比那天早了几天──我们所有人都会聚集到海边。男人们作好警戒,提防食肉动物的袭击,女人们则涉入水中,游入深海,把孩子们生在那里。”
  “生在海里?”路易斯·桑切斯一头雾水地问道。
  “对,生在海里。然后我们就回来,继续我们正常的生活,等待下一个交配季节的到来。”
  “可是──可是那些孩子怎么办?”
  “怎么了?他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只要他们能做到。当然死亡的也不在少数,特别是有很多会被我们那些贪吃的兄弟水蜥蜴吃掉。在这个季节里,对于这种水蜥蜴,我们能杀多少就杀多少。不过,等时候到了,大多数孩子还是会回来的。”
  “回来?切特克撒,我不明白。他们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不会淹死?要是他们会回来的话,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有见到呢?”
  “你见过的,”切特克撒说,“你还常常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难道你们繁殖后代不是这样──啊,我忘了,你们是哺乳动物;那肯定困难多了。你们必须把孩子养在家里,父母都认识自己的孩子,而孩子们也认识自己的父母。”
  “是的,”路易斯·桑切斯说,“我们都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我们。”
  “这种情况在我们星球是不可能的,”切特克撒说,“跟我来,我带你看。”
  他站起身,走向前厅。路易斯·桑切斯跟在他身后,他脸上神色变幻,一直在努力猜测。
  切特克撒打开门。牧师眼前是一片动人心魄的美景。正是退潮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点模糊的亮光,丛林中各种各样的鸣叫声还在高唱不绝。空中传来一阵嘶哑的啸声,一只有翼动物影子掠过城市,向着大海飘去。远处的海面上,一个模糊的影子──应该是锂西亚上特有的飞乌贼──冲出水面,在浪尖上滑翔几乎六十码,然后再次冲入水中。水边昏暗的泥滩上传来一声嘶哑的号叫。

  “在那儿,”切特克撒轻轻地说,“你听到了吗?”
  那只在泥滩上搁浅的生物,或者是另外一只──这点说不清楚──又在不屈地号叫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确很辛苦,”切特克撒说,“不过他们最艰苦的日子其实已经过去了。他们已经上岸。”
  “切特克撒,”路易斯·桑切斯说,“你们的孩子──那些肺鱼?”
  “是的,切特克撒说,“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第五章

  安格朗斯基打开门的时候,路易斯·桑切斯终于抵挡不住肺鱼那声声不停的号叫,晕厥在地。其实在切特克撒家后来的几个小时里,对克利弗病情的担心以及发现他撒谎的事都让牧师忧心忡忡。回家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还飘着一点小雨。牧师心中对克利弗的内疚之情也越来越重。当自己为了满足好奇心而玩忽职守的时候,安格朗斯基和米歇里斯已经连夜赶回来了。发现这一点时的震惊自然也对他打击不小。

  不过最主要的因素还是那些锂西亚的孩子。在他回家的路上,肺鱼的号叫始终在他耳边萦绕不绝,一声声冲击着他的灵魂。
  他只昏过去了一小会儿。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安格朗斯基和米歇里斯已经把他搬到实验室的一张工作台上,正在费劲地脱下他的雨衣,轻手轻脚,生怕把他摔下来或者弄醒──一项难度很大的工程,相当于在不脱掉一个人外套的前提下,脱下他的背心。牧师疲倦地伸展手臂,把胳膊从雨衣袖子里褪出来,看着米歇里斯说:

  “早上好,迈克。请原谅我这么狼狈。”
  “别犯傻了,”米歇里斯平静地说,“你现在不需要说话。我今晚一直在焦头烂额地摆弄克利弗,他刚刚安静下来。别让我再来一次,求你了,雷蒙。”
  “我不会的,我没生病:我只是累了,也有点过度紧张。”
  “克利弗怎么了?”安格朗斯基插话。米歇里斯好像要赶他走。
  “不,没事,迈克。他该问的。我没事,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保罗,今天下午他被一棵菠萝扎到了,有点葡糖苷中毒。噢,已经是昨天下午了。你们来的时候他怎么样?”
  “他看上去病得很重,”米歇里斯说,“当时你又不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给他吃了两片你留下来的药。”
  “真的?”路易斯·桑切斯马上把腿放下来,翻身站起,“你说得不错,你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现在你们使他药物过量了。我得去看看他──”
  “坐下,雷蒙,”米歇里斯柔和地说,不过语气坚定,不容抗辩。牧师看上去也不反对遵从这个大个子好意的劝阻,又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靴子从脚上滑落。
  “迈克,谁才是这里的神父呢?”他疲倦地问,“我想信你处理得不错。他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吧?”
  “他看上去病得很厉害。不过这个大半个晚上,他一直有力气挣扎,想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刚刚睡过去不一会儿。”
  “好的,就让他睡吧。不过明天我们得给他作静脉注射了。在这里的大气条件下,无论谁服用了过量的水杨酸酯,都会很难受,”他叹了口气,“我要跟他睡一间屋,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照顾他的。我们现在可以讨论其它问题了吗?”
  “只要眼下没什么麻烦了,讨论什么都行。”
  “噢,”路易斯·桑切斯说,“恐怕我们还有个大麻烦。”
  “我早就知道!”安格朗斯基说,“我早他妈想到了。我告诉过你,迈克,不是吗?”
  “紧急吗?”
  “不,迈克。对我们没什么危险,这点我敢肯定。我们可以先睡一觉,也误不了什么事。你们两个看起来也都累坏了,跟我差不多。”
  “我们的确很累。”米歇里斯承认。
  “可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安格朗斯基委屈地嚷到,“我们一直没你们的消息,都快吓死了,神父。要是这儿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应该──”
  “没有什么迫在眉睫的危险,”路易斯·桑切斯耐心地重复,“至于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我跟你一样迷惑。一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我还以为我们之间保持着正常的联系。这是保罗的工作,而他看上去一直干得很正常。直到昨晚他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有发出过一条消息。”
  “那么现在我们只能等他醒过来了,”米歇里斯说,“以上帝的名义,我们去把吊床挂上吧。架着那个脆弱的小鸟,沿着那条烟雾弥漫的海岸线一直飞二百五十英里,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我得上床睡觉了……不过,雷蒙──”
  “嗯,迈克?”
  “老实说,我的感觉跟安格朗斯基一样不好,明天我们得把事情弄清楚,评估工作也该告一段落了。留给我们做决定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天左右。到时候飞船就会来,带我们离开锂西亚,到那时候为止,我们必须掌握应该掌握的一切,并作出决定回去以后该如何向地球汇报。”
  路易斯·桑切斯说:“你上一句说得对──以上帝的名义。”
  第一个醒过来的仍是秘鲁牧师兼生物学家,他的身体疲劳程度远远比不上那三个人。此时已是黄昏,窗外笼罩着傍晚的薄雾,他翻身下了吊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克利弗身边。
  物理学家还在昏睡之中。他脸色灰白,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皱纹显得比平时多了。药物过量对他身体的影响正在渐渐得到矫正。很幸运,他的脉搏和呼吸现在都接近了正常水平。
  路易斯·桑切斯悄悄地走进了实验室,配好了果糖静脉滴注液。他还拿蛋粉做了一些蛋奶酥,装在一个带盖的融锅里,搁到炉子底部烘焙;这是给大家做的。
  回到卧室,牧师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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