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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新修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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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悲,并非只是我们旧部的一番私心。”
张朝唐心想,你叫我上山,原来为此,不由得好生为难,袁崇焕被朝廷处死,是因崇祯胡涂昏庸,不明忠奸是非,听信了奸臣和太监的挑拨,天下都知冤枉,自己在浡泥之时,也曾听得几个广东商人痛哭流涕地说起过。但既由皇帝下旨而明正典刑,再说冤枉,便是诽谤今上。皇帝若是知道了,一纸诏书来到浡泥国,连父亲都不免大受牵累。可是孙仲寿既这么说,在势又不能拒绝,情急之下,灵机忽动,想起在浡泥国时所看过的两部小说,一部是《三国演义》,一部是《精忠岳传》。他读书有限,不能如孙仲寿那么骈四骊六地大做文章,当下微一沉吟,振笔直书:“黄龙未捣,武穆蒙冤。汉祚待复,诸葛星殒。呜呼痛哉,伏维尚飨。”他说的是古人,万一这篇短短的祭文落入皇帝手中,也不能据此而定罪名。
孙仲寿本想他是一个海外士人,没什么学问,也写不出什么好句子来,只盼他称赞几句袁督师的功绩,也就是了,待见他写下了这六句,十分高兴。张朝唐把袁崇焕比之于诸葛亮和岳飞,自是推崇备至,无以复加。清人为金人后裔,皆为女真族,自称后金,满清初立国时,国号便仍称为“金”。岳飞与袁崇焕皆抗金有功而死于昏君奸臣之手,两人才略遭遇,颇有相同之处,倒不是胡乱瞎比的。
孙仲寿把这几句话向众人解释了,大家轰然致谢,对张杨两人神态登时便亲热得多,不再以外人相待了。孙仲寿道:“张兄文笔不凡,武穆诸葛这两句话,荣宠九泉。小弟待会叫他们刻在祠堂旁边的石上,要令后人得知,我们袁督师英名远播,连万里之外的异邦士民也尽皆仰慕。”张朝唐作揖逊谢。
各人叩拜已毕,各就原位坐下。那赞礼的人又喊了起来:“某某营某将军”、“某某镇某总兵”,喊了一个武将官衔,便有一人站起来大声说话。张朝唐听了官衔和言中之意,得知这些人都是袁崇焕的旧部。他被害之后,各人愤而离军,散处四方,今日是袁督师遭难的三周年忌辰,是以在他故乡广东东莞附近的圣峰嶂相聚,祭奠旧主。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尚有什么重大图谋。
当赞礼人叫到“蓟镇副总兵朱安国”时,一人站了起来,张朝唐和杨鹏举都心头一震,原来这人便是引导他们躲入密室的那个农夫,杨鹏举心想:“原来他是抗清的蓟辽大将,那么我败在他手里,也不枉了。”
只听他朗声说道:“袁公子这三年来身子壮健,武艺大有进步,书也读了不少,我和倪、罗两位兄弟的武功都已尽数传给了他,请各位另推明师。”孙仲寿道:“咱们兄弟中,还有谁武功更高得过你们三位的,朱将军不必太谦。”朱安国道:“袁公子学武聪明得很,我们三个已掏完袋底身家真的没货色啦,的确要另请名师,以免耽误他功夫。”孙仲寿道:“好吧,这事待会再议,诛奸的事怎么了?”
那外先前会过的姓倪的农夫站起身来,说道:“那姓范的奸贼是罗参将前个月赶到浙江诛灭的。姓史的奸贼,十天前被我在潮州追到。两人的首级在此。”说罢从地上提起布囊,取出两个人头来。
众人有的轰然叫好,有的切齿痛骂。孙仲寿接过人头,供在神像桌上。
张朝唐这才明白,他们半夜里在箱中发现的人头,原来是袁党的仇人,那定是与陷害袁崇焕一案有关的奸人了。这时不断有人出来呈献首级,一时间神像前的供桌上摆了十多个人头。听这些人的禀报,人头中有一个是当朝姓高的御史,他是魏忠贤的党羽,曾诬奏袁崇焕通敌卖国。另一个是参将赵尚政,本是袁崇焕的同乡死党。袁崇焕对他一向提携,但他为图升官,竟诬告恩人谋反,众人对他愤恨尤深。
各人禀告完毕,孙仲寿说道:“小奸诛了不少,大仇却尚未得报,鞑子皇太极和昏君崇祯仍然在位。如 何为督师公报仇雪恨,各位有什么高见?”一个矮子站了起来。说道:“孙相公!”孙仲寿道:“赵参将有什么话请说。”那矮子说道:“依我说……”
刚说了三个字,门外一名汉子匆匆进来禀道:“山西三十六营王将军派了人来求见。”众人一听,都轰叫起来。孙仲寿道:“赵参将,咱们先迎接三十六营的使者。”赵参将道:“对。”首先抢出去,众人都站起身来。
大门开处,两条大汉手执火把,往旁边一站,走进三个人来。杨鹏举已久闻三十营的名头。知道山西十十余万起义民军结成同盟,称为“三十六营”。以“紫金梁”王自用为盟主,这几年来杀官造反,威势极大,三十六营中以闯王高迎祥最为出名。他摩下外甥李自成称为闯将,英雄了得,威震晋陕。
只见当先一人四十多岁年纪,满脸麻皮,头发蓬松,身上穿一套粗布衫裤,膝盖手肘处都已擦坏,到处打满补钉,脚下赤足穿草鞋,腿上满是泥污,纯是个庄稼汉模样。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三十多岁,皮肤白净;另一个廿多岁,身材魁梧,面容黝黑,也是农夫模样。
三人看上去忠厚老实,怎知他们竟是横行秦晋的“流寇”。
当先那人走进大殿,先不说话,往神像前一站。那白脸汉子从背后包袱中取出香烛,在神像前点上,三人拜倒在地,磕起头来。那小牧童在供桌前跪下磕头还礼。
三人拜毕,脸有麻子的汉子朗声说道:“我们王将军知道袁督师在关外打鞑子,立了大功,心里很是佩服。后来袁督师被昏君冤枉害死,天下老百姓都气愤得很。王将军、高闯王、李闯将派我们来代他向督师的神位磕头。现今官逼民反,我们为了要吃饭,只好抗粮杀官。求袁大元帅英魂保佑,我们打到北京,捉住皇帝奸臣,一个个杀了,给大元帅和天下的老百姓报仇。”说完又拜了几拜。
众人见王自用的使者尊重他们督师,都心存好感,听了他这番话,虽然语气粗陋,却是至诚之言。
孙仲寿上前作揖,说道:“多谢,多谢。请教高姓大名。”那汉子说道:“我叫田见秀。王将军得知今日是袁大元帅忌辰,因此派我前来在灵前拜祭,并和各位相见。”孙仲寿道:“多承王将军厚意盛情,在下姓孙名仲寿。”那白净面皮的人道:“啊,你是孙祖寿将军的弟弟。孙将军和鞑子拼战阵亡,我们一向是很敬仰的。”
孙祖寿是抗清大将,在边关多立功勋,于清兵入侵时随袁崇焕捍卫京师。袁崇焕下狱后,孙祖寿愤而出战,在北京永定门外和大将满桂同时战死,名扬天下。孙仲寿文武全才,向为兄长的左右手,在此役中力战得脱,愤恨崇祯冤杀忠臣,和袁崇焕的旧部散在江湖,抚育幼主,密谋复仇。他精明多智,隐为袁党的首领。
孙祖寿慷慨重义,忠勇廉洁,《明史》上记载了两个故事:
孙祖寿镇守固关抵抗女真时,出战受伤,濒于不起。他妻子张氏割下手臂上的肉,煮了汤给他喝,同时绝食七日七夜,祈祷上天,愿以身代。后来孙祖寿痊愈而张氏却死了。孙祖寿感念妻恩,终身不近妇人。
他身为大将时,有一名部将路过他昌平故乡,送了五百两银子到他家里。在当时原是十分寻常,但他儿子坚决不受。后来他儿子来到军中,他大为嘉奖,请儿子喝酒,说:“不受赠金,深得我心。倘苦你受了,这一次非军法从事不可。”《明史》称赞他“其秉义执节如此。”
孙仲寿为人处事颇有兄风,是以为众所钦佩。
第二回 恩仇同患难 死生见交情
众人正要叙话,田见秀的黑脸从人忽然从后座上直纵出去,站在门口。众人出其不意,不知发生何事,都站了起来。只见那黑脸少年指着人群中两个中年汉子喝道:“你们是曹太监的手下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均知崇祯皇帝诛灭魏忠贤和客氏之后,宫中朝中阉竖逆党虽一扫而空,然而皇帝生性多疑,又秉承自太祖、成祖以来的习气,对大臣多所猜忌,所任用的仍是从他信王府带来的太监,其中最得宠的则是曹化淳。此人统率皇帝的御用探子“东厂”和锦衣卫卫士,即所谓“厂卫”,刺探朝中大臣和各地将帅的隐私,文武大臣往往不明不白为皇帝下旨诛杀,或是任意逮捕,关入天牢,所谓“下诏狱”,都是由于曹化淳的密报。当时一提起来,可说是人人谈虎色变。
那两人一个满腮黄须,四十上下年纪,另一个却面白无须,矮矮胖胖。那矮胖子面色倏变,随即镇定,笑道:“你是说我吗?开什么玩笑?”黑脸少年道:“哼,开玩笑!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客店里商量,要混进山宗来,又说已禀告了曹太监,要派兵来一网打尽,这些话都给我听见啦!”
黄须人拔出钢刀,作势便要扑上厮拚。那白脸胖子却哈哈一笑,说道:“王自用想收并山宗的朋友,成为第三十七营,居心险恶,哪一个不知道了?你想来造谣生事,挑拨离间,那可不成。”他说话声又细又尖,俨然太监声口,可是这几句话却也生了效。袁党中便有多人侧目斜视,对王自用的使者起了疑心。田见秀虽出身农家,但久经战阵,百炼成钢,见了袁党诸人的神色,知道此人的言语已打动众心,便即喝道:“阁下是谁?是山宗的朋友么?”这句话问中了要害,那人登时语塞,只是冷笑。
孙仲寿喝道:“朋友是袁督师旧部么?我怎地没见过?你是哪一位总兵手下?”
那白脸人知道事败,向黄须人使个眼色,两人陡地跃起,双双落在门口。黄须人挥刀向黑脸少年砍去。那白脸人看似半男半女,行动却甚是迅捷,腕底一翻,已抽出判官双笔,向黑脸少年胸口点到。
黑脸少年因是前来拜祭,为示尊崇,又免对方起疑,上山来身上不带兵刃。众人见他双手空空,骤遭夹击,便有七八人要抢上救援。不料那少年武功甚是了得,左手如风,施展擒拿手法,便抓黄须客的手腕,同时右手骈起食中两指,抢先点向白脸人的双目。这两招迟发先至,立时逼得两名敌人都退开了两步。
袁党众人见他只一招之间便反守为攻,暗暗喝彩,俱各止步。那两人见冲不出门去,知道身处虎穴,情势凶险之极,刚向内退得两步,便又抢上。黑脸少年使开双掌,在单刀双笔之间穿梭来去,攻多守少。那两人几次抢到门边,都被他逼了回来。
三人在大殿中腾挪来去,斗到酣处,黄须人突然惊叫一声,单刀脱手向人丛中飞去。朱安国跃起伸手抄出,接在手中。就在此时,黑脸少年踏进一步,左腿起处,飞脚把黄须人踢倒。他左腿尚未收回,右腿乘势又起,白脸人吃了一惊,只想逼开敌人,夺门逃走下山,奋起平生之力,双笔一先一后反点敌人胸口,黑脸少年右手陡出,抓住左笔笔端,使力扭转,已把一只判官笔抢过。这时对方右笔跟着点到,他顺手将笔梢砸了过去。双笔相交,当的一声,火星交迸,白脸人虎口震裂,右笔跟着脱手。
黑脸少年一声长笑,右手抓住他胸口,一把提起,左手扯住他的裤腰,双手他处,嗤的一声,白脸人一条裤子已被扯下来,裸出下身。众人愕然之下,黑脸少年笑道:“你是不是太监,大家瞧瞧!”众人目光全都集到那白脸人的下身,果见他是净了身的。哄笑声中,众人围了拢来,眼见这黑脸少年出手奇快,武功高明之极,心下都甚敬佩。
这时早有人拥上去把白脸人和黄须人按住。孙仲寿喝问:“曹太监派你们来干甚么?还有多少同党?怎么混进来的?”两人默不作声。孙仲寿一使眼色,罗参将提起单刀,呼呼两刀割下两人首级,放在神像前的供桌上。
孙仲寿拱手向田见秀道:“若不是三位发现奸贼,我们大祸临头还不知道。”田见秀道:“那也是碰巧,我们在道上遇见这两个家伙,见他们神色古怪,身手又很灵便,晚上便到客店去查探,侥幸发觉了他们的底细。”
孙仲寿向田见秀的两位从人道:“请教两位尊姓大名。”两人报了姓名,肤色白净的叫刘芳亮,黑脸少年名叫崔秋山。朱安国过去拉住崔秋山的手,说了许多赞佩的话。
田见秀和孙仲寿及袁党中几个首脑人物到后堂密谈。田见秀说道,王将军盼望大家携手造反,共同结盟。他们三人是闯将李自成的麾下,闯将是闯王高迎祥的外甥,是三十六营中声势最盛的一支。袁党的人均感踌躇。众人虽然憎恨崇祯皇帝,决意暗中行刺,杀官诛奸之事也已作了不少,但人人本来都是大明命官,要他们造反,却是不愿,只求刺死崇祯后,另立宗室明君。何况王自用总是“流寇”,虽然名头极大,但打家劫舍,流窜掳掠,干的是强盗勾当,大家心中一直也不大瞧得起。而且三十六营远在晋陕,也支援不到。袁党众人离军之后,为了生计,有时也难免做几桩没本钱买卖,却从来不公然自居盗贼。双方身分不同,议论良久难决。
最后孙仲寿道:“咱们的事已给曹太监知道,如不和王将军合盟以举大事,不但刺杀崇祯给袁督师报仇之事难以成功,只怕曹太监还要派人到处截杀。咱们势孤力弱,难免一一遭了毒手。田兄,咱们这样说定成不成?我们山宗帮王将军打官兵,王将军大事成功之后,须得竭力去打建洲鞑子。咱们话又说明在先,日后王将军要做皇帝,我们山宗朋友却不赞成,须得由太祖皇帝的子孙姓朱的来做。”
田见秀道:“王将军和高闯王、李闯将给官府逼不过,为了活命,这才造反,自己是决计不想做皇帝的,这件事兄弟拍胸担保。人家叫我们流寇,其实我们只是种田的庄稼汉,只求有口饭吃,头上这颗脑袋保得牢,也就是了。我们东奔西逃,那是无可奈何。凭我们这样的料子,也做不来皇帝大官。至于打建州鞑子嘛,李将军的心意跟各位一模一样,平时说起,李将军对鞑子实是恨到骨头里去。我们唯闯将李大哥之命是从。李大哥是林的英雄豪杰,为人仁义,那定是信得过的。”三十六营的盟主虽是王自用,但听他们言下之意,似对李自成更为信服。
孙仲寿道:“那是再好也没有了。”袁党众人更无异言,于是结盟之议便成定局。
里面在商议结盟大计,殿上朱安国和倪浩拉着崔秋山的手,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朱安国道:“崔大哥,咱们虽是初会,可是一见如故,你别当我们是外人。”崔秋山道:“两位大哥从前打鞑子、保江山,兄弟一向是很钦佩的。今日能见到山宗这许多英雄朋友,兄弟实是高兴得很。”倪浩道:“我冒昧请问,崔大哥的师承是哪一位前辈英雄?”崔秋山道:“兄弟的受业恩师,是山西大同府一声雷白野白老爷子。他老人家已去世多年了。”朱安国和倪浩互望了一眼,均感疑惑。倪浩说道:“一声雷白老前辈的大名,我们是久仰的了。不过有一句话崔大哥请勿见怪。白老前辈武功虽高,但似乎还不及崔大哥。”崔秋山默然不语。朱安国道:“虽然青出于蓝,徒弟高过师父的事也是常见,但刚才我看崔大哥打倒两个奸细的身法手法,却似另有真传。”
崔秋山微一迟疑,道:“两位是好朋友,本来不敢相瞒。我师父逝世之后,我机缘巧合,遇着一位世外高人。他老人家点拨了我一点武艺,要我立誓不许说他名号,所以要请两位大哥原谅。”
倪朱两人见他说得诚恳,忙道:“崔大哥快别这么说,我们有一事相求,因此才大胆相问。”崔秋山道:“两位有什么事,便请直言。大家是自己人,何必客气?”朱安国道:“崔大哥请等一等,我们去找两位朋友商量几句。”
朱倪二人把那姓应和姓罗的拉在一边。朱安国道:“这个崔兄弟武艺高强,咱们这里没一个及得上。听他说话,性格也甚是豪爽。”倪浩道:“就是说到师承时有点吞吞吐吐。”于是复述了崔秋山的话。
那姓应的名叫应松,是袁崇焕帐下的谋士,当年宁远筑城,曾出了不少力量。姓罗的名大千,是著名的炮手,宁远一战,他点燃红夷大炮,轰死清兵无数,因功升到参将。应松道:“咱们不妨直言相求,瞧他怎么说?”朱安国道:“这事当先问过孙相公。”应松道:“不错。”
转到后殿,见孙仲寿和田见秀正谈得十分投契,于是把孙仲寿请出来商量。朱安国等所擅长的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说到长枪硬弩,十荡十决,那是勇不可当,但武学中的拳脚器械功夫,却均自知不及崔秋山。
孙仲寿道:“应师爷,这件事关系幼主的终身,你先探探那姓崔的口气。”应松点头答应,与朱安国、倪浩、罗大千三人同去见崔秋山。
应松道:“我们有一件事,只有崔大哥帮这个忙,所以……”
崔秋山见他们欲言又止,一副好生为难的神气,便道:“兄弟是粗人,各位有什么吩咐,只要兄弟做得到的,无不从命。”
应松道:“崔兄很爽快,那么我们直说了。袁督师被害之后,留下一位公子,那时还只有七岁。我们跟昏君派来逮捕督师家属的锦衣卫打了三场,死了七个兄弟,才保全袁督师这点骨血。”崔秋山嗯了一声。应松道:“这位幼主名叫袁承志,由我们四人教他识字练武。他聪明得很,一教就会,但再跟着我们,练下去进境一定不大。我们身在草莽,防身武功要紧过行军打仗的本事。”
崔秋山已明白他们的意思,说:“各位要他跟我学武?”朱安国道:“刚才见崔大哥出手杀贼,武功胜过我们十倍,要是崔大哥肯收这个徒弟,栽培他成材,袁督师在天之灵,定也感激不尽。”说罢四人都作下揖去。
崔秋山连忙还礼,沉吟道:“承各位瞧得起,兄弟原不该推辞,不过兄弟现下是在闯将李大哥军中,来去无定,常跟官军接仗,也不知能活到哪一天。要袁公子跟我在队伍里,一则怕我没空教他,二则实在也太危险。”应松等均想这确是实情,心中好生失望。
应松把袁承志叫了过来,和崔秋山见面。崔秋山见他灵动活泼,面貌黝黑,全无半分富贵公子娇生惯养的情状,很是喜欢。问他所学的武艺,袁承志答了,问道:“崔叔叔,你刚才抓住那两个坏人,使的什么功夫?”崔秋山道:“那叫做伏虎掌法。”袁承志道:“这样快,我看都看不清楚。”崔秋山笑道:“你想不想学?”袁承志忙道:“崔叔叔,请你教我。”
崔秋山向应松笑道:“我跟田将军说,在这里耽几天,就把这路掌法传给他吧!”袁承志和应、朱、倪三人俱各大喜,连声称谢。
次日一早,孙仲寿和张朝唐、杨鹏举等三人告别,说道:“咱们相逢一场,总算有缘。这里的事只要泄漏半句,后果如何,也不必兄弟多说。”张杨两人喏喏连声。孙仲寿对二人各赠了五十两银子的盘费,还派了两位兄弟送下山去。
张朝唐和杨鹏举径赴广州,途中更无他故,杨鹏举遭此挫折,心灰意懒,知道江湖上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自己凭这点微末功夫,居然能挨到今日,算得是侥幸之极,此番若非袁承志这小小孩童一言相救,已变成没眼睛的废人,想想暗自心惊,当即向镖局辞了工,便欲回家务农。张朝唐感他救命之恩,见他心情郁郁,便邀他同去浡泥国游览散心。杨鹏举眼见左右无事,自己又无家累,当即答允。
三人在广州雇了海船,前往浡泥。杨鹏举住了月余,见当地太平安乐,真如世外桃源一般,竟然不兴归意,便在张朝唐之父张信的那督府中担任了一个小小职司。每日当差一两个时辰,余下来便是喝酒赌钱,甚是逍遥快乐。
田见秀和孙仲寿等说妥结盟之事,众人在袁崇焕神像前立下重誓,山宗朋友和闯将相结为友,决不相负。田见秀正要和袁党着意结纳,听说崔秋山要教袁承志武艺,甚是欢喜,当下和刘芳亮先下山去。
袁党各路好汉,有的去投王自用;有的各归故乡,筹备举事;也有的言明不愿造反作乱,但决不泄露机密,也不和众兄弟作对为敌。人各有志,旁人也不勉强。
孙仲寿、朱安国、倪浩、应松等留在山上,详商袁承志日后的出处。
袁承志自崔秋山答应教他伏虎掌后,欢喜得一夜没睡好觉。翌日大家忙着结盟,没功夫理会这事。下午众人纷纷下山,临行时每人都和幼主作别,又忙碌了半天。
到得晚上,孙仲寿和应松命人点了红烛,设了交椅,请崔秋山坐在上面,要袁承志行拜师之礼。崔秋山道:“袁家小兄弟我一见就很喜欢,他爱我这套伏虎掌,我就破费几天功夫,传授个大概。但他能不能在这几天之内学会,学了之后能不能用,可得瞧他的悟性和以后的练习了。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切磋,师徒的名份是无论如何谈不上的。”应松道:“只要教得一招两式,就是终身为师。崔大哥何必太谦?”崔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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