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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三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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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廷侍卫中调派人手随行保护。这次的大批侍卫没跟在霜儿身边保护,却直到紧要关头才赶过来
援手,想必是事先安排好的伏兵。如果你早点出面干涉,他们就不用露面了。”
他突然目光锋利地紧紧盯住我,“但当时的形势那么紧张,仓促之间,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并不是那么难以察觉吧?”
我笑了笑,条理分明地从容答道:
“第一,韩俊调戏那宫女的时候,她应该没有表明身份,否则韩俊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
公主的侍女。第二,那几名侍卫教训韩俊时出手不重,却打得大张旗鼓不肯停手,又故意放走了
一个家丁,分明是想引韩雄出来上勾。第三,埋伏的侍卫藏得不够好,被我不小心发现了。有这
三点,已足够看出这是个圈套了。”
“你的心思很精细啊。”北燕王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我的解释,仍没有放松紧盯着我的眼神。
“那么,这一番布局的目的何在,背后的主使者又是谁,你想必也心中有数了?”
“……”我沉默了片刻,才有些勉强地回答。“不知道……”
北燕王笑了。
“是明明知道却不肯说吧?你眼光如此锐利,心思又如此缜密,既然能看破这个圈套,还会看不
出其中的关系?只管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无论说什么都没关系,寡人只是想听实话。”
北燕王果然是个精明的老狐狸,想瞒过他什么还真够难的。既然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再装胡涂也
没什么意义。
“他们要对付的,其实是三皇子殿下吧?”
拓拔圭的生母韩淑妃是韩雄的妹妹。韩家世代重臣,手握兵权,一直是拓拔圭最大的靠山。只要
韩家一倒,拓拔圭在朝中的势力大大减弱,想争夺储君之位就困难了。
不过,韩家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的突破口选得很准。韩雄为人愚钝,喜欢护短,
头脑和才具是韩家最差的一个。从他身上下手逐步打击韩家的力量,应该是最快也最有效的途径
。
这些事北燕王自己应心知肚明,也不用我废话了吧?
“那么,这件事的主使者又是谁呢?”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应该是二皇子。”
“为什么?”北燕王目光一闪,皱眉道,“弘儿曾掌管内廷侍卫多年,在内廷侍卫中的影响根深
蒂固,指使他们做什么事最方便。要做也应该是弘儿做的吧?”
我微微一笑。
“大王是不是故意考我?大皇子生性沉稳,处事理智,从不贸然轻举妄动。他和内廷侍卫的关系
这么明显,出了事谁都会想到他身上,他还会做这种傻事吗?这么大张旗鼓地惹上韩家和三皇子
,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局外人?再说,三位
皇子之中,二皇子在军中的势力最弱,这个禁军统领的职位,也只有他才最急着想得到……”
整件事中,唯一让我无法估量的是安阳公主。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内廷侍卫所为,但与她一定脱
不了关系。安阳公主的生母早逝,她跟三位皇子的关系都不远不近,表面上保持着超然的中立,
没有明显地支持过哪一方。现在看来,难道她支持的是拓拔明?可拓拔明在三位皇子中的实力并
不算最强,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啊……
北燕王一言不发地听我说完,眼中流露出同意的神情,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独自
出神。过了好一阵工夫,才往后一靠,用手支着头,废然地长长叹了口气。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明显地露出老态。
北燕王继位的时候正当英年,勇武过人,雄才大略,想当初也曾经叱咤风云,建立过无数赫赫功
业,是各国无不畏惧的一代霸主。近些年虽然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老枯朽,精神却始终强悍不
减。头脑清醒,思虑周密,一双眼睛精光闪烁,比年青男子还要锐利几分。行动虽然略显迟缓,
却从未露出过颓然萧飒的衰老样子。
英雄暮年,分外难堪。难怪说‘自古美人与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看到北燕王此刻的萧瑟模
样,我不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老了!”北燕王用力抚了一下脸,叹息道,“岁月不饶人,就算我能骗得过别人,也没有办
法骗过自己。现在的天下……已经是年青人的天下了!”
……
对于北燕王突然转变的话题我只能保持沉默。北燕王英雄一世,就算老了也是个骄傲的老人,不
会愿意接受我无用的安慰,更不会爱听空洞的废话。
北燕王也没有期待我的回应。他出神地遥遥看着远方,缓缓地说:
“我的时日已经不多,早就到了应该立储的时候。可是此事一拖再拖,储位始终悬而未定,这大
概是我一生中最优柔寡断,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了。我一世英雄,处事向来精明果断,多少至关
重要的军国大事都是一言而决,可是这三个儿子……”
他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问我:“以你看来,我的这三个儿子怎么样?”
“……都很出众。”我停了片刻,淡淡地回答。“三位皇子雄姿英发,才干过人。无论文采武功
,哪一位都是上上之选。”
北燕王皱眉看了我一眼。“我想听的不是这种泛泛的空话。”
我苦笑。北燕王还真是不好伺候。在他面前老实不客气地评价三位王子,那不是自找麻烦吗?难
道对他说拓拔弘专制霸道,拓拔明心机阴沉,拓拔圭心胸狭窄?这样的话他会爱听才怪!
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思,北燕王没有再逼我说实话,而是自己道:
“弘儿威严刚毅,精明果断,掌理政务是一把好手,只是性情略失于刚硬,霸气有余而宽仁不足
,不能做到刚柔并济。明儿心思精细,机变多智,是块运筹帷幄、统划全局的好材料,却有些过
于心机深沉,事事算得太多,最后难免把自己也算了进去。圭儿血气方刚,勇武过人,领军上阵
是一员猛将,气量却是略嫌狭窄,心高气傲,不免少了容人之量。这三个孩子各有所长,也各有
所短,如果能诚心实意地好好配合,各展所长,让彼此的长处相辅相成,北燕必然天下无敌。只
可惜……”
他悠悠一叹,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却是听得暗自叹服,没想到北燕王对这三个儿子知之甚明,各人的性格才具、优劣长短评价得
极为精当,他看人的眼光也算是极准的了。
“现在的情形,这三人之间彼此不服,又各有自己的背景和支持者。朝中大臣派系分明,各拥其
主。三个人势均力敌,相互牵制,始终在不断明争暗斗。不论我把谁立为储君,其余两人都不会
真心顺服。我在的时候还压制得住,一旦我不在了,将来国中必生变乱。我不想看到他们日后为
了王位自相残杀,又狠不下心来做出断然处置,一味拖延犹豫,形势便越来越难以控制。再这样
下去,只怕……只怕……”
“大王既然深知问题所在,想必心中早有打算。不管选中了哪一个,现在便可以着手逐步削弱其
余两人的势力,也免得日后生出麻烦。”
北燕王点点头,接着又微微摇了摇头。
“说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那些朝中重臣和世家亲贵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彼此声气相
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哪里能随便动得?若是下手操之过急,只怕立刻就
激出变乱来了。
“再说知子莫若父,这三个孩子心高气傲,谁又是甘心屈居人下的?就算把他们分驻边疆,只怕
也不会安分称臣。除非……”
北燕王摇了摇头,眼中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犹豫与不忍。
“他们三个人,毕竟都是我的儿子啊……”
我听得也不觉摇了摇头。虎父犬子,后继无人固然是历代君主最大的遗憾,但几个儿子个个能干
,演出一幕诸王争位的剧目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事。北燕是如此,其实我和祁烈又何尝不是如此?
祁烈他……也是一样的心高气傲,一样的不甘屈居人下啊……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我们两人之间又何至于此?
各怀心事,各自伤神,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才听见北燕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语气苍凉地道:
“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向你说这些话。但是我身边的人虽不少,却没有哪个是可以说几句真
心话的。他们兄弟三人争得如此激烈,朝中的文武大臣、宫中的各色人等,又有哪一个没有卷入
其中,指望着押中一个满堂红,给自己赚来功名利禄?也只有你,虽然是个外来人,却是真真正
正的清高淡泊,不存私心,不求私利,可以让我放心信任,说上几句真心话。”
北燕王居然这么看得起我?我怔了一下,心里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告诉他,我的不求私利是因为我与众不同的特殊身份……
看到北燕王此时的样子,我就算有话也说不出了。
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衰老干枯的身体显得格外瘦弱,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神情黯淡,头上的
王冠微微倾斜,露出一角花白的头发。就连一向精光四射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透出几分昏暗和
茫然。
很难让自己记起他正是曾领兵侵占西秦大片土地,让西秦在几十年间苦于战火、国力衰微的强仇
大敌。
不管他以前曾经怎样地叱咤风云,称雄一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垂垂将尽的老人罢了。
在高处不胜寒的至尊宝座上,也许只有更加苍凉,更加寂寞……
“……大王心里难道就没有做好打算么?”
沉默了半晌,我才轻轻地开口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同情的味道。
……
“当然也不会全无打算。”
北燕王被我的一句话唤回了思绪,缓缓地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冷静表情。“就算再难决
断,我也是必须做出选择的。”
那么你究竟选定了谁?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闪而过,却没有笨到把它问出口。
这种至关重要的绝顶机密,北燕王又怎么可能说出来?若是过早地泄露出去,就更要闹得天翻地
覆了。
北燕王仿佛猜出了我的心思,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淡淡挥手道:
“寡人的话已说完,你可以出去了。”
“是。”
我行礼告退,心里一边嘲笑自己。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北燕的皇权落到谁家,我又何必去
操心多事呢?
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神经!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北燕王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如果让你选择的话,这三个人里,你又会去帮谁呢?”
我心里一震,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北燕王并没有看着我,目光投向窗外的如洗蓝天,仿佛根本就
没有说过那一句话。
自然也根本没有在等待我的回答。
恍惚之间,我竟也弄不清楚他是否真的问出了这句话,还是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我在北燕是否已呆得太久了?是否早已身陷局中而不自知?
只有苦笑。
却不敢去探寻其中的答案。
第四章
消息传出,我再度成为北燕的新一轮传奇和万人瞩目的风头人物。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卓绝的剑术,而是因为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传奇经历和前所未有的升迁速
度,以及手中掌握的权力。
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自羡慕我的好运。
面对着刚刚接掌的两万禁军,我却只觉头痛。
总是事与愿违。我越是不想卷入其中,就越是一步步地陷了进去。
真不知几时才能脱身。
烦恼起来,真想率领禁军冲到质子府去抢出萧冉,然后把大印一丢,带着萧冉和小晋远走高飞,
不再回头。
倒忘了就算回到东齐,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歌舞升平的安稳局面。
唯一的幸运是我得到了北燕王的允准,仍能将雷鸣和易天带在身边。他们两人也升了级,分别是
我的左右副统领。有了这两个能干的帮手,总算替我分担了大半麻烦。
否则光是官场上的应酬人情已经要了我半条命。
用门庭若市形容禁军官署近日的情形绝不过分。我手中掌握着两万禁军,再加上一个地位不高、
却因为御赐令牌而权力不小的五城巡戍营,也难怪会在一夜间成为众人或奉迎讨好、或拉拢招揽
的对象了。
我自然懒得理会这些,一股脑儿全推给了易天。
以易天温文有礼的态度和宛转含蓄的处事手腕,应付起这些事来可比我要轻松得多啦。
“韩雄带了份极重的厚礼来求见你,说什么也要亲自感谢你的救命大恩,让我挡在外面了,现在
只怕还没有走呢。”
易天捧着一杯新沏的冻顶乌龙,闲闲地告诉我。
“哦。”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喝我的茶,没有出去见他的打算。
“听说拓拔圭回府之后发了一天的呆,说什么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帮他。你们不是有过节吗?”
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没有紧急公务也不用操练新军,易天居然还不让我回房睡觉,硬是拉着我
和雷鸣在官署大堂上喝茶,顺便心情很好地讲几句八卦。
这么喜欢闲聊,难怪他的消息比谁都灵通了。
“谁说我帮拓拔圭了?我那天只是照实陈述,不偏不倚,又没帮着他撒谎!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
我面前设计害人,这关拓拔圭什么事?”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你会帮拓拔弘啊!他们三兄弟争位争得各不相让,只差没公开破脸了。你既
然是拓拔弘的人,当然应该帮他对付拓拔圭才对!”雷鸣居然也一脸兴趣地接口。
‘噗!’……我嘴里的一口热茶全都喷了出来。
“谁说我是拓拔弘的人?!”
“这还用说吗?”
雷鸣和易天的默契倒很好,同时反应迅速地飞身闪开满天的茶水,异口同声地反问。
“什么意思!”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大好看。以至于一名小兵刚推门进来想报告什么,给我看了一眼后,居
然脸色一白,又低着脑袋退了回去。
“难道不是么?”易天悠然地呷了一口清茶,笑吟吟地看着我,“你是信王府里的人,整天形影
不离地跟着他,又是他一力向大王推荐才冒出来的。我们都是他的客卿,你说一个‘要’字,他
二话不说就给了你。你铁面无私地到处得罪人,他就在朝上给你挺着。还怕你中了别人暗算,时
时刻刻地派人盯着你。都这么亲密无间不分彼此了,要是还不算他的人,倒要怎样才算是啊?”
“……”我一口茶水全噎在喉咙里,只能脸色发青地瞪着易天,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件事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眼中这样!
我哪有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根本是他强迫我做他的贴身随侍。我也没想过跟他要人,是他凑上来
硬是要给,我才却之不恭地挑了雷鸣和易天。他在朝上支持我是因为我得罪的都不是他那一派的
人,他当然乐得顺便打击对手。至于他派人盯着我……我摇摇头,头痛地不想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
可是不管怎么样,也跟易天口中的“亲密无间、不分彼此”沾不上边吧?
简直是……简直是……
唉,懒得跟他们解释了,反正我也解释不清楚……
“别急,别急,先喝口茶。”易天笑容可掬地给我斟满了杯中的茶水,态度殷勤地送到我面前,
“有话慢慢说。你说你不是拓拔弘的人,那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啊?”
“对啊对啊。”雷鸣显然也对我和拓拔弘的关系大感好奇,两眼亮闪闪地望着我,一副想打探内
幕消息的兴奋模样。
我和拓拔弘是什么关系?……
“好象不关你们的事吧?”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只不过……唉,如果我真的清楚就好了……
自从上次大醉之后,我一直在刻意避开拓拔弘。为了不给他‘意外偶遇’的机会,除了必须处理
的日常公务,平时连大门都不肯随便迈出一步,空闲的时候也总是拉着雷鸣和易天在营里喝酒谈
天。唉,连我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会不敢见到他的。
可就是不想再看到他那种异样的眼神……
“谁说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直属下级,当然得弄清楚你的立场,才知道应
该帮谁啊。”易天理直气壮地告诉我。
“谁也不帮!我哪一个阵营都不想加入,管他是几皇子要当皇帝呢!”
“真的吗?”雷鸣半信半疑地问。“那你最近老躲着拓拔弘干什么?”
……
我再次被茶水噎住。
雷鸣这个大而化之的傻小子,观察力几时也这么强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两位,可不可以说点正事?”我终于不得不苦笑着认输。
“想听正事?有。”易天笑了笑,捧着茶杯悠然开口。
“西秦使节所住的会馆昨夜遇盗,他们对京城的治安大为不满,今天致书朝廷严词抗议。皇上命
你亲自带人去现场勘查,尽早给他们一个交待。”
“什么?”我不由呻吟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我最不想见,不敢见,也不能见的人就是
西秦使节了。为什么他却偏偏找到我头上来?
“我不去!”我一头倒在椅子里,“易天,替我告病!”
“好象迟了。”易天微笑着指指外面,“西秦使节说马上派人来请你前去。那人大概已经来了。
刚刚那个小兵应该就是来通报的。”
“啊!是吗?那说我不在!”
我一跃而起,转身朝着后堂就走。
“反正我不想去,易天你就替我去好了。”
“我可以问一声为什么吗?”
一个沉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发问的人却不是易天,而是……
我后背微微一僵,突然不受控制地停住脚,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但是不该也不会在这里听到。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昨天受了刺激,大
白天都会做恶梦。
不会是他。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到这里来?一定是什么人的声音与他巧合的相似,象到连我也分
辨不清了。
但是,我谁的声音都可以听错,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我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手心里满是冷汗。
其实事情很简单,人就站在我的身后,只要转过头来看看便知真伪。但我却仿佛失去了行动的能
力,只能木然地站在那儿,文风不动,僵立着宛如一座石像。
“咳咳……这位大人是西秦使节派来的吧?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坐请坐。”
看到我迟迟没有反应,易天轻咳一声,含笑着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不必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和冷峻。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语气,每个字都象是
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把最后一丝希望都击得粉碎。
“易天,雷鸣,请你们两位先出去一下。”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缓缓道,
“我要和这位西秦的贵客单独谈谈。”
“……好吧。”易天看出我的异样,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有些勉强地迈动脚步。“如果有事就招
呼我们。”
他扯着不情不愿的雷鸣出去了。
沉重的木门在我身后砰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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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可以回头了吧,江大人?”熟悉的语声再度从背后响起,“或者,你更习惯我叫你……
哥哥?”
“……随便你。”我吸一口气,终于成功地收敛了所有情绪,态度从容地转过身,对上祁烈深黑
的双眼。
半年不见,祁烈仿佛瘦了一点,挺拔的身形却更加刚劲,每一根线条都硬如金石,再也不剩半分
当年的青涩。他易了容,深刻的五官轮廓被掩藏在一张平凡的面具后面,但是眼中的光芒却丝毫
未改,骄傲冷峻一如当日。
“你果然没有死。”祁烈眯起眼细细打量我,沉沉的语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
确定的事实。“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若无其事地拂一拂衣摆,我拣张椅子随意坐下。
“看来你在这里生活得不错?”祁烈转了转头,用锐利的目光把大堂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又落
回到我身上。“北燕王钦点的禁军统领,先斩后奏的五城巡戍使,谁又能想得到竟是流亡在外的
西秦国主?真有办法!真够胆色!难怪到处都打探不到你的消息……我已经找了你很久呢,哥哥
!”
不得不承认,祁烈这一声亲昵而熟悉的称呼还是刺痛了我,让我的心紧紧地抽了一下,呼吸几乎
为之一窒。
但现在却不是放纵情绪的时候。
我微微一哂,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问:
“不知陛下来此有何贵干?是否要亲眼看我上路,免得西秦平空多出来一个国主,也免得你新封
的谥号有名无实?”
祁烈的眼神倏然一冷。“原来你还记得你的身份!”
身份?我心中一痛,脸上的笑容却越发云淡风轻。
“什么身份?死人是没有任何身份的,不是吗?”
祁烈被我的话堵得微微一窒,望向我的目光却更加冷冽。
“你恨我?”
“你以为呢?”
“很想报复么?”
“你以为呢?”
“……”
……
我接连的两个反问稍稍消解了祁烈的气势。他不再发问,只是冷冷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
去皮拆骨,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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