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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旧版)-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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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下招招神妙莫测,每一路都大出于对方意料之外,两人心惊胆寒,不约而同的跃开数步,各自守住门户。郭靖心想:“这女子的武功好不怪异!她身上不受掌力,那我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瑛姑心中讶异更甚:“这少年小小年纪,怎能练到如此功夫?”随即想起:“我在此隐居十余年,勤修苦练,无意中悟得上乘武功的妙谛,自以为将可无敌于天下,不久就要出林报仇救人,岂知算数固然不如那女郎远甚,连武功也未必能胜过这样一个乳臭少年,那我十余载的苦熬,岂非付于流水?复仇救人,再也休提?”想到此处,眼红鼻酸,不自禁的又要流下泪来。
  郭靖心地仁厚,只道自己掌力已将她打痛,忙道:“晚辈无礼得罪,实非有心,请前辈恕罪,放咱们走吧。”瑛姑见他一面说,一面不住瞧著黄蓉,关切之情,见于颜色,想起自己一生不幸,爱侣远隔,至今日团聚之念更绝,不自禁的起了妒恨之心,冷冷的道:“这女孩子中了裘千仞五毒神掌,脸上已现黑气,最多只能再活三日,你还苦苦护著她干么?”郭靖大惊,细看黄蓉脸色,果然眉间隐隐现出一层淡墨般的黑晕。
  郭靖胸口一凉,随即感到一股热血涌上,抢上去扶著黄蓉上身,颤声道:“蓉儿,你觉得怎样?”黄蓉胸腹有如火焚,四肢却是冰凉,知道那女子所说的话不假,叹了口气道:“靖哥哥,这三天之中,你不要离开我一步,成么?”郭靖道:“我……我半步也不离开你。”
  瑛姑冷笑道:“就算半步不离开,也只厮守得三十六个时辰。”郭靖抬头望她,眼中充满泪水,一脸哀恳之色,似在求她别再说刻薄言语,刺伤黄蓉之心。
  瑛姑自伤薄命,十余年来性子变为极为乖戾,对这对爱侣横遭惨变,竟大感幸灾乐祸,正想再说几句厉害言语来讥刺两人,见到郭靖呆呆发呆的神气,脑海中忽如电光一闪,想到一事:“啊,啊,老天送这两人到此,却原来是叫我报仇雪恨,得偿心愿。”抬起了头,喃喃自语:“天啊,天啊!”
  只听得林外呼叫之声,又渐渐响起,看来铁掌帮四下找寻之后,料到靖蓉二人必在林中,只是无法觅路进入,过了半晌,林外远远送来了裘千仞的声音,叫道:“神算子瑛姑哪,裘铁掌求见。”他这两句话逆风而呼,但竟然也传了过来,足见内功深湛。
  瑛姑走到窗口,气聚丹田,长叫道:“我素来不见外人,到我黑沼来的有死无生,你不知道么?”只听裘千仞叫道:“有一男一女走进你黑沼来啦,请你交给我吧。”瑛姑叫道:“谁走得进我的黑沼?三更半夜的,别再啰唆扰人清梦。”裘千仞叫道:“好吧,您别见怪吧!”语意之中,似乎对瑛姑不敢轻易得罪。只听铁掌帮徒的呼叫之声,渐渐远去。
  瑛姑转过身来,对郭靖道:“你想不想救你师妹?”郭靖一呆,猛地双膝点地,叫道:“老前辈若肯赐救……”瑛姑脸上犹似罩了一层严霜,道:“老前辈!我老了么?”郭靖忙道:“不,不,也不算很老。”瑛姑双目缓缓从郭靖脸上移开,望向窗外,自言自语的道:“不算很老,嗯,那毕竟是老了!”
  郭靖又喜又急,听她语气之中,似乎黄蓉有救,可是自己一句话又得罪了她,不知她还肯不肯施救,欲待辩解,却又不知说什么话好。瑛姑回过头来,见她满头大汗,狼狈之极,心中一酸:“我那人对我只要有这傻小子十分之一的情意,唉,我这生也不算白白虚度了。”轻轻吟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郭靖听她念了这首短词,心中一凛,暗道:“这词好熟,我曾听见过。”可是曾听何人念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似乎不是二师父朱聪,也不是黄蓉,于是低声问道:“蓉儿,她念的词是谁作的,说些什么?”黄蓉摇头道:“我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是谁作的。嗯,可怜未老头先白,真是好词!”
  有宋一代,词学极盛,文人学士固然人人会填词谱歌,就是普通百姓,也都会唱得几首,哼得几句,有谁作得一首好词来,不多时全国皆闻。像柳永所作之词,竟称天下凡有井水之处,都有流传。郭靖心想:“蓉儿家学渊源,凡是出名的诗词,决无不知之理。那么是谁吟过这词呢?当然不会是她,不会是她爹爹,也不会是归云庄的陆庄主。然而我确实听见过的。”
  瑛姑此时也在回忆往事,脸上一阵喜一阵悲,顷刻之间,心中经历了数十年的恩恩怨怨,猛然抬起头来,道:“你师妹被裘铁掌击中,不知什么东西从中挡了一挡,总算没有当时毙命,但无论如何,挨不过三天……嗯,她的伤天下只有一人救得!”郭靖怔怔的听著,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心中怦的一跳,真是喜从天降,在地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叫道:“请老……不,不,请你施救,感恩不尽。”
  瑛姑冷冷的道:“哼!我那里有救人的本事?倘若我有此神通,怎么还会在这阴湿寒苦之地受罪?”郭靖不敢接口,过了一会,瑛姑才道:“也算你们造化不浅,遇上我知道此人的所在,又幸好此去路程非遥,三天之内可至。只是那人肯不肯救,却是难说。”郭靖喜道:“我苦苦求他决不至见危不救。”瑛姑道:“什么见危不救?见死不救,也是人情之常。你给他什么好处了?他为什么要救你?”语意之中,实是含著极大怨愤。
  郭靖不敢接口,也不敢起来,只见她走到外面方室,伏在案头,提笔书写什么,写了好一阵,将那张纸用一块布包好,再取出针线,在布包折缝之处密密缝住,这样连缝了三个布囊,才回到圆室,说道:“出林之后,避过铁掌帮的追兵,直向东北到了桃源县内,开拆这白色布囊,下一步该当如何,里面写得明白。时地未至,千万不可先拆。”郭靖大喜,连声答应,伸手欲接布囊。
  瑛姑缩手道:“慢著!若是那人不肯相救,那也算了。倘若救活她的性命,我却有一件事相求。”郭靖道:“活命之恩,自当有报,请前辈吩咐便了。”瑛姑冷冷的道:“假若你师妹不死,她须在一月之内,重回此处,和我相聚一年。”郭靖奇道:“那干什么啊?”瑛姑厉声道:“干什么跟你有何相干?我只问她肯也不肯?”黄蓉接口道:“你要我授你奇门术数。这有何难?我答允便是。”
  瑛姑向郭靖白了一眼道:“枉为男子汉,还不及你师妹十分中一分聪明。”当下将三个布囊递给了他。郭靖接在手中,见一个白色,另两个一红一黄,当即稳稳放在怀中,重行叩谢。瑛姑一闪身,不受他的大礼,说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受你的谢。你们与我无亲无故,我干么要救她?就算沾亲有故,也犯不著费这么大的神呢!咱们话说在先,我救她性命是为了我自己。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番话在郭靖听来,极不入耳,但他素来拙于言辞,不善与人辩驳,此时为了黄蓉,更加不敢多说,只是恭恭敬敬的听著。瑛姑白眼一翻,道:“你们累了一夜,也必饿了,且吃些粥吧。”
  当下黄蓉躺在榻上,半醒半睡的养神,郭靖守在旁边,心中思潮起伏。过不多时,瑛姑用木盘托出两大碗热腾腾的香梗米粥来,还有一大碗山鸡片、一碟腊鱼,郭靖肚子早就饿了,先前挂念著黄蓉伤势,并未觉得,此时略为宽怀,见到鸡鱼白粥,先吞了一口唾涎,轻轻拍拍黄蓉的手背,道:“蓉儿,起来吃粥。”
  黄蓉眼睁一线,微微摇头道:“我胸口疼痛得紧,不要吃。”瑛姑冷笑道:“有药给你止痛,却又疑神疑鬼。”黄蓉不去理她,只道:“靖哥哥,你拿一粒九花玉露丸给我服。”那些丸药是陆乘风当日在归云庄上所赠,黄蓉一直放在怀内,洪七公与郭靖被欧阳锋所伤后,都曾服过几颗,虽无疗伤起死之功,却有止疼宁神之效。郭靖应了,解开她的衣囊,取了一粒出来。
  当黄蓉提到“九花玉露丸”之时,瑛姑突然身子微微一震,后来见到那朱红色的药丸,厉声道:“这是九花玉露丸么?给我瞧瞧!”郭靖听她语气甚是怪异,不禁抬头望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微露凶光,心中更奇,当下将一囊药丸尽数递给了她。瑛姑接了过来,但觉芳香扑鼻,闻到气息已是遍体清凉,双目凝视郭靖道:“这是桃花岛的丹药啊,你们从何处得来?快说,快说!”说到后来,声音已极是惨厉。
  黄蓉心中一动:“这女子研习奇门五行,难道与桃花岛那一个弟子有什么干系?”只听郭靖道:“她就是桃花岛主的女儿。”瑛姑一跃而起,喝道:“黄老邪的女儿?”双眼闪闪生光,两臂一伸一缩,作势就要扑上。黄蓉道:“靖哥哥,将那三只布囊还她!她既是我爹爹仇人,咱们也不用领她的情。”郭靖将布囊取了出来,却迟迟疑疑的不肯递过去。黄蓉道:“靖哥哥,放下!也未必当真就死。死又怎样?”郭靖从来不违黄蓉之意,只得将布囊放在桌上。
  却见瑛姑望著窗外,又喃喃的叫道:“天啊,天啊!”突然走到隔室之中,背转身子,不知做些什么。黄蓉道:“咱们走吧,我见了这女子厌烦得紧。”郭靖未答,瑛姑已走了回来,说道:“我研习术数,为的是要进入桃花岛。黄老邪的女儿已然如此,我再研习一百年也是无用。命该如此,夫复何言?你们走吧,把布囊拿去。”说著将一袋九花玉露丸和三只布囊都塞在郭靖手中,对黄蓉道:“这九花玉露丸对你伤势有害无益,不可再服。伤愈之后,一年之约不要忘记。你爹爹毁了我的一生,这里的饮食宁可喂狗,也不给你们吃。”说著将白粥鸡鱼,都从窗口泼了出去。
  黄蓉气极,正欲反唇相稽,一转念,扶著郭靖站起身来,用竹杖在地下细沙上写了三道算题:第一道是包括日、月、水、火、木、金、土、罗喉、计都的“七曜九执天竺笔算”;第二道是“立方招兵支银给米题”(按即西洋数学中的级数论);第三道是一道“鬼谷算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按:这属于高等数学中的数论,我国宋代学者对这类题目已研究得颇为深刻。)写下三道题目,扶著郭靖手臂,缓缓走了出去。郭靖步出大门,一回头,只见瑛姑手执算筹,凝目望地,呆呆出神。
  两人走入林中,郭靖将黄蓉背起,仍由她指点路径,一步步的向外走去。郭靖只怕数错脚步,不敢说话,直到出林,才问:“蓉儿,你在沙上画了些什么?”黄蓉笑道:“我出三道题目给她。哼,半年之内,她必计算不出,教她花白头发全变白了。谁教她这等无礼?”郭靖道:“她跟你爹爹结下了什么仇啊。”黄蓉道:“我没听爹爹说过。”过了半晌,道:“她年轻时候,必是个美人儿,靖哥哥你说是么?”她心里隐隐猜疑:“莫非爹爹昔日与她有甚么情爱纠缠之事?”只是并无佐证,口中也就不说。郭靖道:“管她美不美呢。她想著你的题目,就算忽然反悔,也不会再追出来把布囊要回去啦。”黄蓉道:“不知布囊中写些什么,只怕她未必安著好心,咱们拆开来瞧瞧。”郭靖忙道:“不,不!依著她的话,到了桃源再拆。”黄蓉甚是好奇,忍不住的要先看,但郭靖坚持不允,只得罢了。
  闹了一夜,天已大明,郭靖跃上树顶四下一望,不见铁掌帮徒众的踪迹,先放了一大半心,数声呼啸,先将小红马与血鸟招来,不久双雕也连翩而至。两人甫上马背,忽听林边喊声大振,数十名帮众蜂涌赶来。原来他们在树林四周守了半夜,听到郭靖呼啸,急忙追至。郭靖大声的说:“好啊,失陪了!”腿上微一用劲,小红马犹如腾空而起,但觉耳旁风生,片刻时分已将帮众抛得无影无踪。
  那小红马说快真快,到次日午间已奔出数百里之遥,两人在路旁一家小饭铺中打尖,黄蓉伤势渐重,只能喝半碗米汤。郭靖一问,知道当地已属桃源县管辖,忙取出那白布小囊,拉断缝线,原来里面是一张地图,图旁注著两行字道:“依图中所示路径而行,路尽处系一大瀑布。旁有茅舍。到达时拆红色布囊。”
  郭靖更不耽搁,上马而行,奔出七八十里,道路愈来愈窄,再行八九里,道路两旁山峰壁立,中间留出一条羊肠小径,仅容一人勉强过去,小红马却已前行不得。郭靖只得负起黄蓉,留红马在山边啃食野草,迈开大步迳行入山。 
 
第八十六回  渔樵耕读
  那是一路上岭的山路,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道路更窄,有些地方郭靖须得将黄蓉横抱了,两人侧著身子,方能过去。这时正当七月天气,赤日炎炎,流火烁金,但路旁山峰插天,将骄阳全然遮去,倒也颇为清凉。
  又行一阵,郭靖腹中饥饿,从怀中取出干粮,却不停步,边走边吃,吃完三个大炊饼,正觉唇干口渴,忽听远处传来隐隐水声,当即加快脚步。空山寂寂,那水声在山谷间一激荡,轰轰汹汹,有若秋潮夜至,愈走水声愈响,待得走上岭顶,只见一道白龙似的大瀑布,从对面双峰之间奔腾而下,声势甚是惊人。从岭上望下去,瀑布旁果有一座草屋。郭靖拣一块山石坐下,取出红色布囊拆开,见囊内白纸上写道:“此女之伤,当世唯段皇爷能救……”
  郭靖看到“段皇爷”三字,吃了一惊,道:“段皇爷,那不是与你爹爹齐名的‘南帝’吗?”黄蓉本已极为疲累,听他说到“南帝”,精神为之一凛,道:“南帝?我曾听爹爹说,段皇爷在云南大理国做皇帝,那不是……”想起云南与此处相隔万山千山,三日之间那能到达,不禁胸中一凉,忙勉力坐起,倚在郭靖肩头,和他同看纸上之字:
  “此女之伤,当世唯段皇爷能救。彼多行不义,避祸桃源,外人万难得见,若言求医,更犯大忌,未登其堂,已先遭渔樵耕读毒手矣。故须假言奉师尊洪七公之命,求见皇爷禀报要讯,待见南帝亲面,以黄色布囊中之图交出。一线生机,尽悬于斯。”
  郭靖读毕,转头向著黄蓉,却见她蹙眉默然,即问:“蓉儿,段皇爷怎么多行不义了?为什么求医是更犯大忌?渔樵耕读的毒手是什么?”黄蓉叹道:“靖哥哥,你别当我聪明得紧,什么也该知道。”郭靖一怔,伸手将她抱起,道:“好,咱们下去。”他凝目远眺,只见瀑布旁柳树下坐著一人,头上戴著一顶斗笠,隔得远了,那人在干什么却瞧不清楚。
  一来心急,二来下岭路易走得多,不多时郭靖已背著黄蓉走近瀑布,只见柳树下那人身披蓑衣,坐在一块石上,正自垂钓。这瀑布水势湍急异常,一潟如注,水中那里有渔?纵然有鱼,又那有余暇吞饵?看那人时,见他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一张黑漆漆的锅底脸,虬髯满腮,根根如铁,双目动也不动的望著水中。郭靖见他全神贯注的钓鱼,不敢打扰,扶黄蓉倚在柳树上休息,自己却去瞧那瀑布中到底有什么鱼。等了良久,忽见水中金光一闪,那渔人脸现喜色,猛然间钓杆直弯下去,只见水底下一只尺来长的东西咬著钓丝,那物非鱼非蛇,全身金色,模样甚是奇特,郭靖大感诧异,不禁失声叫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一听到郭靖的呼声,水中忽然又钻出一条金色怪鱼,咬住钓丝,那渔人又惊又喜,用力握住钓杆不动。只见那钓杆愈来愈弯,眼见要支持不住,果然拍的一声,杆身断为两截。两条怪鱼吐出钓丝,在水中得意洋洋的游了几转,瀑布虽急,却冲它们不动,转眼之间,钻进了水底岩石之下,再也不出来了。
  那渔人转过身来,圆睁怒目,喝道:“臭小贼,老子辛辛苦苦的等了半天,偏生叫你这小贼来惊走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上来就就要动武,但不知忽地想起了什么,强自克制,双手捏得骨节格格直响,心中气愤之极。郭靖知道自己无意之中闯了祸事,不敢回嘴,只得道:“大叔息怒,是小人不是。不知那是什么怪鱼?”那渔人骂道:“你瞎了眼珠啦,这是鱼么?这是金娃娃。”郭靖被骂,也不恼怒,陪笑道:“请问大叔,什么是金娃娃?”
  那渔人更是暴跳如雷,道:“金娃娃就是金娃娃,你这臭小贼啰唆什么?”郭靖要恳他指点去见段皇爷的路径,那敢轻易得罪,只是打拱作揖的陪不是,旁边黄蓉却忍不住了,插口道:“金娃娃就是金色的娃娃鱼,我家里就养著几对,有什么希罕了!”那渔人听黄蓉说出了“金娃娃”的来历,微感惊讶,骂道:“哼,吹得好大的气,家里养著几对!我问你:金娃娃干什么用的?”黄蓉道:“有什么用啊?我见它生得好看,叫起来呀呀呀的,好像小孩儿一般,就养著玩儿。”
  那渔人听她说得不错,脸色登时和缓,道:“女娃儿,你家里若是真养得有,那你就须陪我一对。”黄蓉道:“我干么要赔你?”渔人指著郭靖道:“我正好钓到一条,却被他莽莽撞撞的一声叫,又惹出一条来,扯断了钓杆。这金娃娃聪明得紧,第二次休想再钓得著它。不叫你赔叫谁赔?”黄蓉笑道:“就算钓著,你也只有一条。你钓到了一条,第二条难道还肯上钩?”渔人无言可对,搔搔头道:“那么赔我一条也是好的。”
  黄蓉笑道:“若是把一对金娃娃生生拆散,过不了三天,雌雄两条都会死的。”那渔人更无怀疑,忽地向她与郭靖连作三揖,叫道:“好啦,算我的不是,求你送我一对成不成?”
  黄蓉微笑道:“你先得对我说,你要金娃娃何用?”那渔人迟疑了一阵,道:“好,就说给你听。我师叔是天竺国人,前几日来探访我师父,在道上捉得了一对金娃娃,十分欢喜。他说天竺国有一种极厉害的毒虫,为害人畜,难有善法除灭,这金娃娃却是那毒虫克星。他叫我喂养几日,待他与我师父说完话下山,再交给他带回天竺去繁殖,那知道……”黄蓉接口道:“那知道你一个不小心,让金娃娃逃跑啦!”
  那渔人道:“咦,你怎么知道?”黄蓉小嘴一撇道:“那还不容易猜。这金娃娃本就难养,我先前共有五对,后来给逃走了两对。”那渔人双眼发亮,脸有喜色,道:“好姑娘,给我一对,你还剩两对哪。否则师叔怪罪起来,我可担当不起。”黄蓉笑道:“送你一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先前干么这样凶啊?”那渔人又是笑又是急,只说:“好姑娘,你府上在那里,这里去不远吧?”黄蓉轻轻叹了口气道:“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几千里路是有的。”
  那渔人吃了一惊,根根虬髯竖了起来,喝道:“小ㄚ头,原来是在消遣老爷。”提起醋钵的拳头,就要往黄蓉头上捶将下来,只是见她年幼柔弱,这一拳怕打死了她,拳在空中,迟迟不落。郭靖早已抢在旁边,只待他拳劲一发,立时抓他手腕。黄蓉笑道:“急什么?我早想好了主意。靖哥哥,你呼白雕儿来吧。”
  郭靖不明她的用意,但依然呼雕。那渔人听他喉音一发,山谷鸣响,中气极是充沛,不禁暗暗吃惊:“适才幸好未曾动手,否则怕要吃这小子的亏。”过不多时,双雕寻声飞至。黄蓉剥了一块树皮,用针在树皮背后刺了一行字道:“爹爹:我要一对金娃娃,叫白雕带来吧。女蓉。”郭靖大喜,割了二条衣带,将树皮牢牢缚在雄雕足上。黄蓉向双雕道:“到桃花岛,速去速回。”郭靖怕双雕不能会意,手指东方,连说了三声“桃花岛。”双雕齐声长呜,振翼而起,在天空盘旋一周,果然向东而去,片刻之间已隐没云中。
  那渔人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喃喃的道:“桃花岛,桃花岛?黄药师黄老先生是你什么人啊?”黄蓉傲然道:“是我爹爹,怎么啦?”那渔人道:“啊!”却不接话。黄蓉道:“数日之间,我的白雕会把金娃娃带来,不太迟吧?”那渔人道:“但愿如此。”望著靖蓉二人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怀疑神色。
  郭靖打了一躬道:“不曾请教大叔尊姓大名。”那渔人不答,却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是谁教你们来的?”郭靖恭恭敬敬的道:“晚辈有事求见段皇爷。”他原想依瑛姑柬帖所示,说是奉洪七公之命而来,但他一生诚实,忽然要他撒谎,却是呐呐的说不出口。
  那渔人厉声道:“我师父不见外人,你们找他干么?”依郭靖本性,就要实说,但又恐因此见南帝不著,误了黄蓉性命,说不得,只好权且骗他一骗,正要开言,那渔人见他神色不定,黄蓉容颜憔悴,已猜到了七八分,喝道:“你们想要我师父治病,是不是?”郭靖被他喝破心事,那里还能隐瞒,只得点头称是,心中又急又悔,只恨没能抢先撒谎。
  那渔人大声道:“见我师父,再也休想。我拚著受师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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