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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旧版)-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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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适才听了洪七公斥骂裘千仞的一番话,登时凛然有所悟,这些日来苦恼地折磨他的一个疑团,因洪七公片言而解。
他想:「师父说他生平杀过五百三十一人,但这五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只要不错杀一个好人,那就是问心无愧,瞧师父指斥裘千仞之时,何等神威凛凛。那裘千仞的武功未必就在师父之下,只因邪不胜正,气势先就沮了。只要我将一生武功用於仗义为善,又何须将功夫抛弃忘却?」这番道理其实极是平易浅白,只是他随成吉思汗西征,眼见屠戮之惨,战阵之酷,生民之苦,心中对刀刃征战大是厌憎,这才有这番苦思默想。但经此一反一覆,他为善之心却是更坚了一层。
靖蓉二人上前拜拜师父,互道别来之情。原来洪七公随黄药师同赴桃花岛养伤,以九阴真经中所载上乘内功自通经脉,历半年而内伤痊愈,又半年而神功尽复。黄药师因挂念女儿,待他伤势一愈,即行北上寻女。洪七公反而离岛较迟,他日前曾与鲁有脚相遇,因而靖蓉二人之事已得知大略。
三人谈了一阵,郭靖道:「师父,你休息用功吧,天将破晓,待会论剑比武,用劲必多。」洪七公笑道:「我年纪越老,好胜之心却是越强,想到即将与西毒东邪过招,心中竟然惴惴不安,说来大是好笑。蓉儿,你爹爹近来武功大进,你倒猜猜,待会比武,你爹爹和你师父两人,到底是谁强谁弱?」
黄蓉道:「您老人家的武功和我爹爹向来难分上下,可是一灯大师传了您一阳指,现下您又会了九阴神功,我爹爹那里还是您的对手?待会见到我爹爹,我会跟他说乾脆别比了,早些儿回桃花岛是正经。」
洪七公听她语气之中有些古怪,已明白了她的心意,哈哈大笑,说道:「你不用跟我绕弯儿说话,一阳指是段皇爷的,九阴神功是你们俩的,你就是不激我,老叫化也不会老着脸皮使将出来。待会和黄老邪比武,我只用原来的武功就是。」
黄蓉正要他说这句话,笑道:「师父,若是您输在我爹爹手里,我烧一百样菜肴给您吃,好不好?」洪七公吞了一口馋涎,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孩儿心地不好,又是激将,又是行贿,刁钻古怪,一心就盼你爹爹得胜。」
黄蓉一笑,尚未说话。洪七公忽然站起身来,指着黄蓉身后叫道:「老毒物,你到得好早啊!」
郭靖与黄蓉一跃而起,站在洪七公身旁,回过头来,只见欧阳锋一个高高的身驱站在当地。他悄没声的忽尔掩至,两人竟没知觉,心中都是大为骇异。
欧阳锋道:「早到早比,迟到迟比。老叫化,你今日跟我是比武决胜呢,还是性命相拼?」洪七公道:「既赌胜负,亦决生死,你下手不必容情。」欧阳锋道:「好!」他左手本来放在背后,突然甩将出来,原来掌里握着那条蛇杖。他将杖尾在山石上一登,道:「就在这儿呢,还是换个宽敞的所在?」
洪七公尚未回答,黄蓉接口道:「华山比武不好,还是到船里去比。」洪七公一怔道:「什么?」黄蓉道:「好让欧阳先生再来一次恩将仇报、背后袭击啊!」洪七公哈哈大笑,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你别指望老叫化再能饶你。」
欧阳锋听黄蓉出口讥嘲,竟是丝毫不动声色,双腿微微蹲下,杖交右手,左掌运起蛤蟆功的劲力。
黄蓉将打狗棒交给洪七公道:「师父,打狗棒加一阳指,跟这奸贼动手,不必讲什么仁义道德。」洪七公心想:「单凭我原来功力,未必不能制胜,只是待会尚要与黄老邪比武,若与老毒物打得筋疲力尽,就不能敌黄老邪了。」当下接过打狗棒,一招「打草惊蛇」,一招「拨草寻蛇」,分攻左右。
欧阳锋与他对敌过数次,从未见他用过打狗棒法,虽曾见黄蓉用这棒法时招数精奇,却也不十分在意,这时见洪七公两招一出,棒夹风声,果然非同小可。当下蛇杖抖处,挡左避右,直攻敌人中宫。
洪七公当日背心受他狠力一掌,险些送命,直养了将近两年方始康复。这是他一生从未有之大败,从未遇之奇险,今日这一战,非惟关连一生的成败荣辱,而且也是生死存亡之争,但见他运棒成风,着着抢攻。
那欧阳锋身材极高,虽然双腿微曲以运蛤蟆功劲,仍是高出了洪七公半个头。他的蛇杖已失落两次,现下手中所持的是他第三次新制,杖上人头彫得更是诡奇可怖。只是两条蛇虽然毒性如旧,但驯养未久,临敌之时却不如从前那两条这般运用自如。
两人第一次华山论剑,争的是荣名与九阴真经;第二次桃花岛过招,是为了郭靖与欧阳公子争婚;第三次海上相斗,洪七公手下尚自容让;现下第四次恶战,两人各出全力,再无半点留情。两人均知对方近来年事虽长,武功却较前大是狠辣,只要自己稍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招半式,立时命丧当地。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两百余招,忽然月亮隐没,天色转黑。这是黎明之前的昏黯不明,转瞬随即破晓。两人生怕黑暗中着了对方毒手,只是严守门户,不敢抢攻。
郭靖与黄蓉不禁担心,踏上数步,若是洪七公有甚差失,立即出手相助。郭靖眼中瞧着二人恶斗,心内思潮起伏:「这两人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一个行侠仗义,一个恃强为恶,可见武功本身并无善恶,端在人之为用。行善则武功愈强愈善,肆恶则愈强愈恶。」到后来天色阴暗,情势颠危,眼下瞧不清楚,但闻北丐西毒二人偶而呼喝之声,不禁心中怦怦乱跳,暗想:「若是师父因运功疗伤,耽误了两年进修。高手的功劲原本是差不得分毫,这一进一退,莫要由此而输在欧阳锋的手里。若是如此,当初实不该三次相饶。」他又想起丘处机曾说「信义」两字,该分大信大义与小信小义之别,若是因全一已的小信小义而亏大节,那就算不得是信义了。他想到此处,热血上涌,心道:「虽然师父言明与他单打独斗,但若他害了师父,从此横行天下,却不知将有多少好人害在他的手里。我从前不明「信义」二字的真意,以致作出多少胡涂事来。」当下心意已决,双掌一错,就要上前相助。
黑暗中忽听黄蓉叫道:「欧阳锋,我靖哥哥和你三击掌相约,饶你三次不死,那知你仍是恃强欺我,还想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干么?」
欧阳锋一生恶行干了不计其数,可是说话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无反悔,生平也是一直以此自负。若非事势迫切,也决不致违约强逼,此时与洪七公斗得正紧,忽听黄蓉提起此事,不禁耳根子发烧,险险被打狗棒戳中。
黄蓉又叫道:「你号称西毒,行为奸诈原也不在话下,可是要一个后生小辈饶你三次不死,已然丢尽了脸,居然还对后辈食言,真叫江湖上好汉笑歪了咀巴。欧阳锋啊欧阳锋,有一件事,普天下当真无人及得上你老人家,那就是不要脸天下第一!」
欧阳锋大怒,知道这是黄蓉的诡计,有意要引自己心有二用,只要内力一个运转不纯,立时便败在洪七公手里,但他为人狡诈,识破了黄蓉的计策,就给她来个听而不闻。那知黄蓉越骂越是刁钻古怪,有些坏事其实他并未做过,却都给她栽在他的名下。她这么东拉西扯一阵胡说,似乎普天下就只他一个歹人,世间千千万万桩恶事尽是他一人所作所为。初时欧阳锋尚能忍耐,但到后来有些话黄蓉说得太过不近人情,忍不住驳她几句。不料黄蓉正是要他与自己斗口,越加的跟他歪缠胡闹。这样一来,欧阳锋拳脚兵刃是在与洪七公恶斗,与黄蓉却是另一场口舌之争。说到费心劳神,与黄蓉斗口似乎犹在洪七公斗力之上。
又过半晌,欧阳锋心智渐感不支,猛然间想起:「老叫化不会九阴真经上的功夫,我非恃此不足以取胜。」他虽未依照黄蓉所说,将全身经脉逆转,但修习了半年,凭着他武功根底深厚,竟尔已有小成,当下蛇杖一挥,忽变怪招。洪七公吃了一惊,凝神接战。
黄蓉叫道:「源思英儿,巴巴西洛着,雪陆文兵。」欧阳锋一怔:「这几句梵语是什么意思?」他那里知道黄蓉全是信口胡说,卷起舌头,将一些全无意义的声音乱搬乱说,只是她说话之中语气却各各不同,有时似在叫骂,有时似是劝诫,有时却又是欢呼。突然之间,她用追问的语气连叫数声,显是极迫切的质问。欧阳锋虽欲不理,却不由自主的道:「你问什么?」
黄蓉又用假梵语答了几句,欧阳锋茫然不解,竭力在郭靖所写的「假经」中去追寻,一时之间,脑海中各种混乱不堪的声音、形貌、武功、祕诀,纷至沓来,但觉天旋地转,竟不知身子到了何处。
第一百一十五回 幽幽忽忽
洪七公见他忽露破绽,叫声:“著!”一竹棒打在他的天灵盖上。
这一棒是何等的劲力,欧阳锋的脑子本已杂乱一团,经此一击,更是七晕八素,不知所云,只听他大叫一声,拖了蛇杖转身便走。郭靖叫道:“往那里跑?”纵身赶上,但见他忽然在半空豁了两个虎跳,连翻三个觔斗,转瞬间连滚带爬的转入崖后,不知去向。洪七公、郭靖、黄蓉三人相顾愕然,骇极而笑。
洪七公叹道:“蓉儿,今日打败老毒物,倒是你的功劳多。”黄蓉笑道:“师父,这功夫不是你教的吧?”洪七公道:“这是天生成的。有你爹爹这么鬼精灵的老头,才有你这么鬼精灵的女儿。”
忽听山后一个声音叫道:“好啊,他人背后说短长,老叫化,你羞也不羞?”黄蓉大叫:“爹爹!”跃起奔去。此时朝暾初上,阳光闪耀下一个人青袍素巾,缓步而来,正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黄蓉扑上前去,父女俩搂在一起。黄药师见女儿脸上稚气大消,已长成一个亭亭少女,与亡妻更为相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洪七公道:“黄老邪,我在桃花岛上言道:你闺女聪明伶俐,鬼计多端,只有别人吃她的亏,她决不能吃别人的亏,她决不能吃别人的亏,叫你不必担心,你瞧!现在怎样?”
黄药师微微一笑,拉著女儿的手,走近身去,道:“恭喜你打跑了老毒物啊,此人一败,了却我一件大心事。”洪七公道:“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叫化啦。我见了你女儿,肚里的蛔虫就乱钻乱跳,馋涎水直流。咱们爽爽快快的马上动手,是你天下第一也好,是我第一也好,我只等吃蓉儿烧的好菜。”
黄蓉笑道:“不,你若败了,我才烧菜给你吃。”洪七公道:“呸,不要脸,你想挟制我,是不是?”黄药师心性高傲,道:“老叫化,你受伤之后耽误了两年用功,只怕现下已不是我的对手。蓉儿,不论谁胜谁败,你都烧菜相请师父。”洪七公道:“是啊,这才是大宗师的说话,堂堂一位桃花岛的岛主,那能像你女儿这般小气。咱们也别等正午不正午,来吧!”说著竹棒一摆,就要欺近动手。
黄药师摇头道:“你适才与老毒物打了这许久,纵然说不上筋疲力尽,却也是大累一场,我黄药师岂能捡这个便宜?咱们还是等到正午再比,你好好养力吧。”洪七公虽知他说得有理,但不耐烦再等,坚持立时比武。黄药师却坐在石上,不去睬他。
黄蓉见两人争执难决,说道:“爹爹,师父,我倒有个法儿在此。你俩既可立时比武,爹爹又不占便宜。”洪七公与黄药师齐道:“好啊,什么法儿?”黄蓉道:“你们两位是多年老友,不论谁胜谁败,总是伤了和气。可是今日华山论剑,又是势须分出胜负,是不是?”洪黄二人本就想到此事,这时听她言语,似乎倒有一个妙法竟可三全其美,既能立时动手,又可不让黄药师占便宜,而且还能使两家不伤和气,齐道:“你有什么主意?”
黄蓉道:“是这样:请爹爹与靖哥哥先过招,瞧在第几招上打败了他,然后师父再与靖哥哥过招。若是爹爹用九十九招,而师父用了百招,那就是爹爹胜了。倘若师父只用九十八招,那就是师父胜了。”洪七公笑道:“妙极,妙极!”黄蓉道:“靖哥哥先和我爹爹比,两人都是精力充沛,待与师父再比,两人都是斗过一场,岂不是公平得紧么?”黄药师也点头道:“这法儿不错。靖儿,来吧,你用不用兵刃?”郭靖道:“但凭吩咐。”正要上前,黄蓉又道:“且慢,还有一事须得说明。若是你们两位在三百招之内都不能将靖哥哥打败,那便如何?”洪七公哈哈大笑,道:“黄老邪,我初时尚羡你生得个好女儿,会尽心竭力的相助爹爹,咳,那知女生外向,却是颠朴不破的至理。她一心要傻小子得那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啊!”
黄药师生性怪僻,可是怜爱幼女之心却是极强,暗道:“我成全了她这番心愿就是。”当下说道:“蓉儿的话也说得的是。咱们两个老头若不能在三百招之内击败靖儿,那里还有颜面自居第一?”可是转念又想:“我原可以故意相让,容他挡到三百招,但老叫化却不肯让,必能在三百招内败他。那么我倒不是让靖儿,却是让老叫化了。”一时沉吟未决。
洪七公用力在郭靖背后一推,道:“快动手吧,还等什么?”郭靖一个踉跄,冲向黄药师面前。黄药师心道:“好,我先试试他的功夫,再定行止。”左掌翻起,向他肩头斜劈下去,叫道:“第一招!”
当黄药师举棋不定之际,郭靖心中也是好生打不定主意:“我决不能占那天下第一的名号,可是该当让黄岛主得胜,还是让师父得胜?”正自迟疑,黄药师已一掌劈到。他右臂挥起,架开了一招,身子一晃,险险摔倒,心道:“我好胡涂,竟想什么让不让的?我纵出全力,也决挡不了三百招。”眼见黄药师第二招又到,当下凝神接战,此时心意已决,任凭二人各用真功夫将自己击败,谁快谁慢,由其自决,自己绝无丝毫偏袒。
数招一过,黄药师心中大是惊异:“数年之间,这傻小子的武功怎么竟练到了这个地步?我手下若是稍有容让,莫说被他挡到三百招之外,只怕还得输在他的手里。”高手比武,实是让不得半分。黄药师初时出手只用七分劲,那知被郭靖反制扣先,竟然压在下风。他心中一急,忙展开落英掌法,身形飘忽,力争先著。
可是郭靖的功力实是大非昔比,黄药师连变十余种拳法,绐终难以反先,待拆到百余招,他倏施诡招,郭靖忠厚老实,一个不察,险险被他左脚踢中,只得退开两步,这才扳成平衡之局。黄药师舒了一口长气,暗叫:“惭愧!”欲待乘机占到上风,不料郭靖守得坚稳之极,不论他攻势有无惊风骇浪,始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拳脚上竟然没半点破绽。耳听得女儿口中已数到“二百零三,二百零四”,黄药师大是焦躁:“老叫化出手刚硬,若是他在一百招内败了靖儿,我这老脸搁到那里去?”招势一变,掌影飘飘,出手快速无伦。
这一来,郭靖立时处于下风,只感呼吸急喘,有似一座大山重重压在身上,眼前金星乱冒,堪堪抵挡不住。那知黄药师出手一快,攻势大盛,可是黄蓉口中,却也跟著数得快了。郭靖唇干口燥,手足酸软,越来越是难挡,正要出口服输,忽听黄蓉大叫一声:“三百!”黄药师脸色一变,向后跃开。
此时郭靖已被逼得头晕眼花,身不由主的向左急转,接连打了十多个旋子,眼见再转数下,就要摔倒,危急中左足使出“千斤堕”功夫,待要将身子定住。可是黄药师的攻人之术后劲极大,他人虽退开,拳招的余威未衰,郭靖竟然定不住身子。只得弯腰蹲下,右手用力在地上一拨,借著「降龙十八掌”的一股猛劲,滴溜溜的向右打了十多个旋子,脑中方得清明,呆了一呆,向黄药师道:“黄岛主,你再出数招,我非摔倒不可。”
黄药师见郭靖竟然有此定力,抗得住自己十余年之功练成的“奇门五行转”,不怒反喜,笑道:“老叫化,我是不成的了,天下第一的称号是你的啦。”双手一拱,转身欲走。
洪七公道:“慢来,慢,世事如棋,变化难料。”走到郭靖身前,将打狗棒往地下一掷,却从身边抽出一柄长剑来,递在郭靖手里,道:“你用长剑,我空手跟你过招。”郭靖一愕,道:“这个……”洪七公道:“你掌法是我教的,拳脚有什么比头?上吧!”左手五指如钩,一把抓住他手腕,将长剑夺了过来。郭靖没懂他的用意,脱手放剑,竟未抵御。洪七公骂道:“傻小子,咱们是在比武哪!”左手将长剑递还给了他,右手却又去夺。郭靖这才回剑避开。黄蓉数道:“一招!”
高手比武,手上有无兵刃相差其实不多,洪七公将降龙十八掌使将开来,掌锋扫到一丈开外,郭靖虽有长剑,那能近身还击?他本来不擅使用兵器,但自在西域石屋之中被欧阳锋逼著过招,兵器功夫大进。自来学武练艺,必是攻守兼习,只是郭靖的兵刃功夫,练的是八成守御,二成攻敌。原来江南六怪授他的是粗浅本事,他习得九阴真经后再据此进修,却是在西域石屋之中,那时他但求自保,不暇伤敌,以木剑抵挡欧阳锋的木杖,钻研出不少防身消势之法,此刻用以抵挡洪七公凌厉无伦的掌风,果然大见功效。
洪七公见他门户守得极是紧密,心中甚喜,暗道:“这孩子极有长进,也不枉了我教导一场,但我若在两百招之内败他,黄老邪脸上须不好看。一过二百招,我再使用重手便是。”当下依著降龙十八掌的招式,自一变以至九变依次演将下去,但听得呼呼风响,掌影将郭靖全身裹住。
此时洪七公若猛下重手,郭靖兵刃功夫未至登峰造极,原是不易抵挡,但他要在二百招后再设法取胜,却是想错了一著。须知郭靖正当年轻力壮,练了“九阴锻骨篇”后内力更健旺,洪七公却年纪已老。被欧阳锋这么在背后一击,究亦大见摧伤。降龙十八掌招招须用真力,到九变时已是一百六十二掌,拍出来的势道虽仍刚猛悍狠,但后劲却已渐见衰减。
待拆到两百招外,郭靖的剑招倒还罢了,左手配合的招势却是愈来愈见强劲。洪七公暗想不妙,只怕反要输在他的手里,此人可以智取,不可力敌,当下双掌外豁,门户大开。郭靖一怔,心想:“这招掌法师父却从未教过。”若与旁人对敌,他自可直进中宫,攻敌前胸,但眼前对手是自己恩师,岂能用此杀手?正欲想以何招术拆解,微一迟疑,洪七公骂道:“傻小子,你上当啦。”猛起左足,一脚将他手中长剑踢飞,右掌斜翻,打在他的肩头。
他这一掌手下容情,不愿让他身子受伤,只用了八成力,准以为他定要摔倒,那就算是胜了。岂知郭靖这几年来久历风霜,身子练得极为粗壮,受了这一掌只幌得几幌,肩头虽是一阵剧痛,竟未跌倒。洪七公见他居然硬挺顶住,不禁大吃一惊,道:“你吐纳三下,调匀呼吸,莫要受了内伤。”郭靖依言吐纳,胸气立舒,说道:“弟子输了。”洪七公道:“不,你若认输,黄老邪如何能服?接招!”说著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郭靖右手没了兵刃,见来招势道锋锐,当下用周伯通所授的空明拳化开。那空明拳是天下至柔的拳术,是周伯通从“道德经”的几句话中化出来的,那几句话道:“兵强则减,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经中又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那降龙十八掌却是武学中至刚至坚的拳术。虽语云“柔能克刚”,但也须视“柔”的功力是否胜“刚”而定,以洪七公的功夫,纵然周伯通以至柔之术敌他,却也未必能胜。但郭靖习了那左右互搏的法子,一手出的是空明拳,另一手出的却是降龙掌,刚柔相济,阴阳为辅,洪七公的拳招虽刚猛莫敌,竟也奈何他不得。
黄蓉在旁数著拳招,眼见三百招将完,郭靖丝毫没有败象,心中甚喜,一招一招的数著。堪堪数到二百九十九招,洪七公好胜心起,突然一掌“亢龙有悔”,排山倒海般直击过去,一招发出,心中登时懊悔,只怕郭靖抵挡不住,受了重伤,大叫道:“小心啦!”
郭靖刚听到叫声,掌风已近面扑到,他学降龙十八掌之时,第一掌学的就是这一招,知道无法用空明拳化解,危急之下,右臂划个圆圈,呼一声,也是一招“亢龙有悔”拍出。只听砰的一响,双掌相交,两人身子都震了一震。黄药师与黄蓉齐声惊呼,走近观看。
两人双掌相抵,登时胶住不动。郭靖有心相让,但知师父掌力厉害,若是此刻退缩,被他顺势推将过来,自己必受重伤,决意先运劲抵挡一阵,待他掌劲稍杀,再行避让认输。洪七公见郭靖居然挡得住自己毕生精力之所聚的这一掌,不由得又惊又喜,怜才之意大盛,好胜之心顿减,决意让他胜此一招,以成他之名,当下留劲不发,反将已发出去的劲力缓缓收转。
就在这双方不胜不败、你退我让之际,忽听山崖后一人大叫三声,三个斛斗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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