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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旧版)-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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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性,愈不长久?只因我妈妈绝世聪明,所以活到二十岁就亡故了么?”
  她望著母亲的画像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吹熄灯火,走到毡帷之后母亲的玉棺旁,抚摸了一阵,坐在地下,靠著玉棺,心中自怜自伤,似乎是倚偎在母亲身上,过了一会,竟自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只觉已到了北京赵王府中,正在独斗群雄,却在塞北道上与郭靖邂逅相遇,刚说了几句话,忽尔见到了母亲,自己要极力看她的面容,却总是瞧不明白。忽然间,母亲向天空飞去,自己在地下急追,只见母亲渐飞渐高,心中十分惶急,突然父亲的声意音响了起来,是在叫她母亲的名字,这声音愈来愈是明晰。
  黄蓉从睡梦中醒来,只听见父亲的声音还在喃喃说话,虽然隔了一条毡帐,仍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定了一定神,才知道并非作梦,父亲也来到了这圹室之中。
  她自小之时,父亲就常抱著她来到母亲灵前,絮絮述说父女俩的生活琐事,近年来虽较少来,但黄蓉听到父亲的声音,却也不以为怪。她正与父亲赌气,不肯出去叫她,要等父亲走了方才出去。却听父亲说道:“我向你许过愿!要把九阴真经找来,焚烧给你瞧瞧,当年你苦思不得的经文,到底是写著些什么。十五年来始终未能如愿,到今日,这才成就了这番心愿。”
  黄蓉心中大奇:“爹爹从何处得了九阴真经?”只听他又道:“我却不是故意要杀你女婿,这是他们自行要坐那艘船的。”黄蓉猛吃一惊:“妈妈的女婿,难道是说靖哥哥?坐了那船便怎样?”当下竖耳细听,黄药师却反来覆去述说妻子逝世之后,自己怎样的孤寂难受。
  黄蓉听父亲如此吐露真情,不禁为之恻然,心想:“靖哥哥和我都还是十多岁的孩子,将来何患无重见之日?我总是不离开爹爹的了。”正想到此处,却听父亲说道:“那老顽童把真经的上下卷都用掌力毁了,当时我只道许给你的心愿再无法得偿之日,那知鬼使神差,他坚要乘坐我造和你相会的花船……”
  黄蓉心想:“每次我要到那花船上去玩,爹爹总是厉色不许,怎么是他造来和妈妈相会的?”
  原来黄药师为人虽然怪僻,但对妻子却情深义重,兼之爱妻为他而死,当时一意要以死相殉。他自知武功深湛,上吊服毒,一时都不能即死,于是到陆地上去捕拿造船巧匠,打造了这艘花船。
  这船的龙骨,和平常的船只一般无异,但船底的木板,却并非用铁钉钉结,而是用生胶绳索胶缠在一起,泊在港中之时,固是一艘极为华丽的花船,但如驶入大海,巨浪一打,支持不到半日,必致沉没。
  黄药师本拟将妻子遗体放入船中,自己驾船出海,两人一起葬身于万仞碧波之中,但每次要出海时,总是既不忍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携之同行,又不忍将她抛下不顾,终于造了墓道,先将妻子的棺木厝下。
  这艘船却是每年油漆,历时常新。黄蓉不明其中原由,所以听了父亲的话,茫然不解,只听他又道:“那老顽童把九阴真经背得滚瓜烂熟,姓郭的小子也背得一丝不错,我将这两人送了性命,正如焚烧两部活的真经一般,你在天之灵,想来也可以心安了。只是老叫化无端端的陪死,未免太冤。我在一日之中,为了你而杀死三个天下的一流高手,偿了当日许你之愿,他日重逢,你必会说你丈夫言出必践了,哈哈!”
  黄蓉只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她虽不明端的,但确信那艘花船之中,必定安排著极奇妙极毒辣的机关,她素知父亲之能,只怕郭靖等三人这时都已遭了毒手,当下又惊又痛,立即就要抢出去恳求父亲,搭救三人性命,只是吓得脚都软了,一时不能举步口中也叫不出声来,只听得父亲哈哈长笑,走出了墓道。黄蓉定了定神,心中再无别念:“我要去救靖哥哥,若是救他不得,我就陪他死了。”她知父亲对妻子爱到发痴,求他必然无用,当下奔出墓道,直至海边,跳上小船,拍醒船中哑船夫,命他立时扬帆出海。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急驰而来,同时黄药师的玉箫之声,也已隐隐响起。
  黄蓉向岸上一望,只见郭靖那匹小红马正在月光下来回奔驰,想是它局处岛上,不得施展骏足,所以夜中出来驰驱。黄蓉斗然想起;“这茫茫大海之中,那里找靖哥哥去?小红马纵然神骏,一离陆地,却是全然无能为力的了。” 
 
第六十四回  毒雾重重
  且说洪七公、周伯通、郭靖抢出船舱,脚下一软,水已没胫,不由得大吃一惊。三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功,立时足下用劲,一跃上了船桅,洪七公手中还提著两名哑子船夫,俯身一望,甲板上波涛汹涌,海水滚滚灌入船来。
  周伯通叫道:“老叫化,黄老邪真有几下子,这船他是怎么弄的?”洪七公道:“我也不知道啊!靖儿,抱住桅杆,别放手……”郭靖还没有答应,只听得喀喇喇几声响喨,船身从中裂为两半。那两名船夫一惊,抱住帆桁上的手一松,直跌入海中去了。洪七公叫道:“老顽童,你会水性不会?”
  周伯通笑道:“勉强对付著试试……”他后面几句话被海风迎面一吹,已听不清楚。此时桅杆渐渐倾侧,不久就要横堕入海。洪七公叫道:“靖儿,桅杆与船身相连,咱们合力震断它。来!”两人掌力忽发,同时击在主桅的腰心。这桅杆虽然坚牢,也那里禁得起洪七公与郭靖两人合力齐施,轰的一声,拦腰折断,两人抱住了桅杆,跌入海中。
  当地离桃花岛已远,四下里波涛山立,没半点陆地的影子,洪七公暗暗叫苦,心想在这大海之中飘流,若是无人救援,武功再高,无饮无食,也只支持得十天半月而已。远远听见海上一人在哈哈大笑,听声音正是周伯通。洪七公道:“靖儿,咱们过去接他。”两人一手扶著断桅,一手划水,循声而去,海中浪头极高,划了数丈,又被波浪打了回来。
  洪七公气存丹田,朗声叫道:“老顽童,咱们在这里。”他果然内功深湛,虽在大海之上,海风呼啸,浪声澎湃,但他的叫声还是远远的传了出去。过了片刻,只听周伯通叫道:“老顽童变了落水狗啦,这是咸汤泡老狗啊!”郭靖噗嗤一笑,心想在这危急当中,他还有心情说笑,“老顽童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人同时从船桅跌下,但被波浪一送,片刻间已相隔数里之遥,这时拨水靠拢,过了半个时辰,才好容易凑在一起。洪七公与郭靖一见周伯通,都不禁失笑,只见他双足底下都用帆索缚著一块船板,正以上乘轻功,在海面踏波而行。
  只是海浪之力太强,虽然身子随波起伏,甚是轻松自在,但要前进后退,却也不易摈控制,他玩得正在起劲,丝毫没想到眼前的危险。
  郭靖放眼四望,坐船早已被海波吞没,众船夫也已尽数葬身海底,忽听周伯通大声惊呼:“啊哟,乖乖不得了!”洪七公与郭靖听得叫声惶急,齐问:“怎么?”周伯通手指远处,说道:“鲨鱼,大队鲨鱼。”郭靖生长沙漠,不知鲨鱼的厉害,一回头,见洪七公神色有异,心想不知那鲨鱼是何等样的怪物,连师父和周大哥平素那样泰然自若的人,竟也不能镇定。洪七公运起掌力,在桅杆尽头处横劈一掌,直削一掌,把桅杆劈下了半截,执在手中。
  刚要抛给郭靖,海面的白雾中忽喇一声,一个巴斗大的鱼头钻出水面,两排尖利如刀的白牙在阳光中一闪,鱼头又没入了水中。
  洪七公将木棍掷给郭靖,叫道:“照准鱼头打!”郭靖探手入怀,摸出匕首,叫道:“弟子有匕首。”将木棍远远掷去,周伯通伸手接住,这时已有四五条虎鲨围住了他,只是还没看清楚情势,不敢攻击。
  周伯通一弯腰,通的一声,一棒将一条虎鲨打得脑浆迸裂,鲨群闻到血腥,一齐都涌上来。郭靖见海面上翻翻滚滚,不知有几千条鲨鱼,又见它们一口就把死鲨身上的肉扯下一大块来,牙齿尖利之极,心中不禁凛然,突觉脚上一物微微一撞,他疾忙缩脚,身底水波晃动,一条大鲨鱼猛窜上来。
  郭靖左手在桅杆上借力一推,身子向右,顺手一匕首从那条鲨鱼头顶剌了下去。那匕首砍金断玉,锋锐无比,嗤的一声轻响,已在鲨鱼头上刺了一个窟窿,鲜血从海水中翻滚而上。群鲨围上,乱抢乱夺的咬啮。
  三人武功卓绝,在群鲨围攻之中,东闪西避,身上竟未有丝毫破损,每一出手,总有一条鲨鱼或死或伤。那鲨鱼只要身上出血,转瞬间就被同伴扯食得剩下一堆白骨。饶是三人艺高人胆大,见了这情景也不禁心中悚然。
  四周鲨鱼难计其数,杀之不尽,在这情势下斗到后来,总归无幸,但在酣战之中,也不暇想及其他,三人掌劈剑刺,拳打棒击,一个时辰之中,已打死二百余条鲨鱼,但见海上烟雾四起,太阳慢慢沉入西方海面。
  周伯通叫道:“老叫化,郭兄弟,天一黑,咱们三个人就一块一块的钻到鱼肚皮里去啦。咱们来个赌赛,瞧谁先给鲨鱼吃了。”洪七公道:“先给鱼吃了算输还是算嬴?”周伯通道:“那当然算嬴。”
  洪七公道:“啊哟,这个我宁可认输。”反手一掌“神龙在尾”,打在一条大鲨鱼侧边,那大鲨总有二百余斤,被他掌力一带,飞出海面,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这才落下,只震得海面水花高溅,那鱼肚子向天,早已毙命。周伯通赞道:“好掌法!你到底比是不比?”洪七公笑道:“恕不奉陪。”周伯通哈哈一笑,问郭靖道:“兄弟,你怕不怕?”
  郭靖心中实在极为害怕,但见两人越打越是宁定,生死大事,却也拿来说笑,精神为之一震,说道:“先前怕,现在好些啦。”忽见一条巨鲨张鳍鼓尾,猛然间冲了过来。
  郭靖见那巨鲨来势凶恶,身子一侧,左手向上一引,那是个诱敌的虚招,那巨鲨果然上当,半身跃出水面,疾似飞梭般向他左手咬来。郭靖右手一匕首刺去,插中巨鲨口下的咽喉之处。
  那巨鲨正向上跃,这一跃之势,刚好使匕首在它腹上划了一条长缝,登时血如泉涌,脏腑都翻了出来。这时周伯通和洪七公也各杀了一条鲨鱼。周伯通中了黄药师的掌力,原本未痊,酣斗良久,胸口又剧痛起来,他大笑叫道:“老叫化,郭兄弟,我失陪了,要先走一步到鲨鱼肚里去啦!”猛一转头,忽见远处白帆高张,暮霭苍茫中一艘大船破浪而来,洪七公侧身避开一条鲨鱼的进袭,也已见到来船,正是欧阳锋所乘,一路跟来那艘。
  三人见有救援,斗得更加起劲。郭靖靠近周伯通身边,助他抵挡冲来袭击的鲨鱼。只一顿饭功夫,大船驶近,放下两艘小舢舨,把三人救上船去。周伯通口中吐血,但还是不断说笑,指著海中鲨群咒骂。
  欧阳锋和欧阳公子站在大船头上迎接,极目远望,见海中鼓鳍来去的尽是鲨鱼,心中也不禁骇然。
  欧阳公子命手下驱蛇的汉子用大块牛肉作饵,挂在铁钩上垂钓,片刻之间,钓起了七八条大鲨。洪七公指著鲨鱼笑道:“好,你吃不到咱们,这可得让咱们吃了。”欧阳公子笑道:“小侄有个妙法,给洪伯父报仇。”命人削了几根两端尖利的粗木棍,用铁枪撬开鲨鱼嘴唇,将木棍撑在上下两唇之间,然后将一条条活鲨重又抛在海里。欧阳公子笑道:“这叫它永远吃不得东西,可是十天八天却又死不了。”郭靖心道:“如此毒计,亏他想得出来。这饕餮异常的鲨鱼在海中活活饿死,那滋味可真够受的。”
  周伯通笑道:“兄弟,这恶毒的法子你瞧著不顺眼,是不是?这叫做有毒叔自有毒侄啊!”西毒欧阳锋听别人说他手腕毒辣,向来不以为忤,心中反有沾沾自喜之感,听周伯通如此说,微微一笑,说道:“老顽童,这一点小小玩意儿,和老毒物的真本事比起来,可还差得远啦。你们三位被这些小小鲨鱼困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区区看来,那也算不了什么。”
  周伯通道:“啊,老毒物吹得好大的气,你若是大显神通,真能把海中这些鲨鱼尽数杀了,我老头童向你磕头,叫你三百声亲爷爷。”欧阳锋笑道:“那可不敢当,你若不信,咱哥儿俩就打个赌。”
  周伯通大叫:“好好,赌人头也敢。”洪七公心中起疑:“凭他有天大本事,也不能把这成千成万条鲨杀了,只怕他另有异谋。”
  只听欧阳锋笑道:“赌人头却也不必。倘若我胜了,我要请你做一件事,你可不能推辞。要是我输,也听凭你差遣做一件难事,你瞧好也不好?”周伯通大叫:任你爱赌什么就赌什么!欧阳锋向洪七公道:“这就相烦七兄做个中证。”洪七公点了点头道:“好!但若胜方说出来的事,输了的人或是做不到,或是不愿做,却又怎生?”
  周伯通道:“那就跳在这大海里喂鲨鱼。”欧阳锋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命手下人拿过一只小酒杯。他右手伸出两指,嵌住他杖头那条怪蛇的头颈,蛇口张开,牙齿尖端毒液登时如泉涌出。欧阳锋将酒杯伸过去接住,片刻之间,浓如漆,黑如墨的毒液流了半杯。他放下怪蛇,又掀起另一条蛇如法泡制,盛满了一杯毒液。那两条蛇放出毒液后盘在杖头,不再游动,似已筋疲力尽。
  欧阳锋欧命人钩起一条鲨鱼,放在甲板之上,左手揪住鱼吻向上一提,右手踏在鲨下唇,两下一分。那条鲨鱼几有两丈来长,被他这样一分,一张巨口不由得张了开来,露出两排匕首般的牙齿。欧阳锋将那杯毒液倒在鲨鱼口里,左手倏地变掌,在鱼腹下一托一挥。一条数百斤的巨鲨忽地飞起,噗通一声,落在海中。周伯通笑道:“嗯,我懂啦,这是老和尚治臭虫的妙法。”郭靖道:“大哥,什么老和尚治臭虫。”
  周伯通道:“从前有个老和尚,在汴梁街上叫卖杀臭虫的灵药,他道若是不把臭虫杀得干干净净,那就赔买主十倍的钱。这样一叫,可就生意兴隆啦。买了灵药的主儿回去往床上一撒,啊哈!半夜里臭虫还是成群结队的出来,咬了他个半死。那人可就急了,第二天一早找到了老和尚,要他赔钱。那老和尚道:‘我的药非灵不可,若是不灵,准是你的用法不对。’那人问道:“该怎么用?”老和尚道:‘你把臭虫捉来,撬开嘴巴,把这药喂它这么几分几钱,若是不死,你再来问老和尚。’那人恼了,说道:‘要是我把臭虫捉到,这一掏不就死了,干么再喂你的什么毒药?’老和尚道:‘本来嘛,我又没说不许掏。’郭靖、洪七公和欧阳锋都哈哈大笑。欧阳锋笑道:“我的臭虫药和老和尚的可略略有些儿不同。”周伯通道:“愿闻其详。”
  欧阳锋向海中一指道:“你瞧著吧。”那条喝过蛇毒的巨鲨一跌入海中,肚腹向天,早已毙命,七八条鲨鱼围上来一阵咬啮,片刻之间,那巨鲨变成一堆白骨,沉入海底。说也奇怪,吃了那巨鲨之肉的七八条鲨鱼,不到半盏茶时分,也都肚皮翻转,从海心浮了上来。群鲨一阵抢食,又是尽都中毒而死。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只一个时辰功夫,海面上尽都浮著鲨鱼的尸体,余下未死的鲨鱼为数已是不多,可是仍在争食尸身,转瞬之间,眼见要尽数中毒。
  洪七公叹道:“老毒物,老毒物,你这毒计固然毒极,这两条怪蛇的毒汁,可也忒厉害了些。”欧阳锋望著周伯通嬉嬉而笑,心中得意已极。周伯通搓手顿足,乱拉胡子,众人放眼望去,随著波浪起伏上下的,尽是死鲨翻转了的肚皮。
  洪七公道:“锋兄,小弟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欧阳锋道:“那可不敢当。”洪七公道:“你这小小一杯毒汁,凭它毒性厉害无比,怎能毒得死这成千成万条巨鲨。”欧阳锋笑道:“这毒汁的毒性甚是奇特,任何鲜血一碰上它,那血就化成毒药,毒液虽是小小一杯,但一条鲨鱼喝了之后,这鱼身上成百斤的鲜血就都化成了毒汁,愈传愈广,永无止歇。”
  说话之间,大队鲨群已尽数死灭,其余的小鱼,在鲨鱼群来时不是葬身鲨腹,就是早已逃得干干净净,海中一时静悄悄的无声无息。洪七公道:“快走,快走!这里毒气太重。”
  欧阳锋传下令去,船上前帆、主帆、三角帆一齐升起,乘著南风,向西北而行。周伯通道:“老毒物,果然下的好毒手,你要我做什么事,说出来吧。”欧阳锋笑道:“三位请到舱中换了干衣,用食休息。赌赛之事,咱们慢慢再说不迟。”周伯通十分性急,叫道:“不成,不成!你得马上说出来。”欧阳锋笑道:“既是如此,伯通兄请随我来。”洪七公与郭靖见欧阳锋叔侄领了周伯通到后舱去,迳行到前舱换衣。四名白衣少女过来服侍。洪七公笑道:“老叫化可从来没享过这个福。”
  把上下衣服脱个精光,一名少女替他用干布揩拭。郭靖胀红了脸,不敢脱衣。洪七公笑道:“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么?”两名少女走上来要替他脱靴解带,郭靖急忙除下靴袜外衫,钻入被窝之中,方才换了小衣。洪七公哈哈大笑,那四名少女也是格格直笑。
  换衣方毕,又是两名少女走进舱来,每人手中托了一个盘子,盛著酒菜白饭。说道:“我们老爷请两位爷胡乱用些。”郭靖累了一日,腹中甚饿,拉开板凳,请师父坐下用饭。洪七公向几名少女挥手道:“你们出去吧,老叫化见了美貌的娘儿们吃不下饭。”那些少女笑著走出,轻轻带上舱门。
  洪七公拿起菜肴和酒在鼻边嗅了几嗅,轻声道:“别吃的好,那老毒物鬼计多端,只吃白饭无碍。”拔开背上葫芦的塞子,骨都骨都喝了两口酒,和郭靖各自扒了三大碗饭,把几碗菜都倒在船板之下。郭靖低声道:“不知他要周大哥做什么事。”洪七公道:“决不会是好事。”忽地舱门缓缓推开,一名白衣少女走到门口,说道:“周老爷子请郭爷到后舱说话。”郭靖向师父望了一眼,随著那少女走出舱门,从左舷走到后梢。 
 
第六十五回  鲨群蛇阵
  这时风浪渐大,那大船左右摇摆。郭靖见那少女在船舷上稳步而行,显然武功颇有根底,只见她在后舱门上轻击三下,待了片刻,然后把舱门推开,柔声道:“郭爷到。”郭靖走到船舱,那舱门就在他身后关了,四下一看,舱内竟然无人。郭靖正感奇怪,左边一扇小门忽地推开,欧阳锋叔侄走了进来。
  郭靖道:“周大哥呢?”欧阳锋反手将小门关上,斗然间抢上一步,一伸手,抓住了郭靖左手手腕的脉门。郭靖万料不到他会在这时动武,未曾提防,欧阳锋这一抓又是来如闪电,快捷无伦,一抓之下,郭靖腕上就如上了一道铁箍,登时动弹不得。
  欧阳公子身手也是迅速之极,一见叔父得手,立时从壁上取下一柄长剑,剑尖抵住郭靖后心。郭靖一阵迷惘,呆在当地,不知他叔侄二人是何用意。欧阳锋冷笑道:“老顽童和我打赌输了,我叫他作事,他却不肯。”郭靖道:“嗯?”欧阳锋道:“我叫他把九阴真经默写出来给我瞧瞧,那老顽童竟然说话不算数。”郭靖心想:“周大哥那里肯把真经传你?”郭靖问道:“周大哥呢?”欧阳锋冷笑一声道:“他曾言道,若是不愿依我的话做事,那就跳在大海里喂鲨鱼,这句话他倒没赖。”
  郭靖大吃一惊,叫道:“他……他……”拔足要待奔向舱门。欧阳锋手上一紧,向里一拉,欧阳公子手上微微用劲,剑尖已刺破衣服,触到他背心的肌肉。欧阳锋向桌上的纸墨笔砚一指,说道:“当今之世,已只有你一人知道真经全文,快写下来吧。”
  郭靖摇了摇头。欧阳公子笑道:“你和老叫化刚才吃的酒菜之中,都已下了毒药,若不服我们的独门解药,十二个时辰后毒性发作,就像海里的那些鲨鱼般死了。只要你好好写将出来,自然饶了你师徒二人性命。”郭靖暗暗心惊,心道:“若非师父机警,已自著了他的道儿。”欧阳锋见他仍是沉吟不语,冷笑道:“你已把经文牢牢记在心中,写将出来,于你丝毫无损,尚有什么迟疑?”
  郭靖凛然道:“你害了我义兄的性命,我和你仇深似海!你要杀便杀,想要我屈服于你,那叫做痴心妄想!”欧阳锋“哼”了一声道:“好小子,倒有骨气,你不怕死,连你师父的性命也不救么?”郭靖尚未答话,忽听得身后舱门喀喇一声巨响,木板碎片纷飞,一股水浪猛泼进来,直向欧阳锋脸上射去。欧阳锋听到舱门破裂声音,即知是被洪七公用掌力震碎,只见他双手各提一只木桶,把两桶海水猛泼过来。
  他知洪七公武功高强,这两桶海水劲力非同小可,若是被他泼中,纵然没有大碍,却也必遭损伤。眼见两条碧绿透明水注笔直的飞来,双足一登,提了郭靖向左跃开四步,一只手仍是紧紧握住他手腕上的脉门。
  只听得“劈劈”两声,舱中水花四溅,欧阳公子一声惊呼,已被洪七公一把抓住后领,提了过去。洪七公哈哈一声长笑,说道:“老毒物,你千方百计要占我上风,老天爷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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