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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旧版)-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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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鬼神,此时心中却暗暗祷祝,岂知一个心愿尚未许完,突然间彭的一声巨响,那大缆从中断为两截,巨岩重又压回。三人若不是均有上乘武功,早已个个摔跌在地。
  到了这个地步,欧阳锋固然沮丧已极,黄蓉也是脸上难有欢容了。郭靖道:“咱们把这条缆续起,再结一条大缆,两条缆一起来绞。”欧阳锋摇头道:“那更难绞动,咱们三个人干不了。”郭靖自言自语:“有人相帮就好啦!”黄蓉出了一会神,忽地跳起来拍手笑道:“对,对,有人相帮。”郭靖喜道:“蓉儿,有人来帮咱们?”黄蓉道:“嗯,只可惜欧阳大哥要多吃一天苦,须得明儿潮水涨时才能脱身?”欧阳锋与郭靖望著她,茫然不解,各自寻思:“岂道明儿潮水涨时,有人前来相助?”
  黄蓉笑道:“累了一天,我早饿啦,咱们找些吃的再说。”欧阳锋道:“姑娘,你道明儿有人前来相助,此话怎生说?”黄蓉道:“明日此时,欧阳大哥身上的大石必已除去。此刻天机不可泄露。”欧阳锋见她说得著实,心下将信将疑,但若不信,此时也无别法,只得守在侄儿身旁。郭靖和黄蓉打了几只野兔,烤熟了分一只给欧阳叔侄,与洪七公在岩洞中吃著兔肉,互道别来之情。
  郭靖听黄蓉说那巨岩机关原来是她所布,不禁又惊又喜。三人知道欧阳锋为了相救侄儿,这时必定不敢过来侵犯,只在洞口烧一堆枯柴阻挡野兽,当晚睡得甚是酣畅。
  次日天刚黎明,郭靖一睁眼即见一个人影在洞口一闪,急忙跃起,只见欧阳锋站在洞外,低声道:“黄姑娘醒了么?”黄蓉在郭靖跃起时已经醒来,听见欧阳锋询问,却又闭上双眼,呼吸沉重,装作睡得正香。郭靖低声道:“还没呢。有什么事?”欧阳锋道:“等她醒了,就请她过来救人。”郭靖道:“是了。”洪七公接口道:“我给她喝了‘百日醉’的美酒,三月之内,只怕不醒。”欧阳锋一怔,洪七公哈哈大笑起来。欧阳锋知是说笑,含怒走开。
  黄蓉坐起身来,笑道:“此时不气气老毒物,更待何时?”慢条斯理的梳头洗脸,整理衣衫,又去钓鱼打兔,烧烤早餐。欧阳锋来回走了七八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郭靖道:“蓉儿,潮水涨时,当真有人前来相助么?”黄蓉笑道:“你相信会有人来么?”郭靖摇头道:“我不大信。”黄蓉笑道:“我也不信。”
  郭靖惊道:“那你是欺骗老毒物的了?”黄蓉道:“那倒也不是骗他,潮水涨时,我自有法子救人。”郭靖知她智计极多,也不再问。两人在海滩旁检拾花纹斑烂的贝壳玩儿。
  黄蓉自幼无伴,只好独自一人玩各种孩子的玩意,现下有郭靖相陪,自然是兴高采烈。两人比赛拣贝壳,瞧谁拣得又多又美。约摸一顿饭功夫,每人衣兜里都拣了一大堆,海滩上笑声不绝。若是有船只经过,必道这是个世外桃源,那里知道他们却是流落荒岛之人。
  玩了一阵,黄蓉道:“靖哥哥,你头发乱成这个样子啦,来,我给你梳梳。”两人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之上,黄蓉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小的镶金玉梳,将郭靖的头发打散,细细梳顺,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怎生想个法儿,将西毒叔侄赶走,咱俩和师父三人就此住在这岛上不走了,岂不是好?”郭靖道:“我就是想妈,还有六位恩师。”黄蓉道:“嗯,还有我爹爹。”过了一阵,又道:“不知穆姊姊现下怎么了?师父叫我做丐帮的帮主,我倒有点儿想念那些小叫化了。”郭靖笑道:“看来还是想法儿回去的好。”
  黄蓉将他头发梳好,慢慢的挽了个髻子。郭靖道:“蓉儿,你这样给我梳头,真像我妈。”黄蓉笑道:“那你叫我妈。”郭靖笑著不语,黄蓉忽地伸手到他腋窝里呵痒,笑问:“你叫不叫?”郭靖笑著跳起,头发又弄乱了。黄蓉笑道:“不叫就不叫,谁希罕?你道将来没人叫我妈。快坐下。”郭靖依言坐下,黄蓉又给他挽髻,忽道:“靖哥哥,怎样才会生孩子,你知道么?”
  郭靖道:“我知道。”黄蓉道:“你倒说说看。”郭靖道:“人家结成夫妻,那就生孩子。”黄蓉道:“这个我也知道。为什么结了夫妻就生孩子?”郭靖道:“那我可不知道啦,蓉儿,你说给我听。”黄蓉道:“我也说不上。我问过爹爹,他说孩子是臂窝里钻出来的。”
  郭靖正待再问端详,忽听身后破钹似的声音喝道:“生孩子的事,你们将来大了自然知道。潮水就快涨啦!”黄蓉料不到欧阳锋一直紧紧跟在身后,她虽不明男女之事,但也知说这种话儿被人听去甚是羞耻,不禁脸蛋儿胀得飞红,向悬崖飞奔,两人随后跟去。
  欧阳公子被巨岩压了一日一夜,已是气若游丝。欧阳锋扳著脸道:“黄姑娘,你说潮水涨时有人前来相助。这事关连人命,可不是闹著玩的。”黄蓉道:“我爹爹精通阴阳五行之术,他女儿自然也会三分,这一点儿未卜先知的本事,又算得了什么。”欧阳锋素知黄药师之能,脱口叫道:“是你爹爹,要来么?那好极了。”黄蓉“哼”了一声道:“这点点小事,何必惊动爹爹?再说,爹爹见到你害我师父,岂肯饶你?你又欢喜什么?”欧阳锋被她抢白得无言可对,沉吟不语。
  黄蓉对郭靖道:“靖哥哥,你去弄些树干来,越多越好,要拣大的。”郭靖应声而去。黄蓉将昨日断了的大缆结起,又割树皮结索。欧阳锋问她到底是否黄药师会来,连问数次,她只是昂起了头哼著曲儿,毫不理会。
  欧阳锋老大没趣,只得也去折树。他见郭靖使出降龙十八掌的掌法,只两下就把一株碗口粗细的柏树震断,心道:“这小子功夫实是了得,兼之又熟读九阴真经,留著终是祸胎。”心中暗暗盘算,不论侄儿能否得救,终须将他除去;当下在两株相距约摸三尺的柏树之间一蹲,双手弯曲,一手撑住一株树干,阁的一声大叫,双手一挺,两株柏树一齐断了。
  郭靖甚是惊佩,说道:“欧阳世伯,不知几时我才得练到您这样的功夫。”欧阳锋脸色阴鸷,颧骨上两块肉微微牵动,心道:“等你来世再练吧。”
  两人在半个时辰之中,拖了十多条木料到悬崖之下。眼见潮水已起始缓缓上涨,欧阳锋不住往海心张望,那里有片帆孤樯的影子。黄蓉忽道:“张望什么?没人来的。”欧阳锋又惊又怒,叫道:“你说没人来?”黄蓉道:“这是个荒岛,自然没人来。”欧阳锋气塞胸膛,一时说不出话。
  黄蓉道:“靖哥哥,你最多举得起几斤?”郭靖道:“没试过,总是四百斤上下吧。”黄蓉道:“嗯,六百斤的石头,你准是举不起的了?”郭靖道:“那一定不成。”黄蓉道:“若是水中一块六百斤的石头呢?”欧阳锋立时醒悟,大喜叫道:“对,对,一点儿也不错!”
  郭靖尚未领会,欧阳锋道:“潮水涨时,把这直娘贼的大岩浸没大半,那时岩石就轻了。咱们再来绞盘,准能成功。”黄蓉冷冷的道:“那时潮水将松树也浸没大半,你站在水底下干得了活么?”欧阳锋咬牙道:“那就拚命吧。”黄蓉道:“哼,也不用这么蛮干。你将这些树干都去缚在岩石旁边。”
  此言一出,郭靖也即领会,高声欢呼,与欧阳锋一齐动手,将十多条大木用绳索牢牢缚在岩石周围。欧阳锋只怕浮力不足,又去折了七八条大木来缚住上。
  黄蓉在一旁微笑不语,瞧著两人忙碌,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全已就绪,只待潮水上涨,黄蓉与郭靖自去陪伴师父。
  又过半个时辰,眼见太阳略略偏西,潮水尚未涨到顶点,但欧阳锋等不耐烦,奔来邀了郭黄二人,同去盘绞救人。这一次一来巨岩上缚了大木,浮力大增,二来岩在水中,三份儿中倒轻了一份,三人将那大缆在松树上慢慢盘绞,也没费好大的劲,就将巨岩绞松动了。再绞了数转,欧阳锋凝住呼吸,钻到水底下去抱住侄儿,轻轻一拉,就将他抱上了水面。
  郭靖见救人成功,情不自禁的喝起采来,黄蓉一拉他的衣袖,一同回到岩洞,郭靖问道:“蓉儿,我不该喝采么?你心里什么不舒齐?”黄蓉道:“我是在想三件事,好生为难。”郭靖道:“你这样聪明,总有法子。”黄蓉轻轻一笑,过了一阵,又微微的凝起了眉头。洪七公道:“第一件事,也就罢了,那二、第三件事,却当真教人束手无策。”郭靖奇道:“咦,您老人家怎么也知道了?”
  洪七公道:“我是猜著蓉儿的心思。那第一件,必是怎生治好我的伤了,这里无医无药,老叫化听天由命,死活走著瞧吧。第二件,是怎样抵挡欧阳锋的毒手?此人反覆无常、言而无信,凶险之极,兼之武功又高,你们二人万万不是他的敌手。第三件,那是怎生回归中土了。蓉儿,你说是也不是?”黄蓉点头道:“是啊,眼下当务急,是要筹个制服老毒物的万全之策,至不济,也得让他不敢为恶。”洪七公道:“照说,自当是斗智不斗力,但老毒物狡诈狠毒,要他上当却是千难万难。”
  两人凝神思索。黄蓉虽然多智,但想到对手与爹爹尚且并驾齐驱、难分轩轾,纵令爹爹在此,也未必能够胜他,自己如何是他对手?洪七公心神一耗,忽然胸口作痛,大咳起来。
  黄蓉急忙扶他睡倒,忽然洞口一个阴影遮住了射进来的日光,一抬头,只见欧阳锋手中横抱著侄儿,嘶声喝道:“你们都出去,把洞让给我侄儿养伤。”郭靖大怒,跳了起来,道:“这里是我师父住的!”
  欧阳锋冷冷的道:“就是玉皇大帝住著,也得挪一挪。”郭靖气愤愤的欲待分说,黄蓉一拉他的衣角,俯身扶起洪七公,走出洞去。
  待走到欧阳锋身旁,洪七公睁眼笑道:“好威风,好杀气啊!”欧阳锋一楞,眼见一个回身就可将他立毙于掌下,但不知怎地,只感到他一股正义,凛然殊不可悔,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说道:“回头就给咱们送吃的来!你们两个小东西若是在饮食里弄鬼,小心三条性命。”
  三人走向山后,郭靖不住咒骂,黄蓉却沉吟不语。郭靖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下,我去找安身之所。”黄蓉扶著洪七公在一株遮阳蔽日的大松树下坐定,只见两只小松鼠忽溜溜的上了树干,随即又奔了下来,在离她三尺之外,睁著圆圆的小眼,望著三人。黄蓉感到有趣,在地下检起一个松果,伸出手去。一只松鼠走近在松果上嗅嗅,用前足捧住了慢慢走开,另一只索兴爬到洪七公的衣袖之上。黄蓉叹道:“这里准是从没人来,你膲小松鼠一点儿也不怕人。”
  小松鼠一听她说话,又溜上了树枝,黄蓉顺著眼向上望去,见那树枝叶茂密,亭亭如盖,树上缠满了绿藤,心念一动,叫道:“靖哥哥,别找啦,咱们上树。”郭靖应声停步,朝那松树一望,果然好个安身所在。两人在另外的树上折下树枝,在那大松树的枝桠之间扎了一个平台,每人一手托在洪七公的胁下,喝一声:“起!”同时纵起,将洪七公安安稳稳的放上了平台。黄蓉笑道:“咱们在树上做鸟儿,让他们在山洞里做野兽。”
  郭靖道:“蓉儿,你说给不给他们送吃的?”黄蓉道:“眼下想不出妙策,又打不过老毒物,只好听话啦。”郭靖闷闷不已。两人在山后打了一头野羊,生火烤熟了,撕成两半。黄蓉将半片熟羊丢在地下道:“你撒泡尿在上面。”郭靖笑道:“他们会知道的。”黄蓉道:“你别管,撒吧!”郭靖红了脸道:“不成!”黄蓉道:“干么?”郭靖嗫嚅著道:“现下我没尿,撒不出。”黄蓉只笑得直打跌。
  忽听洪七公在树顶上叫道:“抛上来,我来撒!”郭靖笑著跃上平台,让洪七公在半片熟羊上撒了一泡尿,哈哈大笑,捧著朝山洞走去。
  黄蓉叫道:“不,你拿这半片去。”郭靖搔搔头,说道:“这是干净的啊。”黄蓉道:“不错,是要给他们干净的。”郭靖闹得胡涂了,但素来听黄蓉的话,转身换了干净的熟羊,黄蓉将那半片脏的野羊又放在火旁熏烤,自到灌木丛中去摘野果儿。洪七公对她这番举动也是不解,心中老大纳闷。
  那野羊肉味鲜嫩,被黄蓉施展手段,烤得好香,欧阳锋不等郭靖走近,已在洞中闻到香气,迎了出来,夹手夺过,脸露得色,突然一转念。问道:“还有半片呢?”郭靖向后指了指。欧阳锋大踏步奔到松树之下,抢过脏羊,将半片干净的熟羊投在地下,冷笑数声,转身去了。
  郭靖知道此时脸上决不可现出异状,但他天性淳朴,不会作伪,只得转过了头,一眼也不向欧阳锋瞧,待他走远,又惊又喜的奔到黄蓉身旁,笑问:“蓉儿,你怎知他一定来换?”黄蓉笑道:“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老毒物知道咱们必在食物中弄鬼,不肯上当,我可偏偏让他上个当。”郭靖连声称是,将熟羊撕碎了拿上平台,三人吃了起来。
  正吃得高兴,郭靖忽道:“蓉儿,你刚才这一著确是妙计,但也好险。”黄蓉道:“怎么?”郭靖道:“若是老毒物不来掉换,咱们岂不是得吃师父的尿?”黄蓉坐在一根枝桠之上,听了此言,笑得一弯腰,跌下树来,随即跃上,正色道:“很是很是,真的好险。”洪七公叹道:“傻孩子,他若不来掉换,那脏羊肉你不吃不成么?”郭靖一怔,哈的一声大笑,一个倒栽葱,也跌到了树下。
  欧阳叔侄吃那羊肉,只道野羊自有腥味,竟然毫不知觉。不多时,天色渐黑,欧阳公子伤处痛楚,大声呻吟。欧阳锋走到松树之下,叫道:“小ㄚ头,下来!”
  黄蓉吃了一惊,料不到他转眼之间就来下手,只得问道:“干什么?”欧阳锋道:“我侄儿要茶要水,快服侍他去!”树上三人听了此言,无不愤怒。欧阳锋喝道:“快来啊,还等什么?”
  郭靖悄声道:“咱们这就跟他拚。”洪七公道:“你们快逃到后山去,别管我。”这两条路黄蓉早就仔细算过,不论拚斗逃跑,师父必然丧命,为今之计,唯有委曲求全,当下跃下树来,说道:“好吧,我瞧瞧他的伤去。”欧阳锋“哼”了一声,又喝道:“姓郭的小子,你也给我下来,睡安稳大觉么?好适意。”
  郭靖忍气吞声,落下地来。欧阳锋道:“今儿晚上,去给我弄一百根大木料,少一根打折你一条腿,少两根打折你两条腿!”黄蓉道:“要木料干么?再说,这黑地里那里弄去?”欧阳锋骂道:“小ㄚ头多嘴多舌!你快服侍我侄儿去,关你什么事?只要你有丝毫不到之处,零碎苦头少不了你的份儿!”黄蓉向郭靖打个手势,叫他勉力照办,不可卤莽坏事。
  眼见欧阳锋与黄蓉的身影在黑夜之中隐没,郭靖抱头坐地,气得眼泪几欲夺目而出。洪七公忽道:“我爷爷,爹爹,我自己幼小之时,都在金人手下为奴,这等苦处也算不了什么。”
  郭靖惕然惊觉:“原来恩师昔时为奴,后来竟也练成了盖世武功,我今日一时委屈,又岂足道哉?”他天性本就沉毅,当下取火点燃一扎松枝,走到后山,展开降龙十八掌手法,将碗口粗细的树干一根根的震倒。他深知黄蓉机变无双,当日在赵王府中遭群魔围困,尚且脱险,此日纵遇上灾厄,想来也必能自解,当下专心致志的伐起树来。
  岂知那降龙十八掌的功夫,最耗劲力,威势虽然极大,但使用一久,任是铁打的身体,也感不支。郭靖不到一个时辰,震倒了二十一棵松树,到第二十二颗上,一运气时已感手臂酸痛,一招“见龙在田”,双掌齐出,那树晃得枝叶直响,树干却只摆了一摆,并未震断,只感胸口一麻,原来劲力未透掌心,反回上来。郭靖一惊,急忙盘膝而坐,凝神调气,用了半个时辰的功,这才重使招术,将那松树震倒,要待再行动手时,只觉全身疲软,腿虚气喘。
  他知若是勉强而行,非但难竟事功,甚且必受内伤,这荒岛之上又无刀斧,此等树木如何砍伐?眼见一百根之数尚差七十八根,自己这双腿是保不住了,转念一想:“他侄儿被压断了双腿,他必恨我手足完好。纵然我今夜凑足百根,他明夜要我砍伐千根,那又如何完工?斗既斗不过,荒岛上又必然无人援手。”
  言念及此,不觉叹了一口长气,寻思:“即令此间并非荒岛,世上又有谁救得了我?洪恩师武功已失,存亡难卜,蓉儿的爹爹恨透了我,全真七子和六位恩师均非西毒敌手,除非……除非我义兄周伯通,但他早已跳在大海里自尽了。”
  他一想到周伯通,对欧阳锋更增加愤慨,心想这位老义兄精通九阴真经,创了左右互搏的奇技,却被他生生逼死,“啊!九阴真经!左右互搏?”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一闪,宛如在沉沉长夜之中,斗然间在天边现出了一颗明星。
  “我武功是远远不及西毒,可是九阴真经乃天下武学的秘要,左右互搏之术又能使人功夫斗增一倍,待我与蓉儿日夜苦练,与西毒一拚便了,只是任那一门武功,均非一朝一夕可成,这便如何是好?”
  他站在树林之中苦苦思索,忽想:“何不问师父去?他武功虽失,心中所知的武学却失不了,必能指点我一条明路。”当即回到树上,将心中所思各节,一一对洪七公说了。
  洪七公道:“你将九阴真经慢慢念给我听,瞧有什么可以速成的厉害功夫。”郭靖当下将真经一句句的背诵出来。洪七公听到“人徒知枯枝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这几句,身子忽然一跳,“啊”了一声。郭靖忙问;“怎么?”
  洪七公不答,把那几句话捉摸了半,道:“你再念一遍。”郭靖甚是喜欢,心想:“师父必是在这几话中,揣摸到了制服西毒的法门。”当下将这几句话又一字一字的念了一遍。洪七公点点头道:“是了,一路背下去吧。”
  郭靖接著背诵,经文将完时,他背道:“摩罕斯各儿,品特,金切胡双斯,哥山泥……”洪七公奇道:“你说什么?”郭靖道:“那是周大哥教我读经的经文啊。”洪七公皱眉道:“却是些什么话?”郭靖道:“我不知道,周大哥也不懂。”洪七公道:“你背吧。”郭靖又念道:“别儿法斯,葛罗……”一路背完,都是这般拗舌赘牙的话。
  洪七公哼道:“原来真经中还有念咒捉鬼的本事。”他本来想再加一句:“臭道士就爱玩这套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但想到全部经文博大精奥,一时不能尽解,最后这句话说到口边,重又缩回去了。
  过了半晌,洪七公道:“靖儿,经中所载精妙厉害的功夫很多,但是均非旦夕之间所能练成。”郭靖好生失望。洪七公道:“你快去将那二十几根木料扎一个木筏,走为上策。我和蓉儿在这里随机应变跟老毒物周旋。”郭靖急道:“不,我怎能离您老人家而去。”洪七公叹道:“西毒忌惮黄老邪,不致伤害蓉儿,老叫化反正是不成的了,你快走吧!”郭靖悲愤交迸,举手用力在树干上“辟”的一声,拍了一掌。
  这一掌拍得极重,声音传到山谷之中,隐隐的又传了回来。洪七公一惊,忙问:“靖儿,你刚才打这一掌,用的是什么手法?”郭靖道:“怎样?”洪七公道:“怎么你打得如此重实,树干却没丝毫震动?”郭靖甚感惭愧,道:“我适才用力震树,手膀酸了,是以没使劲力。”洪七公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拍这一掌的功夫有点儿古怪,再拍一下。”
  手起掌落,郭靖依言拍树,声震林木,那松树仍是略不颤动,这次他自己也明白了,道:“那是周大哥传给弟子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手法。”洪七公道:“空明拳?没听说过。”郭靖道:“是啊,周大哥被囚在桃花岛上,他闲日无事,自行创出来的。他教了我十六字诀,那就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弟子演给您老瞧好不好?”洪七公道:“黑夜之中瞧不见,再说这种上乘武功,也不用演,你说给我听就是。”
  当下郭靖从第一路“空碗盛饭”、第二路“空屋住人”起,将拳路之变,劲力之用都说给洪七公听了。周伯通生性顽皮,将每一路拳法都起了个滑稽浅白的名称。洪七公的武学何等精深,只听到第十八路,说道:“不用再说了,咱们就跟西毒斗斗。”郭靖道:“用这空明拳么?只怕弟子火候还不够。”洪七公道:“我也知道不成,但死里求生,只好冒险,你身上带著丘处机送你的匕首是么?”
  黑夜中寒光一闪,郭靖将匕首拔了出来。洪七公道:“你有空明拳的功夫,可以用这匕首去伐树了。”郭靖拿著这柄尺来长刃薄锋短的匕首,犹豫不语。洪七公道:“我传你的降龙十八掌,是外家的顶峰功夫,那空明拳,却是内家武功的精要所聚。你这柄匕首本可断金削玉,割切树干,那又算得了什么?要紧的是,手劲上须得守著『空’字诀。”
  郭靖大悟,纵身下树,摸著一棵中等大小的杉树,运起空明拳的手劲,轻轻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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