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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学徒1-15-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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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咽了口口水。“不是的,大人。我会说话。”

  “嗯,那就跟我说话,不要光点头。告诉我你对我的身分、还有我刚刚做出的提议有什么意见。”

  他邀我开口说话,但我仍然哑口无言站在那里。我盯着那张满是痘疤的脸、那双手上薄如纸张的皮肤,感觉到他闪着微光的绿色眼睛注视着我。我舌头在嘴里动了动,却只找得到沉默。他的态度引人愿意开口,但他的相貌还是比我想像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吓人。

  “小子。”他说,那声调温和得吓了我一跳,让我猛然抬起头迎视他的眼神。“就算你恨我、就算你唾弃这堂课,我也可以教会你。就算你觉得无聊、就算你懒惰或者愚笨,我也可以教会你。但是如果你怕我,不敢跟我说话,我就没办法教你,至少不能用我希望的方式教会你。而且如果你决定你不想学这样东西,我也没办法教你。但你必须开口告诉我。你已经学会把自己的想法紧紧守住,几乎连你自己都害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试试看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现在,对我说。你不会因此被处罚的。”

  “我不太喜欢……”我突兀冒出一句。“杀人这件事。”

  “啊……”他顿了顿。“说起来,当年我也不喜欢。其实我现在还是不喜欢。”他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每一次时刻来临,你都必须做决定。第一次会是最困难的。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你要等到很多年以后才需要做决定,而同时,你有很多需要学的东西。”他迟疑了一下。“是这样的,小子。学习永远都不是错的。就算学习怎么杀人也不能算错,或者算对。这只是一种可以学习的东西,一种我可以教你的东西,如此而已。你认为你可以现在暂时先学会怎么做,等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去做吗?”

  居然问一个小男孩这种问题。就连在那个时候,我内心都有某种被激怒似的情绪,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我年纪那么小,根本想不出怎么反驳拒绝。而且我也感到好奇。

  “我可以学。”

  “很好。”他微笑,但他脸上有一股倦意,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这样就够了,够了。”他环顾房内。“我们干脆今天晚上就开始好了,从打扫开始。那里有一支扫把。哦,对了,先把你的睡衣换掉……啊,这里有一件破破的旧袍子,你暂时先穿这个吧!我们总不能让洗衣服的人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睡衣上有樟脑和缓痛草的味道,是吧?好,你扫扫地,我来把东西收拾整齐。”

  接下来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我把石板地扫过、拖过,在他的指挥下清理大桌子上的各式器具。我把晾在架子上的药草翻个面,把一堆钵碗擦干净、收好,把某种黏黏的不新鲜的肉切成一块一块,喂给他关在角落笼子里的三只蜥蜴吃,它们囫囵把肉整块吞下去。他跟我并肩工作,似乎很感激有人作伴,跟我随口闲聊,仿佛我们两个都是老人,或者都是小男孩。

  “还没学写字?也没学算数。要命!那老家伙在想什么啊?嗯,我会让这情形赶快改善的。小子,你的额头长得像你父亲,皱眉的样子也很像他,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啊,“偷溜”,原来你在这里,你这个小坏蛋!你这段时间又干了那些坏事啦?”

  一只棕色的黄鼠狼从一幅织锦挂毯后出现,切德介绍我们彼此认识,让我拿装在桌上一只碗里的鹌鹑蛋喂它,后来看见偷溜亦步亦趋跟着我想求我继续喂它时还大笑起来。他把我在桌底下发现的一只黄铜手环给了我,提醒我说戴着它可能会把我的手腕染绿,并告诫我如果有人问我它的来路,我就说是在马厩后面发现的。

  后来我们停下来,吃蜂蜜蛋糕、喝热呼呼的加了香辛料的葡萄酒。我们一起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就着一张矮桌吃喝,我看着火光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舞动,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会觉得这张脸很吓人。他注意到我在看他,脸扭曲着形成一个微笑。“看起来很眼熟,是不是,小子?我是说我的脸。”

  我并不觉得眼熟,我瞪着看的只是他苍白皮肤上那些丑怪的疤而已。我疑惑地盯着他,想搞清楚他的意思。

  “别操心这个了,小孩,它会在我们所有人身上都留下痕迹,你迟早也会有一份的。但是现在呢,嗯……”他站起身伸个懒腰,长袍底下露出瘦巴巴的苍白小腿。“现在已经不早了。或者该说是很早,看你想的是前一天的结束还是后一天的开始。你该回去睡觉了。好,你会记得这一切都是一个非常黑暗的秘密,对不对?不只是关于我和这间房间,而是整件事,包括半夜起床、上课学杀人等等。”

  “我会记得。”我告诉他,然后又加了一句,因为我感觉这样说对他是有意义的:“我保证。”

  他轻笑,然后点点头,神色几乎是悲哀的。我换回睡衣,他送我走下楼梯,举着灯站在我床边看我爬上床,然后替我盖好毛毯,打从我离开博瑞屈的房间以来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做过。我想他还没离开我床边我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布兰特被派来叫我起床,因为我睡得太晚了。我昏沉沉醒来,头很痛,但一等到他离开,我马上跳下床跑到房间的角落。我推推石壁,冰冷的石块抵着我的手,灰泥和石材的裂缝间也完全没有迹象显示出那道我确信一定在这里的密门。我丝毫不认为切德只是一场梦,而且就算我真的这么想,我手腕上还有那只简单的黄铜手环可以证明他不是梦。

  我匆匆更衣,到厨房拿了一大块面包加乳酪边走边吃,走到马厩还没吃完。博瑞屈对我的迟到很是生气,把我的骑马技术和马厩差事都挑剔得体无完肤,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他是怎么骂我的。“不要以为你在城堡里有间房间、衣服上有个纹饰,就可以变成四体不勤的混混,躺在床上打呼睡到七晚八晚,然后起床梳梳头发就好。我绝对不许你变成这样。就算你是私生子,但你是骏骑的私生子,我要让你成为一个会让他骄傲的男人。”

  我顿了顿,手里还握着给马梳毛的刷子。“你说的是帝尊,对不对?”

  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吓了一跳。“什么?”

  “你说的那种混混整个早上赖床、除了对头发和衣服小题大作之外什么都不做,帝尊就是这样。”

  博瑞屈的嘴张开又闭上,被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不管是你还是我,”他咕哝着说,“都没资格批评任何一位王子。我说的只是一般情况,大男人不该把整个早上睡掉,小男孩更不该。”

  “王子也绝不应该。”我说完之后自己也有些吃惊,不知道这念头是哪里来的。

  “王子也绝不应该。”博瑞屈声调凝重地同意。他正在隔墙厩房里忙着处理一匹阉马发炎的腿,那马突然缩了一下,我听见博瑞屈闷哼着努力抓稳它。“你父亲从来不会因为前一天晚上喝酒,第二天就睡到中午以后才起来。当然啦!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会喝酒的人,但这也是自律的问题。而且他从来不需要人等着准备去叫他,他会自己起床,也要求他手下每个人都学他的榜样。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这种作风,但他的士兵很尊敬他,因为这种领导者自己会先做到他对底下人的要求。在他年轻时,还没跟耐辛夫人结婚前,有次他在某座比较小的城堡吃晚餐,他们安排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对我是一大荣耀,我也因此听到一些他跟堡主女儿的对话。这女儿的座位安排在王储旁边当然是别有用意的。她问他觉得她身上戴的翡翠怎么样,他把她那些珠宝称赞了一番。“我先前还在想不知你喜不喜欢珠宝呢,王子阁下,因为你今天晚上没有穿戴任何珠宝。”她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说。他相当严肃地回答她,他的珠宝跟她的一样闪亮,而且比她的大得多。“哦,那你把那些珠宝收在哪里呢,我真想看看。”嗯,他回答说,当晚稍后、等天再黑一点的时候,他很乐意带她参观一番。我看见她脸红了,她以为会有个私下约会之类的。稍后他确实邀请她跟他一起上城垛,但也带了一大半的晚餐宾客去,然后他指着那些沿海了望台在黑暗中清晰闪亮的灯光,告诉她说他认为这些是他最美最珍贵的宝石,他是用她父亲交的税金来保持它们如此闪闪发亮。接下来他又指着堡主自己堡垒的防御工事、指着那些守夜卫兵点起的灯光,对宾客说,当他们看见这位公爵时,就应该把这些闪亮的灯光看做戴在他额头上的珠宝。这对公爵和公爵夫人是相当大的赞美,在场的其他贵族也都听进去了。那年夏天外岛人的劫掠行动很少成功。这就是骏骑统领的方式,以身作则,并且用得体动听的话令人心服。任何真正的王子都应该这样。”

  “我不是真的王子,我只是私生子。”这个我常听到但鲜少说的词从我嘴里冒出,感觉很古怪。

  博瑞屈轻轻叹了口气。“你要当一个配得上你血统的人,小子,不要去理会别人怎么想你。”

  “我总是要做这些困难的事,有时候我觉得烦透了。”

  “我也是。”

  我思索他这句话,在沉默中沿着煤灰的肩膀一路往下梳理。仍蹲在那匹阉马旁的博瑞屈突然开口。“我对你的要求不会超过我对自己的要求,这点你知道。”

  “我知道。”我回答,对他进一步讨论这件事感到意外。

  “我只是希望在你身上尽我最大的力量。”

  这是我从来没想过的观点。过了一会儿,我问,“因为如果你可以让骏骑对我感到骄傲、对你培养我的成果感到骄傲,或许他就会回来?”

  博瑞屈双手把药膏揉进马腿的规律声响慢了下来,然后突然停止,但他仍蹲在马旁,静静的话声隔着板墙传过来。“不,我并不这样想。我不认为有任何东西会让他回来。而且就算他回来,”博瑞屈说得更慢了,“就算他回来,他也不会是同一个人了。我是说,不会像他以前那样。”

  “他离开全都是我的错,对不对?”织布女子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要不是有这个男孩,他依然会是未来的国王。

  博瑞屈顿了很久。“我想任何人的出生都不是他自己的错……”他叹了口气,语句似乎更加迟疑。“而且当然没有哪个小孩希望自己成为私生子。不,骏骑的失势是他自己造成的,虽然我这样说很难受。”我听见他继续给马腿抹药。

  “也造成了你的失势。”我对着煤灰的肩膀轻声说,想都没想到他会听见。

  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咕哝着,“我自己还算混得不错,蜚滋。算混得不错。”

  他手上的事做完,走进煤灰的厩房里。“你今天跟城里的三姑六婆一样爱讲话,蜚滋。怎么了?”

  这下子轮我停下来纳闷了。我想是因为切德的关系,因为有人要我了解自己在学什么并且对之有发言权,让我终于能开口问出所有我已经闷在心里许多年的问题。但是我不能直接这么说,因此我耸耸肩回答了一句实话,“我只是纳闷这些问题纳闷了很久。”

  博瑞屈咕哝着接受了我的答案。“唔。你会问问题就是有进步,虽然我不能保证总是可以给你答案。听见你像个人一样讲话比较好,让我比较不担心你会被野兽抢过去。”说到最后这一句他瞪着我,然后一拐一拐走开。我看着他离去,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晚上,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让整屋子的男人不敢开口。他已经不是当时的那个人了,而且改变他举止态度、改变别人看他的眼光的,不只是他这条瘸腿而已。人们依然承认他是马厩的主人,在这里没有人能质疑他的权威,但他不再是王储最倚重的左右手了,除了负责照看我之外,他根本就已经不是骏骑的人。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怨恨。这个造成他失势的私生子并不是他自己生的。打从我认识他以来,我对他的戒心第一次掺杂了怜悯
  第五卷

  在某些王国、某些地区,男孩的继承权惯常优先于女孩,但六大公国从来不是这样,头衔的继承完全是依照出生的顺序来决定。

  继承头衔的人应该将自己视为产业的管理人。如果某大公国的爵士或女爵做出愚蠢的事,譬如一次砍伐太多的森林树木,或者没有好好照顾葡萄园,或者让牲畜太过于近亲交配而影响品种素质,人民可以起而要求国王还他们公道。这种事曾经发生过,每一个贵族也都清楚知道它还可能再发生。人民的福祉是属于人民的,如果他们的公爵管理不力,他们有权反对。

  持有头衔的人结婚时也应该牢记这一点,他所选择的伴侣必须同样愿意扮演管理人的角色,因此,两人当中头衔比较低的那一个必须将头衔传给接下来的弟弟或妹妹,因为一个人只能真正管理好一处产业。有时候这会造成纷争歧见。黠谋国王娶了欲念夫人,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接受他的求婚成为王后的话,她就会是法洛女公爵。据说她后来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深信要是她继续当女公爵的话,权力会大得多。她嫁给黠谋的时候很清楚自己是他的第二任王后,也知道前任王后已经给他生了两个王位继承人。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两位年长王子的轻蔑,常常指出她比黠谋国王的第一任王后出身尊贵得多,所以她认为她的儿子帝尊比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有王室血统。她给儿子取名为帝尊,就是为了想把这个观念灌输到别人脑袋里。对她的计画来说很不幸的是,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种做法很没品味。有些人甚至嘲弄地称她为“内陆女王”,因为她喝醉或服药时会无情地宣称她有足够的政治影响力,可以把法洛和提尔司合并成一个新的王国,只要她一声令下,这王国就会脱离黠谋国王的统治。但大部分人都把这些话当成是她在麻醉剂影响之下……不管是酒精还是药草……的胡言乱语。然而,在她终于被自己的瘾头拖垮之前,她确实造成了内陆大公国和沿海大公国之间的嫌隙不合。

  我逐渐开始期盼在黑夜里与切德碰面。我们的会面从来没有时间表,也看不出有任何模式可循。有时候,前一次和后一次的会面可能会相隔一星期,甚至两星期,有时候他却会一个星期内连着每天晚上都来找我,让我在进行白天的工作时睏得东倒西歪。有时候,城堡里的人一就寝他就来找我了,有时候则是在清晨时分。对一个发育中的男孩,这样的时间安排是很繁重的,但我从来没想到要向切德抱怨或拒绝他哪次的召唤。现在想起来,他大概也从来没想过夜里上课对我会造成困难。他自己就是昼伏夜出,晚上给我上课在他看来一定是再正常不过的时间安排;而我所学到的东西,却也古怪地适合世界比较黑暗的时刻。

  他的课范围广得不得了。比如我可能会一整晚费力研究他那一大本植物图鉴里的插图,而且第二天还要找到六株符合这些插图的样本。他从来不给一点暗示,不会告诉我该到厨房的花园还是森林的阴暗角落去找这些药草,但我还是找到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学到很多观察的技巧。

  我们有时候也会玩游戏。比方说,他会叫我第二天去找厨娘莎拉,问她今年的烟熏猪肉是不是不如去年的肥,然后当天晚上我必须把整段对话尽可能一字不漏地回报给切德,还要回答他的十二个问题,关于她站的姿势、她是不是左撇子、她是不是好像有点重听、当时她在煮什么等等。我害羞寡言的个性从来不能当作没完成这类任务的藉口,于是我发现自己结识并熟悉了堡内许多地位比较低的人。虽然我问的问题是切德指示的,但每个人都很高兴我对他们的事情感兴趣,非常愿意跟我分享专业经验;不知不觉中,我逐渐得到了“聪明的小家伙”或者“好孩子”之类的名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到,这一课不只是训练我的记忆力,更教会我如何跟平民百姓打成一片、了解他们的想法。从那之后,许多次只消一个微笑、一句称赞我的马被照顾得很好的话,再加上随口问马僮一个问题,就让我得到了用全王国的钱也无法从他口中买来的资讯。

  其他的游戏除了训练我的胆量之外,也训练我的观察力。有天切德给我看一股线,要我在不可以问急惊风师傅的情况下,查出她究竟把这种线收在哪里,这线的颜色又是用哪些植物染的。三天后,他还要我偷偷摸走她最好的一把大剪刀,藏在酒窖里的某一层酒架上,三个小时之后再物归原位,整个过程都不可以被她或任何人察觉。这类练习一开始诉求的是小男孩淘气的天性,我也很少失手。要是我真的失手,后果我都得自己负责。切德已经警告过我,如果别人因此大发雷霆,他不会来替我解围,同时他也建议我要准备好说得过去的理由,来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或者拿到我不该拿到的东西。

  我因此变得很会说谎。现在想起来,我不认为这是他无意之间教给我的。

  这些是我的刺客基础入门课。接着还有更多。熟练灵巧的手部动作,以及悄悄移动不为人察觉的艺术;要打一个人哪里,他才会死去而一声也叫不出来;要戳一个人哪里,他才会死去而不流太多血。我全都学得又快又好,在切德对我反应灵敏的称赞之下日有所进。

  不久后,他开始派我在堡里做一些小事。他从不事先告诉我这是为了测试我的技巧,还是真的是他想办成的事情。对我来说两者并无差别,只要是切德交付的任务我一律全心全意、全力以赴。在那一年的春天,我给酒杯动了手脚,让一群来访的缤城商人代表团喝得大醉,醉得远超出他们想像的程度。同一个月稍后,我把到堡里来的木偶戏班子的一具木偶藏起来了,结果那人只好搬演“成对杯子的故事”这出轻松的民间传说,而不是他当天晚上本来打算要演的冗长历史剧。“盛夏宴”时我在一个年轻女仆的下午茶里加了某种药草,让她和她的三个朋友拉肚子,当天晚上无法侍宴。秋天时我把一匹马的马蹄后方的毛用线绑起来,让它走起路来暂时一拐一拐的,让马主,也就是一位来访的贵族,在公鹿堡多待了两天。我从来不知道切德派我去做这些事的理由是什么。在那个年纪,我专心想的是该怎么去做一件事,而不是为什么要做它。我相信这正是当时他要教会我的东西:那就是学会服从,不问为什么下令。

  有一项任务让我做得非常愉快,就连当时我也知道那不只是切德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而已。他在即将破晓的最后一刻黑暗中把我叫去。“皆萨普爵士和他的夫人已经来作客两个星期了。你见过他们,男的胡子很长,女的总是在弄她的头发,就连在餐桌上也不例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我皱起眉头。这阵子有很多贵族聚在公鹿堡开会,讨论外岛人劫掠愈来愈频繁的问题。就我了解,沿海大公国想要更多艘战船,但内陆大公国则反对分摊这笔税金,认为这纯粹是沿海地区的问题。皆萨普爵士和大丽花夫人是内陆人。皆萨普和他的胡子似乎都很急躁易怒,总是激动万分;大丽花夫人则似乎对会议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探索公鹿堡。

  “女的头上总是戴着花?两个人老是在吵架?”

  “就是他们。”切德加强语气回答。“很好,你知道她是谁。现在,你的任务是这样,而且我没有时间跟你一起计画该怎么做。今天不知什么时候,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她会派一个侍女到帝尊王子的房间去送某样东西……一张纸条,一朵花,某个东西。你要在帝尊看到东西之前把它从他房里拿出来。懂了吗?”

  我点头,开口想说话,但切德突然站起来,几乎是把我撵出了房间。“没时间了,天马上就要亮了!”他宣布。

  我设法躲进帝尊的房间,等着那个侍女来。看她溜进来的样子,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把一小卷纸张和一朵花苞放在帝尊的枕头上,溜出房间,没多久这两样东西就进了我的衣服,然后放在我自己的枕头底下。我想这整件任务当中最困难的部分是克制自己不去拆开那个纸卷。当天夜里我把纸卷和花交给了切德。

  接下来的几天我等着看好戏,相信一定会闹出什么事,希望看见帝尊狼狈不堪的样子,但让我惊讶的是,一点事也没发生。帝尊还是老样子,除了态度比平常还刻薄,而且似乎跟每一位仕女都打情骂俏得更凶。至于大丽花夫人则突然变得对会议内容非常有兴趣,而且大力支持征税建造战船,让她丈夫觉得莫名其妙。王后对她改换阵营非常不高兴,于是在她起居室举行的一项品尝香槟活动就没有邀请大丽花夫人参加。这整件事让我大惑不解,但当我最后终于向切德问起时,他训了我一顿。

  “你要记得,你是国王的人。有任务交给你,你就去做,能把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你就应该满足了:你就只需要知道这么多。只有黠谋可以运筹帷幄,计画他要怎么下他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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