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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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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
傅遇风在她面前蹲下,掌心盖住她的眼睛,温和地说。
“不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就算真的是你有不对的地方,被你这么看着,也很难有人真的忍心怪罪。”
“女孩子的示弱、倔强、或是眼泪,都是自己的武器,可以伤人或是自保,用以达成某种目的。”他叹息着说,手向上移,温柔地摸了摸纪千羽的头顶。
“而从未将它当做武器的姑娘,不自觉露出这样的表情,才来得更加真挚与难以拒绝……情况总归不会变得更糟,你的画或是我的手,你的母亲或是我的病,虽然都已经既定发生,但毕竟也没到束手无策的时候。”
他说:“我还没有放弃,希望你也坚持下去。”
——她在期待的就是这个。
明明自己做的不够完美,也许拥有各种各样毛病,显然还棱角锋利难以接近。可是即便如此,内心深处依然还是会不自觉地期望有个人永远毫无芥蒂地朝她展开双臂。
对她说,没有关系。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无私的温情,而今终于在一个温和接纳了她的男人身上如愿以偿。
你看,你不嫌弃我,我也不放弃你,多么公平又合适,天生就该在一起。
纪千羽沉默片刻,颤抖着用力点头。傅遇风的手太过温暖,像是一股热流慢慢涌向她的四肢百骸,一点点驱散她从见到路加起周身彻骨的寒意,整个人都从僵硬中慢慢苏醒过来。
他们站起身,傅遇风拉开车门,纪千羽朝他摆了摆手。
“等我一下。”她说,转了个身匆匆向学校跑去,“我这几天不过来了,把画带回家里去画——”
她脚步匆匆地跑回艺术楼,到小画室里抱着自己的画夹出来。媒体记者们该挖的料挖完,已经各自散开,随着校领导参观校园,坐着本来的采访工作。她走出校门,发现傅遇风没有坐进车里,正倚在车外等她。
她的脚步顿时迫切起来,由大步走变成小跑,又跑得越来越急,风一般向傅遇风刮去。
这依然是个凛冽的冬,她却因为这样的跑动,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那是她在经历了一天的惊愕、愤怒、疲惫、惶恐之后,像是倦极归巢的鸟,跑到微笑着的傅遇风身前时,仿佛一切倦怠纷乱的情绪都如潮水般消退,只剩下无尽的心安,她坐进副驾,抱着自己的画,靠着傅遇风的手,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她是真的以为,一切都不会变得更糟。
接下来的三天,她过得很忙碌。
绘画往往起源于瞬间的灵感,但成品绝非一蹴而就。确立了框架之后,纪千羽整日整夜地带着耳机拿着画笔,废寝忘食地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傅遇风虽然没学过画画,但都算是搞艺术的,思维也差不了太多,他第一次看见纪千羽的画面时就愣了一下,在纪千羽休息时听了下她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的《死亡华尔兹》,更是眉头大皱。
“虽然痛苦与燥郁都会产生伟大的艺术,但很多时候艺术家本人也会饱受折磨。”在第一天的晚餐时间时,傅遇风严肃地对她叮嘱,“不要听得太久,绘画工作之外听一点别的调节一下——怎么想起画一副色调这么暗沉的画?你原来定的那副不是很美吗?”
那张深蓝色的海面源于她与傅遇风唯一的吻之后的感觉,这种事情总不好信口就与当事人讲明,何况画已经被人破坏划花,就更没法直接说出来了。纪千羽咬着筷子,只是皱皱鼻子,轻描淡写地笑笑。
“那一副比较特殊。”
她不着痕迹地一笔带过,非常诚实地指指客厅那一副充斥着狂乱线条与疯狂配色的表现主义新作:“我其实本来就比较擅长画这种,可能我内心深处比较是这种人……”
“这是什么逻辑,我弹贝多芬我就是贝多芬那样的人了吗?”傅遇风好笑地看她一眼,明显对她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感到无可奈何。但纪千羽的态度是传达过来了的,他想了想,转而问纪千羽,“那你介意休息时间听点别的吗?”
不介意啊,纪千羽连忙摇头,随后就发现傅遇风非常有行动力地当晚就打开了琴房门,她在画画间隙松口气摘下耳机的时候,总能听到或柔和舒缓或轻快活泼的各种圆舞曲、进行曲、小夜曲……
统一简称为心灵鸡汤。
对于这样的行为,纪千羽交织着好笑又感动的情绪,心里又记下了傅遇风的一份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判别的标尺,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每个人都自己心里有数。
纪千羽不光有数,行事还十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从遇见傅遇风伊始,就在心里记下了傅遇风一个大大的人情,后来这份好越记越多,从未扣除过一星半点。
她清楚自己喜欢傅遇风,以前心里还总觉得这种喜欢自己有能力控制,现在一分一分好地数过来,才发现这种喜欢已经润物细无声地根深蒂固,再也割舍不断。
毕竟他是个这么容易被人喜欢上的人,你和他多相处一份,就又会发现一点佐证。
这些音乐让她平稳地度过两天两夜,在完成表现主义狂乱的线条中没有影响心情,也没有迷失自我。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结束一天的创作倦极而眠,琴房的灯却总是依旧亮着。
她在某一个凌晨三点多突然醒来,茫然地枯坐了一会儿下了床,悄无声息地来到琴房外面,将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一道小逢,无声地向内看去。
琴房的天花板上是盏普通的吊灯,光线惨白而冷静,明晃晃地在钢琴上映出淡漠的冷光。
傅遇风正在弹的却完全不是这样冷静如冰的曲子,李斯特的《钟》节奏快速鲜明,他的手在钢琴上密集有力地跳动,喧杂如同次第奏鸣的鼓点。一阵快速的嗡鸣过后,傅遇风重重按下一个琴键,纪千羽的心也随之剧烈的动了一下。
他这一拍没有跟上。
对于一个钢琴家来说,漏弹一拍虽然罕见,但并非无法补救。他可以不动声色地将这一拍忽略过去,也可以将错就错,即兴弹上一段华彩,录制结束之后还能被乐迷当做难得的彩蛋收藏。
傅遇风之前也能做到这些,但是现在,他的手跟不上了。
何况这一拍的错失本身也绝非他的无心之失,是他竭尽全力的在谈,最终还是滞涩地没能跟上。
像是那一次纪千羽听到的无声的拉三那样,这一拍之后,演奏渐渐就开始整个脱离控制。上一次无声中见到这样的情景已经让人觉得揪心,而这一次,他的手在钢琴上快速地跃动,乐音却由动听渐渐变得刺耳,逐渐幻化成一种尖锐的利刃,将所有柔软都刺穿到鲜血淋漓。
傅遇风十指并下,重重按下钢琴十数个黑白键,斯坦威在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剧烈哀鸣之后,在嗡声中安静下来。
纪千羽闭上眼睛,一瞬间只觉不忍心再看。
傅遇风依旧脊背笔挺地坐在钢琴面前,长久的沉默之后,手重新放回到钢琴上面,轻轻按了下去。
这一次他弹的是《神秘园之歌》,舒缓音乐的包裹之下,仿佛刚才的燥郁都不复存在。他坐在钢琴面前,弹的安静又温柔,却仿佛从指尖倾泻出了满天满地悲伤的湖水。纪千羽在门外无声地听完了这一首,轻轻关上了门。
他现在不需要外人打扰,这些事情他不曾说过,但她都知道。
截稿的最后期限,是个日光稀薄的冬日晴天。
太阳挂在灰白色的天空中,显得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纪千羽背着画来到学校,来到老教授的办公室门外时,发现办公室里除了老教授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站着。
她无声地扬了下眉,站在门口,在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同时转头朝她看来,姚雨菱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暗了暗,老教授脸上则浮现出明显的喜色,招手让她进来。
“看这样子是画完了?”教授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落在她的画夹上,乐呵呵地问。纪千羽点了点头,从画夹里抽出画,放到办公桌上。
“刚好赶上了。”她简洁地说,视线在办公桌上的另一幅画上漫不经心地扫过。
“姚雨菱同学的水平的确很高。”
“不错吧?有这两幅画,我们油画系今年也能大放异彩。”
教授仔细端详了纪千羽这幅三天出品的表现主义画作后,终于对质量放下了心,将两幅画摆到一起,喜孜孜地左看右看,顺口闲话家常:“说起来你们两个也很奇怪,明明各有擅长的方向,这一次却都不约而同地选了不是自己最拿手流派的印象派。我之前还觉得类型好像有一点大众与重复了,这下倒是正好。”
被他提及的两人各自沉默,连眼神也没有交换一个。
“等会儿。你们都没给画起名字吗?”教授左右看了一会儿,忽而发现两人都没有选择在画上署名,也没有在画的背面提供作品信息,不由好奇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不是要来您这边交一趟吗,我就没有写,知道直接告诉您一声就行了。”姚雨菱笑着双手合掌,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美人做什么动作都是好看的,何况是她这样乌发如瀑眉眼典雅的温柔型。她朝教授带着点俏皮地笑出个酒窝,指了指自己的画。
“我画的是下着雪的夜晚与晚归的旅人,叫夜行或是旅者之类都太俗了,不如就叫……《唯一》吧。”
纪千羽的唇无声向上一撇。
“嗯?”老教授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夜行和旅人虽然的确不够惊艳,但唯一这个词也并没有比它们更特别,不知道姚雨菱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给作品命名当然是绘者的自由,老教授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转而看向纪千羽。
“你呢?”
“《复仇》。”纪千羽朝教授笑笑,只说了两个字,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吝啬得近乎冷漠。
不过她为什么如此取名,原因非常明显,根本没有问的必要。教授点点头,给她们分别登记上名字,放下笔,这件事情就算大功告成。面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再严厉的教授脸上也难免浮现出和蔼的情绪,老教授分别拍拍她们的胳膊,叮嘱得温和又郑重。
“作品是反应艺术家心灵的重要途径,许多无法言明的情绪,在作品中都能表现出来。你们该学的技法都已经学到了,现在和艺术家的差距不在画功,在乎心境。”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你们现在的画作里,技法纯熟,但是心境都有一点问题。不过让我有点意外的是,从这次的作品来看,姚雨菱,你的问题反而要明显一些。”
姚雨菱顿了顿,瞥了眼自己色调柔和的画与纪千羽挣扎扭曲的线条,没有说话。老教授却笑了,又拍了拍她的肩。
“知道你不理解,你看,纪千羽这一次选择的题材比你的边缘化这么多,情绪的展现也淋漓尽致,但在这幅画上,她的情绪宣泄得这么肆意——却始终是她自己可控的,将这种躁狂的情绪收房自如。而在你的画里,虽然不够明显……”
“但你自己应该知道,你的表达里有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方。”
老教授功底深厚,一眼就发现了画作的问题,但他肯定想不到的是,对面的两个姑娘对这种原因都心照不宣。
“好的,我会注意。”被老教授当面揭了短,刚起的《唯一》两个字像是被甩在她脸上,带来火辣辣的疼。不去关注纪千羽此时流露出了何种意味的眼神,姚雨菱展开个有些勉强的笑,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老教授的办公室在顶楼,她们两个都要下去,一时竟诡异沉默地并肩走了一路。楼梯很快就到了一楼,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纪千羽忽而转过头来,看了姚雨菱一眼。
“你认识路加?”她淡淡地问。
姚雨菱没怎么想到纪千羽会主动找她说话,一时愣了一下,听到她的话后又皱了皱眉:“什么路加?”
纪千羽仔细看了眼她的表情:“白头发老人,衣着打扮很考究。”
姚雨菱毕竟年纪尚浅,在她提及特征时,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不自在。纪千羽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向前走去,将姚雨菱一点点甩在后面。
“你这么忠心耿耿地给他卖命,却连认识他都不够资格,唯一小姐。”
姚雨菱现在是何反应,她没有兴趣关心。纪千羽背着空画夹走出教学楼,慢慢向校门口走。她只是来学校把画送过来,顺便要在附近买点颜料带回去,傅遇风开了车送她过来,现在就在校门外等着她。她背着画夹闲适地走过去,看见眼前的一幕后,脚步猛然顿住。
傅遇风面前站着个长发的女孩子,两人站得不近,纪千羽的视线落到女孩子脚边放着的小提琴,没来由却觉得碍眼无比。
她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姑娘是纯粹的东方人长相,在这里显得十分正常,但在奥地利的交响乐团里,黑发黑眸的首席钢琴与首席小提琴站在一起,的确显眼无比。
☆、第26章 G弦上的咏叹调
纪千羽背着画夹,若无其事地垂着眼睛,笔直地向着这碍眼的一幕走去。相对而立的两人先后发现了她,俱都转头朝她看来,她却没有看向任何一个,步速均匀地前行,从两人身侧擦肩而过。
不认识的路人?姑娘犹疑地收回视线,下一秒却见刚才还好好站着的傅遇风忽而伸出手,拉住了来人背着的画夹,有些疑惑地问:“你去哪里?”
纪千羽顿住脚步,目光平静如水地转过头,视线在陌生姑娘的脸上一扫而过:“看你大概和人有事要谈,打算自己先回去。”
“没有,只是恰巧遇见个故人,稍微等我一下,一起回去。”傅遇风朝她摇了摇头,转向拿着小提琴姑娘,客气地点了点头。
“在这里碰见你有点意外……宁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真巧。”宁薇抬眸看着他,礼貌地翘了下唇角,却没有多少真切的笑意在里面,探究地看向一旁背着画夹的纪千羽。
她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和纪千羽一般年纪,甚至还要更小一些。长得颇为甜美,气质也很舒服,这么带着打量意味的视线,也并不让人觉得厌烦。
“这位是?”
她问的当然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傅遇风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糊涂,并没有仔细介绍,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下纪千羽的名字后就没了下文。纪千羽抿了抿唇,略略侧眸看了眼傅遇风:“这位是?”
她将刚才宁薇问的话一字不落地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傅遇风的视线意味深长。傅遇风有点意外地看她一眼,还未开口,宁薇已经笑了笑,主动朝她伸出手。
“我叫宁薇,奥地利国立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以前和傅遇风共事过。”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起,露出浅浅的酒窝与尖尖的虎牙,显得极为可爱。纪千羽学不来那样的笑,只神色淡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也就没了下文。
不过宁薇的关注重点显然并不在纪千羽身上,她看向傅遇风,活泼地歪了歪头:“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等见到你之后可要好好的说你一通。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从此人间蒸发一样,你也太让人担心了吧?至少也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
“不好意思。”傅遇风抱歉地笑笑,摇了摇头,“我自己出了点事情,不得不立刻退出,希望没给你造成太大的麻烦。”
“你还知道给我添麻烦了啊?”宁薇轻哼着皱了下鼻子,不满地瞪他一眼,“就不说乐团里就我们两个中国人,你不见了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问我你的下落了,你答应我要给我做钢伴的事呢,你是不是忘了?我怎么都找不见你,不得不找人顶替……”
“不过现在好了!”她笑着合掌,愉快地扬了下眉,“又快到我举行个人音乐会的时间了,这一次你答应好的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能当我的钢伴了吧?”
在她轻快殷切的注视下,傅遇风稍稍敛眼,依然摇了摇头。
“抱歉。”他说,“我已经彻底隐退,不弹琴了。”
“你搞什么!怎么说不弹就不弹了?!”宁薇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脸上的表情显得恨铁不成钢,“我本来不相信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那么有天分,你为什么要放弃?你要是真的放弃,为什么又要答应雷蒙的斗琴?!”
“你知道我答应了雷蒙的斗琴?”傅遇风皱了皱眉。
“因为我就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才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找你!”宁薇胸膛起伏,顾不上自己话语的前后矛盾,定定地瞪着他,“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你隐退了——你什么意思,专心谈恋爱谈到事业都要放弃?!”
这话说得就有些刺耳了,纪千羽在一边稍稍皱眉,冷冷地抬起眼:“就算他真的是,又关你什么事?”
“你……”宁薇语塞了一下,凶巴巴地看着她,“你是谁啊?不要乱插话不懂吗?!”
“没办法,这不说到了吗。”纪千羽耸耸肩,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他忙着跟我谈恋爱呢,就这么简单,对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你们……”宁薇的脸色顿时一白,带着一丝不确定看向傅遇风时,傅遇风顿了顿,朝她摇了摇头。
“抱歉,我的确无法答应你。何况离你的音乐会也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钢伴应该早已经有了人选才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祝一切顺利。”
“走吧。”
说完这番话后,傅遇风便带着纪千羽转身,向自己的车走去。宁薇被撇在后头,呆了几秒,猛地拎起自己的琴盒背在肩上,朝他们的背影形象全无地大喊:“傅遇风!你傻了吗?!大好前途你不要了?!你和雷蒙的斗琴评判标准掌握在他手上,这种比赛你会吃大亏的!”
她站在原地朝他们的背影喊,气得直跺脚:“傅遇风!你给我站住!你不给我当钢伴的话,我我我就,我就追你了啊!!”
他们渐渐走远,宁薇的声音也被远远撇在后面。纪千羽一路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上车时都一言不发。傅遇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想了想没有着急发动车子,侧过头来看她。
“谢谢。”他说,抬手摸了下鼻尖,“本来是接你回去的,没想到还要靠你解围。”
听到这句话之后,纪千羽终于有所反应。她转过头看着他,蓝眼睛明亮又敏锐:“谢我干什么,难道我说你在忙着谈恋爱,其实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傅遇风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纪千羽早知如此地笑笑,又问:“你不想让她知道,你退出乐坛的原因是抑郁症?”
傅遇风无声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纪千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包括你知道她的个人音乐会的开始时间——你在乎她?”
“不是在乎她。”傅遇风摇了摇头,发动车子驶离了学校,叹息般的回答揉碎了消失在风里。
“只是总会以一种遗憾而不甘心的心情,注视着过去的自己吧。”
纪千羽沉默片刻,无声垂睫。
有些事情她一直明白,却又一直刻意视而不见。直到最近越来越多的人出现,无论是路加抑或宁薇,都让她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能在彼此最低谷时阴差阳错地相互依偎,但人生总要源源不断向前,而他们在通向各自未来的路上——
早晚要分道扬镳。
她单手盖住脸,仰起头无声叹息,片刻后放下手,在傅遇风不时投来的视线中喃喃地说:“我是个不怎么信命的人。”
“什么?”她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傅遇风稍稍一顿,不明就里地扬了下眉。
“我只相信事在人为。”纪千羽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偏过头来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作为你的房客,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说,玩味地勾了下唇角,“你和你的宁同事很熟吗,会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吗,我需要到时候避出去给你们创造独处空间吗?”
“嗯?”傅遇风还开着车,不好发出更大的动作,只能疑问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是交情不错的同事,也许会来做客,不过你不用出去吧,为什么要避让?”
哦,这样。纪千羽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随手指了路边的一个停车点:“在那里停一下。”
“你不是要去超市吗?”傅遇风意外地问。纪千羽没有回答,他只得在她指的地方停下,转头疑问地向她看来。
纪千羽不说话,拉开车门下车。
傅遇风惊讶地抬起眼:“你……”
“我吃醋了。”纪千羽心平气和地说,朝他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向另一边走,“不过名不正言不顺,我也没法对你做什么,眼不见心不烦,找地方自己一个人静静。”
发生了什么事就吃醋了——不是,他什么都没做啊?傅遇风错愕地看着她走远几步,忽而又快步折了会来,从敞开的车窗里探进头来瞪他:“领回家不许进我房间!我看到别的女人的头发要打人的!”
她把话霸气地放下,随后不管傅遇风的反应,踢踢踏踏地大步走开,将英菲尼迪远远地撇在身后,转过一个拐角后脸上表情全收,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地址,确认了下方向,抬步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咖啡厅里,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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