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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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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有所图谋吧!”竟成了这般的局面。

  “难不成他打算以二万之私军做为后盾,企图支配临安府吗?”

  “若是他和元军密谋串通该如何是好?二万名义军同时起而作乱,临安府可是片刻都无法抵挡的呀!”

  金应将官职为承信卿,简单地说,就是文天祥之秘书官。虽然身为文天祥的部下,但他同时也是个最值得信赖的友人。此人拥有实务才能,于辅佐文天祥之事务极为称职。对于一味朝想而急进之文天祥,时而加以叱阻,时而给予安慰。

  “气愤是气愤,但总不可能四处一一加以反驳吧!”

  文天祥无奈地回答金应。在陈宜中等人眼里看来,文天祥似乎一点都不烦恼也不觉得困扰,但是文天祥毕竟是个凡人,他还是会感到气愤、感到悲哀。只不过,和陈宜中不同的是,不论遭受如何的诽谤,文天祥都会坚持着自己信仰之道路,绝不会踏错了脚步。

  “还有另一个传言,就是大人很可能会被派往苏州镇守。”

  “苏州啊!只需三四天的路程就可以抵达了。我正期待能和敌军打上一仗呢!”

  “那么,大人是不打算回绝了吗?”

  “这句话问得太奇怪了。你倒说说看,我回绝之理由何在。首先,为人臣者岂能拒绝皇上之诏命?”

  他们是要逐你出临安府呀!这句话,金应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暗自在心中为上司之正直而感到不平。话题一转。

  “外面有个人求见大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虽属游侠之辈,但是看起来极为勇猛,他自称是张顺再世。”

  “嗯,这样的人绝对值得一见。”

  张顺这号人物,原本是大宋义勇军之指挥官。过去他为了拯救被元军重重包围之襄阳,而策动上百艘船只进行夜袭,不料被敌军发现,因而战死于全军动员的元军攻击之下。不可思议的是,据说他的遗体在河川上游被发现时,虽然身中四枪六箭,但是表情却仍与活着之时无异。

  《水浒传》的人物之中,亦有一位名为张顺之水军头目,在敌军的枪林箭雨之中落水,最终壮烈战死。这个书中角色,显然是以实际上存在之张顺为原型而塑出来之人物。

  中华帝国在历朝历代,于敌世之中果敢奋起挺身救朝廷、守护民众的,几乎都是义勇之军而非官兵。唐代的大叛乱——安史之乱以及庞勋之乱皆是如此。另外,当宋朝被金兵追赶逃向长江以南之时,取代只知狼狈逃窜的官兵而在前线奋勇抗敌的,亦是义勇军们。

  其实义军之数量,不单单只有文天祥所募集的两万名而已。在同一个时期里,还有另一名勤王之志不下于文天祥,并集结了四千名义军之男子。

  此人姓杜,名浒,字贵卿。虽属游侠之辈,但原系出名门,宗族之中甚至曾经出过宰相。这位杜浒就是自称张顺再世,金应即将为文天祥所引见之人。

  实际状况虽然不详,但是据说在这年的秋天,文天祥和杜浒会面畅谈之后,两人对于彼此之境遇都铭感五内,因而结成了莫逆之交。

  对于文天祥的爱慕与崇敬,从此改变了杜浒的一生。他的传记被收录了《宋史·卷四百五十四·忠义传九》之中。像杜浒一样原来并非官吏之民间百姓,之所以能够被记载于《忠义传》之中,原因就在于他们皆因朝廷牺牲了生命。

  这个时期的临安府里,虽然存在着好几位得到正史记载之人物,但是彼此在行动或言论方面不但无法相互协调,甚至还有反目之情况发生。这些人物当中,最耀眼的一个虽然非文天祥莫属,但若想找到另一个能够与其名声匹敌之人,也未必不可能。对于这样的人物,庶民们自有其敏感之洞察:

  “那个人好像很值得信赖呢!”

  民众们相互说道。

  他就是名为张世杰之武将。

  在迟迟盼不到有力武将奉诏回京的失望当中,率领军容整齐之大军赶回临安府的张世杰军,令百姓们赞叹不已。他因为从元军手中夺回江平、安吉、广德等等诸城,而威名响彻天下,原本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士兵,后来在经历了一场场与元军之殊死战斗,不断地累积功勋,现在已经官拜保康军节度使·检校少保。

  张世杰原本是出生于北方之人,最初拜投在张柔麾下。张柔用汉人大将,在蒙古算是仅次于史天泽之有力重臣。张世杰虽然曾经传出“犯下罪行潜逃至宋”的风评,然而罪行内容却含混不清。想必是他对蒙古以武力支配中国之状况怀有质疑,所以才从张柔之军队叛逃,而亡命于宋。蒙古这一方为了贬抑于他,而捏造不实谎言,应该才是事实的真相才对。

  从勇敢、不屈这两点看来,在这个时代中能及得上张世杰者寥寥无几。“战将”这个称号对他来说,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玉树临风之身材,以及锐利的眼光等等,在士兵们和百姓的眼里看来,确实是十分的忠诚可靠。年龄虽然不清楚,但应该是在四十五岁上下吧。

  “能与张将军并驾齐驱的,大概只有陆礼部了吧!”

  另外这位受到百姓们赞许的人物就是陆秀夫。

  陆秀夫与文天祥同年,此时之官职为礼部侍郎,字君实。科举中试虽然晚了文天祥五年,但是当时也才二十五岁而已。

  根据《宋史》之记载,陆秀才“才思清丽、性沉静”,是个性格沈稳、冷静寡言之人。虽然受到了上司李庭芝之高度赏识,而顺利步步高升,但是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见傲慢之气。

  文天祥终于离开临安府,朝着苏州出发。虽然仍旧率领着两万名义军,但绝非出于一已之行动,而是奉了朝廷之正式命令,前往苏州镇守。

  连续行军三日之后,一进到苏州城内,一位名为张全之将军立刻迎上前来接待文天祥。张全舌灿莲花,不断地对文天祥诉说他为军力单薄而担心不已,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两人可以联合力量讨代敌人,为朝廷尽忠等等之事。文天祥听了之后满心喜悦,眼中浮现着感动的泪光,紧握着张全之手。

  这个人实在太容易信任他人了。

  金应忍不住这么想。文天祥由于自身所拥有之过度的纯真与诚实,致使他很容易相信别人也是如此,这一点的克是事实。然而别人可不像文天祥一样对朝廷心怀感激,并且愿意为了国家舍身取义。

  张全从文天祥之手中交接过义军,便往常州方面出阵去了。文天祥心想,此人与元军连年交战至此,光是从表面的经历看来,就可知道是个战功彪柄之勇者。

  义军当中,自然少不了郑虎臣之一份子。他对张全虽不信任,但是既然已经下了必死决心,其他的也无需太过计较。这一杖一定要打得轰轰烈烈,即使死了也得以流芳万世。他在心中这么想着。经过了一日未停之行军,终于抵达了距离党州十里之外的扎营地点。

  “明日我们就要与元军正面交锋了,就算牺牲性命也要为荣誉奋战到底。”

  张全以此话训示大军。然而天一亮,如此训示大家的张全,却从阵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全并非领着全军撤退,而是带着少数自己直属之士兵,在敌军到来之前临阵脱逃,将其他士兵弃置不顾。

  失去指挥官而茫然不知所措的义勇军们,在所到了逐渐逼近的隆隆马蹄声响之时,才恍然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冬天的太阳在地上撒下了无数的光点。这些光点,全都是反射自元军所穿戴之胄甲。

  元军之指挥官为阿术。他是蒙古的大贵族,从少年时期就一直从阵作战。其父名为兀良合台,祖父为速不台。光是所到这些名字,就足以让所有的蒙古士兵们肃然起敬了。他不单是出身于太祖成吉思汗以来之武将门第,而且更是个不辱父祖声名之不败勇将。前几年还曾经在丁家州败退奋战到底的张世杰,其指挥可说是极尽功妙与果敢。

  接下来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是短暂。尽管士兵们个个都奋勇抵抗,但由于缺少指挥官,根本无法有组织地战斗。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四分五裂,陷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枪林箭雨之中。文天祥之义勇军在刹时之间全部被歼灭殆尽。

  郑虎臣还活着。他被敌人之矛柄扎扎实实地击中后脑,而昏厥在地。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元军之杀戮也宣告结束,且像风一般地消失离去。

  既然被残留在这个世上,郑虎臣需要一个生存之目标。他压着同僚的尸体站了起来,同时咬牙切齿地从齿缝挤出一声低吼:

  “张全,我绝不让你苟活于世。”

  接着他便蹒跚摇晃地向东而行。

  Ⅱ

  元军终于兵临常州城下。

  常州是一个曾经开城投降,但是后来又为宋军夺回之城市。元军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是却始终无法再次将其夺回。

  镇守常州之将军共有四名,分别是姚岩、刘师勇、陈照、王安节。元军总帅伯颜虽然曾经二度派遣使者前往劝服招降,但均遭到回绝。伯颜麾下之元军将领们激昂气愤,要求屠城,也就是打算将整个城市之居民,包括幼儿在内,全部杀光。

  一连串惨不忍睹之激烈攻击行动于是展开。元军首先驱赶常州周边之居民为其建造高台,倘若高台之高度不够,便杀害居民,将尸体重叠堆积,在上面覆盖泥土,然后再从高台之上发射弓箭及石弹攻击城内。不但如此,还将居民之尸体丢进巨型锅炉之中熬煮,提炼出脂肪之后,涂在城墙壁上放火点燃。一项项的残虐暴行可谓是前所未见。在大火和烟雾之中,总算有部分的城墙遭到破坏,元兵纷纷拥入城内。

  此时宋朝将军们之奋勇战半,几乎震慑了所有元军。

  陈照在乱军之中,浑身是血地不断挥剑抵抗,不料眼前却正好见到同僚姚岩因身中敌人箭矢而不支倒地。此时部下之兵士们纷纷前来支援,并且劝他从敌兵较少的东北城门脱身离开。陈照摇着头回答:

  “想要我从这里离开半步,除非我死否则别想!”

  说完之后便当场一步也没移动地继续挥剑斩杀了二十余名之敌兵,自身也因为受到十余处重创而终于战死。

  王安节在混战之中,发现了敌将阿术之身影。

  “从那副胄甲的精致程度看来,对方想必是个身份地位极高之人。要是能够刺中那家伙的话,我死也瞑目。”

  说完便将手上长枪一转,朝马腹一蹬,一直线地朝着阿术突进奔去。阿术亦握着自己的长枪,注视着王安节,等待交锋的一刻来临。两人所挥支之长枪在空中纠缠,两人之座骑也在火花之下冲突碰撞。阿术的部下虽然想从左右两侧予以夹击,但是却被王安节技巧地操纵座骑而回避掉了,枪之尖端同时狠狠地剌上了阿术之胄甲。阿术的身体在马上剧烈摇晃。

  正当王安节欲发出第二击之时,元将陈奕忽然从他身后掷了一条铁链过来。铁链绕住了王安节之颈部。王安节顿时翻了个跟斗,跌落在地上。大群元兵亦在此时扑了上来,紧紧压住王安节之身体。

  这个时候,刘师勇正在南门努力奋战之中。由于到目前为止已经击退了元军四波之攻击,继续迎战第五波之攻击已是极限所在,当他察觉到这一点之时,整个人早已被牵引至城门之外。他的眼前出现一位旧识。这位人物就是投靠元军攻打自己祖国之范文虎将军。

  “卖国求荣、忘恩负义的背叛者。你有何面目踏上此地,面对江东父老!”

  随着这番怒吼,刘师勇向过去的同袍冲了过去。姑且不论武艺之优劣,但是气势上之差异极为显著。交锋了十四十五回合左右,他终于将范文虎手上之长枪击落。狼狈不堪的范文虎转身打算上马,刘师勇随即将矛尖刺向他的背心。就在此刻,元将忽剌却从旁伸出长枪一挡,并猛扑而上。

  刘师勇闪过忽剌之长枪,并回予一击,将忽剌从马上剌落了下来。未受到重创,忽剌流着血在地上滚了一圈,逃过了刘师勇的第二击。

  刘师勇对忽剌丝毫不予理会,打算继续追讨范文虎。然而范文虎之身影却早已没入元兵所围起之重重障壁之内,今刘师勇完全无法触及。

  于是刘师勇继续奋勇战斗,陆续又击倒了许多元兵,终于将身旁的骑兵歼灭至不到八名左右,但是却也无法再回到常州城内,只能痛心饮恨地光回临安府。

  元军拥入常州城后,展开了一场遗臭历史之残虐杀戮。

  “伯颜令下,老幼一人不留,屠杀殆尽,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腥秽数里可闻,天地为之色变,同感哀悼。”

  根据《通俗宋元军谈·卷之八》对于当时情况之描述,常州全城百姓几乎被残害殆尽。

  在一片直令嗅觉麻痹的恶臭之中,伯颜进入常州城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有心制止进一步之样戮,终究也只挽救了十五条人命而已。

  被牢牢捆绑的王安节被拖到了伯颜面前。这就是差一点要了阿术性命之勇士。身上所受之数处创伤还淌着鲜血的王安节,在见到伯颜之时,并不下跪,甚至还理直气壮地瞪着对方。作用于颜顺着视线看去,以汉语叱喝道:

  “汝为何不及早投降?!”

  “别妄想了,丑虏!”

  王安节除了辱骂对方是个难看的野蛮人之外,其余的什么也不开口。伯颜于是将安节斩首处死。常州至此永远从宋军的手中失去了。

  在常州所发生之屠城事件,令宋之朝野为之震撼。从朝廷以至于民间,大家都充分体会到元军所谓的“不杀”,只不过是侵略者的一种全家主义罢了。事到如今,惟有开城投降一途,才能够免除屠城之杀戮。

  在一片仓惶狼狈之中,攻陷常州的元军铁骑终于来到了独松关。镇守这个要塞的将领张濡因为害怕而在阵前弃关潜逃。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士兵们也悉乎全数逃走。只剩下一名叫做冯骥的军官手执长枪,朝着成群的元军阵地长驱直入,奋战至枪断人亡为止。

  文天祥和张世杰联名上呈作战方案,提议在护送幼帝的二位兄弟脱逃之后,以临安府之城壁为据点,和元军一决死战。

  文天祥和张世杰虽然同为勤王志士,但是对于彼此之存在一向是互有成见。从张世杰的眼中看来,文天祥是个不知实战劳苦的空论家。而文天祥则觉得张世杰只知夸耀战场上之功勋,而没有全盘性之战略眼光。尽管如此,互不顺眼的两人在此时却是意见一致,并且共同将提案呈报于谢太后。谢太后之想法为之动摇,于是转向了陈宜中询问可否。

  陈宜中提出反对。他认为就算文天祥和张世杰逞一时的血气之勇,而强行提出对策,但是元军不容轻忽大意,成功并无绝对把握。这么做说不定反而会令元军态度更为强硬,而招致破局。

  文天祥和张世杰之作战提案,因此遭到了驳回。

  “右丞相这个人,真是个有识之士。对于他人计策之缺点着实看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张世杰这般的猛烈嘲讽,陈宜中无法反驳,一离开宫廷之后,便立刻驱车前往刘声伯之府邸。

  从“六君子”时代一路辛苦地相互扶持而来的刘声伯,应该能够理解陈宜中的心情吧。

  说到这“六君子”之称号,其所指的原本是几个太学的学生们。太学是设置于临安府之全国最高学府。凡科举中试将来有机会出任宰相之秀才们,都有资格入学就读。在宋朝,这些学生对于政治方面的发言权相当的大,因此即使是位高如宰相之丁大全,也免不了受到这些学生的批判。丁大全为夺取地位陷人于罪、贪图儿媳美色而强行占为已有等等行为,于公于私看来都是极为恶名昭彰之人。

  在太学之中,有六名学生对于丁大全之抨击尤其激烈,因此遭到丁大全之逮捕,并且处以流放之刑。陈宜中和刘声伯就是这六人之中的两人。当这六个人以带罪之身离开临安府时,群众纷纷对其投以掌声和欢呼。由于丁大全是个风评极差的权贵,因此敢正面予以批判的这六人,简直有如英雄般受到尊敬。

  三年之后,丁大全失势。取而代之的的正是贾似道。政治手腕远比丁大全来得高明巧妙的贾似道,赦免了“六君子”,并且将他们召回临安,同时还拔擢了其中最优秀的陈宜中。

  从表面上看来,贾似道可说是陈宜中之大恩人。然而贾似道的私心,在陈宜的眼里却是一清二楚。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六君子”的人气罢了。因此陈宜中对于贾似道从不感恩,甚至在他失势之时也没有半点同情……

  “明明知道会给你添麻烦,但是惟有你这地方才能让人感到放松,因此不知不觉地就朝这里来了。”

  被接待至书房之后,陈宜中对着刘声伯这么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不论是宫中还是丞相府,陈宜中根本没有一个能够谈心之对象,只能任由情绪低落无法排解。

  刘声伯由于病弱之故,而与显达无缘,因此身份远比陈宜中要低微了许多,然而两个家族之往来却持续了二十年之久。

  陈宜中叨叨絮絮地诉说自己立场与苦楚,听完之后的刘声伯轻声地回答道:

  “那么,逃走如何?”

  “逃走?”

  陈宜中诧异地望向友人,只见刘声伯浅浅一笑。

  “你虽不好无益之流血,但是更不愿屈就降伏。如果真如我所言,那么惟有一逃,别无他法。”

  刘声伯的声调平静和缓,却深刻地传入了陈宜中的肺腑之中。

  “逃走吗……”

  他喃喃自语。如果真无其他方法,这也不失为一策。然而,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定会受到嘲笑吧。由宋到元,直到后世。

  陈宜中叹了口气。他顿悟到自己思考之缺陷所在。他经常在找寻最佳的方法。这点虽然没什么不好,但是他却没办法靠自己之力想出方法,因而总是在寻求他人之意见。

  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吧!一想到此,他便无法当机立断,并且陷入不厌其烦的思考当中,而事态也往往就这么地给延误了。所谓“优柔寡断”、“袖手旁观”等等成语,简直是为陈宜中所特别创设的一样。

  其实他从前的性格并不是这么的优柔寡断,他自己也如此认为,只是在不断地焦虑、烦恼之下,才渐渐地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再来一杯茶吧?”

  刘声伯只能安慰着无力的友人。点了点头谢过朋友之好意,陈宜中深切地感受到眼前所伫立的这条迷途是多么的巨大。

  Ⅲ

  十二月三十日。潭州城陷落。

  潭州知事李芾遭到将军阿里海牙所指挥之元朝大军所包围,连日以来不断地死守防御。到最后既无援兵,粮也用尽,要再继续抗战下去,已是不可能之事。

  李芾将最后残存之酒分予家饮用,待全家人酒醉就寝之时,命部下沈忠一一予以刺杀,接着自己也从容就义,命沈忠将自己斩首。沈忠泪流满面地回到家中,将妻子刺死之后,自也也自刎结束生命。

  在这件凄绝的事件之后,潭州终告陷落。入城后的阿里海牙,得知李芾死讯,不禁喃喃地感叹道:“忠臣之家的下场竟如此悲凄。”

  于是命人慎重地将遗体安葬。

  新的一年开始。宋德佑二年,元至元十三年,公元一二七六年。

  在难以忍耐的紧张之中,元军虽然以一日数里之缓慢速度前进,但确实已经兵临杭州临安府之城下。寂静无声,如同海水满潮了一样。某天,陈宜中从左丞相留梦炎的口中听到了一段奇妙之谈话。留梦炎的脸上连陈宜中十分之一的苦恼都看不到,神情平谈地开始说起了历史。

  “大宋承继周之皇统而取得天下,这点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此处的周,指的是五代之后周。原为后周名将众望所归的赵匡胤,在接受了幼帝之皇位禅让以后才建立了宋朝。若要从篡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篡夺,不过赵匡胤对于将皇位让给自己之后的周皇室,却是极为尊崇,周皇室不但享有贵族般之礼遇,而且还赐予各种特权,甚至还下过只要宋朝存在之一天,绝对会如恩人般地高度重视之命令。

  《水浒传》是一部以徽宗皇帝在位期间为舞台背景之小说。其中有个名为“荣进”的人物。“姓柴,名进,大周紫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誓书铁券’在家,无人敢欺负他。”这些剧中之台词,应该就是源自于这样的一段历史背景吧。

  “既有如此前例,宋朝又何妨遵循呢!”

  留梦炎如此说道。换句话说,就是降服论。

  面对着最强之对手蒙古,宋已经连续抗战四十年以上了。虽然相当值得喝采,然而却也已经精疲力竭。与其继续从事无谓的流血抗争,倒不如痛下决心降服于元,选择一条如同过去之后周般能够被奉为贵族礼遇之道路。对于民众而言,不过是国号由大宋改元罢了。无谓的自豪与感伤,有何价值可言呢?

  “但是……”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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