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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榜眼 作者:童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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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人可做,清廉最难寻。保全廉吏是大清当务之急的事,但定朝之恩,亦不能忘啊……两相权衡,皇帝依旧拿捏不定,再次拿起数道奏折仔细详阅,所有前尘往事一并涌上心头,廷臣互劾、言官夺职处刑……种种一切是非,皆与尉迟复不脱。  
该当如何?皇帝不由闭目深思,再睁眼,杀气登现。  
环观整起弊案,他何尝不明白,尉迟复尽管瞒饰再好,他并不是睁眼瞎子,其中来龙去脉不难推敲,然延滞四年有余,刑部竟做出这般是非颠倒的决议,就是再下九卿、都察院覆谳,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眼下是万不得已了!  
机会已给过太多,此一回,只能怪尉迟复自个儿不知好好把握。皇帝拿指在龙案上敲了敲,不禁暗自叹息,扳著脸掂量半晌,霎时冷静不少,乱纷纷的心绪终是有所定夺。  
然而要如何拿办,事情尚未成熟之际,这心里的打算自然尚不便宣于口。  
是以,皇帝带著试探的口气问道:「世昀,朕的为难你应当清楚明白,现在朕只问你句话,你是否胆敢冒死一搏?」  
不想皇帝一脱口便是极难回答的问题。元照不得回绝,亦不得允诺,踌躇一会儿,索性把心一横,猛地辽袍伏地,抬起脸来迎向那炯炯目光,沉声回奏:「回禀皇上,微臣不愿造谎。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为大清、为社稷,微臣自是万死不辞!可……微臣千万不能对不起立有『盟约』之人。」  
微一怔,皇帝有些愕然地看著堂下跪在面前的男人,头系红缨珊瑚顶戴,双眼花翎抛后,一身蓝黑长袍,衬得风流俊逸的脸孔益发潇洒倜傥。皇帝不由忆起先前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登时明了他嘴里所说的与有盟约之人为谁。  
心下了然,纵满腹疑惑,这种事就是身为皇帝的,他也实难启口发问,故仅轻叹一声,背过身去,刻意转开话锋,敛目厉道:「既有『盟约』在身,朕也不教你为难。死一字是说得过重了,朕要的是,你必死的决心!」他忽地转身过来,目不斜视地问:「不知你可否做得到?」  
「微臣绝不辜负圣上期望!」元照忙伏地叩拜。  
「朕给你的密旨呢?」皇帝微微侧过身,以眼角余光斜视。  
「在微臣这儿。」元照接过抛来的眼风,随即起身自袖里拿出密旨由穆和顺呈了上去。  
拿回密诏,皇帝先是掂量一番,逐条详阅,立即放入一只木匣粘贴封条后递了回去。「此诏为保命符令,你得好生收著。」接著他便在龙案上执起朱笔加批一道旨意:「查两江乡试弊案,遣刑部定谳,闻元照身居二品大臣,竟妄违圣恩,系以旁权诬陷忠良,朕予革职查办,暂入天牢,钦此!」念罢,始终立于身后的御前侍卫立刻跃了出来,连同一旁环守的侍卫各按腰刀,一左一右扳压元照的肩头。  
元照当下就是一惊,急忙抬眼上看,却见御座上的皇帝同时也拿眼盯著这边,缓缓说道:「世昀,得暂时委屈你了。」  
听得这话,元照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牢狱之灾是躲不过了。沉吟片刻,在众侍卫的压制下,他忽然挺身启奏道:「微臣尚有一事,特求圣上恩准。」  
「你说吧!」  
「待此事过后,还请圣上恩许微臣辞官回乡,复归布衣──」元照叩头伏地,在未听得圣裁恩准,决意长跪不起。  
 
元照琅珰下狱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短短半日辰光,即传遍宫内朝堂,元照因江苏弊案一事,恐有诬陷以遮其恶行之嫌,暂且革职拿问。  
这是很重的处份,在事情未明朗前,便著人拿入天牢,可以见得皇帝对此案倍受重视,满朝文武皆议论纷纷,向来不耻依附的一派大臣直为元照叫屈,却没有人公然与尉迟复作对,谁也不愿上书祈恩,知晓此一举元照定然失势,反越发敬而远之,另以尉迟复为首的廷臣们,则自管得意叫好,拿住要处,便又是一阵批论不绝。  
纵观朝廷,有人想著不好,这一回,就算真是诬陷下狱,或言得罪了中堂大人,自难保命,也有人说元照一去,当无善类,日后怕是小人坐大的天下,因而欷嘘不已。  
纷纷扰扰,举朝上下无人不知,尤是翰林院里一片哗论,已官至侍读的陶安匆匆忙忙赶往礼部,方要进殿竟恰好与人碰个正著。  
陶安定睛一看,正是昔日同为登科鼎甲的张青凤。但见他气定神闲的朝宫门走去,神色从容,毫无任何异样,陶安心中不免奇怪,大步一跨,上前问道:「张兄是在等人?」他凑过身去,低声再问:「是元大人吗?」  
身子猛地一震,张青凤回身一见来人,遂点点头,露齿笑道:「陶兄有事?」  
「难道张兄还不知吗?」见他一脸疑惑,陶安往四旁瞧了下,顾不上寒喧,直接把手一伸,将人拉至不显眼的偏僻处,尽量放低声音说:「你甭等了,元大人已让皇上给押入天牢了!」  
张青凤惊得瞠大美目,一时间似乎尚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只颤著声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不出半日。」陶安微微一叹:「现宫中早已传遍,我只当你知晓,谁知你竟毫不知情。消息是从干清宫传出来的,应当不会有错,我也差人打听过了,元大人是给革职拿办,欺罔大罪,怕真得杀头了。」  
「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奇了!陶安大出意外地问道:「你怎反倒来问我?」略显讶异的目光,从张青凤脸上瞧去,想看是真不知还是刻意佯装,于是他复又探问一句:「我以为你与元大人早已结为『腻友』了。」  
听得这话,张青凤不由脸上一热,纵是实情,也不好当众坦言,再者元照本欲制造出他俩之间言实相符的意像,更不得否认。  
他闪避似地笑了笑,不答陶安的话,只说:「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是真不知道,虽时有耳闻,可我总以为是玩笑话,也就没多注意了。」  
「你也太漠不关心了!」  
陶安对他冷淡至极的表现显得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张青凤所处的礼部几乎全是尉迟复的耳目,寻日吵嚷非议是有的,莫怪他难以当真,而且若非与他尚有交情,一般绝不会多事来探问口风,尤其恰碰在敏感点上,一些不中听的话要是教有心人听去,岂不自招祸事。  
他细细想去,将所有见闻以规避的方式同张青凤简明述要地说上一遍,后下个结论道:「元大人下狱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了,俗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于官场纵横,必得有权在手──我知道这么问是太多事,可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有?」  
「事出突然,我得多想想。」张青凤垂下眼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说得不错,多想想是好的,不论如何,这是很紧要的一步,宁可多费神细思,也不要草率而为。」眼尾一梢,陶安意有所指地道:「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眼下权臣当道,保有清操绝俗虽难得,但这『俊杰』也非人人可当啊!」  
听出些端倪来,张青凤先是不作声,然后惋惜似地点头称是:「处境难为,只怕里外不是人。」  
「那倒未必。」见张青凤抬眼瞧著自个儿,陶安摆出思索的神情,沉吟了好一回才道:「这回元大人下狱,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是谁做的好事,我知你不是个甘愿依附他人的人,虽不逢迎,可表面仍来个巧妙迂回,也好过以卵击石。人生在世,不是图名,就是图利,若一样都不得,那真是白走这一遭了。眼下有个现成的机会,就瞧你愿不愿了?」  
「陶兄的意思是……」  
「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有妻有子了,哪里有这样的心思!」陶安脸红紫涨使劲地摇手,索性把话给挑明著说:「只我想象你这样的人才,就此埋没未免可惜了,既中堂大人有心栽培,何不欣然应许?」  
此言一出,张青凤全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是来当说客的。  
秀眉微挑,他深深瞅了陶安一眼,忽地抿嘴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劳陶兄费心了。中堂大人的好意我明白,可在这当下,若贸然允受了,流言纷纷,无端惹来恶名,我这又是何苦呢?」  
「是是,你考量得很实在。」这也证明张青凤并非全然没这意思,而是碍于现在的窘状无法顺当表示。  
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了!心里这样想著,陶安越发激起三寸不烂之舌鼓吹道:「纵是这般,可心里的好歹至少得教人摸出点儿头绪来,老让人悬著,岂不辜负那一片心意。」  
张青凤长嘘短叹几回,并不说话。  
「倘或张兄不嫌弃,由我给你拿个主意吧!」  
「愿闻其详。」  
「不瞒你说,中堂大人早料得你会有此顾虑,已在府中为你设宴,是否有心,就瞧你自个儿了。」其心动摇,眼看就要水到渠成,陶安不慌不忙,反而装起一副十分郑重谨慎的态度。  
张青凤垂目颔首,口中虽无表示,陶安却已自认明白带笑离去。  
复而抬眼,张青凤暗自冷笑,当初陶安是个不愿屈附的倔梆子,谁料事过境迁,竟也难免沾染不少官场恶习,面上装什么落落寡合不齿倚附,对上尉迟复这个真小人,陶安不过就是个装腔作态的伪君子!  
可……方才所言之事,见陶安的意气神态,并不像说谎。  
元照入狱,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快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甚至他以为,这仅是元照和皇上联手演出的戏码,如今假戏真作,将人拿入刑部天牢……那是死囚才会待的地方呀!  
心里咯登一下,张青凤缓缓放开紧握的手,已然汗湿一片。  
隐隐约约地,不知从那儿兜来的心境,也抑或是不愿面对所自生的宽慰……兴许,事情并非想象中的糟。  
出了一会儿神,忽地远远兜来一声声急促的叫唤,张青凤一个偏身,穆和顺已气喘嘘嘘地赶上前来,左右见仅他一人,尚不及歇缓,随即自袖里拿出一封信悄悄地递予他,低语道:「张大人千万别声张,这是元大人托奴才给您的。」  
了然于心,张青凤把信紧紧捏在手里以袖遮掩,瞟了一眼甬道,朗声笑问:「唉呀!这不是穆公公吗?瞧您老急成这样,是要赶去哪儿?」  
穆和顺闻言一楞,倏而会意过来,立马打蛇随棍上答道:「奴才自是替万岁爷办差去,实在不得耽搁,请恕奴才不俸陪了。」一个欠身,便踩著焦急的步伐匆匆地走了。  
看著穆和顺远去的背影,张青凤也不多留,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出宫门,摆起不急不缓的神态,直接拦轿回府。  
  
刚入门,张青凤便直趋后堂,摒去春喜的侍候,小心翼翼地闩上门板,颤魏魏地探手拿出一只黄皮信封搁在案上,任凭自个儿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热茶,一双深黯眸子仅直楞楞地瞧著,迟迟没有拆阅的意思。  
消磨半日,只怕换来断肠句。  
他不愿把事情想糟,可现实已摆在眼前,容不得不信。  
呆了好半晌,待杯底已涓滴不留,张青凤无奈强打精神,这才展信详阅。  
然而,现出的瞬间,著实教人惊楞。  
看似厚实的信封仅有三张纸,只见上头写著两句话──首句写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第二句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而第三张纸上却空白一片。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张青凤翻来覆去,心中还疑。  
在这紧要关头上,元照竟还有心思玩起猜疑的把戏来。心底不由得有些气愤,他再照看几回,细细深思,始恍然醒悟。  
蓦地,他是想通透了。  
『原是暂且牢中坐,卧看明月风清时,一番心思百计量,遥送玉茗堂前梦。』  
但终千言万语道不尽,故最后仅留白纸一张,毫墨不沾,意思是待他复归详谈。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语意深远,元照实在用心不浅。  
但……这些意思也只是他自个儿的臆测罢了!同样的话,不同的心境,自有不一的解释。  
是好是坏,尚瞧不准,但可以见得的是,至少眼下景况还不算坏。  
纵是如此,信上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张青凤移来灯煤,将好不易拿到的信燃烧殆尽,灼烈的火光交错映照在略显苍白的容颜,影影绰绰,不甚真切。  
依这般情势看来,进呈皇上的折子是要写的,而且他还要写得不冷不热、不卑不亢,更是要写得条理分明、可进可退,最重要的是,需简明厄要,直取要点。  
倘或必要,写到动情之处,甚至明明白白的求情也未尝不可,怕仅怕,此折子若落入旁人手里,便是一步死棋了。  
研墨摆纸,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临笔踌躇,就怕此笔一落,太过心慌反而写出不知所云的字句来。  
就这样不自觉呆了好半晌,好歹将重点提要大致描述一回,他反覆照看,总算妥当,又重新画样重腾一份这才罢笔。  
他跃然而起,至多宝格取出一把利刃,直接划开折子内里,将一只纸笺放入,再以糯米和水捣浆,糊合切口,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如此一来,便已准备就绪了。  
「春喜!」张青凤高声叫唤,接而一个小丫头咚咚地出现在跟前。他掩去适才忧虑的神情,拿出一只玉佩嘱咐道:「要是你爷儿回来,就说中堂大人盛情相邀,我赴宴去了。」  
「春喜知道了。凤少爷,还有什么要交待没有?」  
他倾头想了想,忽地忆起一句很紧要的话,不得不说,于是急忙补上一句:「倘或你爷儿问起,尽管和他说『鸿门宴上,沛公犹在』。」思量许久,他仍决定自桌案拿出一封弥封好的信封交予她道:「此信你务必好生收著,若我三日未回,惟托元大哥上禀送呈。除此之外,你什么话也不必说。」  
这是为他自己留的后路,此去福祸难测,一切都在未定之天,纵然他胜券在握,说穿了,不过仅是自我宽慰之语,要想全身而退,确实有些难处在。  
既然元照可赌命,他又何尝不能?  
神思抚定,蓦地,张青凤朝跟前的小丫头展颜一笑,无端说出让人摸不著头绪的话来。「春喜,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托附给你,我倒也安心了。」  
春喜虽不甚明白,但见他谈笑中隐隐便有股凝重严正的态度,更是不敢轻忽,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认真点头道:「凤少爷您请放心,春喜会好好记得的。」  
张青凤只笑了笑,不再言语,仅抬手轻挥,无声地将人遣开了去,随后转至内室卸下一身官服,改换月白长衫,外罩紫缎卧龙马挂,头戴貂帽,显出玉树临风的神采,带著一脸欢欣踏出房门,直往厅堂走去。  
一双凤眼滴溜地转了一遭,瞧见总管正从门上兜来,张青凤也不停脚等待,直接上前,踏著黑缎鞋急急走了过去。  
「元总管,烦您替我取一把油灯,多谢了。」  
「张大人是要出门?」递上灯火老总管探头瞅著外头略暗的天色,「大人何不带个小子陪同?或是小的替您找一顶轿来?」一面说,就要一面关照小伙子去。  
眼见耽搁不少时间,况且此事实不宜惊动太多人,于是张青凤慌忙挥手强笑道:「甭、甭!不必麻烦,我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就当是强身健体,只须一盏灯就够了。」  
老总管挑了挑眉,心有所疑,张青凤看穿他的心思,反扳正面孔,凑近一步,用著很谨慎的语气低声道:「实不相瞒,此门一出,是要为元大哥办件大事的。」说到此,他欲言又止,沉吟一会儿后才说:「这件事我想再过不久,消息总会传进府内,到时您老千万不要过于惊慌,我会有法子的。」  
究是什么样的大事需得这般小心?一句话说得隐讳不明,直教人摸不得头绪,老总管还想开口再问,等定神抬眼看时,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第七章  
不带底下人,张青凤安步当车,扫去一脸不安,换上一副悠然闲适的豪迈模样,提著油灯踱步来到朱红大门前。  
几个门上见到来人,挑眉打量了下,瞧他一身便服行装,打扮得十足华丽,一看即知非富即贵。  
可毕竟是官家府邸,架子也就忒大,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懒洋洋站起身,随手拉了根木杖向前横地一挡,耸起眉尖喊道:「闲杂人等勿在此遛连!」  
张青凤不以为意地眨眼笑笑,把扇一阖,自腰间拿某样东西悄悄地递了过去:「劳烦小哥和中堂大人提一声,青凤依约来访。」  
少年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色已稍作和缓,再听闻「青凤」两字,立马抬眼看个清楚,仿是认出人来,「啊」地一声叫嚷,顿时眼睛发亮,神态即由惊异转为惶恐,很是热络地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这就替张大人通报去。」说罢,便像是火烧屁股似地直往里匆遽走去。  
其它门房面面相觑,心底都在疑裁著,跟前这位面如冠玉的少年公子究竟为何人?  
不消半刻,只听得啪啪啪地脚步声,那名少年急呼呼地喘著气,两步并作一步地赶上前来,先对其他的门房细声交谈一会儿,随即叫人大开中门,一位看似管事的粗勇大汉款款下阶,朝张青凤迎手道:「张大人,请往院里坐。」  
穿过宅院间老长的甬道,张青凤一面走,不禁一面暗自惊叹,所经之处,雕栏玉砌、富美堂皇;所见之人,无论门房长工,抑或是扫洒整顿的丫头,都穿著上好华服,个个眉清目秀,样貌尚称不上顶尖,但可以瞧见是精挑细选过的,身处周围遍开满地的紫千红,当真令人有恍入仙境之感。  
绕至偏厅后方,脚还未落地,便听得一声声悠扬哀凄的莺嗓,花木遮掩中,赫见一座布置精美的戏台子。  
但见台上眼窝画著桃花扇片的小旦,由扮饰的丫头踏著娇懒莲步缓缓走至台中央,张起樱红小嘴,开口便唱道:「……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这是道道地地的昆腔水磨调啊!  
虽说昆腔为当道风靡一时的官腔,却想不得可在此听得苏州唱腔,那特有的软语呢喃和温婉细腻实在,让张清凤又惊又喜,目光心神全投放在戏台上的人儿,就此伫立而不自觉地哼调随唱。  
随口唱出的几句,喉音虽仍有厚重的浙江调,可其中竟掺著苏州的软调韵味,从一旁默默走来的尉迟复拉著张青凤的手直笑道:「不想你会这花样,改日我办个曲宴,你也上去唱一折,教人开开眼,如何?」  
猛一碰触,倒真把人唬了一跳。张青凤瞅向逼近跟前的面容,媚著眼笑说:「哪里,仅是儿时在苏州待过一两年,听过几首曲儿罢了,要真抹粉上台,这便是教人出丑、客人受罪的事了。」  
听得这话,再见他媚眼神飞的模样,尉迟复哈哈朗笑几声,随即拉人入座,倾身问道:「你听听,这唱的曲儿是哪出?」  
「可是开场末吟『牡丹亭上三生路』?」  
「不错!」可见他真有几分见识。尉迟复瞟了眼台架上作起悲怆拜别的杜丽娘,颇饶有深意地追问:「那末,现会儿又是哪支折子?」  
「这……」不是不晓得,而是著实碍口。张青凤明白《离魂》一折,乃是叙述杜丽娘因惊梦情伤魂亡的情景,甚为悲凄伤感。  
正欲静默不答时,耳旁传来凄凉的吟唱,伴随一声声呼唤,那扮作杜丽娘的小旦倏地扬脸拉拔嗓子,娇弱无力地伏在绣榻上,含情凝睇天际,高呼一句「怎能够月落重生灯再红!──」就此芳魂归去。  
张青凤瞠大眼,有些愕然地转脸过去,却不想尉迟复也正张眼逼视著自己。  
他心口不由打了个突,忽地明白了唱这一堂戏的用意。  
戏曲一折情伤身亡的「离魂」,此刻,离得会是谁的魂?  
「怎么了?瞧你紧张的,可是见那丽娘想起谁来?」尉迟复明知故问地嗤问,自手沿上轻抚,冷不防地往他腰间紧紧一握,冷笑道:「既是依约上我这儿来了,可不容你心有旁人。」  
「大人说这话,便是瞧低了我!」把气一哼,张青凤清俊的脸上已有薄怒。  
「喔?」这倒有趣。「说说看,我是如何瞧低了你?」  
「以言讥讽,这不是瞧低了我吗?!」  
闻言一楞,尉迟复复而哈哈大笑:「你啊你,当真把我想得如此狭。我这哪里是瞧低你来著,只望我一片赤诚亦能换得你全心全意,可不为过罢?!」  
忽地,张青凤轻轻一叹,愁容满布,抬头睁睁看向戏台,却是两眼望空。见得这般心神不属,尉迟复不免要问上一问:「怎么了?莫不是……」  
「莫不是甚么?大人您说我把人看狭了,您这才叫『门缝里张眼』。」张青凤装似嗔怪地瞟了他一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往旁来回顾盼,停顿好一会儿,便隔著小石几,主动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元照的案子,不知大人您有何打算?」  
「你这是替他求情?」  
「唉,好歹好过一阵子,我并非冷血无情之人,这情能不求吗?当是一报还一报,这因果也就完了,否则于心不安,又怎能『全心全意』?」  
尉迟复还未想通透,他遂再补上一句:「大人!今儿我来了,便已想个明白透彻,可会落人口实的事我实也做不来,此案有个善终,对外倒生出感念之言,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  
「你的这层顾虑我当然明白,你的难处便是我的难处,只你的意思是该怎么善了?说出来我好琢磨琢磨,保不定未必可行。」  
「这……」张青凤迟疑许久,脸上显出茫然不知该如何著手的模样,檀口几度开阖,仍是吞吞吐吐说不出个切实的主意来。  
「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沉吟好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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