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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剑(新修版)-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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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装着睡眼惺忪,打个哈欠,说道:“曹公公,多谢你费心。”
曹化淳在房中四下打量,不见有何异状。
何铁手假作不小心,把手帕掉在地下,俯身去拾,顺眼往床底一张,先前承志与宛儿曾钻入床底,只怕旧事重演。阿九笑道:“床底下也查过了,我没藏着刺客吧?”何铁手笑道:“殿下明鉴,曹公公是怕殿下受了惊吓。”她转头见到袁承志的肖像,心中一怔,忙转过头来,两道眼光凝视着阿九秀丽明艳的容颜,目光中尽是不怀好意的嘲弄嬉笑。阿九本就满脸红晕,给她瞧得不敢抬起头来。
曹化淳道:“殿下这里平安无事,皇上就放心了。我们到别的地方查查去。”对四名宫女道:“在这里陪伴殿下,不许片刻离开。就是殿下有命,也不可偷懒出去,知道么?”四名宫女俯身道:“听公公吩咐。”曹化淳与何铁手及其余宫女行礼请安,辞出寝宫。
阿九道:“放下帐子,我要睡啦!”两名宫女过来轻轻放下纱帐,在炉中加了些檀香,剔亮红烛,互相偎依着坐在房角。
阿九又是喜悦,又是害羞,不意之间,竟与日夕相思的意中人同床合衾,不由得如痴如迷,眼见几缕檀香的青烟在纱帐外袅袅飘过,她一颗心便也如青烟一般在空中飘荡不定。她身子后缩,缩入袁承志怀里。袁承志伸过左臂,搂住她腰,寻思:“自己刚与宛儿在床底下偎依,这时迫于无奈,又抱住了阿九公主。两人同样的温柔可爱,但以容貌论,阿九胜宛儿十倍,那日山东道上一见之后,常自思念,不意今日竟得投合入怀。”大喜之余,暗自庆幸。阿九心中只是说:“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又做梦了?”过了良久,只听承志低声道:“怎么办?我得想法出去!”
阿九嗯了一声,闻到他身上男子的气息,不觉一股喜意,直甜入心中,轻轻往他身边靠去,蓦地左臂与左腿上碰到一件冰凉之物,吃了一惊,伸手摸去,竟是一柄脱鞘的宝剑横放在两人之间,忙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承志道:“我说了你别见怪。”阿九道:“谁来怪你?”承志低声道:“我无意中闯进你的寝宫,又被逼得同衾合枕,实是为势所迫,我可不是轻薄无礼之人。”阿九道:“谁怪你了呀!把剑拿开,别割着我。”承志道:“我虽以礼自持,可是跟你这样的美貌姑娘同卧一床,只怕把持不住……”阿九低声笑道:“因此你用剑隔在中间……傻……傻大哥!”
两人生怕被帐外宫女听见,都把头钻在被中悄声说话。承志情不自禁地侧身,伸过右臂搂住她背心,阿九也伸过双臂,抱住了他头颈。承志几根手指拈起金蛇剑,放到身后。两人肌肤相贴,心魂俱醉。阿九低声道:“大哥,我要你永远这样抱着我……”承志凑过脸去,吻她嘴唇。阿九凑嘴还吻,身子发热,双手抱得他更紧了。
承志一生之中,从未跟女子这般亲热过,跟青青时时同处一室,最多不过手拉手而已。只觉阿九樱唇柔嫩,吹气如兰,她几丝柔发掠在自己脸上,心中一荡,暗暗自警:“千万不可心生邪念,那可不得了。赶快得找些正经大事来说。”忙缩开嘴唇低声问道:“惠王爷是什么人?”阿九道:“他名叫常润,还比我父皇长了一辈。是我的叔祖父。”承志道:“那就是了。他们要拥他登基,你知不知道?”
阿九惊道:“什么?谁?”袁承志道:“曹化淳跟满洲的睿亲王私通,想借清兵来打闯军。”阿九怒道:“有这等事?满洲人有什么好?还不是想夺咱们大明江山。”袁承志道:“是啊,皇上不答允,曹化淳他们就想拥惠王登位……”阿九道:“不错,惠叔爷昏庸胡涂,定会答允借兵除贼。”袁承志道:“只怕他们今晚就要举事。”阿九吃了一惊,说道:“今晚?那可危急得很了。咱们快去禀告父皇。”
承志闭目不语,心下踌躇。崇祯是他杀父仇人,十多年来,无一日不在想亲手杀了,以报血海沉冤,这时皇宫忽起内变,自己不费举手之劳,便可眼见仇人毕命,本是大快心怀之事;但如曹化淳等奸谋成功,借清兵入关,闯王义举势必大受挫折。要是清兵长驱直入,闯王抵挡不住,岂非神州沉沦,黄帝子孙都陷于胡虏之手?
阿九在他肩头轻轻推了一把,说道:“你想什么呀?咱们可得抢在头里,扑灭奸人逆谋。”承志仍是沉吟未决。阿九悄声道:“只要你不忘记我,我……我总是……跟你在一起……咱们将来……还有这样的时候。”说着慢慢将头靠过去,吻住了他嘴唇。
袁承志凛然一震,心想:“原来她疑我贪恋温柔,不肯起来。好吧,先去瞧瞧情势再说。其实我是真的舍不得起来……”悄声道:“你说过的话可别忘了。你把宫女点了穴道,用被子蒙住她们的眼,咱们好出去。”阿九道:“点在哪里呀?我不会。”
袁承志拉住她的右手,引着她摸到自己胸前第十一根肋骨之端,拿着她的手时,只觉滑腻温软,犹如无骨,说道:“这是章门穴,你用指节在这部位敲击一下,她们就不能动了。可别太使劲,免得伤了性命。”
阿九挂念父皇身处危境,疾忙揭帐下床。四名宫女站了起来,说道:“殿下要什么?”阿九走到锦帷之后,把宫女一个个分别叫过去,依承志所授之法,打中了各人穴道。最后一个敲击部位不准,竟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阿九一手蒙住她口,摸准了穴道再打下去,这才将她点晕。她从锦帷后面出来,袁承志已穿上鞋子下床。阿九穿好衣服,满脸羞涩,向承志微微一笑,承志忍耐不住,双手搂住了她,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阿九低声叫道:“大哥!”承志低声道:“阿九。”阿九满脸通红,低声问:“你永远不忘记我,是不是?”承志忽然想到青青,登觉为难异常,但身当此时,只得紧紧搂住了她,说:“当然,永远不会忘记你!”两人揭开窗帘,见窗外无人,一齐跃出。
阿九道:“你跟我来!”右手拉了承志的右手,径往乾清宫。将近宫门时,遥见前面影影绰绰,约有数百人聚集。阿九惊道:“逆贼已围了父皇寝宫,快去!”两人发足急奔。
跑出十余丈,一名太监迎了上来,见是长平公主,吃了一惊,但见她只带着一名随从,也不在意,躬身道:“殿下还不安息么?”
袁承志和阿九见乾清宫前后站满了太监侍卫,个个手执兵刃,知道事已危急。阿九喝道:“让开!”伸手推开那名太监,直闯过去。守在宫门外的几名侍卫待要阻拦,都给承志推开。众监卫不敢动武,急忙报知曹化淳。
曹化淳策划拥立惠王,自己却不敢出面,只偷偷在外指挥,听说长平公主进了乾清宫,心想谅她一个少女也碍不了大事,传令众侍卫加紧防守。
阿九带着袁承志,径奔崇祯平时批阅奏章的书房。
来到房外,只见房门口围着十多名太监侍卫,满地鲜血,躺着七八具尸首,想是忠于皇帝的侍卫被格杀而死。众人见到公主,一呆之下,阿九已拉着承志的手奔入书房。一名侍卫喝道:“停步!”举刀向承志砍去。袁承志侧身略避,挥掌拍在他胸口,那侍卫直跌出去,承志已带上书房房门。
只见室中烛光明亮,十多人站着。阿九叫了一声:“父皇!”向一个身穿黄袍、头戴黑缎软帽的人奔去。承志打量这人,见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面目清秀,脸上神色惊怒交集,心想:“这便是我的杀父仇人崇祯皇帝了。”
阿九尚未奔近皇帝身边,已有两名锦衣卫卫士挥刀拦住。
崇祯忽见女儿到来,说道:“你来干什么?快出去。”
一个高高瘦瘦,脸色苍白的华服中年人说道:“贼兵已到了宁武关,指日就到京师。你到这时候还是不肯借兵灭寇,是何居心?你定要将我大明天下双手奉送给闯贼,是不是?”承志识得他就是惠王,他的总管魏涛声手持单刀,站在他身旁。承志不欲与他们相见,缩身在一名叛党之后,转过头察看书房中情势。
阿九怒道:“惠叔爷,你胆敢对皇上无礼!”只听那中年人笑道:“无礼?他要断送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江山,咱们姓朱的个个容他不得。”嚓的一声,将佩剑抽出一半,厉声喝道:“到底怎样?一言而决!”
崇祯叹了口气道:“朕无德无能,致使天下大乱。贼兵来京固然社稷倾覆,借兵胡虏,也势必危害国家。朕一死以谢国人,原不足惜,只是祖宗的江山基业,就此拱手让人了……”
惠王拔剑出鞘,逼近一步,喝道:“那么你立刻下诏,禅位让贤罢!”崇祯身子发颤,喝道:“你要弑君篡位么?”
惠王一使眼色,一名锦衣卫卫士拔出长刀,叫道:“昏君无道,人人得而诛之!”
袁承志听了他口音,心中一凛,烛下看得明白,原来这人正是安大娘的丈夫安剑清。
阿九怒叱一声,抢起椅子,挡在父皇身前,接连架过安剑清砍来的三刀。惠王带来的众侍卫纷纷拥上。承志见阿九支持不住,抢入人圈,左臂起处,将两名侍卫震出丈余,右手将金蛇剑递给阿九,自己站在崇祯身旁保护。十多名锦衣卫抢上来要杀皇帝,都被他挥拳踢足,打得筋折骨断。阿九宝剑在手,精神一振,数招间已削断安剑清的长刀。
惠王眼见大事已成,哪知长平公主忽然到来,还带来一个如此武艺高强之人护驾,但见此人身穿太监服色,紧急中也认他不出,只放声大叫:“外面的人,快来!”
何铁手、何红药及温氏四老应声而入,突然见到袁承志,无不大惊失色。温方达眼中如要喷火,高声叫道:“先料理这小子!”四兄弟围了上去。
阿九退到父亲身边,仗着宝剑犀利,敌刃当者立断,惠王手下人众一时倒也不敢攻近。但她见敌人愈来愈多。袁承志被对方五六名好手绊住,缓不出手来相助,情势十分危急,正心慌间,忽见一个面容丑恶、乞婆装束的老妇目露凶光,举起双手,露出尖利的十爪,喝道:“把金蛇剑还来!”
承志这时已打定主意,事有轻重缓急,眼前无论如何要先救皇帝,使得勾引清兵入关的阴谋不能得逞,待闯王进京之后,再来手刃崇祯以报父仇,这是先国后家、先公后私的大义。但温氏四老武功本已十分高强,虽未组成五行阵,也难以应付,百忙中见阿九头发散乱,宝剑狂舞,渐渐抵挡不住何红药的狠攻,突然窜到何铁手跟前,说道:“去杀了曹化淳那些造反篡位之人!”
惠王命魏涛声邀请五毒教入招贤馆,先送了二十万两银子,再答允任由五毒教盗取户部大库的库银,不嫌其数,又说要图谋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将云南、贵州两省定为五仙教布法行道的地盘,任由五仙教打醮作法,收取民间布施。对五毒教而言,自是无穷无尽的生财之道,此后独霸云贵,当真可以无法无天。何铁手心想最多所谋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便答允了。
她学得一身高明武功,生平未逢对手,但跟袁承志一交手,忽然见到了武学中一片新天地,这少年相公不但出手厉害,而招数变化之繁,内劲之强,直是匪夷所思,连作梦也想不到。她五岁那年,父亲便即去世,因此教中的祖传武功,并干得到真正亲传,她的授业师父虽是教中高手,但位份不高,许多秘传未窥堂奥。她从师父口中得知,本教中不少高招是从小金蛇的身法而悟得。她平日常命齐云璈放出小金蛇,钻研其动静身法,虽人不少领悟,毕竟有限。这次跟袁承志数度交手,见到他所学的金蛇武功玄妙变幻,远在小金蛇之上,本已钦服。再见到他的华山派武功与木桑所传的铁剑门功夫,更加觉自己僻处云贵,真如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犹如一个贪财之人眼见一个大宝藏便在身侧,触手可及,眼红心热,非伸手摸一摸不可。她说跟袁承志交手当晚,无法入睡,确非虚语,这几天来六神无主,念兹在兹,只是想如何拜袁承志为师,企求之殷切,比之少年初想情郎的相思尤有过之。
这日胡缠瞎搞,得蒙袁承志答允收己为徒,一直喜不自胜,心想既已拜得这位明师,什么五仙教教主之位,百万两、千万两的金银,全是毫不足道,此后只要不违师命便是。“师命有三,目前他说的是第一师命。”回身转臂,左手铁钩猛向温方悟划去。
温方悟怎料得到她会陡然倒戈,大惊之下,皮鞭倒卷,来挡她铁钩。但何铁手出招何等狠辣,又是攻其无备,只一钩,已在温方悟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钩上喂有剧毒,片刻之间,温方悟脸色惨白,左臂麻痹,身子摇摇欲坠,右手不住揉搓双眼,大叫:“我瞧不见啦……我……我中了毒!”温氏三老手足关心,不暇攻敌,疾忙抢上去扶持。
袁承志登时缓出手来,回身出掌,拍在惠王所带来的总管魏涛声背上,魏涛声立即昏晕。承志一转头见阿九气喘连连,拼命抵挡何红药和安剑清的夹攻,眼见难支,当下斜飞而前,捉住何红药的背心,将她直掼了出去。安剑清一呆,被阿九一剑刺中左腿,跌倒在地。
这时温方悟毒发,已昏了过去。温氏三老不由得心惊肉跳,一声暗号,温方义抱起五弟,温方达、温方山一个开路,一个断后,冲出书房。何铁手追了出去,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叫道:“这是解药,接着。”温方山转身接住。何铁手一笑回入。
这一来攻守登时异势。承志和阿九把锦衣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殿门开处,曹化淳突然领了一批京营亲兵冲了进来。承志见敌人势众,叫道:“阿九、何教主,咱们保护皇帝冲出去。”阿九与何铁手答应了。三人往崇祯身周一站,正待向前夺路,曹化淳忽然叫道:“大胆奸贼,竟敢惊动御驾,快给我杀!”众亲兵即与锦衣卫交起手来。惠王惊得呆了,叫道:“曹公公……你……你不是和我……”一言未毕,曹化淳举脚向他踢去,惠王惊愕之余,立即奔逃出殿。此后逃到广州,最后为清兵擒获处死。这一来不但众锦衣卫大惊失色,袁承志、何铁手、阿九三人更是奇怪,只有崇祯在心中暗赞曹化淳忠义。
原来曹化淳在外探听消息,知道大势已去,弑君奸谋不成,情急智生,便去率领京营的守备亲兵,进乾清宫来救驾。锦衣卫见曹化淳变计,都抛下了兵器。曹化淳连叫:“拿下去,拿下去!”众亲兵将锦衣卫拿下。一出殿门,曹化淳叫道:“砍了!”霎时之间,参与逆谋的人都被杀得干干净净,魏涛声也难逃一刀之厄,尽是曹化淳杀人灭口的毒计。
何铁手见局势已定,笑道:“师父,明日我在宣武门外大树下等你!”说着携了何红药的手,转身而出。
崇祯叫道:“你……你……”他想酬谢护驾之功,何铁手哪里理会,径自出宫去了。
崇祯回过头来,见女儿身上溅满了鲜血,却笑吟吟地望着承志,这才惊魂略定,坐回椅中,问阿九道:“他是谁?功劳不小,朕……朕必有重赏。”他料想袁承志必定会跪下磕头,哪知袁承志昂然不理。阿九扯扯他的衣裾,低声道:“快谢恩!”
袁承志望着崇祯,想起父亲舍命卫国,立下大功,却被这皇帝凌迟而死,心中悲愤痛恨之极,细看这杀父仇人时,只见他两边脸颊都凹陷进去,须边已有不少白发,眼中满是红丝,神色甚是憔悴。此时夺位的奸谋已然平定,首恶已除,但崇祯脸上只是显得烦躁不安,殊无欢愉之色。袁承志心想:“他做皇帝只是受罪,心里一点也不快活!”
崇祯却哪里知道袁承志心中这许多念头,温言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他见承志穿着太监服色,还道他是一名小监。
袁承志定了定神,凛然道:“我姓袁,是故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子!”崇祯一呆,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话,问道:“什么?”袁承志道:“先父袁崇焕有大功于国,却被皇上处死。”崇祯默然半晌,叹道:“现今我也颇为后悔了。”隔了片刻道:“你要什么赏赐?”
阿九大喜,轻轻扯一扯承志的衣裾,示意要他乘机向皇上求为驸马。
袁承志愤然道:“我是为了国家而救你,要什么赏赐?嗯,是了,皇上既已后悔,求皇上下诏,洗雪先父的大冤。”
崇祯性子刚愎,要他公然认错,可比什么都难,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这时曹化淳又进来恭问圣安,奏称所有叛逆已全部处斩,已派人去捉拿逆首惠王的家属。崇祯点点头道:“好,究竟是你忠心。”
曹化淳见了袁承志,心中大疑:“这人明明是满清九王的使者,怎地反来坏我大事?”
袁承志待要揭穿曹化淳的逆谋,转念一想,闯王义军日内就到京师,任由这奸恶小人在宫中当权,对义军正是大吉大利,当下也不理会皇帝,向阿九道:“这剑还给我吧。我要去了!”
阿九大急,顾不得父皇与曹化淳都在身边,冲口而出道:“你几时再来瞧我?”袁承志道:“殿下保重。”伸出手要去拿剑。阿九手一缩,道:“这剑暂且放在我这里,下次见面再还你。”说着凝视着袁承志的脸,眼光中的含意甚是明显:“你要早些来,我日日夜夜在盼望着。”
袁承志见崇祯与曹化淳都脸露诧异之色,不便多说,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阿九追到殿门之外,低声道:“你放心,我永不负你。”承志心想眼下不是解释之时,也非细谈之地,说道:“天下将有大变,身居深宫,不如远涉江湖,你要记得我这句话。”他知闯王即将进京,兵荒马乱之际,皇宫实是最危险的地方,是以要她出宫避祸。
哪知阿九深情款款,会错了他的意思,低下了头,柔声道:“不错,我宁愿随你在江湖上四处为家,远胜在宫里享福。你下次来时,咱们……咱们仔细商量吧!”
袁承志轻叹一声,想起了青青,心中栗六,浑没了主意,挥手道别,越墙出外。阿九见他就此分手,没半句温柔的情话,甚为失望。袁承志来到宫外,只见到处火把照耀,号令传呼,正在大捕逆党从属。
他挂念青青,急奔回到正条子胡同,见青青、焦宛儿、罗立如三人已安然回来,这才放心。他一晚劳顿,回房倒头便睡。这时在他心中,阿九与温青青,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委实难分轩轻,既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斗目入睡,将两个美女置之脑后。
醒来时已是巳牌时分,出得厅来,见水云、闵子华率领着十六名仙都弟子在厅上相候。原来他们得悉袁承志府上遭五毒教偷袭,是以过来相助。袁承志道了劳,告知黄木道人多半尚在人间。仙都众人大喜。
袁承志请他们在宅中守护着伤者,径出宣武门来,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何铁手站在树下。
她笑盈盈地迎上来,说道:“师父,我昨晚玉成你的美事,我这个徒儿好不好?”承志道:“昨晚形势极是危急,幸得你仗义相助,这才没闹成大乱子。”
何铁手笑道:“师父真是艳福不浅,有这样一位花容月貌的公主垂青相爱,将来封了驸马爷,我做徒弟的封什么官?袁承志正色道:“别开玩笑。”何铁手笑道:“啊哟,还赖哩!她这样含情脉脉地望着你,谁瞧不出来呢?再说,你要是不爱她,怎会把金蛇剑给她?又这么拼命地去救她父皇?”袁承志道:“那是为了国家大义。”
何铁手抿嘴笑道:“是啊,跟人家同床合被,你怜我爱,那也是为了国家大义。嘻嘻!”承志登时满脸通红,手足失措,道:“什……什么?你怎么……”何铁手笑道:“公主被子里明明藏着一人,我们这些江湖上混的人,难道会瞎了眼么?嘻嘻,我正想抖了出来,幸好眼睛一晃,见到师父的肖像。这个交情,岂可不放?”承志心想原来是那幅肖像没收好,以致给她瞧了出来;转念之间,又暗叫惭愧,若不是那幅肖像,何铁手揭开被来,那是更加糟糕了。
何铁手见他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里,知他面嫩,换过话题,问道:“夏姑娘已平安回去了吧?”袁承志点了点头,道:“这就去给你朋友们解穴吧。”
何铁手在前领路,继续向西,一路上称赞阿九美丽绝伦,生平从所未见,又说瞧不出一位金枝玉叶的妙龄公主,竟然是一身武功,那定然是袁承志亲手教的了,明师手下出高徒,当然如此,何况这位明师对高徒又是加意的另眼相看。现今公主是师姐,将来则是师娘。但不知和夏姑娘两个,谁大谁小,一个先入山门,一个身份尊贵,可有点摆不平了,不过公主美貌得多,师父多半要偏心。袁承志任她嘻嘻哈哈地啰唆不休,听她师父前、师父后的叫个不停,昨晚一言既出,事后反悔,亦不合道义。只有苦笑,置之不理。行了五里多路,来到一座古刹华严寺前。
寺外有五毒教的教众守卫,见到袁承志时都怒目而视。袁承志也不理会,进寺后见大雄宝殿上铺了草席,被他打伤的教徒一排排地躺着。袁承志逐一给各人解开穴道,朗声说道:“兄弟与各位本无冤仇,由于小小误会,以致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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