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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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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村里的孩子们玩球的时候会唱起一首老歌,我大概地记得一部分:

  如果它起飞我将等待
  如果它不能我将不再等——
  我一个人将继续等在这儿
  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天我会登上
  那些野草青青的台阶——
  一颗星星远,两颗星星近……

  夏天她一丝不挂,冬天她只穿一件单薄的袍子。
  大多数成人对孩子们嘲弄阿千的行为不闻不问,但有些人会责骂他们。
  “你们真可耻呀!快停止!你们应该同情可怜的阿千。”
  “嘿,舷!你爱上阿千了吗?你昨天和她睡觉了?”
  “别犯傻了!”
  即使大人们像这样严厉地斥责他们,小孩们还是老样子。毕竟人们都知道,不论昨天晚上、前天晚上,还是大前天晚上,至少有一个村里的男人和阿千睡觉了。
  阿千:她肯定快到40岁了。村里有人声称她比这个年龄大很多,很多。但只要看一样阿千的样子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谎言:她的皮肤有着年轻人的新鲜血色,她的身体如同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姑娘。
  阿千:村里的公共财产,她向每个去找她的人卖身。去了解她的身体的秘密已经成了村里所有年轻男人的成人仪式。
  阿千:一个村里的白痴。这是村里人照料她的另一个理由。
  阿千是村里最古老的家族中唯一的女孩,也是那一家唯一的幸存者。在那些住在深山里、依然崇拜狼神的人中间,那个家族曾经拥有至高无上的重要地位。那样高贵的家族唯一的幸存者居然是这样一个白痴,这使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止境的优越感。——阿千,村里活动的玩物。
  她的宅子座落在一座小山上,从那儿也可以俯瞰末世之沼。也许更合适的说法不是她的宅子“座落在”那里,而是“被遗留在”那里。通向她家大门的石阶底下,那道雕工精细的大门随时可能会倒塌。瓦片时刻可能从门檐上落下来;缠结在一起的杂草掩盖了看门人小屋的废墟——很久很久以前,仆从也许曾在这里为看门人生起火盆取暖过冬。
  在大门内的一级台阶和通向上方的石级长满了野草和苔藓。奇怪的是,石级中间地带的草并未被踩平,只有左右两边经常有人走动。古老的故事中说,从来没有人从石级的正中走上去过。根据村里最长寿的老人的说法,在正月十五那天,他们曾经举行仪式来辞旧迎新,而在圣歌中有一段讲到一道由遗忘的兄弟建造的石梯,它的中间地带通向一扇门。那位老人说,由于没有人知道那段话的意思,上下这条石梯时,人们都觉得,最好还是回避正中间的位置。
  石梯穿过阿千的宅子,继续向上延伸了一段不长的路程。那里的土地变得平坦宽阔,地上铺满了许许多多的黑石块。那儿有一口破败的古井,井架上的四根柱子支持着一个半倒塌的顶。这口井深陷在山丘的顶端、村庄的制高点,却从来不会干涸:井里总有五尺多深的水。如果附近有很多大山,也许还能解释如此充沛的水源的来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这口井违背了物理原理。他们叫它“罪人之孔”。当男人和阿千办完了事,就到这口井边来冲洗。
  曾几何时,当一群叽叽喳喳的老太婆聚集在这口井边、举行年度的纪念仪式祈拜狼神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感知到预言,声称如果把阿千浸在这口井里,她的疯病就会好转。这使那些对阿千惊人的美丽心怀嫉妒的人欢欣鼓舞。于是,十二年前的那一天,阿千在这一群聚会的女人面前被剥掉袍子,浸到寒冬的井水中去。一个小时以后,她的身体呈现出青紫色,阿千昏了过去,然后总算被拉了起来。让人悲哀的是,她的弱智并未被医治好。传说,那个干瘪老太婆被仪式上供应的米酒灌醉了,不假思索地说出那种预言,在那之后她掉进末世之沼死掉了。是因为酒的效力么?
  自此之后,每当阿千被人剥掉衣裳,她就不会再自动穿上了。如果有人给她披一件袍子,她就由它披着。因为几乎每晚都有人脱掉她的衣服,一大早又把她一丝不挂地丢在那里,阿千就总是光着身子到处走。
  男人也许会发现阿千的身体是多么美,有的人想最好别让小孩看到她。所以,每天早晨会有一个村妇过去看看阿千穿衣服了没有。
  阿千被剥光之后,即便有时也会愉快地微笑,但却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她继续唱她的歌——

  折一只,
  拿起第二只,
  第三只也折好了,
  飞吧,我说飞呀!
  一直飞向我的星星!
  ——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唱歌,折着她的纸飞机。很快有一天,使村里人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阿千怀孕了。这事情成了人们争论的焦点。
  每一个人都时常想到,阿千总有一天会怀孕的。
  村里的老女人们聚在一起,为这事说个不休,费了好几个钟头想找办法让阿千不生下这个孩子。最后她们一起到阿千独自生活的濒临倒塌的宅子里去,以她们的意愿和她对抗。
  这个白痴阿千,使每个人惊讶了,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明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阿千,别争了。我们要把你带到城里去,你得看医生。”
  “别荒唐了,阿千。你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有了孩子你没法把他养大。那可怜东西将会拥有可悲的人生!”
  大大的泪珠填满阿千的眼眶,洒满她的脸颊。没有一个村妇以前曾经见过阿千哭泣。
  “阿千……孩子……我想生下他……”阿千说。她捧着自己膨胀的腹部,眼泪像泉水一样不停流过她的面孔。
  她们要来这儿拖走阿千的时候意志是多么坚定,斗志是多么高昂!她们永远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勇气这么快就消失了。被怜悯和悲伤感染的她们,也只能哭泣而已。
  阿千很快擦干她的眼泪,开始折起一只纸飞机。
  “飞机,飞机,飞走吧!”她喊着,“飞去我父亲的家!”
  女人们交换了一下眼色。生孩子会结束阿千的疯病吗?
  然后,这只纸飞机离开了阿千的手掌。它从客厅飞到花园,然后又飞了回来。当阿千站起来的时候,这纸飞机围着她绕了一圈然后又向院子里飞去。阿千跟着它,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下石阶,一边歌唱,她的身影消失在竹林的方向。
  一个阴沉着脸、垂头丧气的丑老太婆拿了一张纸折起来,但当她把纸飞机投出去的时候,它倾斜了,落在了擦亮的开放式玄关的铺板上。
  “为什么阿千折的纸飞机飞得那么好?”她抱怨。
  另一个年纪轻一点的老女人聪明地点点头,用她最有智慧的表情说:“你知道的,即使是一个蠢笨的白痴也能做好某些事情。”

  三

  第一个月——红色的大鱼
  hitotsuki——tai
  第二个月——然后是炮弹!
  Futatsuki——kai
  第三个月——我们有储备,而且
  mittsu——enryode
  第四个月——我们要提供掩体吗?
  Yottsu—tomeruka
  如果我们提供掩体,那么好吧,
  tomerebaitcho
  第六,我们是否应该停止
  itsuyokasanetemuika
  第六,可以看见星星
  muikanohoshiwamieta
  第七,另一颗星星啊!
  Nanatsunohoshimomieta
  第八——一个农家姑娘
  yattsuyamaganomusume
  第九——被遗弃在那里哭泣,怀着憧憬和渴望
  kokonotsukoishikunaitesoro
  第十——最后她在小屋里安了家!
  Totoyamagainsumitsukisoro
  ——跳绳歌

  阿千一直在飞她的纸飞机,村里的男人一直继续到她的小屋夜访,村里的女人从未停止对她的分娩表示烦恼和愤慨……在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一个村里的少年沿着阿千宅子下面的石梯跑下来,叫着:“她生了!阿千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她生了个男孩,人们叫他卫门。他最初差一点被叫做共夫——因为阿千被村里的男人们不断转手,那时老接生婆立刻表示反对。
  “当小孩出生的时候,阿千叫着:‘卫门’,”老妇人报告,“她说的就是那个。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卫门,嗯……”另一个聚到那儿去的女人说。
  “那么,去问问看吧。”
  接生婆向这位新母亲打了个招呼,问:“阿千,你想给孩子取哪个名字?共夫,还是卫门?”
  “卫门。”阿千毫无疑问地说。
  “那个更好,它和阿千家入口的大门有关系。”一个女人记起了年终祭上的圣歌。
  “你是什么意思?”第四个女人问。
  “卫门的意思是永远之门,守卫之门。”老妇人说,“我只在这里听到过,以前在阿千的宅子里举行年终祭的时候。卫门是无法解释的秘密文字中的一部分……让我们来瞧瞧……啊,有了,‘你必须沿天梯正中央,走上那被卫门守护的石梯,卫门的大门。”
  第五个妇人听到这儿点了点头。
  “对,是那样,”她添上几句,“我们在除夕节唱的一首歌里也提到了。在这儿……‘卫门来了又死了——卫门来了又死了——到底他从哪里来?——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喝呀,吃吧,醉醺醺的啊——你以为你在天空中飞行……’”
  “嗯,我现在明白了。”第四位妇人说,“我想的是当人们死去的时候穿的丧服也是同音的。但一个叫卫门的男人来了又死了?而且保护着大门?我想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女人们很怜悯阿千,每个人都决心帮着她把孩子养大。可是……卫门对此从无反应。他刚落地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然后就保持沉默,这样一直过了很久。
  “啊,多丢人呀,”一个女人说,“我希望这可怜的聋哑儿是受了狼神的诅咒。这孩子除了是白痴还能是别的什么?”
  “我们说过她不能生。”另一个点头赞同。
  阿千轻哼着一首摇篮曲,对这些女人的怜悯漠不关心。

  不知是谁,和卫门一起逃走,
  流啊,流……

  “为什么,这是首圣歌,”女人中忽然有人说,“她仅仅是把开头的名字换成了卫门。”
  她们被疯女人的摇篮曲感动得流泪,女人们开始同声唱起这首歌后面的部分。

  不知是谁,和卫门一起逃走,
  shiranuEmontonigesoro
  流啊,流,慢慢长大,
  nagarenagareteoisoro
  所有的希望都投进这片山区
  konoyamanochidekitaimokoware
  朝圣者的火焰没有了燃料
  aburamonakutekochushimoyake
  天堂的路不会改变方向
  seikankokoobekkanasji
  卫门死了,孤零零地一个
  Emonshinimoshihitorisabishiku
  怀念着他遥远的家乡而哭泣呀
  furusatokoishitonakisoro

  每个人都那么可怜卫门,但当他长大的时候,从不对他们的关心表示感谢之意。因此每个人都意识到:母亲的疯狂也遗传到她安静的孩子的血液中去了。
  并不是这样的。当他醒来时,卫门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声音,虽然那些声音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声音,而是他在自己的头脑中听到的。“声”是一种空气的振动,带着一种意愿说出。而卫门听到的声音总是伴随着形状,当有人说出“山”这个字的音节:“sh”,“an”在空气中发出两次声音,卫门的脑海里就设计出了形状;不同的人说出来会有不同的形状,但总有朦胧的山的幻影出现。如果你听到词语“进山”,可能把它分成两个音节,但在小卫门的情况里,重叠的声波可以使他感到一件事和一个动作的本身——向前移动,没入微暗的山影。
  对于未成年的孩子的大脑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卫门的小脑袋总是充满了痛苦和许许多多的骚动。他周围的人们的思想和声音纠结在一起,如同万花筒里的各种形态,在他的脑海中散射开来,如同一部一直出故障的电视机上的图像和声音。卫门没有发疯真是一个奇迹。
  没人知道卫门有这种本领,而男人们仍像往常一样继续拜会阿千。在卫门的记忆中他很快就开始摇摇晃晃地学步。伴随着那个时期,这个那个男人阴暗的思想会变成水晶般清晰的图像,而他们带来的意义远胜过说出来的语言所表达的思想。
  “嘿,那儿,卫门,”他们会说,“如果你出去玩,我会给你一些糖果。”或者他们会说些像这样的话:“一条大鲸鱼刚刚从河里游上来了,卫门!”
  但卫门的大脑是一面隐形的镜子,映出了这些男人真实的想法。每个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太多。
  然后,有一天卫门突然对一个村妇说了话,那年他五岁。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和阿千睡觉?”他问。
  他说的是阿千,不是妈妈。也许因为他一直从村里人的思想来看事情,卫门无法明白阿千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卫——卫门,你会说话?”那妇人回话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震惊。一旦卫门说话的能力为人所知,他们不能再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和那个公娼阿千同住。于是男人们匆忙地召开了一个大会,会议决定,卫门应该被送到大仓库去被人照管。那是村里唯一的一个仓库。
  这自然也意味着卫门必须融入孩子们交往的圈子;但当他听到他们如许多词语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的画面,别的孩子和他相比都和傻瓜差不离而且永远成不了他的玩伴。再者说,别忘了他是阿千的孩子,别的男孩和女孩把他当成无可挽救的劣种,极端藐视他。因此,读书与读别人的思想很快成了卫门唯一的乐趣。

  四

  有一次当我望着阿千美丽的眼睛,我曾和她说过话。
  “你在假装,”我对她说,“你像只狐狸一样狡猾,对吧?”
  阿千并不回答,而是唱了支歌,那支她玩纸飞机时老唱的歌,疯女人的歌谣:

  不知是谁,和卫门一起逃走,
  流啊,流,慢慢长大……

  《天堂之歌》,当然,如果我根据自己努力研究出来的原理替换中间的一些词,天哪,这歌词的意思就明白地多了。

  夕蓝和卫门一起逃走,
  shiranuEmontonigesoro
  飞啊飞,他们坠毁了,
  nagarenagareteoisoro
  飞船的船体冲进这片山区。
  konoyamanochidekitaimokoware
  没有燃料,星图已被烧毁,
  aburamonakutekochushimoyake
  星际航行已无可能
  seikankokoobekkanasji
  卫门死了,孤零零地一个
  怀念着他遥远的家乡而哭泣呀

  '注:这首歌最后两句和前次顺便提到的版本是一样的,但所有前面的句子起了微妙的变化。举例说:一行中“shiranu”通常会被认为是“不知道”的意思,但通过我的重新诠释,那现在看来似乎是一个外星人名字的日本化读音——夕蓝。在第二行,我假设oisolo(意为长大)是另一个词ochisoro(意为坠落或坠毁)的讹误。而且我进一步假定第四行上的kochu shimoyake(朝圣者的火焰)是kochuzumoyake(星航图也被烧毁)的讹误。在第三、四、五行,三个词都是有双重意义的:
  kitai=希望/飞船的船体
  kochu=朝圣者/太空飞行
  seikankoko=通向天国的路/星际航行
  通过以上的解读,第三句的意思由“所有的希望落入这片山区”变成了“飞船的船体冲进这片山区”,等等。
  这样的解释还有很多很多……'

  每周,沿着从下面的镇子到这个村庄的50公里山路,有一辆老旧的卡车颠簸着爬上山,运来行政区按战时定额口粮配给办公室发放的大米。这辆卡车是村子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卡车总是停在大仓库前头。
  仓库隔壁是一间不大的寓所,村里年轻的男女总是在这儿聚会。房子的主人是上了年纪的竹夫人,她在女人中算是大个子,皮肤黝黑,六十多岁了,身体很好。传言她曾一度在一个遥远的大城市做过欢场里的营生。她欢迎所有年轻人去她的寓所。
  在夏天傍晚,这个地方是个热闹的场所,总有很多人在这里谈话、活动。连小孩子都费心想加入到比他们年纪大的青年中去,他们在露天走廊上晃来晃去。在薄暮时分,玩着跳绳和弹球的游戏,时间就过得很快,轮到年青人上场了。小孩被赶回家,然后女人们来了,从十二、三岁的女孩到三十五、六的寡妇,她们躲在愈积愈深的阴影里。他们都来这里寻找夜的兴奋与欢愉。
  结了婚的人要远离这个寓所是条不成文的规矩,然而他们的孩子在夜晚的游戏则是个公开的秘密。这游戏和大城镇的相比是多么的不同呀:聚集在竹女士的寓所的人们熄了灯,立刻去寻找对方的身体。这,必须说明,是他们唯一的休闲活动。在你找不到什么消遣的深山里头,这是唯一的娱乐方式了。当有手掌滑进她们汗湿的袍子时,年轻女孩们发出的含糊的笑声、她们腼腆的抗拒……立刻充满房间的引人薰醉的芬芳,使每个人都兴致高昂。
  偶尔有多事的村里人漫步走过寓所,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用亮眼的灯照亮活动场地。姑娘们尖声大叫起来,拼命护紧自己的身体,拉着她们湿漉漉的衣服盖住她们的大腿。
  为了挽回这特殊夜晚的气氛,有人大声问:“阿里,听说你儿子不久就要上那儿去了,不是吗?”
  “什么?”那寡妇说。
  “是——我想他终于做了。”
  “噢!”她笑了。“咳,小鬼,你在使坏。他才十二岁……”
  “好吧,即使他还没去过,那他很快也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声音继续说,“所以你该尽快去问问阿千……?”
  “嗯……你或许是对的。也许就是明天。我会把他打扮得整齐漂亮,让他穿上最好的和服……”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屋子深处传来,回答说:“你已经太迟了,阿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健那孩子已经太迟了。他动作比你快,那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笑声。“他的母亲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但他从没……噢,那孩子。”
  就像以往一样,卫门就在靠近他们所有人的地方而且听到他们的戏谑。有时,当每个人在黑暗中移动时,他就去搜索他们的思想。
  (如果她怀了孕可就有大麻烦了……)
  (噢,真大。会疼的。如果他由着性子乱来,我该怎么办?)
  (我奇怪是谁把我儿子带到阿千那儿去的?我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去的。明天让那孩子干上一大堆院子里的活儿。我会教他的。而且我原本等得如此耐心……)
  夜夜在他们的头脑里漫游,卫门读脑的能力变强了。他可以如此清晰地透视他们的想法,就像盯着拼图里的画。他于是更不明白他母亲阿千了。她是不同的。在一个白痴脑子里有正常人的想法吗?村里人的想法像蓝天上浮着的云朵,而又是那样变化无常。但在阿千的脑海中总是浮着浓浓的白雾,遮盖了一切。
  没有词句,没有形状,只是表露出一种近似恐惧的感情……
  当卫门一直向那片雾中观望时,他开始感觉到阿千让那些男人睡她是为了逃避她的恐惧。卫门放弃探查他母亲的思想,又回到他无尽的阅读时光中去了。
  他对书籍异乎寻常的爱好使村里人印象深刻。
  “真是个书蛀虫!”一个村里人评论,“那小孩对书着迷了。”
  “你告诉我说,”另一个人讲,“他还看了我们家所有的书。想象一下,阿千的后代,一个爱书的孩子。”
  “奇怪的是谁教他识字的?”
  卫门拜访了村里每一户人家,问他们借书,在回去的路上,他试着通过从别人的思想里看到的片段,拼凑出他母亲过去的完整画面。阿千从生下来就是白痴吗?他想知道。但没有人知道阿千的任何细节,男人们唯一回味的记忆是对她的美丽和肉体的感受。她的肉体,也许因为弱智而不会变老,对男人们来说,是像强烈麻醉剂一般的必需品。
  阿千是全村男人的玩偶,甚至对最年轻的人都是:对于所有想了解她身体的人都是。卫门无法理解他们黑暗的色欲,但这种感情似乎是使人们在这种寂寞之地延续生活的全部动力——一种保护村子不至于四分五裂的力量。
  阿千——疯女人,公娼:她抓住了男人们,使他们不至于为了遥远城市的诱惑而离弃这个村庄。

  五

  在我驻扎在村里的时候,有这样一段回忆:一些孩子在竹夫人的青年寓所前面跳绳。在我的印象中我听到的是:

  第一个月——红色的大鱼
  (hitotsuki——tai)
  第二个月——然后是炮弹!
  (Futatsuki——kai)
  第三个月——我们有储备,而且
  (mittsu——enryode)
  第四个月——我们要提供掩体吗?
  (Yottsu—tomeruka)

  在这个故事前头我提到过古老的跳绳歌。再用上次的解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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