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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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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孙老爷问道:“冯旭,你既孔圣之书,怎么不知礼法?因何杀死人命?从直招来。如有半字支吾,本县执法如山,叫左右看大刑伺候。”两边一声答应如雷。冯旭道:“父母大人在上,容生员细禀,生员一向与花文芳相好,不料他将人命害我,不知所为何事,望父母大人详察。”孙老爷道:“你一向与花文芳相好,怎么又将人命害你?一定是你终日在花府走动,看见他爱妾貌美,起了淫心,昨晚酒后,自然逼他成奸。那女子性烈不从,你一对酒性,将他杀死。这不是因好不从杀死人命?你还抵赖到那里去!”吩咐把钱林带上来。钱林上前跪下道:“老父母。”孙老爷道:“你可从直招来,怎么偷盗花府金银器皿?同伙还有几人?免得本县动刑。”钱林道:“父母大人在上,容生员细禀。生员世代书香,岂不知王法利害,怎肯做这犯法之事。明明花文芳诬良为盗。”孙老爷道:“你与花公子何仇何恨,他诬你为盗?”钱林道:“今年二月间,因有朱辉年伯至生员家,代生员妹子为媒,与冯生员连姻。不意童都堂也至生员家,代他外甥花文芳说媒。生员因这一日两家说亲,不好允成,彼时应到:‘花、冯两家皆系同案好友,小妹略知文墨,改日请花、冯二兄过舍一考,小妹取中那家文字,即便做亲。’”孙老爷道:“他可来么?”钱林道:“二生俱到。生员妹子出了题目,却取中冯旭文字。无奈生员妹子年幼无知,动笔将花文芳的文字批坏。彼时怒恼而去。前月生员已受过冯家之聘。分明挟仇诬害生员二人,望老父母详情鉴察。”孙老爷道:“你既知与花家结怨,为何又到他家去?”钱林道:“因花文芳有一邀单,要做诗文会。生员见他来请赴会,若下去,又恐惹他见怪,故约了冯生员同去,谁知落了他的圈套,便把这人命、盗案诬害生员二人。”孙老爷道:“诗文会其有几人同席?”钱林道:“邀单上原有八人,却有六位不到。同席共有四人。”孙老爷道:“那四人?”钱林道:“生员同冯旭、花文芳、魏临川。”孙老爷道:“魏临川却是何人?难道也是同会的么?”钱林道:“不是同会之人,乃是花文芳之帮闲。席上猜拳行令,将我二人灌醉,抬至东西两书房。猛听得喊叫,生员不知是计,向外观看,不想脚下被绊脚索绊倒在地。家丁上前把生员拿住,怀中搜出许多金银器皿。生员怀中器皿也不知队何而来。花文芳诬害生员为大盗,此刻叫生员有口难辩。求专父母大人详察就是了。”
孙老爷听了这些口词,暗想道:“钱、冯二人口供相同,且着头役到那六人家去问可有邀单否。”随叫钱林写下那邀单上六人姓名。写了,即差两个衙役如飞而去。不一时,回来禀道:“小人奉老爷之命,差到那六位相公家去问,俱去未见邀单。”孙老爷心中明白,知两件事分明是花文芳挟仇诬害两家,但不知凶手实系何人。待本县将魏临川拿到,他必知情。在签筒内取了一根金头签子,朱笔标着:“衙役速去提拿帮闲魏临川到案,当堂回话,火速火速,限次日早堂听审,如违,重责不贷!”原差领下朱签。知县吩咐将冯旭、钱林权且收监,俟拿到魏临川复审。两边一声吆喝,知县退堂。正是:
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
不知原差领了朱签去拿魏临川,可能到案,且听下回分解。
第17回 三学生员递公呈 知县缉拿魏临川
话说原差领了朱签,出了县门,直奔魏临川家而来。这且不表,却说花文芳差人打听知县回衙如何审讯,自己在书房与魏临川笑道:“钱林也未必逃得脱。”话犹未了,花能前来回话。文芳便问道:“你回来了么,孙知县可曾审么?”花能答道:“审过了。”文芳又问道:“审的什么口供?孙知县可曾动大刑么?”花能道:“连呵叱也没有,若有呵叱,他们也不敢生员长、生员短。知县反出朱签拿魏临川相公到案听审。依小的看来,这件官事要打回来了。”花文芳听了,不觉大怒,道:“好大胆的狗官,我当面吩咐,叫他把冯旭严讯,他不过是个七品,前程还大到那里去,反敢来拿我魏临川对质。”叫道:“老魏,你住在我府中,他的差人若到我府中拿人,就将他狗腿打断,看那孙文进怎样奈何我!我明早到都堂衙门见我世兄,叫你狗官做不成。”说毕,气冲冲,怒犹未息。魏临川劝道:“大爷不消气,且到明日,上了辕门,见了都堂大老爷再处。”
不表花文芳,单言钱塘县两个原差奉本县之命拿魏临川。到了魏家门口,竟自扣门。崔氏问道:“是那个?”差人道:“我们来请魏相公说要紧的话。”崔氏道:“不在家,在隔壁花府里。你们那边寻他去罢。”差人道:“既然下在家,我们写下个字儿,等他回来看了便知端的。”崔氏听见,忙叫小红开门。公差朝里就走,妇人站在房门口,问道:“二位有甚话说?”公差道:“我们是县官差来的,要拿魏临川到案对质。”说毕,将手中金头朱签拿出来,道:“你且看看,快叫他出来,免得我们动手动脚的,那时不好看相。”妇人闻言,唬了一跳,回〔道〕:“他实实不在家,委实不在家,烦二位到府去拿他。”公差道:“这妇人可笑,千差万差,我们来人不差,只在此间拿人。如若没有魏临川,就要带家眷去回官。”妇人听了,战战兢兢道:“不知他在外做出什么事,只好拿他。妇人坐在家里,那里晓得。”公差道:“只怕魏临川躲在家里,你不肯说,带累我们打了板子下来,那时不得开交。”妇人道:“我家几间房子,二位不信,请搜。”公差道:“这也是拿不定的。”二人商议道:“伙计你在此坐住,我去叫地方来。”
不一时,地方走来,看了朱签,上面写得利害。这个地方叫做“万把勾”,叫道:“二位老爷请坐,待我问他娘子是怎样出去。”万把勾走到房门口,叫道:“魏娘子,你家魏官人往那里去了?老实说罢,县里老爷金头朱签上面写的好不利害。原差打下板子还是小事,不要连累我这老年人为你家之事去打板子,那时怎处?”妇从道:“万大爷,我家的是花大爷叫进府中去,有一月未回。仰烦万大爷到花府一问便知。”万把勾道:“他们两个差人来了半日,茶也没有吃一杯,定要折个东道与他才是。”娘子道:“我是个妇人,那里晓得什么事体,全仗万大爷调理。”随问道:“与他们多少银子?”万把勾道:“你用二两做两包,算代饭,用四两做两包,算折席。”妇人忙去秤了几包银子,交与万把勾。万把勾就把原差一把扯住,低低说道:“我方才叫他娘子折个饭东,二位权且收下,少坐片时,等我到花府一走便知端的。”原差说:“诸事要仗你调停,少不得个要二八提篮。”万把勾道:“在我身上。”那知他先摸了二两头上腰,随到花府,看见门公叫道:“老爷,隔壁魏官人可在府上?今有县里二位公差在他家吵闹,要拿魏官人。小人是他娘子烦来问个实信。”门公道:“敢是原差问你地方要人,怎么不到我府?”万把勾连忙回道:“不是小人,是他娘子烦来问声,如若不在府上,小人就回他娘子的信。”门公道:“魏临川是俺家公子差他别处去干事了,待俺回禀大爷一声,看有甚话说。”万把勾连称“小人在府门候信”不表。
且言门公来到书房,花文芳正与魏临川对面饮酒,门公如此如此说了一遍。魏临川听了,忙叫:“大爷,差人在舍吵闹,终非了局,还要大爷照看。”花文芳道:“老魏,我叫有怜前去说明。你不得到案,看这狗官怎样奈何于我。”随叫有怜,有怜答应出来。万把勾看见,叫声大叔。有怜问道:“差人在那里?”万把勾道:“现在魏家。”有怜道:“待我会他,你先回去。”
万把勾来到魏家,向差人如此如此说了一遍。公差道:“我们奉差而来,拿的是魏临川。魏临川不在,问你地方要人,如若无人,带你去回官,那个要会花府大叔。”正说之间,有怜推门进来,问道:“你们是县里差来拿魏临川的么?”二公差答应道,“正是。”有怜道:“魏临川是俺家大爷差往别处去了,不得到案。你们要拿,将我拿去见你老爷。”公差道:“怎敢拿大叔前去,既然魏大爷不在家,我们带地方前去回官。”有怜道:“与他无干。你家老爷要拿魏临川,只好到相府问俺大爷要人,你们不要在此痴想。”差人见花有怜语言不到,只得自己带笑道:“我们回禀老爷一声,如若真要人,我们明日再来拿他便了。”竟自去了不提。
那万把勾问着花有怜道:“大叔,小人去罢。”有怜道:“倘若差人再来拿你,你可同他到相府门口来,把狗腿打断他的,才晓得哩。事过之后,叫魏临川重重赏你。”那万把勾道:“晓得。”去了。
崔氏见众位去了,在房里走出来,叫小红将门关上,就同花有怜坐下,问道:“为什么县里要拿魏临川?把奴唬了一跳。你们两个冤家一向都不过来,奴在这边记挂你两个人。”花有怜将魏临川定计杀死春英、诬害冯旭的话说了一遍。“我家大爷因知县不大顺便,所以不得过来。我又是大爷时常呼唤,故尔负了你孤单,看今日晚间偷空过来走走。”崔氏带笑轻轻在有怜脸上打了一下,说道:“都是你们负心男子。”有怜道:“那个像你有情。”一把抱住,“我的乖乖,怎肯负了你,今晚一定来。”妇人将眼一瞅,道:“你到房中去,我有话对你说。”花有怜心中明白,道:“小红叫他到那里去?”妇人道:“一个小丫头晓得什么。”随即走进房中。有怜跟到进去。两人又耍了一会。
云雨散后,有怜回转府中,走进书房。临川问道:“人怎么样了?”有怜将始末根由细说一遍。花文芳听了,不禁大怒,口中骂道:“这个瘟官,看他做得长久不长久。明日我到世兄部堂衙门,先叫他把这个瘟官坏了,方才消我大爷之恨。”
当日过了一宿,次日早晨,花文芳坐了轿子,家丁拿了名帖,直奔都堂辕门而来。不知花文芳去见都堂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18回 孙文进复审人命 魏临川花府潜身
话说花文芳一直来到辕门,家丁先将名帖送与号房。号房忙接了:“请官所少坐,待小人传禀。”
看官知得这个都堂是谁?原来是花太师的门生,他是个双姓东方,名白,乃是湖广天门县人,科甲出身。花太师保奏着他做了巡抚都堂之职,面托东方白照应家里各事,兼之约束己子读书上进。自到任之后,三朝五日就来相府请师母金安。这花文芳也时常到他衙门来。
这个号房拿了帖子禀了巡捕官,巡捕官转禀堂官。堂官见花公子到来,怎敢怠慢,登时到大人面前禀道:“花公子面会。”东方白看了名帖,道:“快请。”
不一时,花公子到了内堂,东方白远远迎接,见礼,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东方白开言道:“世兄连月少会。”文芳道:“无事小弟也不敢来,今有点小事特来奉读。”东方白道:“有什么事情,着人来说声就是了,何劳世兄台驾前来。”花文芳道:“前日失贼、杀死人命,世兄难道不知么?”东方白大惊,道:“竟有这等事情?钱塘县未见详来。”花文芳道:“大盗、凶犯俱已拿获,钱塘县竟不把我在眼里,将我的官司审输了,我特来求兄长做主。”东方白问道:“凶手、大盗却是何人?孙知县问的什么口供?”花文芳道:“因冯旭夺了我的妻子,将人命诬害他是真。钱林为盗却也非真。如今拜恳把冯旭的妻子断归了我,因冯旭之事杀我一妾,理当以妻子偿抵。当堂写下一纸休书,交付我手。让我把钱月英娶过门来,方才罢了。”东方白道:“钱林为盗,怎生发落?”花文芳道:“我将钱月英娶过来,他就是我的舅子,有什么话说。”东方白道:“世兄放心,即刻将知县传来,嘱咐他,着他将月英断与世兄。”花文芳道:“倘知县不肯,如何处置?”东方白笑道:“世兄不必挂意,难道小弟是他上司,吩咐与他,怎敢违彻。”文芳听了大喜,随吩咐左右伺候,打一躬道:“全仗者世兄大力为我周全其事。”又打了一躬而别。
不表文芳回府,再言都堂吩咐传钱塘县来面谕要话。这且莫讲,单表孙知县正欲坐堂,忽听门上禀道:“今有都堂大老爷传。”知县闻上司来传,怎敢延捱迟带;即刻坐轿来到辕门。投过手本,大人吩咐进见。孙知县来至后堂,参见已毕,道:“大人传卑职,不知有何吩咐?”大人道:“本院耳闻相府失贼,并杀死人命,呈子是贵县勘问的。此事关系甚大,必须严审究办才好详报。贵县前程要紧,不可容情。”知县旋打一躬,道:“卑职审过一堂,未得实情。现有魏临川一人尚未拿到,无人对质。”大人道:“既然审过一堂,凶手可曾据实直吐?”知县道:“见证魏川未经到案,且凶犯、大盗皆系钱塘县有名秀才,大刑不能檀动。以卑职看来,此事诚恐诬害,不得不细加洋察,以符公论,以究真伪。”大人听了这些说话,把脸一变,道:“贵县好糊涂!说什么有名的秀才不能动刑,独不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此乃人命重情,非同儿戏,难道你自己的前程也不顾了么?你才说是虚的,难道相府与他有仇,自己杀死爱妾,赖他不成?大刑不动,怎敢招认!你又说魏临川不到,不能对质,但花府报呈上有这个魏临川的名字。自古道:‘杀人者偿命’,有何质辩?贵县回衙,将凶手先行摘去衣巾,务须严刑审讯,星速详报。本院执法如山,就是贵县,也要听参,莫谓言之不早。”
孙知县打了一躬,即使退出,上轿回衙,心中好不烦恼:“上司当堂如此吩咐严刑勘问。我想那三木之下,冯旭是个瘦怯书生,那能受得这刑,自然屈打成招。欲待怜悯哀矜,不动大刑,怎奈上司耳目,且上司台谕不敢不依,只得勉强一用大刑,再作区处。”遂吩咐三班衙役伺候,升了内堂,标了虎头牌,在监内提出冯旭、钱林听审,两边衙役一声吆喝,知县卢名,将冯旭带上。
只见拿魏临川的两个原差跪下禀道:“小的两个奉老爷之命捉拿魏临川,魏临川不得到案。”知县将惊堂一拍,骂道:“你这两个卖法的奴才,得了魏临川家多少银钱,卖放了他?”将一筒签往下一倒,两边众役吆喝一声。两个原差禀道:“小的怎敢卖放老爷的法,因花府家人说‘魏临川是我家大爷差往别处去了。’害爷要拿魏临川到案,除老爷发名帖到花府去要,魏临川才能到案对质。”知县道:“这时花府家人当面对你们说的么?”原差道:“正是。”知县道:“本该重责你们。”原差道:“愿受责。”知县道:“权且恕你们一顿板子。”原差磕头谢过老爷大恩,就站立一旁。
知县道:“本县做了一个地方官,一个光头百姓都拿不到案,叫本县如何审问?你家公子□□魏临川到案,审出情由,其实不妨,本县自然回护,糊涂审过就罢。”花能又打个千儿,回道:“魏临川实系小的主人差往别处去了。”知县笑了一笑,也就不问了。且问冯旭:“你为何杀死花府公子的爱妾?从实招来,免受刑法。”冯旭道:“老父师在上,容生员细禀。实系冤枉,这都是花文芳做成圈套,害死生员,方能夺得生员的妻子。只求老父师详情。”知县微笑道:“只怕你的衣冠已经出去了,还称什么生员、父师。”冯旭听见衣冠己出,唬得魂不附体,忙道:“老父母大人,实在难招。”孙知县暗自忖道:“他不转供,怎么好放通详。”于是假意道:“你不受刑,怎肯实吐。”遂吩咐夹起来。众役将冯旭略套一套,又问了几句供,就暂松刑,带去收监。正是:
当堂若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
知县吩咐刑房连夜将冯旭各情节承招、定了流徙一千里外之罪速速做成文书通详,刑房书吏连忙答应。又将钱林带上细问一番,与前口供一字不改。理该释放,权且寄监,候通详后定夺,知县退堂不题。
再言花能回到相府,将〔县〕官复审,要拿魏临川的话说了一遍。花文芳听了大怒,道:“这个狗官,如此放肆,将钱林释放倒也罢了,不过我想他妹子;那冯旭只问了个徙罪,冯旭不死,月英怎肯嫁我?这个狗官岂不把我大事弄坏了。”魏昨川道:“其实可恨。”花文芳道:“不要到世兄那边去走一遭才好。钱塘县狗官怎么只定他流徙之罪,又将钱林释放,如此欺我,此恨怎消?罢了、罢了,等我将冯旭之事结果,再将全塘县狗官叫都堂世兄将他官坏了,方才出我心头之恨。”想罢,〔道〕:“必须到世兄那里去。”魏临川道:“一定要去才好。”花文芳随即吩咐打轿伺候。家丁拿了名帖,文芳上轿,二次去见都堂。也不知可能害得冯旭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19回 生员聚众闹辕门 巡抚都堂强断婚
话说花文芳到了辕门,投过帖子。东方白远远迎着见礼,分宾坐下。献茶已毕,东方白道:“世兄昨日别后,即刻将钱塘县传到,吩咐将冯旭严夹讯问,定他死罪,他道冯旭是个生员,我又吩咐学官摘去他的衣衿。早早问罪,世兄好娶世嫂过门。”花文芳道:“多谢世兄,小弟特为此事而来。那孙知县传拿魏临川到案对质,是我不肯放他出来,他就把我家人叫上堂,讲了许多不情的话,又把钱林释放,这也罢了。不过是看他妹子分上。怎么将冯旭略略夹了一下,定了个罪。”东方白道:“定了个什么罪?”花文芳道:“问了个一千里徙流罪,但冯旭不死,钱月英怎肯改嫁?还求老世兄做主。”都堂听了大怒,道:“孙知县这般胆大,不听我的话。”文芳道:“知县不把我放在眼里犹可,他是我的父母官。怎么连世兄是他亲临上司,吩咐他的言语全然不理,令人可恼。”东方白被花文芳几句言语一激,满面通红,道:“世兄请回,知县详文未到。如到,批将下去,着他将原差犯人一齐解到辕门亲讯,将冯旭问成死罪,钱氏断与世兄为婚便了。”花文芳道:“多蒙世兄费心,为我问了冯旭死罪,倘孙知县不肯,如之奈何?”东方白道:“孙知县若再无礼,先将他参了。”花文芳打一躬,道:“多谢世兄。”起身告辞。东方白送出仪门,一躬而别。
不表花文芳回府,再表堂官手捧各府州县文书进来,送到大人面前披阅。东方白观看良久,一一批过。看到钱塘县相府人命案,见他详文写得明白:“冯旭夹讯,已定徒一千里;钱林无事,释放回家。”东方白看完,自道:“花公子适才所言,句句不差。”大怒,随将详文批道:“赃物俱获,怎为无事无辜释放?人命关天,安得千里流徒可偿?明是徇私,必有隐情,仰知县原差卷案一千人犯亲自解辕,听候本部院亲提讯审,限次日早堂伺候,毋违,慎之慎之。”登时发出文书。
孙老爷正坐私衙,只见宅门上的家人将详文拿进禀道:“详文都堂大老爷批回。”孙知县将文书接过,见上面朱笔批下要将人犯原卷提解辕门听审,好不害怕,叹道:“冯旭,也是你命该如此,遇了真对头,那个不知都堂是花太师的门生。这一解上去,只怕是九死一生。”只得标了虎头牌,到监将冯旭、钱林提到内堂。孙知县道:“本县念你二人俱是读书之人,本欲开话你的的死罪,无奈抚台大老爷将详文批下,要解辕门亲审。想你二人上去,只怕凶多吉少,须要他细小心,口供只照原词,还有生路,倘若改变,性命难保。”冯旭、钱林禀道:“还求大老爷作主,奈小人实是冤枉。”知县道:“本县明知你是冤枉,亦非本县不代你二人做主,奈上司亲提,叫本县如何遮盖?”冯旭、钱林齐声哀告道:“还求老父母将文书再详上去。”孙老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无恻隐之心,只怕为你这段公案,连本县的前程都付于流水,且到明日亲提辕门,候大人审过再处。”二人叩谢,仍然收监。
一宿已过。次日清晨,孙老爷吩咐刑书将原卷抱了,人犯一齐解到辕门,将文书、手本先投进去。候不多时,只听得传点开门,大炮三声,吹打三遍,头役纷纷奔走。继后三通鼓响,升堂,但见:
三声大炮,轰天如雷,辕门鼓亭,奏乐开门。肃静回避,牌分右左。部院牌、巡抚牌,摆列衙关。两面飞虎旗,绫锦顾绣;清道旗、令字旗,尽是销金。刽子手头插雉尾,捆绑手手拿铁索。幌幌鸣锣军士惧,悠悠喝道鬼神惊。红黑帽似虎如狼,夜不收如魔似怪。明幌幌刀枪出鞘,寒森森刀斧惊人。瓜槌斜对金画戟,钢叉紧对铁勾镰。巡捕官站立高堂,手忙脚乱;中军官侍立两旁,拱候步趋。只听得三声鼓响登堂,一派高呼升座。
大人升堂已毕,各官参谒,分立两旁。只听得一声报名:“钱塘县进。”内役应声:“进。”孙知县来至大堂,行礼参见已毕,侍立公案前右手。大人问道:“原卷、人犯俱齐了么?”孙知县道:“俱在辕门伺候。”只见钱塘县刑房书吏捧了原卷送上,摆列公案,复转身走下堂来,向上跪禀道:“钱塘县刑房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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