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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凤凰罗汉坐山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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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豹摸着自己下巴,道:

  “桩儿,说真的,我先前不是浇你冷水,更不是碰你钉子,因为兹事体大,关系着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性命,我才向你再三分析利害,明言因果;我们几个人在神前焚过香、叩过头,更起过誓要同生共死,福祸偕与,把子拜下来就是兄弟,兄弟岂能不帮兄弟?而在我给你提出意见之后,你若仍然坚持你的立场,非去不可,我们也只好拿鸭子上架,为你陪绑了!”

  缪千祥又惊又喜,神情激动的道:

  “豹哥,你的意思是,呕,你们要帮我去捻股去办这件事?”

  杨豹笑得有些艰涩:

  “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尤其如此险恶的勾当,我们怎忍心让你独自承担?桩儿,再是难、再是苦,死活大伙也在一遭,所以说,不只你认了命,我们通通认了命,谁叫我们是兄弟呢?”

  缪千祥嘿嘿笑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眼睁睁的见死不救,要我独自个去探虎穴、打虎须,豹哥,够意思,我这边厢先谢了,将来我与秋娘但能结合,全是各位老哥哥所赐——”

  说到这里,他却又迟疑起来;

  “不过,豹哥,你是有了承诺,但来喜哥、福根哥、一心哥他们是不是也愿意帮这个忙?到底是生死攸关的事,他们至今还不知内情哩!”

  杨豹平静的道:

  “大伙在一起搅和这么多年,谁不明白谁的性子?我敢打包票,他们都不会稍生犹豫,绝对一声招呼就上路,问题仅在这一上路,能剩几个人回来了……”

  背脊上突生寒意,缪千祥喃喃的道:

  “豹哥的顾虑极是,我,我实在无权要求兄弟为我冒这种危险……”

  摆摆手,杨豹沉着的道:

  “一柱香上天听,一个头到九泉,誓言是神明共鉴的,岂有!陆难苟免的道理?桩儿,你不必内疚,更不必忧惶,兄弟伙讲求的是个义字,如果连这点体认都没有,这点考验都通不过,我们交给八拜,不是笑话么?”

  望着杨豹那张瘦窄于黄、疏眉细目、几近猴琐不扬的面孔,缪千祥在这一刹间竟觉得如此湛亮、如此堂皇,充满了果决的英气,坚毅的神韵,大有从容就义前那种烈士无惧的凛然之概——这就是杨豹,向来庸禄平凡的杨豹么?这就是那擅于三手之技有“大空空”之称的杨豹?一时里,缪千祥几乎有些不认识了。

  素来骑马的经验不多,缪千祥这一骑上马背,还真有些不大习惯,几十里路淌下来,不但腰酸背痛,两边胯骨都发了麻,回顾他左右前后的杨豹、迁来喜、姜福根、潘一心几人,却是谈笑自若,驰骋如常,完全不当一码事,这时,他算上了第一课,闯江湖的滋味不好受,就连骑马这么简单的玩意,竟比他杀猪卖肉都要麻烦!

  汪来喜是个头大身子小,四肢粗短的中年汉子,别看他发育不够均衡,外表扎眼,却生了个聪敏过人,蕴孕着千奇百怪主意的好脑筋;姜福根是个瘦子,瘦得像条竹竿,也轻得像条竹竿,高来高去,是一等一的好手;潘一心则又矮又胖,团团圆圆、粗粗浑浑的似一座水缸,在他们哥几个当中,数他的功夫最强,此番前往“仙霞山”去虎口攫食,杨豹是早打了谱要潘一心抗阵头的!

  “仙霞山”如今远在百里之外,有得走了。

  此刻,缪千祥策骑靠近了潘一心,显得有些忧虑的道:

  “一心哥,你说‘仙霞山’那拨子杀才,他们的头儿叫‘活斧’庄有寿?”

  点点头,潘一心笑眯眯的活似个弥勒佛:

  “不错,是庄有寿,坐第二把交椅的那个,号称‘飞棍’,名叫齐灵川,第三个当家的你已经知道了,‘角蛇’裴四明……”

  咽了口唾沫,缪千祥道:

  “这几号人王,本事大不大?”

  潘一心沉吟着道:

  “若要论他们本事大不大,桩儿,这要看以什么人来打比了,举个例说,他们在某些武林宗师或江湖巨枭的眼里,可能不算什么角色,但要叫一般小混混来看,说不定就仰之弥高啦……”

  缪千祥道:

  “他们,呢,若是和你比呢?”

  潘一心笑道:

  “桩儿,你也是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不作兴问这种半调子的话.我和他们怎么个比法?以前既不相识,又没有交手的经验,谁强得过谁,如何能够下断言?”

  抹了把额门上的汗水,缪千祥道:

  “我们哥几个.一心哥,数你的武功最高,要是硬打,非得靠你不行,假如你吃了瘪,岂不是磨盘掉进鸡窝里,砸了蛋啦?”

  潘一心打了个哈哈,却是语重心长的道:

  “团结才有力量,桩儿,这档子麻烦虽然由你招来,但我们兄弟伙却该共同肩承,事情临头,大家要群策群力才能发挥制改功效,不是单单指望共一个人便可过关夺旗,尤其搏命拚斗之事,亦非仅凭技击修为的高深分判输赢,这里面,机运、胆识、智慧,都占了极大的比例……”

  缪千祥喉咙泛干的道:

  “也不知怎的,一心哥,越往前走,我越觉惶恐不安,更越觉当时的承诺过于草率冲动,这等要命的把戏,怎么不多想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深深看了缪千祥一眼,潘一心呵慰的道:

  “桩儿,当然你有你的苦衷,我们几个做哥哥的都不怪你,事情呢,你固是莽撞了些,可是谁叫其中夹着个韦秋娘,谁又叫我们有这种好交情?既是允了人家,便如过河卒子,只能靠前,不能后缩,你把心定下来,前途吉凶,好歹我们是连在一起。”

  缪千祥苦着脸道:

  “现在一想,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纰漏,连累了多少人……”

  潘一心道:

  “别犯愁,反正已是骑上虎背,一路淌到底就对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汪来喜抢上一个马头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瞅着潘一心,道:

  “潘肥,你倒懂得避重就轻,端拣好听的讲,这一遭上‘仙霞山’,你不扛在阵前又叫谁扛在前阵?怎么着,‘回龙腿’这三个字是用来唬人的么?”

  潘一心笑吟吟的道:

  “你也不用烧野火,我说来喜二哥,到了关口上,我要拚得过,孙子才装孬;若是拚不过,大伙只好凑合着朝上拉。其实斗力不如斗智,胸怀兵甲,脑存略谋,方为万人故,以我匹夫之勇和你一比,差远去呀。”

  迁来喜面孔一场,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架势:

  “要说到用脑筋,潘肥,你的确得靠一边站着,我呢,虽不敢自比诸葛亮,却也不让刘伯温,这回帮桩儿上事,运筹帷幄,全看我的了!”

  望着汪来喜驮在马屁股上那一大包油布裹卷,潘一心道:

  “我知道你的花巧多,这不是连吃饭的家伙都带在身边啦?”

  伸手拍拍后面的油布裹卷,汪来喜舒眉展颜:

  “‘巧班才’是白叫的?潘肥,瞧着吧,任是‘仙霞山’那一伙子毛人艺强势大,我也能弄得他们鸡飞狗跳,直着嗓门喊天!”

  潘一心嘿嘿笑道:

  “只等着看你的手段了……”

  前头的姜福根忽然转回脸来冷嗤一声,一张瘦扁的面盘上满是挪份之色:

  “真正大言不惭,脑筋里多几条纹路有什么大不了?这能救得了命?‘回龙腿’也只不过就是胳膊腿灵便点,能踢翻个活人罢了,像我,进可以攻,退可以跑,一旦场面不对,我微鸭子这一跑,胜似一阵风,包管谁都追不上,这才是延年益寿的绝活儿哩!”

  汪来喜连连摇头道:

  “姜三,你可真叫有本事哪,两边这还不曾接仗,居然就先想到逃命,而且尚只顾到逃自己的命,既是如此,何不眼下就拉腿?这里隔着‘仙霞山’还远,管保他们追你不上;‘一阵风’是人家这么叫你,可不是称赞你逃起命来也像一阵风!”

  姜福根瞪着那双三角眼,道:

  “我只是打比喻,称量一下谁的本事好,效用高,哪一个说我要逃命啦?你他娘冤着人说话,亦叫做是‘胸怀兵甲’‘脑存谋略’?哦呸!”

  在前开道的杨豹,不耐烦的侧首呛喝起来:

  “都他娘的吃撑了不是?眼瞅着隔夜就要到地头了,不想想用什么法子却放夺宝,只管自家伙在那里磨嘴皮子,你们是烦也不烦!”

  姜福根哧哧笑道:

  “豹哥,兄弟们前面亦无须充作的老大,你除了那双爪子偷得巧、盗得妙,要凭真才实学,还得跟我多磨磨呢!”

  杨豹“噗”声笑了出来:

  “去你个二舅子的!”

  鞍上,汪来喜不由叹喟的道:

  “就靠我们这几块东拉西凑的杂牌料,居然便拉起马头去长征人家‘仙霞山’那一帮有组有织的强梁,自己寻思下来,也不免一头冷汗……”

  姜福根一旁吊起眼角道:

  “刚才还在调侃我想拉腿,只这一会,自家却也泄了气,我说我们来喜二哥,你含糊了?别怕,有你三弟我替你撑看腰哪,万一到了逃命的辰光,你放心,我忘不了扯你一把!”

  汪来喜唇角微撇,道:

  “你替我省省吧,姜三,因为好一阵子你不曾见我施展手段,误以为我老朽啦?告诉你,宝刀不会老,且看到时候谁得倚着谁!”

  看光景看了好一阵的缪千祥,赶紧插进嘴来:

  “各位老哥哥都有一套,谁也不比谁低一头,只是弟弟我,要仰仗各位老哥哥帮衬拉拔,此去‘仙霞山’,全靠各位的大力了!”

  潘一心闻言笑道:

  “桩儿,缓桩儿,今天我才发觉,你生了好一张巧嘴,你该挑的担子,竟全然肩到我们胳膊上,你可要明白,一朝事成,娶媳妇的是你,不是我们呀!”

  黑脸透红,缪千祥不停拱手:

  “谁叫我是弟弟呢?各位老哥务必多多包涵,这番恩情,我是记住了!”

  姜福根皮笑肉不动的道:

  “听听桩儿的口词吧,里子面子,娘的他全占啦。”

  这时,前行的杨豹回头叫道:

  “半里外是彝家沟’,伙计们,省下精神到等家沟’打尖歇马哪……”

  潘一心精神突的一振,在马背上撑长了腰,伸手朝前指指点点:

  “豹哥,‘李家沟’我熟,南来北往,少说也走了几十遭;‘李家沟’共有两家客栈,前头的一家‘安乐居’住不得,设备差,东西又贵,那店主孙环眼儿是个钱剥皮,人客来往,好歹他要剥一层,后头那家‘荷叶香’酒馆才叫不差,‘荷叶香’掌柜的公钱大娘,重义轻财,人又四海,去那里,包管宾至如归……”

  杨豹哼了哼,脸上是一种颇为暧昧的表情;他直着嗓门道:

  “就这么着啦,潘肥是老行当,说定‘荷叶香’,众兄弟便‘荷叶香’干活去!”

  不管是“安乐居”、或是“荷叶香”,只要有地方歇息一会,缪千祥就心满意足了,这一阵下来,那两胯两腿,可委实是吃不住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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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罗汉坐山虎第三章 施恩自有故



第三章 施恩自有故

  在“荷叶香”酒馆里,大伙足足休息了个把时辰才重新上道,经过这一阵子歇息,再加上钱大娘刻意巴结的一顿盛撰,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劲头十足,连坐下的马儿在上料添水之后,跑起路来亦是昂首扬蹄,两个样了。

  姜福根的身子随着马儿的奔驰起伏不停颠震,他打着饱嗝,一边发牢骚:

  “娘的,这头瘟马跑起路来竟是这么个摇晃不稳法,还不如老子自己下地奔上一程轻松爽快!”

  侧旁鞍上的汪来喜不禁笑了,透着三分促狭意味的道:

  “你是想买弄一下你的腿足功夫?姜三,自己跑得快不算本事,是好样的,你一肩抗起坐下马匹朝前淌,要是还能做到身轻无影,踏沙无痕,这才叫炉火纯青,方能令人折服。”

  姜福根冷冷一哼,道:

  “我又不是二百五,岂会吃你要这种宝?扛着马跑,你怎不叫我扛座山去跑?”

  后面跟着的潘一心哈哈笑道:

  “要是你能扛着一座山起跑,我说姜三哥,这趟差使我们大伙就都不用去了,对方只要一见到你的架势,包管屁滚尿流,双手献宝,说不定还会撤下那庄有寿,捧着你去当他们头儿呢!”

  姜福根眼眉不动的道:

  “我便让你们此时说风凉话,一朝到了节骨眼上,若不叫你们抱着我的大腿喊爹,就不算我有本事!”

  潘一心大马金刀的道:

  “你不过只是双人腿,姜三哥,我却有一双‘回龙腿’,乖乖,‘回龙腿’哩!”

  前行的杨豹突然放缓了奔速,一带马头,手搭凉棚侧着脸向右边坡下打量;坡下是一道半干的河床,露出水面的河滩上布满卵石,丛生杂草,从道路上望过去,景色空荡,似乎没有什么异状.但杨豹却已举起左手,示意停止前进。

  汪来喜微微皱眉,目光跟着杨豹注视的方向移转,一面嘀咕着:

  “没有什么不对嘛,莫非渐近敌区,豹哥也疑神疑鬼起来?”

  大家都已驻马路旁,静观候变,汪来喜刚在嘴咕,姜福根已声声冷笑,伸手一指:

  “这辰光,就得看反应,论机敏了,脑袋大不见得能管乌用——来喜二哥,你顺着我这根手指头指的方位往前瞧,看看瞧着了啥个物事?”

  汪来喜的眼睛贴着姜福根的指尖望了下去,果然不错,就在河滩那一边,草影掩映处,正有几条人影往这里奔跑,更明确一点说,似乎是一个人在前面逃,三个人在后头追,不过,跑的人都很认真,全像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的模样。

  眼角一碟,姜福根道:

  “看清楚光景了吧?这是疑神疑鬼么?”

  汪来喜“哦”“哦”连声:

  “是有几个人在河滩上追逐,不过,虽不见得是疑神疑鬼,却与我们什么相干?”

  姜福根阴阴的一笑:

  “行走江湖,对任何不寻常或突兀发生的情况都要密切注意,暗中戒备,不该长花的地方有了花,不合打尖的地头上开了店,全非好征兆,一个陌生人的一杯茶,横在路当中的一截树,说不定皆是要命的阴谋,什么事有关系,什么事没牵扯,得等事情过去了才知道,来喜二哥,你好生学着吧!”

  汪来喜悻悻的道:

  “你他眼少教训我,至少我还明白河滩上这几个人熊和我们扯不上干系!”

  忽的,潘一心诧异的开口道:

  “奇怪,你们看看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

  姜福根眼神锐利,点头道:

  “不错,他们全是一样的服饰,灰色劲装,灰色头巾,胸前以白丝线绣着相同的麒麟图案,看来竟是同一个帮口的人……麒麟图案、麒麟标志,好像有点眼熟耳熟……”

  潘一心淡淡的道:

  “‘白麒麟帮’,三哥,‘仙霞山’‘七转洞’庄有寿那一帮子人便称为它麒麟帮。”

  一拍自己脑门,姜福根恍然道:

  “可不是姓庄的那一帮?难怪看起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潘一心道:

  “下面的情形,看起来好像是他们之间有了内杠,自家人冲着自家人动刀抡枪,因由就不简单了……”

  汪来喜朝着杨豹道:

  “你的意思如何,豹哥?”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缪千祥,这时谨慎的道:

  “来喜二哥,拦下这档事,可能落个眼线到手——”

  汪来喜笑笑,道:

  “现在还言之过早,且看豹哥怎么说。”

  骗身下马,杨豹道:

  “我们先过去看看,再做打算,眼下什么都别做指望,还不知道这几个鬼东西是在玩哪一种把戏呢!”

  于是,姜福根的身形就在马背上幕的腾空,凌空三个斤斗,姿势十分美妙的直泻而下,人在飞掠,口中不停出声哈喝:

  “潘肥,跟着来,立时三刻,就指望你那双‘回龙腿’现威啦……”

  潘一心答应一声,随后跟去,杨豹、缪千祥、汪来喜等人亦急追而下,纵然是这一段斜坡路,各人奔走起来也功力各判——缪千祥居然落后了十多步远!

  前奔的那个,是个环眼狮鼻,虬髯如针的彪形大汉,他身上已经带了几处伤,殷红的血渍染得衣衫上下赤痕斑斑,他双手紧握着一对“干锥锤”,气喘如牛的奔跑着,有时一个踉跄,有时又一个翻跌,但不管身形脚步如何不稳,他总是拚了命往前狂奔,仆倒了爬起,爬起再仆倒,虽是挺吃力的,撑头却不小!

  后追的三人,分成品字形紧逼于后,三个人的长像不同,身材迎异,但相似的却全一脸的杀气、满面的凶残,光景宛如吃了齐心丸,是非要前面这一位的性命不可了!

  脚尖踢到一枚竖斜的卵石,大胡子往上一挣没有挣起,猛的一个溜地滚,差一点把家伙都抛出了手,他粗浊的呼吸着,挺膝扭腰,正待奋力站起,后追的三人中,那个个头又宽又横的壮实汉子已暴飞抢前,手上的大号砍山刀猛劈直落,叱喝如雷:

  “霍春泉,你认了命罢!”

  这叫霍春雷的虬髯汉子,显然并不如此甘心认命,他贴着凹凸不平的河床地翻滚闪躲,一对“千锥锤”挥舞点砸,光影流灿中,不仅避过了对方那当头一刀,锤回力涌,更将敌人逼出六步之外,哇哇怪叫不停!

  另外的两个眨眼追到,左边那身不满五尺,呲牙掀唇的一位猝然怒矢般超越同伴,来势凌厉的扑向目标,形动身闪里,两支短柄梨花枪洒出星点如雨,急罩敌人。

  千锥锤呼轰反扫,那矮个子双枪甫始抖动,人已猛的向内翻腾,锤头险极的掠过他的面颊,他左手枪“嗡”声颤飞,雪亮的枪尖已三次插入又拔出自虬髯大汉的肩肿!

  “呛卿”一声,虬髯大汉的一支千锥锤坠落地下,当鲜血冒出伤口的一刹,梨花枪抛起一溜猩赤的珠滴,又暴刺向他的小腹。

  虬髯大汉咬牙切齿的往后歪退,双手握着仅存的一只千锥锤,奋力挥击敌人的来抢,但是,那小矮个儿却蓦的扬枪斜走,一脚横激,“膨”声闷响,硬是将虬髯大汉重重踢翻,他尚未及挺腰再起,手使砍刀的仁兄业已虎扑近前,刀锋高抬,眼看就是个人头落地的局面——

  一团黑影便在此时骤弹而至,黑影微微下沈,又猝向侧翻,擎刀的仁兄立刻身形打晃,蹦跳得像只大马猴般连窜带舞的狼狈逃开!

  是的,来人正是潘一心,“回龙腿”潘一心!

  小矮个儿冷冷的瞅着潘一心,冷冷的道:

  “朋友,你是吃了狠心豹胆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来找这个碴?”

  潘一心笑得真似个活财神: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我路过这里,眼看着各位以三对一,差一点就要了这位老兄的命,什么事有话好说么,何必非得如此斩尽杀绝不可?所以呢,一时于心不忍,伸了伸手,冒犯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小矮个儿上下打量着潘一心,口气十分生硬:

  “白麒麟帮’——‘仙霞山’‘七转洞’;朋友,你可有个耳闻?”

  连连头点,潘一心道:

  “庄有寿庄老大的帮口,提起来乃是大大有名,我怎会不知道?”

  小矮个儿僵着脸道:

  “我们就是‘白麒麟帮’庄大当家的弟兄,底细漏给你了,朋友,闲事你还要不要管。”

  潘一心望了望正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虬髯大汉,故作讶然不解之状:

  “但是,兄台,你们要杀的这一位,看他那身穿章,不也是贵帮口的人么?自己人追杀自己人,这倒令我莫名所以了……”

  小矮个儿面无表情的道:

  “这是我们组合内部的家务事,你还是不要明白的好,一朝明白了,只怕就会惹祸上身,朋友,在你尚未涉入太深之前,我劝你越早离开越妙!”

  潘一心指了指虬髯汉子,笑嘻嘻的道:

  “叫我离开可以,但你们须向我保证,不能再加害于他……”

  小矮个儿厉声道:

  “为什么?”

  潘一心道:

  “我要是一走,如果你们将这位老兄宰了,岂不是违背了我好心救人的本意?既露了面却救不下人,净不如缩头装孙来得消闲,兄台,你总不好意思叫我白忙活吧?”

  站在那边的那个粗横伙计这时大吼一声,形色狂暴的叫嚣起来:

  “梁头儿,这个不睁眼的东西明明是有意找我们麻烦、存心上线开扒,还和他有什么罗嗦的?一遭干掉才是正经!”

  小矮个儿阴沉的道:

  “你听到我这伴当说的话了?朋友,你再不抽身,便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潘一心神态自若的道:

  “这样说来,各位是非要固执到底,不饶那大胡子老兄的命啦?”

  小矮个儿寒着脸道:

  “朋友,我认为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性命要紧,我再问你一句,你走是不走?”

  略一沉吟,潘一心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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