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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里克·波尔中短篇科幻小说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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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阳寿,也可能是两个月……
“请再说一遍,好吗?”马钱德半侧着身对那只黑猩猩讲道。尽管它兽性已泯,但其说话能力极差,所以马钱德开始并没意识到对方在跟他讲话。
他不转身还好些。
由于手腕没有力量,他手里的汤勺歪了,饼干浸上了水滚落下来。他忙中出错,竟想挪动腿以防东西落在膝盖上——年龄大了真是无用;他不愿溅上污水——但他的动作太急了一点儿。
椅子就在小台边上。他感觉自己翻了过去。
二
96岁已经过了倒头摔倒的年岁了。他心里想着:假若真弄出这种事来,或许还不如吃些虾好些呢……不过,他并没有摔死。
他只是因为摔倒失去了知觉,而且昏迷时间也并不算很长,因为当人们抬着他走进舞台后边的更衣室时,他已经开始清醒过来。
诺曼·马钱德一度将其生命交付给一种希望。
他富有,聪慧,并且找到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他倾其所有,将它们奉献给征服太阳系外星球的研究院。少说,他也拿出了数百万美元。
那是他父亲遗留给他的全部财产。但是,钱根本不足以完成这个任务,它只不过是一种扩大影响的手段。他用钱雇佣宣传人员、资金筹集人员、法律顾问;他用钱拍纪录片和电视广告片;他用钱为美利坚合众国议员们举办鸡尾酒会;他用钱为国家六年制教育提供有奖比赛。不论做什么,他总是言必行,行必果。
他筹集到了钱。一大笔钱。
他将自己从世人口袋中乞求、搜罗而来的所有的钱拿出来,为建造26艘大型宇宙飞船(每艘有10只轮船大小)提供资金。最后他将飞船抛向太空。
马钱德哺哺自语道,我希望看到人类发展扩大,并且抵达一个新的家园……我还希望成为带领他们奔向那里的人……
什么人正讲着话“——他知道这件事,对吗?但是我们千万要保持缄默——”另外有一个人要第一位闭嘴。马钱德睁开了双眼。
齐泽尼神色忧郁地立在那儿,看见马钱德恢复了知觉,便说道:“你好了?”马钱德明白这是真的,因为齐泽尼忧郁地看着他。如果是坏消息的话,他会发笑的——“不,你没有!”齐泽尼大叫起来,抓着他的肩膀,“你就待在这儿别动,一会儿回家卧床休息。”
“你刚才不是说我好了吗?”
“我是说你仍能呼吸。别抠字眼,并不正常。”
马钱德抗议说:“但宴会呢——我总该出席吧——”
阿萨·齐泽尼照料马钱德已有30年了。他们一块儿出外钓鱼,时常在一起同饮共醉。齐泽尼不会拒绝的,但他却一味摇头。
马钱德颓然作罢。齐泽尼后边,那只黑猩猩一语不发,只是坐在椅子边上观察着。马钱德觉得,他是在担心。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明白这件事是因他而起,是他的过错。这么一想,马钱德便来了精神,说道:“我那样笨手笨脚跌倒出尽洋相,很抱歉——先生。”
齐泽尼连忙介绍:“这位是杜安尼·弗格森,他做过哥白尼号上的勤务,换过形体。他像平日一样穿着制服参加宴会。”猩猩点点头,但一语不发。他正对那位方才口若悬河、此时似乎心事重重的讲演者丹·弗勒里察言观色。“救护车在哪儿呢?”齐泽尼用像对实习医生的那种不耐烦的口气发问道,身着侍者服装的那个健壮的年轻人一声不响匆匆而去。
黑猩猩清清嗓子,狗一般叫了一声。“什么——”他带着或多或少的德国口音讲了起来,“米达·乌勒里,你讲伊夫代尔是什么意思?”
丹·弗勒里回过头,茫然地看着黑猩猩。马钱德忽然注意到,他那架势并不是在看他,而倒好像是对黑猩猩一无所知,而且他无意答话。
马钱德焦躁起来:“这个‘伊夫代尔’是什么,丹?”
“快点儿,弗格森先生,请吧,我们最好到外边去一下。”
“什么?”类似犬吠的粗暴声音从类人猿口内吐出来,开始同他要表达的意思相趋近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讲话吗?”
这是个没礼貌的年轻人,马钱德愤愤不平地思忖着,这个家伙让他感到讨厌。
既然他一再提这个问题,其中必有缘由。
马钱德由于疼痛缩了缩身子,觉得自己要呕吐出来。事情虽然过去,他却依然不安。他不可能弄坏了什么呀,他这样自我安慰着,齐泽尼在这方面不会撒谎的,但他又感到自己可能已办坏了什么事。
他对猩猩失去了兴趣。甚至当弗勒里以一种急切的、低得如同蚊子哼哼的声音对他嘀咕催他离去时,他也没有回头看。
如果一个人愿意放弃上帝赐予的人的身体,把他的头脑,思想,对——还有灵魂植入类人猿的身体之内,那么,马钱德就不会给予他特别的尊重。
当然不会!马钱德在等救护车时,又重新考虑起这个熟悉的问题。自愿报名参加他费尽心血促成的太空航行的人,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直到某位高超的伯特曼先生发明了神秘的FTL发动机之后,情况才有所变化。以尽可能接近光速的速度抵达每个有价值的、为人所知的行星,这是几个人的事情。换体需要这些人调动思想控制极易饲养、完全可以牺牲的猩猩身体,而他们自己的身体则在星际旅行的漫长岁月里处于冬眠状态。
这,当然需要勇敢的人。他们值得敬仰和尊敬。
但他也值得呀。胡说“伊夫代尔”并不礼貌,不论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使他们航行成为可能的人却深深受到伤害……
除非……
马钱德再一次睁开双眼。
“伊夫代尔”,除非“伊夫代尔”是猩猩声带,类人猿嘴巴轻而易举就可发出的音——除非当他失去知觉时,他们讲的话是跟那个完全不可能、没有任何希望并且极为疯狂的梦想有关。而他,马钱德,自从开始发起星际征服运动时就已放弃了这个梦想。
除非有人真的找到了FTL航行的通道。
三
第二天马钱德身体状况稍稍好转,便自己坐上轮椅——全靠自己,他不愿上车也不让人帮忙——进入航空地图室。这是研究院赠给他的房屋中的一间,免交租金,终生使用(当然了,是他先将房子献给研究院的)。
研究院花了30万美元建成航空地图室。12米高的球形室中固定着的、铁丝扣住的星球闪闪烁烁,按照比例代表太阳系55光年中的整个空间。每个星球都被绘制出来,并且标上了名字。一年前,其中有几个位置稍稍移动了一些,以纠正弄错的方位。航空地图室的设计是一丝不苟的。
研究院资助的26艘大型宇宙飞船也被绘在上面,现在仍在太空中的那些也是一样。当然了,它们未按比例绘制,不过马钱德明白它们代表着什么。他转动轮椅沿着有标记的通道来到室中心,端坐在那儿四下观望,发现自己正在太阳系的下面。
众星之上,捧出蓝白相间的天狼星,南河三就悬在头顶。这两颗星聚在一块儿无与伦比,在这里最为弓队注目。不过就红色的河鼓二①本身来看,倒是比南河三更亮一些。航空地图室中央,太阳和半人马座A星配对,灿烂辉煌。
【①天鹰座中最亮的一颗星,是一等星,俗称牛郎星。】
凝视着半人马座B星,他眼睛湿润了,那是他平生最大的失败。这么近,这么真实,却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别的希望仍然存在……
马钱德继续寻觅,他看到了塞帝T星,只有11光年之遥,那个征服地本来可以毫无疑问建立起来。
这是一个大问题,但他们找到的却是数不清的否定答案。不过,塞帝T星倒是一笔好赌注,对此马钱德本人深信不疑。它是一个比太阳稍微暗淡,稍微清冷的恒星。不过,它属于G形,而且根据仪器计算基本可以肯定它具有产生气体的能力。但假若再一次失败——
马钱德回身看看更为暗淡、更为遥远的40埃利坦尼A星。他记得,他发射的第五艘飞船是向40埃利坦尼A星进军的。飞船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不在今年,就在明年。当最高速度同光速差不多接近时,时间是很难测量出来的……
但是,最高速度自然要更大一些。
失败的骤然袭击几乎使他大病一场。竟比光速还要快一些——啊,他们需要何等的勇气!
不过,他无法把时间抛洒在那种特殊情感上,实际上也没必要在情感上浪费光阴。他感到,时光像河水一般从他身边流走;于是挺身坐起,四下张望。人到96岁,做事是不敢迟疑的,即使白日梦也要快一点儿。
他又扫了南河三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他们最近对南河三作了尝试——飞船行程可能还未过半。他们对几乎每一个星体都作了尝试,甚至包括埃利坦尼五座和格鲁姆布里奇1618,还有更为遥远,连分光器分析仪也可能测试不出结果的61希格尼A星和印第五座,最近又大胆尝试了半人马座P星(不过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一次毫无收获,半人马座A星的远航已经探明并无可供生存的星体)。
飞船总共发射了26艘。3艘失踪,3艘返回,1艘正在飞回地球途中,还有19艘仍在太空中邀游。
马钱德志得意满,欣赏着明亮的绿色箭头,那是标志着第谷号驶向的位置。第谷号是以分离气体为燃料的喷气式机,也是他所造飞船中最为庞大的一艘,其中载有3000名男女。他想起,好像有人最近曾经提到过第谷号。是在什么时候呢?为什么要提呢?他心中模糊不清,不过那个名字倒是铭记在脑子里。
门开了,丹·弗勒里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排列有序的星体和飞船,但好像视而不见,航空地图室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他抱怨着说:“真该死,诺曼,你把我的魂都吓丢了!你这会儿为什么不待在医院呢?”
“我去过医院了,丹。我不愿待下去。最后,我有意出院,得到阿萨·齐泽尼的许可才算出来。他要求我说,只要我安静休息,并且允许他监督,我就可以回家。唉,你瞧,我不是很安静么。他来监督,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弄明白有关FTL的一些情况。”
“啊,奇怪呀,诺曼!真的,你没必要担心——”
“丹,你这30年来从没用过‘真的’,除非你是在对我撒谎。那么,就讲出来吧。我今天早上派人去找你,因为你知道情况。我想听听。”
“看在上帝的份上,丹!”
弗勒里环顾室内四周,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光线中闪闪发光的光点一样……或许他是这样,马钱德思忖着。
他终于说道:“唉,有点儿问题。”
马钱德等待着,他等待的耐心练习过许多次了。
“有一个年轻家伙,”弗勒里说道,又重新顿了一下,“他名叫艾西尔,是个数学家。你相信吗?他有一个主意。”
弗勒里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离完善还有很大距离。”他补充说。
“实际上,”他说,“有很多人认为这种想法根本行不通。当然了,你知道那种理论。爱因斯坦,洛伦兹一费茨杰拉德,不论是谁——他们都反对那种理论。它被称为——记住吧!——多重分派。”
他等着马钱德大笑,但毫无动静。于是他又说道:
“不过,我敢说他似乎有点儿道理,既然试验——”
马钱德口气温和地说:“丹,你把话都讲出来不好吗?让我们看看你讲了半天讲的是什么吧。有个家伙叫艾西尔,他有点儿道理,但很狂妄,不过又行得通。”
“噢——是吗?”
马钱德慢慢向后靠去,闭上双眼:“那就是说我们全错了,特别是我。还有我们整个工作——”
“瞧,诺曼!千万不要那么想。你的工作改变了一切。假若不是你,像艾西尔那样的人从来就不会有机会。你难道不知道,他是靠我们资助进行研究的吗?”
“不。我不知道这件事。”马钱德的目光又扫向第谷号,“不过,也不会有太大帮助。由于——我的工作——有五万多男女使自己的生命处于冬眠状态,我怀疑他们是否会跟你有同样的感受。丹,谢谢你,你讲了我想听的东西。”
当齐泽尼一个小时后走进航空地图室时,马钱德说道:“我身体是否足够强壮——能受得住一次换体吗?”
医生放下药箱,拉过一把椅子,然后答道:“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了,诺曼。这些年来就没有自愿者。”
“不,我不是指换上另一个人体。我不需要任何可能成为自杀者的自愿捐躯人——你本人也曾说过,替换的躯体有时会自扼而死。我要一个黑猩猩的变体。为什么我不会比那个年轻人干得更出色些——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是说杜安·弗格森。”
“正是,为什么我不会比他干得更好?”
“唉,算了吧,诺曼。你年事已高;你体内磷油脂——”
“我年事虽高但还不会死,对不对?最糟也不过是那样。”
“换体并不安全!这不仅仅是由于你的年岁,你对化学处理根本就不了解。我可以保证你再活几个月。”
马钱德心情开朗地说道:“真的吗?我可没想到还有那么长时间。那样做,比你向我下的保证意义要大多了。”
医生极力争辩,但在96年当中,马钱德在许多恶战中都一直坚守阵地。另外,他还有说服齐泽尼的一个优势。医生深知,如果激动起来,自拔不出可能会随时使他送命,对此他要比马钱德更清楚。到了这样的时刻,齐泽尼宁可让他冒换体的危险,也不愿让他猝死于激烈争论之中。所以他只好皱皱眉,忧郁地摇摇头,一走了之。
马钱德滚动轮椅,缓缓地跟着他。
他无需在匆忙之中去演完生命的最后一幕。时间仍很充足。研究院饲养的黑猩猩足够挑选,但要准备好一个需要几个小时。
在肉体变换中要牺牲一种东西。人最终可能能够回归他原来的肉体,但他要冒五十个失败之中只有一次成功这样的危险。而黑猩猩必将面目全非。马钱德承受着起初的辐射,他肉体的液汁缓慢滴下,然后是没完没了的扎绑、补缀和捆箍。他曾看过别的人变换肉体,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没想到,会这样疼痛难忍。
马钱德使尽浑身解数试图不用四肢着地的方式行走(不过这很难做到,猩猩的身体就是要爬行的,手臂太长吊在两边也很不舒服),一边摇摇摆摆,走进坐垫那个地方,然后弓起凸凹不平的猩猩脊背想看看那可憎的东西。丹·弗勒里走到他面前。“诺曼?”他关切地问道。马钱德试图做点头的动作,但并未成功,不过弗勒里心领神会。“诺曼,”他说,“这位是西格蒙德·文西尔,他发明了FTL启动机。”
马钱德举起一支长臂,伸出一只手,但却无法伸开手爪:因为猩猩的手爪习惯于握成拳头形状。“祝贺你,”他使尽全力尽量清楚地说道。他并没有使劲同介绍给他的那个黑眼睛的年轻男人握手,因为事先得到警告说黑猩猩的力量巨大会致人残废。
他垂下手臂,疼痛如潮水般袭来。
齐泽尼曾警告他要有这种准备——“不稳定,有危险,但不会延续很长时间。”在交谈当中他低语道:“不要忘了,诺曼,为你安置的感官设备非常灵敏;若输入太多,你是承受不住的,那会很疼。”
但是,马钱德安慰医生说他不在乎,他确确实实不在乎。他再一次看看飞船。“就是它,”他嘀咕着,而且弯下脊背,以及他的桶一般的健壮的身体,起身去看垫子上的飞船。它或许有30米高。“不算什么,”他不屑一顾道,“西龙号,那是我们发射的第一艘;有270多米高,把1000人送到半人马座A星。”
“它还把150人活着运了回来,”艾西尔道,“我想告诉你,我一向敬仰您,马钱德博士。我希望您不介意我来做伴。我明白您是想同我们一道到第谷号上去。”
“为什么会呢?”自然他是会的。怀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愿望,这位老人奉献了70多年光阴,外加一大笔财富——其中800万美元是他自己的,另外无以计数的金钱是马钱德从百万富翁、政府资助机构、小学生的零花钱中乞讨来的——将它们尽数奉献给研究院。人们会说:“作为21世纪初叶的一个特殊人物,诺曼·马钱德,或者马昆德,立志用创造性的火箭推动技术征服星球。他当然并未成功,在他计划不周的探险过程中,疏漏不断,人类生命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不过,自从艾西尔比光速还要快的理论可以付诸实践之后……”人们会说他一事无成,而他就是这样。
当第谷号轰鸣着飞向众星球时,500块集成电路团块组成的大型仪器开始对它进行测试,全世界的电视观众都在通过人造卫星观看。总统以及半个美国的人都守在电视边。
当文西尔的小型飞船追上它,告诉上面的人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归于失败时,马钱德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文西尔有损于宇航事业的伟大庄严。不过,他无论如何不会就此罢休的。即使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去做艾西尔的商务代理人,即使文西尔毁掉了他的生命、毁掉由于某种原因在第谷号上被公认为有特殊权力的杜安·弗格森的生命,他也决不会就此罢休。
他们发射了一种附加性的FTL系统——马钱德听人说它叫多重发射器,但他不愿向人请教那是什么意思。因为它可能会爆炸破损就需要用备用件吗?马钱德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意识到因它而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希望。不管原因何在他都不愿理会;他甚至不想去思索它,而只是把它视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他登上了文西尔的飞船。
艾西尔这只可憎的飞船,它内部是按照人体比例设计的,但他们却为他本人和杜安·弗格森专门设计出黑猩猩形体一般的吊床。勿庸置疑,一个具有人类思想的人以猩猩的躯体离开地球,这几乎可算是最后一次了。
在大气层存在的地方,艾西尔可憎的飞船凭借什么飞向星体,马钱德是不得而知的。观测——飞行器,或者不管叫什么鬼玩意儿,却是那么小。整个飞船也像是个小矮人一样。
还有那个小黑匣子——实际上它并不小,因为它有豪华钢琴般大小,而且也不是黑色,而是灰色的;尽管它是只匣子——但却能发出神奇魔力。他们将这种魔力称为“多重分派”。究竟多重分派是什么意思,马钱德并不想去了解,仅仅是听听而已,或者干脆说是充耳不闻;他不愿去听艾西尔三言两语、枯燥无味的数学解释。能弄明白几个词,他就心满意足了。空间是N维性的,好了,那就足够回答整个问题了,他要关心的就是这个东西。至于文西尔大讲特讲什么,人怎样糊糊涂涂进入一种多重复杂的维度之中——不,不是这样,人会将一种标准的四维团块中现存的多重复合性延展物变为更高的序列——如此等等,他充耳不闻。他正在倾听着维持他大脑的黑猩猩体内液体深沉的滴答声。
杜安·弗格森以时刻不可离开的猩猩面目出现。他听到人们讲,活该弗格森大倒其霉,他的肉体在转换中死亡了。
计划非常简单,他们旨在追踪游荡出轨长期失踪的第谷号,准备在宇宙空间把它捕捉到,因为即使到了现在,在它离开肯尼迪发射中心30年之后,它依旧在围绕着格鲁姆布里奇1618减速运转着。
当马钱德手脚不稳地走进来时,文西尔正重新解说整个情况。他一边对他的黑匣子作试验,一边谈论不休:“你看,先生,我们要尽力把握轨道和速度。不过,坦率地讲,赶上他们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的速度已经达到。然后我们还要给第谷号换上多重火箭
“是的,谢谢。”马钱德彬彬有礼回答道,但是他依旧没有听到有关机器的谈话。只要有这个机器就行了,他就可以用了——他的意识不会使他忘记这一点——至于具体细节他是不愿听的。
由于出现了问题,白白耗费了那些人的生命。
在第谷号冬眠状态中待上一年,对于身处其中的躯体生命来说意味着一个月的时光。生命的氧化作用尽管缓慢下来,但并没有停止。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血液通过一个抽机灌入血管,导管将糖和矿泉水输进静态的血液,液管把大小便抽出。格鲁姆布里奇1618是个已有90年历史的发射物。
在探索者脊背中蠕动的爬虫驱使他们前行。这是因为一个新的世代可能会给他们带来财富、力量和自由;因为在历史上他们还会有一席之地——不像华盛顿那样的位置,甚至也不是基督那样的位置。他们要占有亚当和夏娃那样的位置。
这是值得的。当成千上万的人自愿参加,乘坐飞船出发时,他们都作如是之想。而一旦返回地面,他们又该作何感想呢!
如果他们不了解事情真相就降落地面,如果没有一艘像文西尔这样的飞船抵达太空告知他们,他们必定会产生人生之中最大的失望。第谷号向格鲁姆布里奇1618的远程航行,按其原先的航行计划,还有40年时间。有了艾西尔发明的比光速还快的启动装置,就会产生一个供千千万万人居住的星球。那里工厂林立,道路纵横,肥沃的土地得到开发,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而那个时候,3000位已经年迈的探险者们该有怎样的感想呢?
马钱德低吟一声,身子摇动起来。这不全是因为飞船正在起飞,也不全是因为加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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