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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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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在路口中间摆好位置,默默地停了几分钟。接着喇叭里咔拉一响,传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唱道:

  “飞科牌冰箱!
  飞科牌冰箱!
  非得要有一台飞科牌冰箱!
  飞科,飞科,飞科,
  飞科,飞科,飞科——”

  这种吼声没完没了。这当儿,整条街每座房子的窗口都有脑袋伸出来。这声音响得厉害,可说是震耳欲聋。
  布克哈特以盖过那阵吼叫的高调门向他妻于嚷道,“飞科牌冰箱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啊?”
  “我猜准是一种特别型式的冰箱吧,亲爱的,”她也无可奈何地尖声回答。
  噪声遽然停止,卡车默默地在那儿停着。这时仍是雾气沉沉的清晨,阳光平射越过屋顶。简直使人不能相信就在片刻之前这条安静的街道上曾经响彻着一种冰箱的名字。
  “真是一种胡闹的广告宣传手段,”布克哈特气愤地说。他打个哈欠,从窗口走开。“我还是穿衣服吧。我想他们也就到此而止了——”
  一阵吼叫声从他身后冲来,简直像给了他一记耳光似的。一个粗哑而嘲笑的声音,比天使长吹的喇叭声还要响,吼道:

  “您有一个冰箱吗?它发臭味!它如果不是飞科牌冰箱。就会臭得要命,它如果是去年出产的飞科牌冰箱,也会发臭味!只有今年出产的飞科牌冰箱才是最好的!您知道谁有一个埃杰克斯牌冰箱吗?搞男性同性恋爱的家伙才有埃杰克斯冰箱!您知道谁有三倍冷冻的冰箱吗?共产主义信徒才有三倍冷冻的冰箱!除了崭新的飞科冰箱,其他的冰箱都一律发臭味!”

  这声音怒气冲冲而口齿不清地叫喊着:“我劝告你们,快出来,马上去买一个飞科牌冰箱!快!快买飞科牌!快买飞科牌!快,快,快,飞科,飞科,飞科,飞利,飞科,飞科……”
  这声音终于停下来。布克哈特舔了一下嘴唇。他刚对妻子说,“也许咱们应该给警察局打个电话申诉一下——”,扩音喇叭又响起来。真是乘其不备;它就是要乘其不备,突然袭击。它叫喊道:

  “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飞科。廉价冰箱会损坏您的食品。您会上吐下泻。您会得病而死。买一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您没注意到从您现在的冰箱里拿出一块肉来已经腐烂而发霉了吗?买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您要吃腐烂而发臭的食物吗?您还是明智点,买一个飞科牌,飞科牌,飞科牌——”

  这使他下了决心。布克哈特的手指头不断捅到错的拨号洞里,最后终于接通警察局的电话。对方占线——很明显,他不是有这想法的唯一的人——他仍在哆里哆嗦地拨电话时,外而的响声停止了。
  他往窗外望了一眼,卡车已经无影无踪。
  布克哈特松松领带,又叫侍者给他再来杯冷饮。他们如果不把这家水晶咖啡馆弄得这祥热就好了!新刷的油漆——灼热的红色和眩目的黄色——够糟糕的了,而且有人好像糊里糊涂地认为现在是正月而不是六月;这屋里的温度比外面足足高出十度。
  他两口就喝干那杯冷饮。他觉得有股怪味。但并不赖,就像侍者保证的那样,它确实使你凉快多了。他提醒自己在回家的路上带一盒这种冷饮回去。玛丽也许爱喝。她总是对新鲜东西感到兴趣。
  有位姑娘从餐馆那头朝他走来,他窘迫地站起来。这可是他在泰勒顿市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美人了。个头儿只到他下巴那儿。蜜色的黄发,身材适中——嗯,处处可人。那件紧裹在她身上的衣裳无疑是她唯一所穿的东西。她向他打招呼时,他觉得自己好像脸红了一下。
  “布克哈特先生。”声音像是遥远传来的手鼓声。“经过今天早上这事,您还让我来见您实在太好了。”
  他清清嗓子。“没什么。您请坐,您是——。”
  “我叫爱泼·霍恩。”她喃喃说,坐下来,而且是坐在他的身旁,没有坐到照他所指的桌子对面那个地方。“就叫我爱泼吧,好吗?”
  她身上有那么一股香水味,他发觉自己脑子里如今只能琢磨到这一丁点事了。她既用香水,又用其它各种化妆品,看起来好像不大合适似的。他猛地清醒过来,发觉待者应爱泼所点的两客小牛排的吩咐,正要离去。
  “慢来!”他不同意地说。
  “布克哈特先生,请不要拒绝。”她挨着他的肩膀,脸转向他,嘴里呼出来的气暖烘烘的,表情温柔而亲切。“这都由飞科公司请客。让他们请吧——这是他们的一点小意思。”
  他觉出她的手伸进他的口袋。
  “我把这顿饭钱放在您的口袋里啦,”她轻声在他耳边耍小花招似地说。“您替我办吧,好吗?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能代我付账的话,就太感谢了——这类事,我还是有点老派。”
  她温存地微笑一下,接着又变得过分公事公办的样儿。“可您必须收下这笔钱呀。”她坚持道。“您要是不收的话就太不给飞科面子啦,他们那样打扰了您的睡眠,您可以提出控告,让他们赔出他们所有的钱来。”
  他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仿佛刚看见有人在变魔术,把一只兔子消失在一顶高礼帽里似的。他说,“怎么,实际上并不那样坏。呃,爱泼,也许就稍微吵了点,可是——”
  “哦,布克哈特先生!”两只蓝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羡慕之情。“我知道您会理解的。就是因为——嗯,这是那么一种了不起的冰箱,分公司的某些人迷得晕头转向,要是能这么说的话。总公司听到这件事后,立刻就派代表到那条街各家各户去陪礼道歉了。尊夫人把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们了——我真高兴您允许我同您一道吃午饭,好让我也能向您道歉,可是布克哈特先生,因为这真是一种特别好的冰箱咧。
  “我不应该告诉您这些,可是——”两只蓝眼珠含羞地往下望着——“我情愿为飞科牌冰箱赴汤蹈火,这对我不仅仅是一个工作。”她抬头望着,真是迷人。“我敢说您一定认为我是个傻瓜,是不是?”
  布克哈特咳嗽一下。“嗯,我——”
  “哦。您不会刻薄的!”她摇摇头。“不会的,您别装出那副样子。您认为这是愚蠢的,可是,真的,布克哈特先生,您如果对飞科牌了解得更清楚的话,就不会那样想了。让我给您看看这本小册子——”
  布克哈特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足足迟到了一小时。不单是那个姑娘拖住了他。早晨还有一个他不大熟悉的名叫斯万逊的小老头,在街上拉住了他,好像有急事要跟他谈,可是又冷冰冰地离去。
  这倒也没什么关系。自从布克哈特到这里来工作,巴茨先生还是破题儿第一遭没来上班,留下季度纳税申报表把布克哈特难住了。
  然而,问题在于他不知道怎么竟然会签订一张定单购买一个十二立方呎的立式飞科牌冰箱,自动解冻,价格625美元。附带百分之十的“优惠”折扣——“因为今天早上那件可怕的事,布克哈特先生,”她这样说。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妻子解释咧。
  他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他刚刚走进大门,他的妻子几乎立刻就说,“亲爱的,我在想咱们是否能买得起一个新冰箱呀。来了一个人为早上那阵噪音表示道歉——嗯,后来我们就聊了起来——”
  她也签了一个定单。
  布克哈特后来上楼睡觉时想到,这真是一个最倒霉的日子啦。可这一天倒霉的事对他来说还没结束呢。楼梯顶上的电灯开关的弹簧怎么也不听使唤了。他生气地揿来揿去,结果当然把里面的转向轮晃动得脱了环。线路弄断了,整个房子里的电灯都灭了。
  “他妈的!”盖·布克哈特说。
  “是保险丝断了吧?”他的妻子困倦地耸耸肩说。“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亲爱的。”
  布克哈特摇摇头。“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倒不是他多么喜欢换保险丝,而是他心神不定,根本不困。他用螺丝起子把那个坏了的电灯开关线路切断,跌跌撞撞地走进漆黑的厨房,摸到电筒又小心谨慎地下楼到地下室去。他找了一节保险丝,把一个空箱子推到保险盒下面,好站在上面把断了的保险丝拽出来扔掉。
  等新保险丝换好,他听到头顶上的厨房里那个电冰箱的电路卡嗒一声接通了。又响起来。
  他朝楼梯处走去,可是又停下来。
  在地下室原来放旧箱子的那个地方,地面奇特地闪闪发亮。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是金属地面!
  “王八蛋,”盖·布克哈特骂道。他不相信地摇摇头。他又仔细地瞧瞧。用大姆指在那片金属的补钉边沿上摸了几下。竟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那边沿锋利无比。
  地下室的地面原来只抹上薄薄一层水泥。他找到一把榔头在许多地方把水泥敲碎——到处都是金属的。
  整个地下室是一个黄铜盒。连水泥砖墙都是伪装的,里面也是金属的!
  他困惑不解地猛击一根梁柱。那倒至少真是木头的。地下室窗户上的玻璃也是真正的玻璃。
  他吮一下大姆指上的血,又试一下地下室的楼梯下层。真正的木头。他又敲一下煤气炉下面的砖头。真正的砖。护墙和地板则是假的。
  就好像有什么人用一个金属框子撑住这座房子,然后又费劲地把这种作法遮隐起来似的。
  最使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挡住地下室后半面的、倒放着的破船壳,这是布克哈特几年前在家里利用短暂时间自己作出来的一条船的残骸。从上面看,一切都很完整,可是里面,应该安装座板、椅子和贮藏箱的地方却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粗糙而没有加工的支架。
  “可这条船是我自己造的呀!”布克哈特忘了他的大姆指在流血,喊道。他昏昏沉沉地倚在船壳上,想把这一切从头到尾想一遍。不知什么人,出于某些使他无法理解的原因,把他的船和地下室取走了,也许包括他招所房子在内,然后用一个精巧制做的原物模型把它们统统调换了。
  “这简直是瞎胡闹,”他冲空荡荡的地下室说,用手电筒四下里照来照去,两眼瞪视着。他喃喃说,“有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理智拒绝做出答复;没有任何合乎道理的回答。布克哈特思索了好几分钟,不知道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
  他又往船底下看一眼,希望能确信自己是弄错了,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但那草草率率未完成的支架还是老样子。他爬到下面再仔细看看,半信半疑地摸摸那粗糙的木头。简直是不可能!
  他关上手电筒,开始往外爬,可是怎么也爬不出来。就在想往外爬那当儿,他感到浑身突然疲倦不堪,两条腿不听使唤了。
  他失去知觉——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但就好像知觉被人取走似的,盖·布克哈特睡着了。
  六月十六日清晨,盖·布克哈特蜷缩在他的地下室里那个船壳下面,醒了过来——他连忙跑到楼上,却发现是六月十五日。
  他头一件事就是对船壳连忙进行一次狂乱的检查。伪装的地下室地板啦,仿制的石头啦,一切都跟他的记忆一模一样,简直使人难以置信。
  房里依旧平静如常,毫无异样。电钟指针在钟盘上移动,发出庄重的哒哒响声。快六点钟了。他的妻子随时都可能醒来。
  布克哈特推开前门,瞧瞧外面宁静的街道。晨报被邮差漫不经心地扔在门前台阶上:他拾起来时,发现报上的日期是六月十五日。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明明昨天是六月十五日。那是一个不会令人遗忘的日子——季度纳税报表的日子。
  他走进堂屋,拿起电话:拨天气预报台的号码,听到一段声调抑扬的播音:“——凉爽,有雷阵雨。气压三十点零四上升到……美国气象台六月十五日天气预很。温暖、晴、最高气温——”
  他把电话挂上了。
  六月十五日。
  “天哪!”布克哈特祷告似地叹道。真是再奇特不过了。他听到他妻子的闹钟铃响了,就奔上楼梯。
  玛丽·布克哈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就像一个刚从恶梦中惊醒过来的人那样,眼中带有惊吓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嗳哟!”她的丈夫刚一进屋,她就叫了一声。“亲爱的,我刚做了一个最可怕的恶梦,好象是一场爆炸……”
  “又来啦?”布克哈特并不很同情地问道。“玛丽,真是怪事!昨天一整天我都觉得不大对头,而且——”
  他就把地下室其实是个铜盒和不知道是谁按照他那艘船作了个模型这两件事讲给她听。玛丽起先是有点诧异,接着感到惊恐,随后,显出又想抚慰又不大自在的神情。
  她说道,“亲爱的,你敢肯定是这样吗?因为我上星期才把那个箱子打扫出来,我倒没瞧出什么来。”
  “绝对肯定!”盖·布克哈特说。“昨天咱们把电灯弄坏了之后,我把那个箱子拉到墙边,站在上面装上新保险丝,后来——”
  “什么情况之后?”玛丽不仅是惊恐了。
  “咱们把电灯弄灭了之后。你知道就是楼梯口那个电灯开关卡住了。我到地下室去——”
  玛丽在床上坐起来。“盖,开关没卡住啊。昨天晚上我亲自把灯关上的。”
  布克哈特两眼瞪着他的妻子。“我敢肯定你没关过灯!走,咱们去看一眼!”
  他满有把握地走到楼梯口,戏剧性地指着那个昨天晚上他拆下来还垂在那里的坏掉了的开关……
  可是那个电灯开关跟平时一样,并没坏。布克哈特怀疑地按了一下,楼上楼下堂屋里的灯都亮了。
  玛丽面色苍白,心神不安,撇下他,自己下楼到厨房准备早餐去了。布克哈特久久站在那里,瞪着电灯开关。他的思维活动已经超过怀疑和惊恐的地步,简直停顿了下来。
  他处在一种麻木的内省状态中刮胡子,穿上衣服,吃早饭。玛丽一直没打扰他;她温柔而体贴,在他离家前吻他一下。接着他就一声不响地去赶公共汽车。
  米特金小姐坐在接待处那儿,打着哈欠,向他打个招呼。“早上好。”她昏昏欲睡地说。“巴茨先生今天不来上班。”
  布克哈特刚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她不会知道巴茨先生昨天也没来,因为她正在撕去她的台历上六月十四日那一张,露出六月十五日那张“新的”。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茫然盯视着早上来的邮件。这些信件虽然都还没有打开,可他已经知道工厂推销公司的信封里是一张两万呎新隔音瓦管的定单,凡贝克父子公司的信封里是一张索赔单。
  过了很久,他才迫使白己把邮件打开。果然不出所料。
  午饭时,布克哈特在一种十分紧迫感的驱使下,让米特金小姐轮班先去吃饭——昨天那个六月十五日,是他先去的。她去了。看起来好象对他那种死乞白赖的劲儿,有点困惑不解,而这却一点也没影响布克哈特的情绪。
  电话铃响了,布克哈特心不在焉地拿起听筒。“康特乐化学公司市内办事处,我是布克哈特。”
  电话里说了一声“我是斯万逊。”就不吭声了。
  布克哈特殷切地等待回话,可是没有反应。他又喊了声,“喂?”
  还是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斯万逊心灰意懒地问道,“还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斯万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昨天就跟我来了这么一套,你——”
  对方嘶哑地说:“布克哈特,哦,我的老天,你还记着,你呆在那儿别走——我过半小时就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要紧,”那小个子兴高采烈地说。“等我见到你再跟你详谈。电话里别再说了——也许有人在监听。等着我。喂,等一下。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嗯,不是,米特金小姐可能——”
  “真他妈的。喂,布克哈特,你在哪儿吃午饭?那儿菜好吗?热闹吗?”
  “嗯。还可以。水晶咖啡馆,离我这里只有一个路口——”
  “我知道那个地方。过半小时在那儿见吧!”电话挂断了。
  水晶咖啡馆里不再粉刷成红色了,可是依然热得很。他们增加了电视音乐节目,其中掺杂着商业厂告,播的是冷饮和“马林”牌香烟。“它们都经过特殊消毒,”广播员用愉快的声调说。还有一种布克哈特从来不记得听说过的巧克力可口酥。但是他很快就把这些都听够了。
  他在等待斯文逊到来时,一个夜总会卖烟卷的姑娘穿着玻璃纸裙,从饭馆那头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盛满红纸包装的小糖块的托盘。
  “巧克力可口酥甜又蜜,”她一边朝他桌子走来,一边喃喃说。“巧克力可口酥比蜜还要甜!”
  布克哈特一心在等待给他打电话的小个子,没有理会她。但当她把一把糖果撒在他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冲顾客微笑时,他瞥了她一眼。立刻就转身盯视着她。
  “咿,这不是瞿恩小姐吗,”他说。
  那个姑娘把装糖的托盘掉在地上了。
  布克哈特站起来,关心地问姑娘,“您不舒服吗?”
  但是她一溜烟跑掉了。
  饭馆老板用怀疑的目光瞪着布克哈特,他又坐回在椅子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他没侮辱那个姑娘,他心想,尽管玻璃纸裙子下面光着两条大白腿,她也许是个受到严格训练的姑娘吧:她错把他当成调戏她的人了。
  真莫名其妙。布克哈特很不自在地皱起眉头,拿起菜单。
  “布克哈特!”一个人用尖嗓音在轻轻喊他。
  布克哈特吓了一跳,抬头从莱单上端望出去。那个名叫斯文逊的小个子紧张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布克哈特!”小个子又轻声说道。“咱们快离开这儿!他们现在要抓你呐。你要是想活着的话,就赶快走吧!”
  跟这个人也没什么可争论的。布克哈特朝那位走来走去的经理抱歉地苦笑一下,就跟着斯文逊出去了。这个小个子好像知道该朝哪儿走。一到大街上,他就揪住布克哈特的胳臂,匆匆拉他朝街尽头走去。
  “你瞧见她没有?”他问道。“那个叫霍思的女人,在电话亭里呐?相信我,她能在五分钟之内把他们都叫来,所以咱们得加快脚步!”
  尽管大街上到处是人群和车辆,可谁也没注意布克哈特和斯文逊。天气凉飕飕——不管天气预报是怎么说的,布克哈特觉得这简直不像六月而更像十月的天气。他感到自己像个傻子,跟在这个发疯的小个子后面。躲开“他们”,可是往哪里走呀?这个小个子可能有点疯疯癫癫。不过他本人确实害怕了,而恐惧又有传染性。
  “打这儿进去!”小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这是另外一家餐馆——说真的,倒更像个酒吧间,是布克哈特从来没光顾过的二流场所。
  “一直穿过去。”斯文赴小声说:布克哈特像一个听话的小孩,侧着身子从许多桌子当中穿过去,一直走到餐馆的那一尽头。
  这家餐馆是L形的,直角形门面朝着两条街道。他们从旁门走出来,斯文逊冷冷地回头看一眼那个起疑的餐馆会计,就穿过大街朝对面人行道走去。
  他们来到一家电影院的门廊下,斯文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把他们甩掉了!”他轻声庆幸说。“咱们差不多到那儿了。”
  他到售票处买两张电影票,布克哈特就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这是周末的日场,所以场内几乎是空的。银幕上传出枪声和马蹄声。一位靠在光亮的铜挡杆上、孤零零的服务员看他们一眼,又转过头去厌烦地瞧电影。斯文逊领着布克哈特从铺着地毯的大理石台阶走下去。
  他们来到休息厅,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有一个门上写着“男厕所”,另一个门上写着“女厕所”,还有一扇门上用金字标着“经理室”。斯文逊在门口听一听,轻轻开门,把头伸进去瞧一眼。
  “没事,”他用手比划着说。
  布克哈特跟着他穿过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朝另一扇门走去,那也可能是个盥洗室,因为门上没有标记。
  可那并不是个盥洗室。斯文逊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往里面看看,然后打手势叫布克哈特跟他一块儿进去。
  原来是一个金属墙壁、灯光挺亮的隧道。他们站在中间,隧道空荡荡地向两边展开。
  布克哈特惊讶地张望着。至少有一件事他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泰勒顿市地下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隧道。
  隧道那端有间屋子,里面放着一些椅子和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像电视屏幕的东西。斯文逊气喘呼呼地颓然坐在一把椅子里。
  “咱们在这儿可以呆一会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们不再常到这儿来了。他们如果来了,咱们会听见的,可以藏起来。”
  “谁呀?”布克哈特问。
  小个子说,“火星人!”他说这个字时嗓音都劈了,好像快断了气似的。接着他用凄凉的腔调说:“嗯,我想他们是火星人。不过,你也可能是对的,你知道,自从他们抓住你这几个星期以来,我有许多时间来思考,他们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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