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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3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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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凤年为徐龙象锻造符甲,何尝不是如此?
  之前少年在黄青气势磅礴的一局剑中,看似是穷途末路的困兽犹斗。
  其实符甲裹身和大梦春秋孕育出的道门气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困兽!
  黄青如临大敌,低头看了眼定风波。
  终于可以递出完整一剑了。
  徐龙象同样低着头,憨傻笑着。
  哥,我要打架了。
  ……
  江南小雪一场。
  徽山日复一日的人头攒动,别说小雪,便是大雪纷飞,都无需轩辕家族如何扫雪,道路上早给人踩踏干净了。那些比肩接踵的游客都是奔着瞻仰大雪坪缺月楼去的,牯牛降肯定没资格走入,但远远看一眼也就能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回去后都能跟乡里乡亲的江湖朋友好生吹嘘一番了。随便看到个穿紫衣的女子,就敢吹牛皮说自己见着那位女子武林盟主了,但现如今哪位女侠行走江湖在行囊里没有一套紫衣?否则出门哪里有脸皮自称仙子?前段时间武林大会隆重召开,共襄盛事,众人拾柴火焰高,让徽山紫衣的声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尤其是连北凉听潮阁都千里迢迢送来那么多箱子的武学秘笈,无疑是等于当今天下第一人都承认了轩辕青锋的盟主位置,谁还敢说三道四?何况那女子气概何其豪迈,大肆赠送大雪坪旧有秘笈如分发几颗铜钱,许多老成持重的江湖名宿那一张张老脸上都笑开了花。
  徽山的热闹,衬托得龙虎山愈发冷清。
  加上远方那座武当山的香火渐盛,以及姓吴的青城王分去天师府掌管北地道教事务的权利,龙虎山若不是还有一位白莲先生勉强支撑着台面,这个冬天,真是怎一个冷字了得。天不寒,可心冷啊。
  好在这一切,对于龙虎山山脚小道观内那个喜欢清净的老道士来说,反而是一桩好事。
  姓赵的老道士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怪人,出身天师府嫡系,才华横溢,能与齐玄帧论道,能与李淳罡比剑,能与轩辕大磐比气力,天赋分明比那位已经飞升的龙虎山掌教赵希翼还要高出一筹,但当时为了不当那殊荣无双的羽衣卿相,愣是逃下山去隐姓埋名浪迹江湖了,这一走就是很多年。返山后也不住在天师府,就在山脚破败道观混吃等死,前几年更是冒天下大不韪受了人屠的小儿子做徒弟,若非当时龙虎山道教祖庭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朝野上下的口水都能淹死这脑子拎不清的老道人。
  赵希抟在总算好不容易修缮过的寺观内外逛荡,去青龙溪边发了会儿呆,似乎记起什么,跑去弯腰系紧了些那张竹筏的绳索,然后蹲着看溪水,很是萧索呐。起身后抖了抖袍子,回到寺观,又去那小子住的屋子床边坐了会儿,坐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实在是无事可做,就又去那口井边坐着,曾经骗那徒弟这口井通向北凉,跟他家是连着的,结果这痴儿每逢有山楂可摘,就会撅起屁股往井口里丢,自己也不舍得吃,算是都送给他那个哥哥了。他这个当师父的想偷几颗骗几颗尝尝,那都绝对不行的。
  赵希抟坐在井边,怔怔出神。
  老人当然不喜欢那个差点马踏龙虎山的人屠,但这不耽误老道士打心眼喜欢人屠的两个儿子。
  徒弟黄蛮儿不去说,就跟他晚年得子差不多,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对那个世子殿下印象一直不坏,第一次去北凉王府,跟那只满身心眼的小狐狸斗法,很有意思,但那也是不讨厌,真正喜欢起来,还是后来年轻世子来龙虎山,面对自己那郑重其事的一揖。
  这个世道,门阀林立,真的不缺世家千金子,而越是一帆风顺的天之骄子,越难知晓去愧疚和感激,从不愿说对不起和感谢这五个字,比起随手一掷千金,前者艰辛了无数。山上天师府那些晚辈,不正是如此吗?依仗着父辈挣来的高度,自幼活在山上,哪里知道山下讨生活的不易。殊不知所有的高位,甚至包括那张龙椅,每一位开创家业的先祖,无一例外都是泥腿子啊。
  老道士叹息一声,突然之间,老人眼皮子不停轻抖起来,心口更是剧烈一颤!
  老人脸色大变,迅速掐指,脸色越来越苍白,猛然起身,又颓然坐回。
  自欺欺人的赵希抟对着井口怒吼道:“徐凤年,你要是这次护不住黄蛮儿,贫道这辈子还能活几天,就在你家门口骂街几天!”
  老道士骂着骂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笑声中,有些一生不曾登顶有负祖辈期望的悲怆,更一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豁达洒脱。
  赵希抟缓缓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
  南朝西京那栋摆有一口有蛟龙蛰眠大缸的隐蔽小楼,楼内那些见惯天底下最奇异怪事的隐士,尽哗然。
  很快老妇人和北莽帝师就被惊动第一时间赶到小楼。
  老妪视线中,缸内象征北凉版图的方位,平整如镜的水面,如同被利器割裂出了一条经久不散的“水沟”。
  老妪经过初期的震惊,然后嘴角泛起冷笑,“一只钩,钓起两条鱼吗?”
  老妪盯着水面,轻声问道:“除了剑气近和铜人师祖,还能不能调些高手过去?武力稍逊一筹的,也可以。”
  太平令摇头惋惜道:“不可能,距离最近的洪敬岩也来不及。至于实力差上一截的,就算去十几二十个也没用,何况南朝边境也抽调不出,大多都已经在南院大王身边了。”
  老妪问道:“会不会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能?”
  太平令淡然道:“铜人彻底拦住徐凤年,很难。但是拖延他的脚步,给黄青赢得那迫使徐龙象遭受天谴的时间,应该不难。南朝所有练气士都已准备就绪,届时会添一把火。”
  老妪点了点头。
  这就足矣。
  老妪猛然后退一步,但很快踏回那一步。
  缸中,有一物破开水面。
  龙抬头!
  它死死盯住那条线。
  ……
  又见江南又见雪。
  一名老道人开始登山,走向天师府。
  老人从箱底找出那太多太多年不曾穿过的一袭黄紫道袍,还梳理干净了头发胡须,惹来无数天师府晚辈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的眼神。
  老道人走向祖师堂,对墙上悬挂的所有祖师爷画像,一幅一幅一位一位拜过去。
  走出祖师堂后,这位龙虎山硕果仅存的希字辈老真人来到山顶。
  风雪中,老人盘腿而坐,轻声笑道:“都说沙场有刀,不怕死于马背。江湖有酒,不怕死于酩酊。贫道从来不敢杀人,连那酒也总喝不尽兴,一生从没有活得豪气,最后走这一遭……”
  老道人仿佛在与天地言语,大声道:“且尽兴!”
  老人伸出手指,直刺双眼。
  然后这位黄紫老真人颤颤巍巍抬起那鲜血淋漓的右手食指,在眉心划出一抹印痕。
  如开天眼。
  老人双臂垂下,轻轻搁在膝盖上,各掐一诀,安详道:“黄蛮儿,为师本事就这么点,学不来开天门,连开天眼也是这般勉强。”
  “若是仍然无法为你挡下天劫,莫怪师父啊。”
  世人羡长生,道人修清净。
  老人在生前最后一刻,记起了前几年山脚道观里自己徒弟的打鼾声。
  一点都不清净啊,可却是让老人最怀念。
  ……
  祥符元年的冬末。
  天师府池中那朵位于最高处的紫金莲,枯死。


第131章 最强手,扛天雷
  徐龙象开始冲刺,速度比起先前对敌黄青快了何止一筹,缩地成寸的道家神通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
  道教典籍上恭维自家神仙的说法里,有一种叫撒豆成兵,当然是糊弄乡野村夫的措辞。但是黄青的剑气早已弥漫四周无处不在,倒也有几分草木成兵的意思,更重要的是配合洞察先机的指玄境界,黄青可以精准捕捉徐龙象的进攻路线,徐龙象在撞到他和定风波之前,必然会冲击那些细小如蠛蠓充斥天地间的微妙剑气,这就能让黄青未卜先知,谋而后动。
  黄青预料到徐龙象会绕至身后对他后背展开一次锤杀,他没有转身,抖剑出鞘寸余,与此同时,身后两丈外蓦然炸出一条剑虹,割裂长空。可是意料之中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徐龙象没有如约而至,那么黄青的先手剑招也就失去了意义,更失策的是黄青在先手之后已经开始布局少年撞开剑气青虹的后手。顶尖武道宗师生死之争,差之毫厘,足以谬千里。果然,故意停顿了一下的徐龙象,鬼魅身影最终在黄青身侧浮现,然后一撞而来,黄青原本体内如瀑布直泻三千尺的气机流转,硬是横移几大窍穴,如一条大江改道而流,定风波虽来不及出鞘,但黄青手握剑鞘横扫,一抹剑罡画弧切出,呈现扇形分开天地,气势雄壮。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徐龙象没有后退避其锋芒,而是凭借恐怖的速度低头,弯腰,继续前冲,以一记凶悍无匹的肩撞,把黄青直接撞飞出去很远。
  徐龙象在地面上笔直狂奔,几乎是一瞬间便伸手攥住黄青的脚踝,使劲往下一扯,不但将黄青的身躯扯向地面,还直接扯烂了黄青堪堪运转而起的气机。
  黄青撞在地面上,徐龙象就是一脚凶悍踢去!
  有苦说不出的黄青只得勉强用手臂格挡住这一脚,身躯再度被踹向空中。
  刹那之间就又给跃起的徐龙象用手肘轰在胸口,重新打回地面。
  头顶黑影压下,徐龙象十指交错握成一拳,这一拳若是被结结实实击中,别说剑气近黄青,恐怕就是金刚不坏的慕容宝鼎也要变成一只破碎大鼎了。
  黄青后背砸在地面上,面朝天空中急坠而下的徐龙象,定风波剑柄抵住沙地,剑鞘朝天直指那得理不饶人的癫狂少年。
  剑留鞘走。
  剑鞘刺向徐龙象。
  名剑定风波便以这种方式首次出鞘。
  徐龙象双拳砸在剑鞘上,砸偏了剑鞘,身形仅是略作停顿,继续向下砸去。
  黄青左手轻轻一拍地面,身体骤然一旋,带动右手定风波抡出一圈光芒璀璨的圆形剑罡。
  如一轮明月生于黄沙大漠。
  虽是仓促之下的出剑,气势远未攀至巅峰,但定风波不出则已,一出仍是极为惊人。
  可惜应了那句老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徐龙象根本没去权衡利弊得失,直接就用拳头轰烂了圆月剑罡,什么叫真正的势如破竹,徐龙象这就是!
  黄青赶忙剑尖一点,身形飘荡出去十几丈,徐龙象双拳砸在大地上,那一声炸裂巨响竟是深入到了百丈之下。
  黄青在远处站定,紧紧握剑,抬起手臂,高度与肩齐平。
  这位剑气近嘴角渗出血丝。
  手中长剑非但没有外吐剑气青虹彰显威势,反而是在如仙人餐霞饮露,疯狂吸纳四周的“青雾”。
  随着定风波完完整整的出鞘,尤其是做出鲸吞状后,黄青和徐龙象身边原本肉眼不可见的剑气迅速凝聚,如夏日夜空的萤火虫,星星点点,飞入长剑的剑尖。
  黄青词牌名是那剑气近。
  何谓剑气近?
  那是在说黄青人未至剑未出,剑气便已如那“天阴将雨,群飞塞路”的蠛蠓,细微不可察,密密麻麻不计其数布满世界。
  黄青一手持剑一手负后,抬头看了眼有些许黑云飘来的天空,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在坑中缓缓站起身的少年。
  黄青轻声说道:“人活一世,每走一步就是在天地间留下一步痕迹。只是世人的脚步,大多了去无痕,风吹黄沙,雪掩路径,水冲石阶。我黄青亦是不能免俗,但我手中剑,不一样。”
  黄青每说一字,手中长剑定风波的附近,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就各自叠加了一柄“定风波”。
  层层叠叠,纹丝不动,不动如山。
  他身前很快就叠放了将近三百柄一模一样的“定风波”。
  徐龙象已经完全看不到黄青的身影,但依稀可以听到这名北莽剑道第一人的嗓音。
  “江湖百年来两代剑神,李淳罡以意气风发著称于世,剑开得天门,一袖即青龙。邓太阿则以快剑享誉天下,以细处锋芒冠绝剑林。”
  “黄青不愿走他们的路,手中这把定风波,只求两字。”
  “不动。”
  在黄青和徐龙象之间,出现了一座巍峨剑山,而这座剑山还在不断递增扩大,不断朝徐龙象层层推进。
  徐龙象不退反进,一撞之下撞断拦在路上的高低数十柄长剑,被阻滞前奔身形后,双手一扯,又扯碎十几柄定风波。
  徐龙象不管怎么冲,用蛮力打破那些长剑,但下一刻总有一柄柄新剑补上原有位置,被剑山剑墙所阻的少年显然也打出了火气,身形倒退,与那座剑山拉出一段距离后,这才展开迅猛冲锋,一撞之下,一鼓作气撞碎了不下百柄定风波,整个人都撞进了剑山,凹陷入山腹。但是下一刻,剑山便开始自行生长,气势不但没有衰减,反而逼退少年后退,哪怕少年双脚踩地,试图用肩膀狠狠扛住大山前移,双脚仍是一步一步向后滑去。
  少年干脆以头顶住那堵剑墙,再以双手撑住。
  整个人倾斜的少年怒吼一声,使劲往前一推。
  如木支墙!
  整座剑山似乎都发出一阵微颤,嗡嗡作响,剑鸣如群蚊出声。
  但是厚度被阻止高度依旧叠加的剑山依旧凭借稳步攀升的气势,缓缓推进。
  少年已是额头鲜血淋漓,双手手掌更是血肉模糊。
  脚上靴子更是被踩穿。
  少年猛然转身,双臂张开,以那并不宽阔的后背力扛剑山。
  剑墙终于止步!
  比巨大剑山更高的高空,乌云密布,隐约有闪电雷鸣。
  少年双眼瞳孔逐渐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黄青轻声道:“你徐龙象的诞生,本就不是讲规矩的事情,不该长活于世间。我便以规矩,成方圆。”
  黄青手持定风波,画了一个圆。
  这么一个看似连稚童都可以随手耍出的简单动作,剑气之盛甲天下的黄青却使得极其艰难和凝滞。
  然后剑阵成山的那无数柄“定风波”,开始变阵。
  徐龙象身前身后和头顶,长剑浮空。
  形成一个巨大半圆。
  每一柄定风波的剑尖都指向当中的少年。
  黄青顺着那道剑弧背面望向天空,黑云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压低,粗如合抱之木的紫雷疯狂滚动。
  持剑之臂开始抖动的黄青轻声道:“既然你自寻死路,不怕引来天劫,那我便最后送你一程。”
  这最后一剑名“规矩”,黄青本是想去跟剑神邓太阿一较高下,将会是剑道上一场前无古人的快慢之争,不曾想先用在了徐龙象身上。
  黄青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溅在长剑上。
  定风波坠落在地。
  铺天盖地的半圆剑阵轰然炸开。
  黄青一脸震惊和茫然。
  远处,少年弯腰而立,双臂低垂。
  看不到少年的脸孔。
  七八股浓郁黑气如一条条恶蛟,围绕着少年肆意游曳。
  就在此时,黄青衣衫出现一阵毫无征兆的飘拂。
  那惊鸿一瞥的一幕场景更是让这位剑气近感到惊悚。
  铜人师祖被人一刀捅入腹部,就这么一路撞来,两人一刀,一起继续前冲撞到一座山丘中。
  偌大一座山丘瞬间粉碎,下一座沙丘依旧如此不堪一击,就像只是辞旧岁时孩童手中的爆竹。
  黄青转过头,看到那人左手刀站定,更远处一座山丘炸开处,铜人师祖在漫天风沙中站起身,与之起身的,还有高达百丈的威严天王法身。
  难道说,铜人师祖在那人出刀后,甚至都来不及请出法身?
  那北凉王徐凤年,就这么来了?
  震惊之余,眼角余光瞥见高空异象的黄青也松了口气。
  就算你徐凤年来得如此迅猛,但仍是来不及了。
  大劫已至。
  七重天雷将落!
  一重重过一重,任你是陆地神仙又如何?
  轰隆一声。
  一道紫色天雷砸向徐龙象。
  徐凤年根本不理睬铜人师祖和剑气近,直奔那滚滚天雷,一刀挥出。
  跟羊皮裘老头儿当年那一袖青龙,如出一辙。
  直接将那道天雷撞碎。
  黄青看得目瞪口呆,这兄弟俩,做事情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
  那可是象征天劫的大雷啊。
  你徐凤年难道真想七重天雷都一人扛下?
  仙人齐玄帧当年在斩魔台力扛天劫,也不过是扛下六重紫雷而已。
  徐凤年站在徐龙象身边,伸手按在弟弟脑袋上,轻声道:“黄蛮儿,爹走了,但只要哥还在,天塌下来,就轮不到你来扛。”


第132章 八方雷动
  黄青相信以徐凤年的实力破去一道天雷不难,但绝对不相信徐凤年可以代人受罚,这便如朝堂上,北莽女帝震怒之下要一人死,任你是拓拔菩萨武功盖世,军功显赫,也阻挡不了皇帝的决定,这无关修为高低,天道循环自有规矩。但是眼前景象由不得黄青不信,这实在是超出了北莽剑气近的想象极限。铜人师祖祭出宝相庄严的数百丈天王法身后,法相巍峨,俯瞰众生,头颅与黑云齐平,本体则走到黄青附近,胸口那一刀穿透身躯,可没有丝毫鲜血流淌,这位隐藏极深的谪仙人平静解释道:“此子预料到徐龙象肯定会有破境之日,早有伏笔铺垫,只是不知以何种秘术将徐龙象气数转嫁过渡给自身,这等手法逆行倒施,只会惹来更多天道责罚。”
  黄青灵犀一动,感叹道:“多半是那具重见天日的符将红甲作祟,否则以徐龙象生而金刚的体魄,如果多添一身符甲来增加战力,与画蛇添足无异,原先我以为是道教祖庭龙虎山的厌胜神通,用以压制徐龙象的境界提升,现在看来仍是小觑了徐凤年的心机,黄青早先偶然听闻武当山吕祖有杯盏倒海之术,不出意外,那符甲即是杯,为的是搬运徐龙象气数。”
  气势暴涨的铜人师祖略作思索,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这位师祖万般算计都没有算到那年轻人一出手便是左手刀,直接将自己撞到这处战场,这一刀毫不拖泥带水,又掺杂有类似百年前某无名道人镇封魔头刘松涛的玄通,哪怕是铜人师祖也只能一退再退,无力反抗,如果不是徐凤年志不在杀人而选择主动拔刀,那么他真可能连天王法相也请不出来,就此陨落。在铜人师祖视线中,那徐龙象终于怒而跻身天象境界,恶蛟之气萦绕全身,当下黄青恐怕完全不是对手了,自己的法相也未必可以降伏。
  铜人师祖淡然道:“黄青,你且退下。天劫将降,没有必要在此被拖拽着玉石俱焚。”
  黄青苦涩道:“师祖,黄青这一退,愧对手中剑,便终生无望登顶剑道巅峰了。”
  他如何不清楚此时疯魔的徐龙象扛不扛得下天劫先两说,但要腾出手来让他黄青吃不了兜着走是绰绰有余。
  黄青低头望向名剑定风波,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一抹决然笑意,抬头望向前方,握紧长剑反而向前踏出一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不定今日便是黄青踏入剑仙境界的契机。”
  铜人师祖轻声道:“直觉告诉我今日事情会一波三折。你不退也好,替我盯着那兄弟二人,我要为头顶那一缸熔炉添些沸水,彻底断去徐龙象的一线生机。”
  随着黄青身畔铜人师祖的缓缓抬手,顶天立地的天王法相也抬起那双手臂,双掌猛然间合十,炸出一轮一轮的金色涟漪,余音袅袅。
  似有一物在掌心生出。
  黄青竖剑在身前,开始蓄势。
  远方又有一幕异象横生,徐凤年按在徐龙象头顶的那只手臂,红丝拂动,如千百纤细赤蛇齐齐吐信,疯狂汲取徐龙象的那七八条黑蛟气焰。
  那些红丝曾是人猫韩貂寺以指玄杀天象的压箱底绝学。
  如今被徐凤年用来“窃取”弟弟的天象境界。
  天雷如巨石滚走于似黑色丝帛的云层,声势更壮。
  雷声轰鸣,紫电交织,空中云上犹如有无数天庭仙人在大声怒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那此刻九天之上的仙人震怒,又当如何?
  徐凤年收回手,轻轻一推无法动弹的徐龙象,将弟弟黄蛮儿推出去数里地外。
  徐凤年望向天空,那一条条紫雷游走于云层,如一尾尾蛟龙穿海。
  徐凤年手握北凉刀,抬头看着天空,没来由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徐骁,你说那幅场景,像不像是一袭龙袍蟒服?”
  黄青破天荒对一人生出敬畏,传言王仙芝曾经拥有举世皆敌的胸襟,其宗师气度远超武评其余九人。
  而此时此刻的徐凤年,独力面对天劫,也一样有了隐若敌国的气概。
  黄青闭上眼睛,自握剑练剑起的一生,记忆画面如走马观花。
  这位剑气近在“规矩”一剑无功而返后,心境受损,几乎等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但是在目睹徐凤年按刀而立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机触摸到了陆地神仙的门槛,摇摇欲坠的境界竟是因祸得福,稳步攀升。
  黄青睁开眼睛,神情肃穆,“只等我黄青以观雷落而成新剑,稍后就以新悟得的剑仙一剑,敬你北凉王。”
  闪电雷鸣,天空如同炸开一个窟窿。
  第二条紫雷轰然坠落!
  不是直直降临砸在徐凤年头顶,而是在这名年轻北凉王身前几十仗外落地,然后转弯激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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