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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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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击毙一名元兵,马上又有新手出现将宋兵包围宋军并无可供交替之预备兵力存在。将兵们从黎明开始就一直不断地努力奋战。不但没水,而且还伤痕累累,极为疲惫。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断地战斗着。
一艘又一艘。宋之军船接二连三地落入元军手中。不过元军也并非毫无损伤。刀与刀、枪与枪、矛与矛之激战不断上演,甲板被两军所流之血浸成了红黑色且滑溜不已。
身负十余处创伤倒卧在血池之中的宋兵,出其不意地亮出兵刀将元兵之小腿砍断。看见同伴衷嚎地横倒在地,其他的元兵发出怒吼,挥刀将宋兵砍成了肉酱。回回炮之炮弹爆裂,火箭倾盆而来。在火、烟以及轰然巨响之中,血流得更多了。受伤之士兵跌落海面,尸体被甲板掩埋。铁锁被轰碎,向外海飘流而去之军船在烈火的包围之下转着圈圈。死战仍旧持续,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厚厚的黑云之上,太阳应该早已经落入西方了吧。
“说实在话,我本来以为可以胜得稍微轻松一点的,谁知道这些人竟然拼命到这个地步。”
猛将李恒叹息道。
“若是杭州临安府不投降,而是在文天祥及张世杰的指挥之下抵抗的话,我们可就要不寒而栗了。当时伯颜丞相将文天祥监禁起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李悍绝不是个会轻判情势的人。惟有这一天的决战,他判断宋军将兵会大举崩溃而投降,差不多过午之后就能够了结战事。实在是错估得相当离谱。倘若他仍已没有占领宋军水源的话,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呢?
张弘范之子张珪亦在船楼之上眺望着眼前这片水深火热之战场,他忍不住屏息惊异。
论兵力论阵形,元军从一开始就占有压倒性之优势。不但如此,宋军还因为断水而导致将兵们都极度衰弱,况且元军还拥有强力之新武器回回炮。尽管如此,从黎明战到了黄昏,元军却依然无法高唱胜利之凯歌。
“剩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我军一定会胜利的。”
胜利的自信虽然并未动摇,但是张珪心中忍不住产生疑问。
“可是,究竟是什么因素驱使着他们如此地奋战到底呢?放下武器投降的话,不但生命得以保全,就连水要喝多少就有多少呀!”
张珪直盯着文天祥。文天祥和张珪并立在船楼之上,在冷雾和寒风之中,像座雕像般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水上阵营之火势。直到察觉张珪之视线,他才转过头去开口说话。
“这点公瑞阁下是不会明白的。”
文天祥的语调之中并无自豪,而是充满着沉痛的回响。自水上阵营冒出火和烟的那一刻开始,文天祥就有了宋军败亡,再也没有致胜的机会之觉悟。
“公瑞阁下到目前为止几乎一路常胜。您自身是,元军全体亦是。理所当然,自会认为战争之目的就是为了胜利。”
文天祥之话令张珪更加困惑。虽然是个天资聪颖的年轻人,但他从未体验过人生辛酸,亡国之悲恸更是超乎想像之外。
“文丞相,容我重覆您刚说的话。战争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胜利吗?倘若胜利并非目的所在,那么究竟是为何而战?这点我不懂。”
一口气将话说完,张珪保持缄默地等待对方之回答。
“也对……究竟是为何而战哪!”
文天祥喃喃自语。他终究无法和张世杰及陆秀夫一起并肩奋战直到最后。然而他感觉自己和他们的心情,虽然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但至少在某个部分是相同的。
Ⅴ
这是发生在一瞬间之事。
一艘宋军军船起了变化。没有燃烧;也没有爆炸。只是桅穑倒了下来。桅樯就是桅杆。桅杆吱吱嘎嘎地倒在甲板之上,接着又摔了起来落入海面。
宋军与元军同时发出声音。宋军是悲叹,元军是欢呼。宋军船桅倒塌所代表的意义,就是该船已经遭到元军压制,或是受到实力之吞制,再不然就是因为力竭而投降敌人。
“翟国秀、刘俊二将降敌。”
听到张达所传来之凶报,张世杰无言地怒视前方。宋船之船桅在他的视野之中接二连三地倒塌。后方传来了异样之声响,张世杰感受到背后之热气。一艘己方军船在极近之处燃烧起来。前方吹来冷湿的海风,张世杰的心被无声地撕裂。
“把锁砍断!”
收到张世杰之命令,在他身边的部将李阳,立刻以干枯的喉咙强行大声传令:“把锁砍断!” 命令立刻受到执行。士兵们挥起斧头将锁链砍断。船帆迎风鼓起,张世杰之船首划破了黑暗的浪潮前进。顷刻之间,三十艘左右之军船才起而仿效,脱离了水上阵营。为了阻止宋船离开,一艘元船猛烈地挡在前方。接着是一阵激烈的冲撞。
受到冲角撞击的元船,在沈重的闷响之中向左右断裂。就在下瞬之间,巨大的船体向两端倾斜,海水伴随着浪涛之声涌入,元兵还来不及逃逸就被卷入了黑暗的波浪之中。
“或许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吧。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出击将元军击溃才对……”
悔恨之念有如一把无形利刃,割裂了张世杰的心。他一直笃信如铁壁般的水上阵营是最佳战法,并且拼命地死守至此。或许像上次在海上击溃刘深船队一样,让船只自由地航行,以冲角撞碎元船会是个更好的方法吧。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低声呢喃之同时,军船受到了微力撞击。这是元之军船为了阻止张世杰脱逃而以船身进行抵挡。似乎完全没料到张世杰就在船上,元军纷纷跳上宋船。手持长枪立于最前列的就是张弘正。李阳双腿又开地站在元军之前,挥枪迎战。
“亡宋余灰,真的那么想死吗?”
“冷笑之余,张弘正猛然一刺。进攻之气势、防守之巧妙,张弘正之精湛枪术是李阳所及不上的。勉强交锋了七八回合,张弘正之枪在火焰的反射之下闪耀出七彩光芒,下一刻便贯穿了李阳的喉咙。李阳口中和伤处同时喷出鲜血倒卧在甲板之上。
在胜利夸耀的表情之下,张弘正将占满鲜血的枪尖刺向了张世杰,并大声一喝。
“小子,稍微适应战场了吧!”
同一时间,张世杰之大剑在呼啸之下拂开了张弘正之枪。这是张弘正毕生之中从未遭遇过之猛击。
态势完全崩溃的张弘正,跪倒在甲板上。毫不留情的第二击继续攻来,张弘正手上的枪瞬时被打飞了出去。在后退之际,张弘正颠倒在地。张世杰的剑正要从他的头上落上。就在此时。
“别杀我叔叔!”
张珪一跃上前。他总算取得父亲之许可,加入了战斗行列。他的枪如闪雷般刺向了张世杰之喉咙。就在快要击中之时,张世杰忽然侧开了上半身令枪尖落空,大剑也同时斜斜地向一挥出。张珪之枪立刻断成两截,墀在他手中的仅剩下枪柄而已。
张珪跳向后方,勉勉强强地避过了接下来之一击。终于站起身来的张弘正大叫:
“快退,你挡不了的。”
并且将腰上之配剑掷向张世杰。张世杰将其剑拂开之同时,张弘正也抓着侄子手腕,好不容易跳回到自己船上。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张世杰。”
年少之时曾经见过面。当张弘正战栗地站到侄子身旁之时,张世杰之军船早已消失在夜色及黑雾弥漫之彼方了。
同一时间,杨太后之座船也遭到元军之包围攻击。接连三度将敌人斩杀击退的苏刘义,踩在满地鲜血的滑溜甲板之上,抓起了被大刀压制住的元军士官的领子,凶狠地逼问道:
“喂,你知道蒲寿庚那家伙在哪里吗?”
“蒲寿庚…”
“就是泉州的那个蒲嘉庚呀。那家伙没来参加这场战争吗?”
“泉州之船队是在,但是薄寿庚本人却留在泉州不动。听说他因为害怕遭到暗杀,所以连家门都不敢踏出一步。怎么可能来到战场之上呢?”
“啧,这样啊?真是可惜。”
苏刘义一面咋舌,一面抬脚将元军士官踢起。这名士官就这么惨叫着从船侧跌落至海上。
不久之后,被敌人溅得满身是血的苏刘义来到了杨太后之面前。
“太后娘娘,臣特来请命,希望娘娘同意臣将锁链斩断移动船只,以便摆脱敌人攻击。”
杨太后大吃一惊。
“那皇上呢?皇上现在平安无事吗?”
“皇上那边有陆丞相陪伴着,暂时应该不用担心。臣奉张枢密之命,前来保护太后娘娘。”
“那就这么办吧。全都依照苏将军您的意思。”
杨太后不论在文官武将或是宫女宦官之中,都拥有极高之评价。她从不因权势而骄纵,和臣下说话的时候甚至还使用敬请。不但非常疼爱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帝景,对于宫女和宦官们也相当体恤。宫女和宦官们大多为了感念这位娘娘之恩泽,因此几经流亡逃难都还是没有离开。
杨太后之座船在苏刘义的指挥之下,迅速地砍断锁链,乘着夜风脱离了水上阵营。
在冷湿的风中以及黑暗的云层之下,水上阵营仍然持续燃烧,到处都笼罩在一片刀枪之撞击声与人血之腥气味当中。位于水上阵营最中央之“帝舟”完全没有动静。陆秀夫虽然亦有“水土阵营恐怕已经抵挡不了”之想法,并考虑将锁链切断脱逃。然而难攻不败的坚强阵势却造成了反效果。周围之军船一一燃烧起来并且挡住了帝舟之去路,令帝舟根本动弹不得。
胄甲被敌人之血染得通红的俞如珪来到陆秀夫之身旁。这位老人平日看起来相当温和,但是却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勇猛一面。所有想越入帝舟的元兵,全都在他的长枪舞动之下被一一击退。陆秀夫以过分冷静之态度开口。
“国舅,你能否再阻挡敌军片刻?”
“遵命。”
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谈,亦无发问。一个朝着船舱之外,另一个则步入室内。讲课忽然被打断,帝宫宫女和宦官们随即将帝景包围在中央。陆秀夫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
“启禀皇上。”
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的是邓光远,年幼的帝景仅仅将聪慧之双眼转向了陆秀夫。
“臣力有未这,让国事沦落军止。元之贼兵即将迫近皇上宝座,脱逃之事恐怕已经不可能。”
周围的宫女和宦官发出惊叫。帝景则无育地凝视着陆秀夫。
“皇上虽然年幼,但毕竟身为天子。天子须重视名誉更甚性命。臣虽不忍提及!但尚请皇上觉悟。”
数名宫女失神倒地。船舱之墙壁发出了奇怪声响。那是元军施放之箭矢刺中船壁的声音。帝景仍然凝视着陆秀夫,但是白嫩娇小的脸颊上却出现了微笑。
“就依你所言吧!”
倘若帝景在此时哭闹地大叫道“不、我不想死”,情势或许会有不同的发展吧。然而帝景却坚强得令宫女和宦官们心痛。陆秀夫深深一拜,暂时从御前退下。他先回到船舱之中,与同船之妻子告别。
“我陆秀夫乃大宋之丞相。既然身为丞相,就必须在亡国之时以身殉节。”
陆秀夫一开口,他的妻子立刻从丈夫郑重的陈述之中明白了他的真意,并且充满理解地回望着地,脸上同时浮现微笑。那微笑和帝景一样,都深深地刺痛着陆秀夫的心。
“自从你叙任丞相以来,我就已经对今日之事有所觉悟。你安心地去尽完身为丞相之最后责任吧,妾身会先前一步,请不必担心。”
“抱歉。我马上就会跟着你们一起走!”
陆秀夫抱起自己的幼子,随着妻子来到船边。狂风咆哮,高高飞舞之水沫溅湿了妻子的脸颊。然而眼中的潮湿却并非水沫所为,她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紧紧抱住。
“那妾身先走了。”
这就是他们的离别之言。陆秀夫紧闭双眼。当他再次张开眼睛之时,一切想法都已了然于胸。他踩着坚定的步伐回到帝景面前。
“皇上久等了。接下来臣会一直陪伴着皇上。皇上准备好了吗?”
“我知道了。我该怎么做呢?”
帝景的眼神透露着对陆秀夫之完全信赖。人称沉着刚毅的陆秀夫虽然极力忍住眼泪,可是却无法抑制声音里的颤抖。
“首先请面向北方。向祖先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之御灵叩拜。接着再向父皇度宗皇帝及兄皇端宗皇帝之卸灵叩拜。对,这样就可以了。皇上做得非常好。再来请皇上攀住臣的后背。”
帝景天真地倚在陆秀夫的背上,两只小手环往了他的肩膀,陆秀夫准备了两条带子。一条缠绕在腰上将帝景和自己绑在一起,另一条则绑住了自己的脚踝和铁锚。
“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在说话的同时,陆秀夫先将沈重的锚抛入海里。
“啊、鸟……”
年幼的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而说出的话,被冷冷的海风吹散。幼小的身体在陆秀夫的背负之下子空中飞舞,接着便落入了波涛汹涌的黑暗海面。
大宋最后之天子享年九岁。大宋最后之丞相享年四十四岁。
帝舟的甲板之上出现了一副奇妙之光景。竹编之轻巧鸟笼翻滚至甲板之上。帝景所饲养之白雉在笼子里面激烈地拍打着翅膀,不光是两脚,连全身上下都激动不已。共鸣叫之声为风雨、刀枪互击以及人的叫喊等等嘈杂声音所掩盖,因此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宦官察觉到这幅景像,“啊”地叫了一声,此时笼子已经滚到甲板边缘,接着便飞入空中,一路地旋转着跌落海面。这只小鸟大概是追随着年幼主人而去了吧。
“呜乎,祥兴二年乙卯春二月甲申之日。今为何日啊?大宋三百二十年之天下,一朝亡矢。”
《通俗宋元军谈》之中如此记述。宋朝最后之天子并非暴虐骄奢之无道昏君,而是不该背负亡国责任之小童。不论是当时之人或是后世之人,无不格外感到悲恸衷伤。
第八章 落日余晖
Ⅰ
“皇上投水!”
悲痛至极之呼喊在甲板上响起。发出呼喊的是宫女和宦官。从帝舟所传出来之叫喊,传到了周围之军船,绝望与悲哀之低吟瞬时如连锁反应般地不断扩大。
有宦官从船上对着黑暗的海面一边哭泣一边大叫道“皇上、皇上”。也有宫女昏倒在被血液和海水浸湿的甲板上。“铿锵”一声,帝景之外祖父俞如珪将手中之长枪抛开。
“啊,太令人痛心了,皇上!老臣这就来陪您。”
俞如珪将盔甲从头上扯掉,散乱的白发早已被血浸湿。身穿胄甲对着孙子投水之海面一拜,老人接着从甲板一蹬。
“国舅投水!”
在这一声叫唤之下,乘坐帝舟之人忽然同时间地展开行动。文官、宫女、宦官们争先恐后地奔向船侧,纵身入海。有衣袖之中放置重物跳海之文官;有和亲近友人抱在一起跃入海面之宫女,也有用衣带将两脚捆住投水之宦官。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与厚重云层之下的黑暗当中,色彩明亮的衣服像雪片般漫天飞舞,吸引住迫近帝舟之元兵们的视线。
“宫女和文官们一一从船上纵身入海。大概是因为卫王已经投水,所以打算追随其后而去吧!”
接到这个报告,元军总帅张弘范低声说了句“不妙”。立刻从船楼之上,以不同于往常尖锐声调向部下们下令。
“看来卫王已经投水了。快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元军仍然继续杀着顽强抵抗之宋军,但是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开始搜寻帝景。所有的小舟都出动至海面上,一面闪躲着火、烟以及敌我双方之军船。一面在海上环绕穿梭找寻尸体。
礼部侍郎邓光荐之异色命运正等待着他。他在投水之后,由于衣袖中所放置的重物掉落,而浮上了海面。尽管他急急忙忙地想再次沉入水中,但是却被张弘范之子张珪发现,心想“这位定是显贵之人”而将他救起。张弘范从儿子口中得知事情之经过后对他说道:
“既然你将他救起,就要以他为师终身加以侍奉。这个人毫无疑问绝对值得如此对待。”
张珪奉父亲之命当场向邓光荐行弟子礼。邓光荐起初极为困扰并予以婉拒,但是终于被张珪的诚意打动,允诺为其师表。
后来得知元朝将编纂《宋史》之时,邓光远不禁叹息。
“唉,于崖山一战失去陆丞相之著作实为可惜。在那多事之秋,陆丞相对于海上朝廷之事记录甚详。倘若该纪录存留下来,《宋史》必定会更臻完璧。”
邓光远被救起之后不久,帝舟上又展开了一场战斗。在元兵闯入之下帝舟似乎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此时却有一艘宋船划破黑气急速靠近。船舷相接之际,手持大剑跃上帝舟甲板之武将正是张世杰。
“皇上!皇上到哪里去了?”
张世杰之大剑无人能敌。七八名元兵在喷血及惨叫之下倒地,其鲜血即刻就被海水冲掉。
大剑上淌着血,张世杰在船上大步前进。“陆丞相!俞国舅!”无论他如何呼唤就是得不到回应。一名宫女蹒跚地从浓烟中走了出来。
“唉,已经太迟了。皇上早已在左丞相的背负之下投水了。”
宫女之泣声,令张世杰从耳朵震撼到内心之中。这样气势充沛,仿佛不知恐惧和疲惫为何物之男子,因失意与冲击而步履摇晃。正疑惑哪里传来了奇妙之声响,原来是身上的锾甲撞上了栏杆。
“天哪!”
张世杰仰望夜空。
“天哪!苍天哪!为何如此无情!”
一阵风掠过他的身体。哭泣的宫女站了起来,从船侧跃入海中。张世杰反射性地伸出手去,然而却只感受到丝绸从指尖滑过而已。张世杰凝视着漆黑的海面。等他再度回过身来,部下们都茫然地立于一旁。
“张枢密,我等目前身陷重围之中,该怎么做才好呢?”
一股极尽强烈的失落感包围住张世杰。自杭州临安府以来,总是一起行动的陆秀夫不在人世了。他不但是最值得信赖的同志,也是共同分担辛劳之盟友。支撑着海上朝廷的二根柱子断了一根。不光是如此,就连屋顶也已经崩塌,墙壁也已经毁坏,只剩下一根柱子而已。
“你叫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君实!”
张世杰在心中呼喊着亡友之名,同时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杨亮节等三人。
“皇太后目前应该平安无事才对。各地也尚有宗室之血脉存在。看是要推举哪一位,只要还活着的一天就一定要奋战到底。”
“好!”杨亮节等人齐声赞同。
只要张世杰还健在,他们的前途就终会有重见光明的一天。张世杰率领着三十艘军船冲溃了阻挡在前之元军,逃入狂风呼啸之外海。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晚漆黑而巨大的双翼逐渐压向海面,然而元军仍然无法得到休息。
“点燃火把!当心有人趁黑暗逃走。就算是已经胜利也不能轻忽大意。”
李恒及张弘范焦急地大喊。火把虽然被点燃,但是在冷空气和风的作用之下,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只有持续燃烧之军船火影,在低垂密布的云层反射之下,显现出异样之红光。持续进行搜索之军船不断地撞击到漂流物。不知有几千、几万之尸体漂浮在黑暗的海中,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据说卫王在陆秀夫的背负之下沈入了海里,一定要把尸体找出来。”
只要尸体尚未被发现,就绝对会有人不相信帝景已死。或许哪一天还会出现打着反元旗帜,自称是“宋朝后裔”之人物也说不定。
仁立在船楼之上,张弘范默默地眺望着夜晚之海面。
潮水之香气与尸臭一起随风飘了过来。
“你同情宋军吗?”
回到船上的张弘正责难其兄之态度。
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那些不明大义更不识时务的愚蠢之人,只不过是自食恶果、死有余辜罢了,不是吗?早在临安府开城之时,就痛痛快快投降的话,不但可以避免无谓的流血,自己本身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地沦落到这种地步。再说,他们绝不会因为受到我等之同情而沾沾自喜的。”
你说的没错。”
张弘范认同意最后一点之正确性。
不识时务之愚人。数百年以后,倘若元朝面临灭亡之命运,为了元而舍弃生命持续奋战之人,或许亦会被如此称呼吧。这样的想法掠过张弘范之胸怀。只不过他并非皇后察泌,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另一方面,心中充满着极大的喜悦也是事实!他将宋这个伟大的帝国完全灭亡了。这绝对是个不下于伯颜,甚至是凌驾于伯颜之土的盖世功勋。即便是父亲张柔,也未曾建立过如此这般之功绩。
然面胜利者张弘范却比应该是失败者的文天祥先死。这年十月,张弘范凯旋回到大都谒见过忽必烈汗不久之后!据《元史》所述,便因为“瘴疠疾作”而于数目之内死亡,亭年四十三岁。翌年,其子张珪于十七岁之龄继承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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