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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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姑，我代雾辛道歉，我代雾辛道歉，求你别怪她，别怪她！”倦秋难过得哭起来，拉着青葵的手不停地说。思仲充满保护意味地把青葵抱在怀里，对修篁怀里的雾辛投去愤怒的一瞥。
　　雾辛听见倦秋的话挣扎着想要冲过来，但是修篁紧紧地抱住了她。“倦秋，我就是想打她，你干嘛代我道歉！我一点都不想道歉！莲藏辅祭放开我！”
　　“雾辛……雾辛……辛儿！”修篁最终吼了出来，“你若是还记得叫我做莲藏辅祭，你就听我一句话：别说了！”
　　修篁的话很是有用，雾辛立刻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呆了呆，忽然缩在修篁怀里嚎啕大哭，修篁抱住雾辛也流下眼泪：“你这个孩子如今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你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我的雾辛！”
　　青葵缓缓地起身，走到雾辛身边蹲下，声音平缓而郑重：“雾辛，若是千年以前的任何一位督道前辈得罪了你，即使我不知道那是哪一位前辈，是第四任也好，是第六任也好，我第十二任都在此道歉。我青葵督道愿意替他们向你道歉。”
　　“你又不是他们，你凭什么道歉！”
　　“她又不是他们，你凭什么迁怒于她！”我生气地大叫，你也知道青葵不是他们啊？！
　　青葵息事宁人地向我举起手，示意我先别说，随后安静地回答她：“雾辛，因为我继承了前辈们督道的名号。”她缓缓地站起来，向雾辛继续说道：“你喜　欢＇炫。书。网＇怎样对我都行，只要那是因为我是督道，而不是其他。若是代前辈们受过，我绝无怨言。”话毕，青葵不愿再多说，也不愿再多做停留，径直向客厅外走去。
　　倦秋冲上去拉住青葵的衣摆：“凡姑！凡姑！”
　　青葵回身站住，微微俯下身子，轻柔地替倦秋擦去眼泪：“没事，倦秋，你们四个去聚聚吧。”
　　青葵反身欲走，倦秋紧拉着她不放：“凡姑对不起！别走！”
　　“说对不起干嘛？是雾辛不想看见我，不是你啊。”青葵摸摸倦秋的头发，又悄声在倦秋耳边用修篁和雾辛都听不见的音量说：“倦秋，雾辛其实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别跟她谈太久，你跟修篁说，但是别说是我说的。”说完，青葵对倦秋笑了笑，轻轻拿开倦秋的手，向外走去。
　　我和思仲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在庭院里追上了她。她看着我们有些讶异，“思仲，你……”
　　“凡！我不是他们时代的人，我想见的只有雅阙，真正的雅阙。”
　　青葵看了看他，然后转向我：“尘音，你回去……”
　　“你干嘛去啊？！”我急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青葵平静地看着我：“我去泠宅写份报告给笠光，然后就留在那边睡觉了。你回去……帮我盯着他们嘛。”
　　思仲陪青葵走了，而我只好返回客厅。有道理，我最好还是去盯着那个雾辛吧。
　　
　　我回去的时候，雾辛正靠着修篁坐着，神情极为依恋。陌念和倦秋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没有靠近。陌念的神情有些失落，也许是雾辛跟陌念记忆中的那个雾辛已经不同了，然而陌念似乎又显得很不甘心，向雾辛倾过身子坐着，想靠近，但又不愿贸然靠近。
　　雾辛看见我进来，语气里还是有一股火药味：“你是谁？”
　　“她住在这里！”修篁连忙答道。
　　我只说：“我叫尘。”
　　“你也是督道吗？”
　　我正想告诉她我是督道协理，我才不会像青葵那么善良由着她撒火撒气，结果修篁又是很快抢着回答：“她不是！她只是住在这里！”说完后修篁对我使了个眼色，拜托我先别惹她。既然是修篁出面那我也不好不听，只得暂时忍让。
　　听见我不是督道，雾辛话里的火药味散了不少，也不怎么留意我了。雾辛靠在修篁身上安静地坐了好　久：炫：书：网：，陌念也揽住倦秋，他们四个人就那样对坐无语，目光反复接触，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倒觉得他们四个的相见太过出人意料了，陌念和倦秋的相见我没有在场，修篁和他俩的相见我也没有在场，一直好奇相隔千年的会面到底是一种什么光景，不料竟然是这般欲说还休，相顾无言。待在这种不属于我的寂静里感觉有点不自在，但是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啊！又不是他们的地方！这么一想我又坦然了，朗朗地扫视着他们四个，想盯住雾辛多久就盯多久。雾辛似乎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悍然了，遇见我的目光，她都是急忙闪避。
　　“莲藏辅祭……”雾辛忽然小声地开口，“是不是只有我们四个在这里？”
　　修篁轻轻地点了头：“嗯。”
　　陌念突然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颀玡……”雾辛毫无征兆地叫了一声，从地板上爬过去，陌念连忙上前扶她。雾辛抓住他的手，凝视着他，声调微微激动地抬高：“颀玡！”
　　“哎！”陌念答应道。两人对视，接着不约而同地用额头去顶住了对方的额头。许久，放开之后，陌念泪流满面，而雾辛含泪笑了。这应该是他们曾经的习惯动作吧。
　　雾辛在他和倦秋身边坐下，又去拉了拉倦秋的手。雾辛当年应该是与陌念比较亲近，而跟倦秋没有那么熟悉。至于修篁……听雾辛对她的态度……似乎是雾辛的上级？
　　“大家……”雾辛慢慢地问，“大家在冥界遇见多久了？”
　　“没多久。我和倦秋最早，在几个月前。莲藏辅祭她是最近几天才来的。”陌念回答。
　　“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倦秋认真地望着雾辛，碰了碰陌念道：“督道认出我，带我去颀玡家。”
　　雾辛听见督道二字，表情又开始凝滞。她转向修篁：“莲藏辅祭呢？”
　　修篁知道雾辛不想听见什么，但还是说：“我魂散之际受督道保护幸存，后来她就告诉我颀玡和倦秋的事了。”
　　雾辛面无表情地低头道：“那任督道逼我走，这任督道逼我留下来。”
　　陌念忽然对她说：“那是因为我！我让督道只要遇见我们的人，不论怎样都要帮我留下他们！督道答应了！所以她才一定要留下你，她那么做是因为我，不是出于她自己的目的！”
　　“颀玡……你不用为督道说好话……就算这一任真的是帮你，之前的那一任也还是一样可恨！”雾辛愤愤地叫道。
　　“可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呀！他们只是都有督道的名号而已！这一任真的很好，真的跟第六任不一样的！”倦秋郑重而央求地凑在雾辛身边，“雾辛，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迁怒别人的人，即使那时你我还不到十岁，但我知道你不是的！”
　　雾辛盯着桌子，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我冷眼看着她，倦秋遇见我的目光，又央求地看看我，求我不要生雾辛的气。
　　修篁来到雾辛身边，揽住她的肩膀，“雾辛，即使你不肯原谅这一任督道，但是你要看到，她带我们四个重逢，她刚才愿意代她的前辈受过，即使犯错的完全不是她，她甚至不认识那些前辈，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如果她强迫你，那是因为她受颀玡之托不能违。雾辛，她若不是遵守对颀玡的承诺，我现在已经魂散了，因为她认出我是颀玡要留下的人，才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她本人没有对不起我们什么，只是因为她继承了名号就迁怒她，不像是我的雾辛会做的事呀。”
　　“不要为督道说好话！”雾辛悲愤地咆哮一声，忽然再度伏在修篁怀里大哭起来。修篁用动作安慰着她，口中却道：“这不是好话，我莲藏只是把事实说给我的雾辛、我的凌辛听。”
　　我仍旧是冷眼看着。刚才看修篁那么维护雾辛，反而是倦秋和陌念对雾辛的行为不停向青葵道歉，其实也不是不生修篁的气。难道只是因为故人来，其他的人就可以不用顾了吗？
　　你们……现在还在肃宅里，还在督道的家宅中啊！
　　
　　雾辛在修篁怀中不停地哭着，后来就那样睡着了。倦秋见雾辛睡着，这才想起把青葵刚才让她转达的话说了出来。修篁听了倦秋的话，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青葵那孩子啊……”
　　修篁把雾辛抱回了她家去，陌念和倦秋还想留下来等青葵，但我告诉他们青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让他们先回去，见我态度坚决，他们也只好离开。
　　
　　第二天一早，修篁独自来找青葵。
　　“她去工作了！修篁！现在还是在归亡节当中，你以为青葵会经常在家吗！”我承认，我本来不想用这种语气。
　　“尘音，你生我气对不对？”修篁忧郁地说，“对不起。”
　　“对！”我径直承认，“但是我主要是气那个雾辛！你道歉有什么用？”
　　修篁摇了摇头，“雾辛其实只是以前被那任督道伤得太深，有火没处发而已——”
　　“她也不该发在青葵身上！”我怒道。
　　“我知道我知道……”修篁息事宁人地说，“雾辛也知道，雾辛其实不是那样的人……”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管她是什么人！”
　　修篁飞快地说：“尘音，我来其实是想看看青葵在不在而已，因为雾辛她想自己来当面对青葵道歉！”
　　修篁的话转得太快，我一下子被她噎住了！不过我还是不想相信。
　　“你们让她来的！”　
　　修篁又叹了口气：“不是！尘音，你是不想原谅她——”
　　我慢慢冷静下来：“对，我承认。”即使是雾辛是真的，我也没有那么快就原谅别人的优秀品质。
　　修篁大概看到了转机，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尘音，你知道青葵什么时候在吗？”
　　我摇头：“我真不知道。”
　　“尘音……你若看见青葵，就先跟她说，我修篁先向她道歉，为了我们这些人，委屈她了。”
　　“不要！你们要说当面说，我传话算什么意思啊，先欺负人然后再道歉，谁都会！”我固执至极，修篁无奈地笑了。
　　
　　　　　　　　　　　　　　　　　　
【合】　　伏火殁
请等我回来
　　光葵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印川。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青葵和两位前辈一起在现世经过的时候，看见整座印川市都充满了新年即将到来喜庆的气息。
　　——这种喜庆……离我好遥远啊。
　　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与现世的凡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这种感觉在隐了身的青葵心中越发明显。擦肩而过，却视若不见。
　　——对他们来说，此刻的我是不存在的。而对我来说，他们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是冥界的孩子。
　　产生这种于工作无益的想法时，青葵总是用这句话转开自己的思绪，不论这句话她愿不愿意相信，不论就此可以提出多少辩证。通常总能凑效，至少是个提醒。
　　在一个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两位前辈与青葵一起停下来等红灯。青葵虽是隐身，但就算是前辈们也不愿意乱穿马路。
　　
　　就在这时，青葵似乎看见了聆墨。旁边那个似乎是谭序。青葵定睛再看时，他们已经隐没在人群中了。今天是星期六。聆墨出现在印川也正常。
　　
　　就在绿灯亮起的前两秒钟，聆墨似乎遥遥地看见三个穿着与现世居民完全不同的人影。装束像极青葵那个世界里的人。一位黑袍，两位棕袍。聆墨连忙对谭序说她好像看到青葵了，给谭序指的时候，聆墨才想起谭序看不见。说了两句话后回头望时，绿灯已经亮了，那三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不见了。
　　
　　她们都不知道，在这一天，她们其实已经与对方对视过了，只不过将目光投射在了相异的时间里，罢了。
　　
　　学期就快结束了吧。学生们应该正在准备期末考试。聆墨、辞凉、鸿杰、秦蓝……还有留在现世的许许多多熟人、朋友……如果我没有休学，那么我也位列其中。
　　不会的。这一定不是我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十八年的光阴虽然短暂，但却竟与那么多人的人生轨迹相互交织纠缠……真是太奇妙了。
　　到了明天我就能算又长大了一岁了吧？能不能，能不能？！
　　我一直在担心我活不过十九岁。这种担心真的很奇　怪；书；网。就连纵横过去也常说，我心中萦绕着的死亡的阴影太过浓重。
　　
　　你们要等我回来。我也要等你们回来。
　　
　　——我一定还会和你们再见面。
　　
　　下界。
　　肃宅。
　　
　　晚上十点多，青葵不知从哪儿一身风尘地回来，面带微笑地对我说，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是了，她不提醒，我还没有注意。
　　明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而明天结束，九日归亡也就结束了。
　　
　　“尘音，今晚陪我守岁好不好？”
　　“守岁不是除夕那天吗？”
　　“没关系呀，今晚嘛。我想今晚。”
　　“……好。那你想怎么守？”
　　
　　结果青葵的要求很低，她只是要我在映术厅里陪她坐着，直到过了现世午夜十二点就可以了。好简单的要求。
　　她在映术厅的地板上面朝青铜龙雕跪坐，而我则动作很放松地伸开双腿，用双手撑着身后的地板，面朝着她。我笑她坐得太正经，而她温婉地笑笑，毫不介意。
　　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青葵忽然说有人在映术厅外面。
　　我问：“是谁？”
　　“修篁和雾辛。”
　　我望着她。提到修篁和雾辛时，她的表情都是一样。平淡地，不知为何，对修篁与雾辛一视同仁，我觉得青葵对修篁有些疏远的意味在里面。青葵还不知道雾辛其实是想和她道歉的。她自从那天晚上从肃宅离开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大家，这点从修篁处就可以证实。
　　我没去告诉她这件事。雾辛必须亲自当面道歉。我也不会替修篁传话。我已经不生她们的气了，甚至在与修篁和雾辛深谈过后我理解了雾辛，而雾辛也对她一开始那样对待青葵感到愧疚。但是我坚持的还是坚持。毕竟她们直接伤的是青葵，不是我，我的原谅不能代替青葵的原谅。
　　令我惊讶的是，雾辛最近不是住在修篁家，而是住在思仲家。不知道所有人是怎么妥协这个安排的。从第一天所看见的，我还以为雾辛一定会住在修篁家。我对思仲会让雾辛住在自己家里感到很惊讶，因为陌念告诉我思仲不怎么和雾辛说话，也不知道雾辛想和青葵道歉。不知思仲这么做是不是因为陌念和倦秋的缘故。
　　青葵说完话后就不动了。仍是凝望着龙雕。
　　忽然，青葵笑了笑：“修篁在外面问我是不是在里面。”
　　我静默，等着她下一句话。
　　“我都说我愿意代前辈们受过，她们那么介意干什么。”
　　“青葵，难道你真不介意？你的态度很不能说明问题！”我侧着头道。
　　“因为我介意的不是她们，她们怎样我都算了。我介意的是那位督道前辈。”
　　“你知道那是哪一任督道了吗？”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青葵望着龙雕平静地答道：“知道呀。”
　　“谁？”我只是随口问的，因为我并没觉得她会回答，即使她回答，我也有很大的可能不认识他。
　　但青葵却回答了，而且不仅仅是一个回答而已。
　　“第六任。炼淅蔚。”
　　
　　过了不久，青葵又说她们已经走了。
　　此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十二点。青葵笑了笑，然后让我去休息。
　　“你呢？”
　　“我马上也去。”
　　于是我离开了映术厅，把青葵一个人留在那里。
　　
　　光葵二十年。一月一日。
　　下界。
　　
　　新年的第一天，下界完全没有相应的气氛，最多有人平淡地提到一句而已。下界的注意力都在另一个节日上面，今天是归亡节的最后一天。
　　归亡节结束的时候会更加没有仪式，但是上合禁区的竹子据说会发出新芽，而那两株高大的束铃木会在一夜间倾倒枯萎，最后被王移走。不知道移去哪里，有各种传闻。比如移去制造新的木船，或是制造什么别的东西。之前听到传闻的时候我就去问了青葵，青葵对传闻嗤之以鼻，随后告诉我，那两株束铃木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它们只是在经历一个生命中的寒冬，然后会在某个地方被重新栽种，继续生活下去。
　　“某个地方？”我不知道她这是一种修辞，还是在说真的。
　　“在彤山的某处。一个实际存在的地方。”青葵大概明白我的疑惑，于是强调。
　　
　　新年第一天，归亡节最后一天的清早，我起身的时候，青葵已经不在肃宅了。
　　
　　光葵二十年。一月一日。
　　交界领域。
　　
　　“现任督道年纪尚幼，完全不可与炼铎驿那个老贼相比，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主子你看她自己的同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群小孩——”
　　“不可。你没与她交过手，不知道她的狡猾清明……不然，为何他们整队人马，最后留下的独独是她一个？我觉得……她看清了太多东西。虽然我不肯定她是否能看得懂，但她确实能看见。”
　　“那依主子说……”
　　“没法让她魂飞魄散，也要先把她……你难道没长眼睛？！没看见我们之前至少有七成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个上面！这还不算那个傻头傻脑的霜华做的。如果能干掉她……等等，还是不可轻举妄动，反正我们最后要让叛徒芒蔚自己动手清除她！”
　　
　　下界。
　　肃宅。
　　
　　肃宅内一片寂静。
　　青葵站在客厅前的回廊里，望着前方郁郁葱葱的庭院。她一手搂着廊柱，轻轻地靠在柱子上。
　　数十次呼吸的时间过后，青葵忽然对着庭院平静地朗声道：“我王！我预备好了承担后果，但并不包括你强加的一切！”
　　寂静。没有回响。
　　又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青葵复道：“请您自重。”
　　随后，青葵轻快地走下几级台阶，系紧衣袍的腰带。
　　片刻之后，那个淡如初开玉兰花的浅黄色身影消失在肃宅门外。
　　
　　　　　　　　　　　　　　　　　　始殁
　　下界。
　　河边。
　　
　　我在离上合禁区约一公里处，隐隐约约可以透过浓重的雾望见远处参天的枯萎竹林。竹子还没有发芽，束铃木还没有倾倒。我很好奇到了那一刻会有什么光景。
　　不如到了那时叫青葵一起来看吧？又或者说那一刻我们确实需要在场？还不知道，青葵没对我说过归亡节结束的这个细节。
　　我刚处理完一起预外事件，正打算返回肃宅。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我。
　　——有人在向我靠近。
　　我立即调动起所有的感官探向四周……空气中有种混沌的异样，让人心悬的不安开始随之共振。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一个玉兰色的身影突然从一旁的水岸花丛中钻了出来：“尘音！”
　　隔了一会儿我才认出原来是青葵。她身上的气息又变了，原本惯常属于她的气息似乎完全隐没了，现在她身上淡淡地弥漫着一种少见的陌生感，衣服穿得也不似往常，衣袖居然还挽到了手肘以上。这段时间我看她穿黑看得太习惯了，她一时间换了衣服，也让她的气质随之变化，估计刚才我一定是把她当作不认识的人了，于是产生了那种错觉！
　　她手上握着一个垂垂半放的紫色花苞，我毫无必要地指着花问：“束铃花？”
　　青葵点点头，没说别的话。本来我是想问她为什么拿着这朵花的！又没有亡者再需要送，我们好几天没有去请花了呀！
　　青葵的神态不太自然，停了半天，她用我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语调问我：“我记得你以前有一次说想和我一起去巡守交界的，现在你还有兴趣吗？”
　　顾不得惊讶，我叫道：“有！”又再问：“你想带我去了？！”
　　“对。纵横走了之后我还没去过。太久没去了。今天要去。”她不紧不慢地说，“不过现在去交界领域搞不好会送命的，你知道，对吧？”
　　“送命……”我做出一副怪相。
　　青葵偏了偏头，嘴角浮起一丝笑，目光闪闪地看着我：“魂散咯，我的意思是。”
　　“哎呀，我说，”我也笑了，“什么事搞不好都会送命呀，有人喝水还会被呛死呢。”
　　“咳！”青葵又笑起来，两眼亮亮的，但我却忽然觉得其中没有多少笑意，只有严肃和另外一些难以说明的东西。我的笑容开始犹豫，我盯着她，想探明她的情绪，不过这是徒劳。
　　青葵又问：“那你要来吗？今天，不过不是现在。”
　　“嗯！”我使劲一点头。
　　“可是有条件。”破天荒第一次，我听见青葵提条件。
　　“什么？”
　　“我想提醒你的是，在交界我主要的身份不是督道，你主要的也不是督道协理，关系不太一样。我在那边是虚主职代行人，类似于王在下界，所以如果我下命令而你不想听的话，你可能要多花点力气才能违抗，不过我保证不会故意下会伤害你的命令。”
　　“我知道了。”
　　“这是你第一次去，很多东西你不知道，我让你做的有些事可能在你看来很违反常理，而我到时可能来不及跟你解释为什么，我的条件就是，你要答应照我说的做。”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静静地回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