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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生的故事 特德·蒋科幻佳作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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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望着,尼尔哭了起来,心中充满悔恨和对自己的蔑视,诅咒自己怎么会以为这个办法行得通。只要能活下来,他会乞求上帝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改过自新,他会用自己的余生学习如何敬爱上帝。但他知道,讨价还价是不可能的,惟一应该责备的是他自己。他向莎拉道歉,因为他没有走比较保险的路子,而是将自己的生命一把押上了赌台,从而永远丧失了与她聚首的希望。尼尔惟愿她能理解他的动机,并最后原谅他。他之所以这么做,原因是他太爱她了。
泪眼朦胧中,尼尔看见一个女人向他奔来。是贾尼丝·赖利。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撞车地点离她和伊桑的帐篷只有不到一百码。但她不可能帮他什么忙,他能感到鲜血汩汩而出,渐渐耗尽,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支持到救护车赶来了。他觉得她正朝她大喊着什么,但他的耳朵被炸雷震得太厉害,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他看到伊桑·米德紧跟在她身后,跟她一起向这边奔来。
一道电光划过,贾尼丝一头栽倒,像被一柄大锤砸倒一样。最初他还以为她是被闪电击倒的,接着才发现闪电早就停止了。她爬了起来。这时,尼尔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全新的脸,直冒热气,完全没有眼睛。他明白了:贾尼丝遇见了天堂之光。
尼尔抬头向上望去,但他看到的只有幢幢乌云。那道光柱已经消失了。上帝好像在奚落他,既让他亲眼看到他宁肯为之丧生也要得到的东西,又把这件东西拿得远远的,让他够不着。不仅如此,上帝还把它给了一个不需要、甚至不想要的人。上帝已经在贾尼丝身上浪费了一次神迹,现在,他竟然又这么干了一次。
就在这时,另一道来自天堂的光柱刺透了乌云,落在陷在车里动弹不得的尼尔身上。
它像一千枚尖针,刺进他的血肉骨骼。天光抹掉了他的眼睛,不是把他变成一个丧失视力的从前的明眼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根本不曾、也不应该拥有视觉器官的人。与此同时,这道光向尼尔展示了他理应敬爱上帝的全部理由。
他敬爱他,全身心、无条件地爱着上帝,人类成员彼此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深深的爱。“无条件地”其实是个很不恰当的饰语,因为即使“无条件”这个词也暗含着一种场景、一种前提、一种“条件”,而尼尔却再也不需要这一切了:宇宙间万事万物无一不是应当爱戴上帝的明证,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构成对上帝的爱的阻碍,连稍稍扰乱这种爱都做不到。一切事物都是对上帝感恩戴德的理由,让他更加敬爱他。尼尔想起让自己采取这种自杀式莽撞行动的惨痛遭遇,想起莎拉死前经历的痛苦和惊恐,但他仍旧爱戴上帝——不是不顾这些继续爱戴上帝,而是因为这些爱戴上帝。
他唾弃自己此前的种种愤怒、彷徨、对答案的追求。为了过去的痛苦,他万分感激上帝,为了以前没有认识到这是上帝的赐福无比悔恨,为了现在在上帝照拂下洞见自己生存的真正意义而欣喜若狂。他现在明白了,生命只是一份上帝慷慨赐予、接受者其实不配享有的厚礼,即使最有德行者都不配享有生命这份殊荣。
对他来说,一切疑难已经迎刃而解。他懂得了,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关于爱——哪怕是痛苦也罢,尤其是痛苦。
所以,几分钟后,当尼尔最终流血过多而死时,他的灵魂已经完全值得拯救了。
但上帝照样把他打下了地狱。
伊桑看到了这一切。他看到尼尔和贾尼丝的面貌被天光改变,也看到了他们没有眼睛的脸上洋溢的对上帝虔诚的爱。他看到天空澄澈起来,重新现出阳光。他握着尼尔的手,等待救护车的到来。尼尔死时,他看到尼尔的灵魂离开躯壳,向上升起,却又向下一栽,堕入地狱。
贾尼丝没有看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不复存在了。伊桑是惟一的目击者。他明白了,这就是上帝为他所作的安排:追随贾尼丝·赖利来到这里,看到她无法看到的一切。
圣巴拉基尔下凡的统计数字汇总出来了。死亡人数共计十名,其中六名为追光者,四名普通朝圣者。九名朝圣者获得神愈。看见天堂之光的只有贾尼丝和尼尔。统计数字没有说明多少朝圣者感到这次天使下凡改变了他们的生活道路,但伊桑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中的一个。
回家之后,贾尼丝重新开始布道。但演说主题跟过去不同。她不再宣传残疾人有勇气克服身体方面的障碍,跟其他所有无眼人一样,她只能反复描绘上帝造物的无比美丽。许多过去从她的宣讲中得到启发的人感到很失望,觉得他们失去了一位精神领袖。贾尼丝宣扬勇气能战胜残疾时,她给听众带来了其他人无法带来的信息。但现在,她的话和别的无眼人没有什么区别。听众人数减少了,但贾尼丝毫不在意,因为她对自己宣扬的内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伊桑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成了一名布道者,向大众宣讲自己的经历。妻子克莱尔无法接受他的新使命,最后带着孩子们离开了他。但伊桑宁愿独自生活,也要继续布道。他有了很大一批追随者。他告诉大家发生在尼尔·菲斯克身上的事。告诫大家,生活中没有彻底公平,死后同样如此。他这么说不是要听众不再崇敬上帝,正相反,他鼓励人们保持信仰,只不过希望大家不要在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情况下这么做。伊桑说,如果要敬爱上帝,你必须有思想准备,无论上帝对你的安排是什么,都要无条件地爱戴他。上帝不代表公正,不代表仁慈,也不代表怜悯。只有彻底理解这一点,才能成为真正的信徒。
如果尼尔听了这些劝戒(当然,他不可能听到人世的布道),他一定完全理解。他失落的灵魂最好不过地证明了伊桑的话。
对于地狱的大多数居民来说,这里与人世间没有多大区别。地狱的主要惩罚是对生前没有信仰上帝的悔恨,这种惩罚,多数人很容易忍受,但对尼尔来说,地狱与人世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他不朽的身体有一双功能完善的腿,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重新获得了双眼,但他不愿意睁开它们。看见天光之后,他认识到人世间上帝无处不在。但地狱里却没有上帝的身影。在这里,看到、听到、碰到的一切都会使尼尔产生深切的痛苦,而且,这种痛苦不同与世间。世间的痛苦是上帝之爱的一种表现形式,这里的痛苦却是上帝不在造成的。尼尔在地狱里承受的痛苦是他生前无法想像的,但是,他对痛苦只有一种回应:敬爱上帝。
尼尔仍旧爱着莎拉,跟从前一样想念她,一想起他曾经多么接近跟她重逢,他就心如刀绞。他知道,自己堕入地狱不是因为他做过的任何事,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理由下地狱,也不是为了实现某个更高目的让他作出的牺牲。但所有这些,丝毫不能削弱他对上帝的爱。即使存在升上天堂、与莎拉团圆的可能,尼尔也没有怀抱这种希望。他心里已经不存在这类欲望了。
尼尔知道,现在的他已经离开了上帝的视线,上帝不可能以爱作为对他的回报。但这依然没有影响他的感情。爱无条件,亦无所求,甚至不求任何爱的回报。
自从尼尔堕入地狱,离开上帝的视线,许多年过去了。他仍旧爱着上帝。这才是真正的信仰。
后记
我最初写一篇跟天使有关的小说是在看了一部超自然恐惧片之后。那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考虑,究竟怎么才能把天使写进小说。我想了很多点子,但一个都不喜欢。最后我想到,可以把天使当成一种具有可怕威力的现象,天使下凡跟自然界发生的其他灾变一样。作出这个设想之后,我才算走上了正轨。
想到灾难,自然会联想到无辜的普通人在这种灾难中所遭受的痛苦。对于这种人,人们必定会从宗教上多方开导他。但不可能所有遭受痛苦的人都能接受这种开导,能抚慰一个人的方式用在另一个人身上,很可能会让他怒不可遏。想想圣约中描述的约伯的不幸遭遇吧。
我对约伯记有一点不满:到最后,上帝奖赏了约伯,他损失了孩子,但上帝又赐给了他另外的孩子。且不说新的孩子能不能弥补他的丧子之痛,只谈一点:上帝为什么又让他重新获得财富?为什么来这么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这个故事想告诉人们的诸般道理中,有一个基本道理,那就是:美德并不一定会得到好报,好人也会遭遇不幸。而约伯接受了这一切,充分显示了他的美德。可到了最后,竟然又让他发一笔大财。这不是削弱了故事可能的教诲吗?
在我看来,《约伯记》这个故事的作者对自己的观点缺乏信心。如果作者真的坚决认为德行不一定带来回报,他还会让约伯得到那么大的好处吗?
(李克勤 译)
前路迢迢
进退维谷间…
这是一个警告。请仔细阅读。
至此,你应已见过了预测器;读到此文时,它的销量该是数以百万计。为尚未有幸目睹者介绍两句:它是个小小的装置,同开车门的遥控器差不多。外形上说,它只有一个按钮和一个硕大的绿色发光二级管。你揿按钮,绿灯就闪亮。唯一特出之处是灯会在你揿按钮前一秒钟亮起。
多数人说刚上手时就好像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游戏目的是在看见闪光之后揿按钮,容易得很。但当你起意想打破规则时,却会发现无法做到。如果你打算在看见闪光前揿按钮,闪光立刻就会出现,无论你动作多快,也无法在亮光过后一秒钟内揿按钮。如果你想等待闪光,意图避免事后揿按钮,那么闪光便永远不会出现。无论你做什么,闪光总是先于揿按钮。你无法愚弄预测器。
预测器的核心是一个负延时电路——它向过去发送信号。等负延时大于一秒钟以后,这项技术的深层内涵会变得更加清楚。近在眼前的问题是预测器正在展示根本不存在自由意志这玩意儿。
说明自由意志只是幻觉的论证早已有之,有些基于严密的物理学,余者仅是纯然逻辑推理。多数人虽觉得这些证明无法反驳,但却也无法真正接受其中结论。享有自由意志的经验不是非是几句话可以否定的。真能起作用的是实证,而这恰是预测器所提供的。
一般来说,玩家会着魔般地鼓捣预测器好几天,拿给朋友们看,绞尽脑汁瞒骗装置。人们或可假装对它失去兴趣,但无人会忘记个中涵义——接下来的几周中,关于“未来无法改变”的意念深入脑海。有些人意识到他们的抉择毫无意义,从此拒绝再做任何决定。他们仿佛整个军团的录事巴特比'1',纷纷停止进行任何自发性活动。到头来,三分之一的预测器玩家必须入院治疗,因为他们已经无法自行进食。终极状态是运动不能性缄默'2',醒状昏迷的一种。他们的眼球能追踪动作,他们偶尔改变姿势,但仅是这些了。运动能力依然存在,但动因却已消失。
人们玩预测器之前,运动不能性缄默非常罕见,它是大脑前扣带区域受损所致。现在它正仿佛一场精神性瘟疫般蔓延。人们曾经设想过能够毁灭思考者的念头——无法言谕的洛夫克拉夫特式的恐怖,或是某个哥德尔'3' 命题令人类的逻辑系统崩溃。结果让人们丧失能力的念头却是我们都已经遭遇过的:关于自由意志并不存在的想法。你相信,它才能够伤人。
医生试着在患者对说话尚存反应时与之辩论。我们都曾过着幸福、有活力的生活,他们劝道,那时候我们也没有自由意志。所以有什么不同吗?“上个月你的行动不比今天你的行动更自由,”医生如是说。“现在你还是可以那样过日子啊。”患者总是回答道,“但现在我知道了。”有些人就此再不开口。
有人争论说,预测器在行为方面导致的改变恰能说明我们的确拥有自由意志。机器人无法灰心丧气,只有能够自由思考的实体才行。有人坠入运动不能性缄默有人没有,这正说明了做出选择的重要性。
不幸的是,决定论适用于各种形态的应激行为,这样的推理却有误失。一个动态系统可能落入吸引域'4' 并收束于不动点,而另一个则可能有不确定的混沌表现,但两者本身却都是确定的。
我正在你的未来一年后向你发送这个警告:它是兆秒级负延时电路首次应用于建立通讯设备后收到的第一个长信息。关于其他问题的消息将接踵而至。我给你的信息是这样的:假装你拥有自由意志。重点是你必须扮出你的决定能起作用的样子,即便你知道事实绝非如此。现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什么,而相信谎言是唯一避免醒态昏迷的方法。人类文明如今维系于自我欺骗上。也许一向如此。
然而我却明明知道,既然自由意志是个幻觉,那么谁将坠入运动不能性缄默谁将不坠入是已注定的。对此谁都无能为力——你无法选择预测器对你起何种作用。有人将倒下,有人将不,而我送出这个警告也无法改变两者比例。那么,我为什么还要送出呢?
因为我并无选择。
'1' Bartleby the Scrivener,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的同名短篇小说中的人物。从前在华尔街法律事务所里有一个死上班族,他是个生活平板、宛如游魂般的抄写员,名叫巴特比。他日以继夜不停地抄写,拒绝任何变化与沟通,不论人家要他做什么,他只是不停地重复,“我他妈的不愿意呀”(I would prefer not to),到最后甚至拒绝进食,结果就死了。
'2' akinetic mutism,病人觉醒状态降低,缄默不语,不能运动,大小便失禁,但定向反应存在,植物神经反应可正常,疼痛部分消失,仍保留吞咽、咀嚼反射,常有去大脑强直。
'3' G?del,一般被认为是亚里士多德以来最伟大的逻辑学家。哥德尔设计过许多逻辑悖论,有些的确拥有毁灭心智的能力。
'4' Basin of attraction,或译吸引盆、吸引槽,由位于趋近于一给定吸引子的轨道上的所有点所组成的集合构成。
(bruceyew 译)
商人和炼金术士之门
伟大的哈里发啊,穆斯林的领袖,匍匐于您的荣光之下是我的荣耀;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我要向您讲述的是一个无比奇异的故事,篇幅不长,一瞥之下便尽收眼底。其中有奇妙的器具,还有更加奇妙的事件。对于能够被警示的人来说,它是警示;对于懂得学习的人来说,它富于教益。
我的名字叫福瓦德·伊本·阿巴斯,就出生在这座城市,祥和之城巴格达。我父亲是位谷物商人,但我这一生中的大半时间都在买卖精细织料,从大马士革进口丝料,从埃及进口亚麻,从摩洛哥进口镶金边的丝巾。过去我很富有,但内心总是骚动不宁,无论是购买享用奢侈品还是慷慨捐赠,都无法让心灵平静下来。但现在,我站在陛下面前,钱袋里连一个迪拉姆都没有,可我却觉得宁静安详。
世间万事万物,无不源自安拉。但是,如果陛下恩准,我想从我走进五金市场的那一天开始讲述我的故事。当时我需要买一件礼物,送给和我做买卖的一个人。有人告诉我,他似乎想要一只银盘。在市场里转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发现这里最大的店铺之一新换了东家。那家店的位置非常好,肯定要花大价钱才能买下店面。于是我走了进去,细看里面的货色。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奇的货物。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具天象仪,由七块镶银薄板拼成;一具靠水流驱动的时钟,每到一个小时都会发出悦耳的铃音;还有一只铜制夜莺,风一吹过便会啾啾而鸣。更里面的地方放着更奇妙的制品。我呆呆地盯着这些东西,像个目瞪口呆盯着杂耍艺人表演的小孩子。就在这时,一个老人从店堂后面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敝店,尊敬的先生。”他说,“我的名字是巴沙拉特,能为您效劳吗?”
“你这里出售的货色真是妙极了。我和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做生意,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我能问问吗,你是从哪里进的这些货?”
“您的赞赏真让我受宠若惊。”他回答道,“您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自己工场的出品,由我本人制作,或是在我指导下,由我的助手制作。”
这个人竟然精通这么多不同门类的手艺,我不由得大为敬佩。我向他询问店内五花八门的制品,听他向我侃侃而谈占星学、数学、泥土占卜和医学。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得如痴如醉,对这个人的痴迷和敬佩之心像黎明的花儿一般盛开怒放。但最后,他提到了他的炼金术实验。
“炼金术?”我吃了一惊,因为他看上去实在不像玩弄这类骗术的人,“你是说,你可以把廉价金属变成金子?”
“我可以,尊敬的先生,但炼金术真正追求的并不是这个目的。”
“那它追求的是什么目的?”
“它想提炼出金子,但成本一定要比从地下矿脉中开采来得低廉。炼金术有办法制造出金子,但这个过程委实太过艰难。相比之下,从大山底下采出金子实在太容易了,就像从树上摘下桃子。”
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回答。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这一点没人可以否认,可我还是觉得炼金术这一套不足取信。”
巴沙拉特注视着我,想了想,“我近来做出了一件东西,也许可以改变您的看法。这东西我从未示人,您是第一个。您有兴趣看一看吗?”
“不胜荣幸之至。”
“请跟我来。”他领着我走进店堂里面的一扇门。隔壁是间工场,摆放着许多我猜不出名堂的装置:一根根金属棒,上面缠着铜线,解开的话,这些铜线的长度可以够到天边;一块花岗石板浮在水银上,石板上安装着许多镜子……巴沙拉特径直走过这些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领着我来到一座样子很结实的基座边。这个基座高齐人胸,上面立着一个粗大的金属环,直径有两掌张开那么宽,环身非常粗,看样子,就算最强壮的男子汉,想搬动这个环也会非常吃力。那种金属是黑色的,黑得宛如夜色,但打磨得非常光滑,如果它不是这种颜色,一定可以当镜子使。巴沙拉特让我站在金属环的一侧,面对它的环身,而他自己站在金属环的正对面。
“请注意看。”他说。
巴沙拉特将他的胳膊伸进环口。他站在我的右侧,但那只胳膊并没有从我左侧的环口钻出来,而是仿佛齐肘截断了一般。他上下挥动着半截胳膊,之后又抽回胳膊。胳膊完完整整。
我没想到这样一位渊博学者竟会玩起戏法来,但这个戏法很不错,我礼貌地恭维了他几句。
“先别忙,等等看。”说着,他后退了一步。
我等待着。哎呀,我左侧的环口中伸出一只胳膊,孤零零的一只,没有连着身体。胳膊上还套着衣袖,看样式,和巴沙拉特的袍子正好相配。胳膊上下挥动起来,然后缩进环口,消失了。
头一个戏法已经很不错了,但我以前见过类似的,可这一个比头一个强得多。看底座和金属环的粗细,不可能藏进一个人。“真妙!”我赞叹地说。
“谢谢您的夸奖,但这并不仅仅是靠手法玩出的花样。右侧环口在左侧环口之前,比它早了几秒。穿过这个环,就是瞬间穿过这段时间。”
“我没听明白。”我说。
“容我再向您演示一遍。”他再一次把胳膊伸进环口,胳膊消失了。他露出笑容,抽动了一下,像在拽一根绳头。接着,他重新抽回胳膊,在我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一枚戒指,我认出来了。
“这是我的戒指!”我看了看自已的手,戒指仍旧戴在指头上,“你变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不,这确确实实是您的戒指。等着看吧。”
再一次,一只胳膊从左侧环口伸了出来。我想看看这个戏法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冲过去,一把抓住那只胳膊的手。手是真的,有血有肉,暖乎乎的,跟我的手一样。我抓住它一扯,它往回一拽。接着,以小偷般的灵活,这只手从我手指上褪下我的戒指,胳膊缩进环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戒指不见了!”我叫道。
“不,尊敬的先生,”他说,“您的戒指在这儿。”他把拿在手上的戒指递给我,“和您开个小玩笑,请别介意。”
我把戒指戴回手指。“可是,戒指早就在你那儿了,从我手上拿走之前已经在你那儿了。”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伸了出来,这一次是伸出右侧环口。“这是什么?”我惊叫道,但没等它缩回去,我已经认出来了:这仍旧是他的胳膊。和上一次一样,我还是从这只胳膊上的衣袖上认出来的。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并没看见他把胳膊伸进环口。
“您再想想我刚才的那句话,”他说,“想想时间先后次序:这个金属环右侧的环口在前,左侧的环口在后。”说着,他绕到左侧环口,将胳膊从那一侧伸进环口。胳膊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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