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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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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长孙无极帮她把又散开的袖口拢好,“当然,咱们那两边是做戏的,璇玑是着急的,两边都派了重臣带了人马坐镇彤城,等着把咱们给找出来呢。”
  “那个十一,怎么说?”
  “剿匪不力,自请处分,但是当晚他不在场,于是县令革职,他戴罪立功,继续负责清剿北地绿林,据说已经杀了好几个长天的头领,也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的,八成也是为了扶持已经投靠了他的头领当老大吧?”
  “自古警匪一家亲啊。”孟扶摇感叹,“我爱黑社会。”
  “偷得浮生半日闲。”长孙无极道:“且尽此时欢吧,等到了彤城,八成又是一堆烂摊子。”
  “我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只要他们别来惹我。”孟扶摇皱皱鼻子,突然道:“什么味道?”
  她仔细嗅着,眼睛慢慢亮了。
  船娘回过头来,指着前方一艘高高飘着红底黑字“船食”旗帜的大船,笑道:“到唻,吴家的船,金江最大的那艘,客人们赶得巧,正是饭时,京城那位大厨,八成要做菜了咧。”
  孟扶摇愕然道:“这才早上,怎么叫饭时?”
  “这京城客古怪的哩,每日半上午的时候烧菜,而且烧菜之前,必得先听他说国家大事,说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炒菜煮菜清炖菜,人人有份。”
  孟扶摇,‘哈”的一声,倒来了兴致,道:“这么个妙人!”一脚便蹿上那座结实高大,装饰得颇有韵致的吴家大船,却见甲板上静悄悄的无人,也没有人上前迎接,却隐约听得舱房里有人高谈阔论,便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今儿最新传闻……”翻纸头的沙沙声,“……无极太子和大瀚孟王在太源县失踪……咱们璇玑现在实在也是多事之秋,事赶事的火上浇油,其实这治国,和炒菜也差不离,调料重了不成,轻了也不成,火大了也不成,小了也不成,你看十一皇子剿匪那个轰隆隆阵势……火候过了咧……讲到火候,早先饭馆里请掌勺的,考手艺,什么大菜都不用做,炒蛋!炒豆芽!蛋炒出来金黄幼嫩,一颗蛋得炒出一大盘,豆芽炒出来,根根颜色形状不变……生的?咄!你吃吃看,一咬,脆脆一响,油盐酱醋葱酒,滋味十八般齐会……家常菜里见真功……好了不讲吃,讲吃一个也没得吃。”
  “……还说那个大瀚孟王……”板凳移动声“……多少人说她凶悍无耻运气好,天生贵人逢凶化吉,平常常无根无基一个人,怎么就做到这个地步?要我说,没那么简单的事,好比发海参——龙参梅花参沙参,没发之前都是干柴样的物事,不起眼,干巴巴,烧不得烩不得炒不得,咋吃?要发!怎么发?你会不会?你呢?你?你?噫!好歹还是船上客,海参也不会发!教你个招,热水泡了,抠掉内膛里那层皮筋,要录干净,不然发不透,然后灌壶里装满热水,闷着,一夜天倒出来,肥壮滚圆!大瀚孟王今日看起来壮滚滚,当日里必也经过热水烫过,开水不烫,海参不发!”
  “……话说最近真是不安定……前段日子轩辕摄政王也死了。”挪凳子声,“你看看那去年轩辕那日子过得,外境内朝,宫中官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被翻了个透,大手笔……大手笔……好比办一桌席,冷菜开始,热炒跟上,汤菜压阵,点心舒心,冷菜要漂亮,漂亮得不温不火不动声色,花样杂多眼花缭乱,也就随意吃着,就像轩辕内宫里那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热炒要雷霆万钧扑面而来,火辣辣的鲜香直逼胸臆,还没动筷先惊了心,好比大瀚孟王那一场杀兔,长孙太子背后操纵的上渊旧案,惊心!汤菜压阵,实实惠惠一大碗,水里陆上齐全,好比挥刀子上了就直接简单,该死的全跑不掉,看看那一夜天,指挥使作乱,西平王造反,轩辕朝里宫中死了多少人?到了最后记得上一盘花样水果羹,雪色红梅,宴席的高潮,也就是轩辕摄政王最后挂在楼上的焦尸……好了不讲吃,讲吃都快吃不下了。”
  “今日开了话头,就说这个瀚王,最早先在无极国搞事来着,”翻纸声,“……当时无极国对高罗两线作战,德王以为有机可乘,结果自己被人给乘了……高罗国靠海,有年我去过,海边人家用生蛎肉招待,牡蛎吃过没?没?哎哎,白的黄的黑的红的,生的!一桌子随从都说‘茹毛饮血’!头扭得老远,我说你们不懂,海鲜这东西,万万不能煎炒蒸煮,不鲜!就是这样,酱油醋,还有胡椒粉末末,胡椒粉末末大抵你们也不晓得,牡蛎性寒,这东西性热,寒热调和,活血祛瘀……哦哦继续说两线作战,哪有两线作战?你说长孙无极什么人?会让自己落到两线作战地步?可怜德王做春秋大梦,不晓得人家放长线钓大鱼哩……说到鱼……”
  孟扶摇默默笑了。
  长孙无极无声笑了。
  真是食神啊……
  还是个寓食于政治,看局势目光如炬偏偏又夹在一堆炒菜料理宴席鸡蛋豆芽里翻来炒去的牛人。
  明明深通政治,孟扶摇发家史和长孙无极的政治操盘,被他信手拈来,用食物比拟得深入浅出字字机锋,却只在这边县河面之上,一家百姓普通渔船上,对一群懵懵懂懂的赤脚渔民和天南海北的百姓游客,大谈无人能懂的“政治食经”。
  是游戏人间?是滑稽突梯?是无心发泄?还是有意为之?
  孟扶摇探头对舱内张了张,简陋的舱房内东倒西歪着口水横流的客人,与其说在听国家大事不如说在陶醉于饭菜的香气,上头桌子搭凳子,高高坐着个瘦瘦的男子,很普通的青衣,油迹滴答,领口上还沾半片菜叶,卷着袖子,抓着几张墨迹凌乱的纸,正埋头谈得起劲。
  孟扶摇鼓掌,大步跨进去:“说得好啊说得妙,说得呱呱叫!”
  那男子放下纸,三十岁左右年纪,有点苍白,眉目请癯,似乎有些近视眼,眯着眼看了看孟扶摇,又看看跟进来的长孙无极,第一句话就是:“夫妻?”
  孟扶摇笑眯眯道:“如果不是呢?”
  “那便出去。”那人毫不客气挥手,“不晓得我的规矩伐?”
  “晓得。”孟扶摇一掀衣袍大马金刀的坐下来,“既然来了,自然懂规矩。”
  那男子瞅她半晌,慢吞吞爬下椅子,再从椅子爬下桌子,道:“今天就讲到这里。”
  底下一片从痛苦中解放的嘘气声。
  “老规矩哈,不是夫妻的趁早出去。”那男子慢吞吞向后厨走,“不然……吃了我的叫你给我吐出来。”
  孟扶摇正在喝茶,喷一声茶就喷出来了,长孙无极微笑给她拍背,孟扶摇眼泪汪汪回首:“这娃怎么这么风中凌乱啊……”
  好在这娃虽然风中凌乱外焦里嫩,菜倒确实做得香飘十里举世无双,孟扶摇坐在舱房里,闻着后厨里诱人的香气,神往的叹:“真香!”
  旁边一个吃客懒懒的道:“那才刚刚烧锅。”
  过了一会孟扶摇目光发亮:“好了好了!”
  另一个吃客闲闲道:“刚下作料而已。”
  再过了一会儿,孟扶摇爬上椅子,探头张望,底下齐齐嘘她:“镇定点,鱼才下锅!”
  ……
  一直到孟扶摇被美食折磨得坐立不安心焦难耐正在考虑是不是调三千护卫来帮大厨烧火的时辰,后舱帘子一掀,娇俏的渔家姑娘端着托盘上来,给每位吃客上菜,请清脆脆道:“第一道,鸳鸯鱼。”
  孟扶摇一听那名字就撇嘴,骂:“俗!”
  可色香味却着实不俗,鱼上桌,宽身长喙,肉质晶莹,玉般的鱼肉上一层淡黄色的鱼皮,白玉版上衬了黄琉璃,浮在淡乳色的清汤里,色泽清淡,香气却浓得让人想狼扑。
  孟扶摇扑上去,操筷,筷子在鱼脊背上一划,精准利落不多不少两半:“一半一半!”
  渔家姑娘飘过来,含笑提醒:“不得分食,请共享。”
  孟扶摇转头一看,四面都在头碰头吃着,呃,忒亲昵了吧,难怪要求是夫妻。
  “此菜两味,头尾淡而中间浓。”大厨举着锅铲出现在舱门口,“须得夫妻对坐相向而食,初时各自味觉平平,随即渐入妙处,到得相互筷尖相触之时,鱼味最佳,意喻夫妻原本各不相干,一朝有缘殊途同归,先共苦,再同甘。”
  他斜瞟孟扶摇:“不懂我规矩的就别吃,没的糟蹋了我的美食意境。”
  孟扶摇咕哝:“哪来这许多臭规矩!”
  长孙无极却已经将盘子掉了个个儿,两人各据一边,笑道:“此规矩甚好,甚好甚好。”
  孟扶摇无奈,又抵制不住美食诱惑,只得埋头吃起,果然越向中段越发鲜美,于舌尖滋味层层回味无穷,真不知道这家伙区区一条鱼,怎么烧出这国画般叠染层次鲜明的口感,吃到中段,两人鼻尖已经快抵到鼻尖,突然“叮”一声筷尖相触,都觉得筷下似有异物,孟扶摇夹起一看,却是个鱼丸,晶莹雪白,珍珠也似粉嫩诱人。
  “好了,吃到双喜丸子了!”四面都是欢喜之声,上头大厨道:“谁夹到,谁咬下一半给对方。”
  孟扶摇轰一声烧着了,不干了,筷子一搁就嚷:“忒小气,两个鱼丸都拿不出?”
  “鱼丸?”大厨鄙视的瞅她一眼,双手抱胸望天不语,孟扶摇盯着他只觉得牙齿发痒,旁边一桌的一个女子笑道:“姑娘你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鱼丸,是金江之上汛期从扶风内海游来的七宝鱼,因为长期远游,这鱼肉质弹牙最合适做鱼丸,但也因为路程太远,游到这里,万中无一十分珍贵,能每桌一枚,已经难得,便是这一枚,也要价值百两银子呢。”
  孟扶摇摸鼻子,听见上头大厨鄙视:“土包子!”
  孟土包子无奈,只得将鱼丸推出去,咽口唾沫对长孙无极道:“你吃吧。
  她牺牲如此,上头却不依不饶,大吼:“分食!分食!你们假冒夫妻吗?”
  “假冒又怎样?”孟扶摇蹦起来,捋袖子,“能把我怎样?”
  大厨不答,傲然一指舱口一块牌子,孟扶摇这才看见,舱口牌子上写:假冒夫妻者,请当众脱衣裸泳回岸。”
  “啊……你咋不提醒我?”孟扶摇捅长孙无极,这船在水中央,这河面也宽得很,游回去?忒惨了。
  “没事啊。”长孙无极微笑,“我觉得无论如何对我都不吃亏。”他夹起鱼丸,道:“和他罗唣什么?吃了不就完了?”轻轻将那鱼丸咬下一半,顺手喂进孟扶摇正张大了准备骂他的嘴里。
  孟扶摇:“……”
  长孙无极品尝,点头,喝茶:“唔,滋味甚好。”突然伸手过去拍拍她后颈,怜悯的道:“噎着了?”帮她顺气,“不要激动。”
  孟扶摇眼泪汪汪:“……”
  第二道菜上来时,孟扶摇才从垂死之境中挣扎出来,眼光东飘西飘不看长孙无极,专心盯菜,菜名:“桃花源。”
  果然名美菜也美,还是清汤,漂着淡粉色螺肉,看起来像是清溪中飘落的桃花,香气浓而不烈,也似桃花源中枕石漱流逍遥散仙的岁月一般,气韵悠长。
  大厨道:“从这道菜开始,考察你们夫妻的关系,这是金江丽水著名的桃花螺,这东西极其考验厨艺,做得好,鲜美无伦,做不好,腥涩难咽,也似那夫妻关系,或恩深爱重,或一生怨偶,现在是恩爱夫妻还是两心怨偶,便让这螺肉告诉我。”
  孟扶摇正想着考验关系和螺肉有什么联系,却听大厨道:“问所有的丈夫,你家娘子纤纤十指,几个螺?几个斗?”
  孟扶摇“砰”一声,又熊熊燃烧了——这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谁家闲得没事数老婆手上几个螺几个斗?别说丈夫会不会知道老婆手上的斗,就是她自己,她都没想过要这么无聊的看螺看斗。
  果然一多半的人都答不出,大厨毫不客气,勒令交了饭费,娘子们给艘小舟坐着,丈夫们统统脱衣滚下水,在初春彻骨寒冷的水中费力的游。
  孟扶摇抽抽嘴角,看见女人们有船坐却又欢喜,心道可怜的长孙无极,这下子可要受点小罪了,转念一想又双眼冒出淫光——啊啊太子脱衣啊,啊啊太子裸泳啊,举世无双第一福利啊,不要钱免费看某人的漂亮身材啊……
  下水声噗通噗通不断,这问题实在太古怪几乎没人答得出,渔家少女抿着唇笑着看长孙无极,目光也在他身上溜啊溜,孟扶摇一眼瞄见顿时大怒——真无耻!等着看裸男!
  大厨高踞桌子搭椅子的宝座之上,睨视长孙无极,“你,嗯?”
  长孙无极慢条斯理喝茶,长长睫毛微垂,向来的不动声色难知心思。
  “猜不出便向外走十步,然后跨下去就成。”大厨等了一会见他没回答,失望的爬下去,踢踢踏踏向里走,懒洋洋打个呵欠,道:“看来今天的第三道又不用烧了。”
  “七个螺,三个斗。”
  清清淡淡语声,悠悠闲闲神情,长孙无极突然冒出这一句后,又施施然端杯喝茶。
  孟扶摇震惊,立即举起爪子仔细对照,半晌她放下爪子,做持续呆滞状。
  长孙无极含笑瞟她一眼,突然附到她耳边,柔声道:“别说手指,便问我从认识你到现在你里衣尺寸的所有变化,我大抵也是晓得的。”
  “……”
  “砰——”
  一刻钟后,终于后知后觉认识到自己好像早已被某人看光的孟大王,恶狠狠一拳挥了出去……
  “第三道菜!”大厨拍拍手掌,无视那一对“唯一过关的恩深爱重的夫妻”正在满舱追杀烟气腾腾,大声道:“贵客专享,请到在下舱房里独品!”
  他当先转进内舱,孟扶摇和长孙无极对视一眼跟下去,那人七拐八弯的转着,在一道舱房门前停住脚。
  船上位置窄小,过道幽深,门开处内舱阴暗,隐约中内舱有什么东西一闪,一股水上微腥的气息扑面而至。
  那人突然转身,扑过来。


璇玑之谜 第五章 共枕之缘
  那男子霍地一个大转身,便扑了过来。
  他以极度的敏捷,扑到——两人脚下。
  孟扶摇和长孙无极在他扑过来的时候都没动,两人都是顶级高手,都知道冲过来不代表要杀人,要杀人的未必会冲过来,一个人会不会出手,看杀气才知道。
  这个人不仅没杀气,甚至武功低微。
  他扑过来,一改先前的睥睨和随意,十分恭谨的仰头唤:“在下失礼于太子殿下及孟王驾前,请两位恕罪!”
  孟扶摇咕哝:“前倨后恭……煞费心思。”
  长孙无极侧退一步,道:“未知阁下何人,不敢受礼。”
  孟扶摇又咕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人站起,微微欠身道:“璇玑凤五,见过太子及孟王。”
  孟扶摇又咕哝:“凤五?我还柳五呢!”
  长孙无极掐她一把,她立即掐回去,两人背后互掐里各自笑意吟吟:“啊……凤五皇子啊……真是幸会幸会。”
  两人都是人精,既不问人家堂堂皇子为什么要在渔民船家做菜,也不问为什么既然隐姓埋名又要突然叫破身份,两句“幸会”说完,孟扶摇拍着肚子道:“啊……今天好饱。”长孙无极道:“那便回去,铁成和船娘还在等我们呢。”两人自说自话便要转身。
  那凤五皇子苦笑看着,也不出声挽留,突然道:“前方危机重重,虎狼伺伏,璇玑通国之力,正张网以待太子和孟王,两位当真懵然不知么?”
  孟扶摇半回身,手撑在舱壁上,笑道:“我要真不知,怎么会‘失踪’,又怎么会在这渔船上和你遇见呢?”
  “太子和孟王艺高人胆大,自然不将区区璇玑放在眼中。”凤五道:“只是在下无意中听说,有人欲待加害两位者,延请了当世一流强者,长天帮说到底只是餐前小菜,前路上重重设伏!才是新鲜火辣的热炒。”
  他掰起手指如数家珍般的道:“据说十一皇子利用目前职务之便,以清剿为掩护,纠集所有北地陆上绿林势力欲图杀掉你们,一旦事成,愿得利者赏重金,愿得官者予以招安,另外,荣贵妃长女大皇女,目前也在中路任巡察使,她手中一直掌管着璇玑国的“紫披风”,类似各国都有的暗杀监察机构,这些人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你们离开北境进入中路,也就进入了“紫披风”的势力范围,中路之后,宁妃三皇子在辅京肃清刑部积年大案,正在当地查案,手中掌管南境所有军法执事力量,这些人就是一群恶狗,杀人如草不闻声,和‘紫披风’一般的臭名昭著,人到了这种人手中,不怕死,却怕不能好好的死,这还是最具实力明摆着要争皇位要搅浑水的,至于宫中,还有其他的……唉,大杂烩一样,难辨!”
  孟扶摇瞅着这三句话不离烧菜的皇子,淡淡道:“也没什么,实在不成,我两人也不怕丢面子,回国就是。”
  “怕是来得去不得。”凤五语气听起来很像危言耸听,孟扶摇笑起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们?来得去不得?”
  长孙无极却突然道:“五皇子有什么来意,直接说吧。”
  “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凤五目中闪过希冀的喜色,欠身一礼道:“两位请进舱内说话。”
  “不要。”孟扶摇皱眉,她直觉的不喜欢狭窄空间,直接拒绝,“除了十强者前五位,天下可以偷听我们说话还不被发觉的人还没生出来,你想说什么,放心说就是。”
  “好。”凤五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我长话短说,璇玑皇嗣之争,向来是各国都知晓的最剧烈的一个国家,去年夏,父皇突然生了怪病,一日日沉重,新主承继越发成了朝堂后宫之中最紧要的问题,皇后要求立嫡子女,荣贵妃要求立长,宁妃要求立贤,三方各有势力争执不休,整整吵扰了近半年,半年里皇子皇女莫名死了好几个,去年冬,陛下病势最重时,终于颁下诏书说新主已立,却又不说是谁,只说是皇女,臣子们自然疑虑纷纷,但按照规例我朝新主向来只在四月正式登基,如今形势严峻,离登基之日还有数月,陛下对新主身份秘而不宣,也许只是为了保护她,至此也算安静了些。
  “谁知有次我妻子从宫中侍应回家,却立即要我收拾细软赶紧离开彤城,我不知所以,见她语气神情十分焦急,便坚持要走一起走,她说第二天还要去宫中侍应,我们便约好当晚宫门下钥之前,我在城门外十里亭等她一起离开京城。”
  凤五说到这里,脸上现出苦痛神情,孟扶摇和长孙无极对视一眼,心知大抵,人是等不到了。
  果然凤五道:“我那夜等到月上中天,等到晨曦初起,都没有见到她,我还想等下去,我几个忠心仆人知道事情不好,将我敲昏了带走,后来我试图悄悄联络京中故旧,帮我打探我妻子消息,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说到这里,转头悄悄一抹眼角渗出的泪水,无声吁一口长气,回过头来勉强笑道:“让两位见笑,我……我和我那妻,十分恩爱,彤城中人人都知道凤五夫妻举案齐眉琴瑟相合,我那妻出身不高,小吏之女,而我皇族向来不得与三品以下官员通婚,当初是我千辛万苦死缠烂打坚持要娶,我又没有母家势力撑腰,母亲只是宫中一个五品采林,再不能为我说什么,为此我失爱于父皇,最后还是靖国公唐家看我们可怜,收了我妻做义女,从唐家嫁出去,才入了皇家的门,我妻命苦,嫁过来后未能随我享受到一日的皇家富贵,反倒时常被那些出身大家的妯娌们取笑,皇后贵妃也不待见她,别的皇子妃都只是每月两次请安,不过来宫中说说闲话,她就得经常入宫伺候皇后,做些宫女太监完全可以做完的事,经常妯娌们来请安济济一堂嗑瓜子闲话,她连个座都没有,站着侍奉端茶倒水……”
  凤五絮絮说着,清癯的脸已经因内心疼痛而扭曲,哽咽道:“是我没用……是我不能给她好日子,亏她每次从宫中回来还笑吟吟的,说皇后给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竟一直信以为真,若不是……若不是有次无意中亲眼撞见……”
  孟扶摇轻轻一声叹息,对璇玑皇宫的恶感又重几分,心道璇玑皇后最好不要给她遇见,遇见了老大耳刮子煽她!
  “我妻极贤。”凤五镇静了一会,勉强压抑着声音道:“自嫁我后,她便道璇玑皇子皇女皆可继位的旧例,实在是个无声的杀人刀,她总劝我,万万不要介入皇位争夺,只管做自己的闲散皇子便好,荣华富贵使用不尽固然好,却还要看是否有命去享,我听她的,每日里只去衙门应个卯,平时只在家里和她吟诗做菜,我喜欢厨艺,历来被兄弟们讥笑不耻,认为我身为皇子操此贱役,给整个璇玑皇族丢脸,她却道,宁可活着被人轻视,也胜过死了被人敬仰,她的话真真一点不错,瞧不起我的兄弟们,如今大多死了……”
  孟扶摇默然,心想这女子确实通透,有些事旁观者看起来要割舍很简单,当局者却往往易入迷障,何况她备受欺辱,换成常人八成要撺掇丈夫夺位好扬眉吐气,难得这女子大度淡定,荣辱不惊,凤五当真好眼光。
  也难怪凤五,吃个菜也念念不忘考验夫妻深情,大抵寻以此怀念当初恩爱时光吧。
  “那她到底听见了什么,招致祸事?”孟扶摇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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